[秦漢三國] 大漢箭神 作者:莊不周 (連載中)

 
mk2258 2015-8-12 19:49:2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31 327645
OSos 發表於 2016-2-23 22:34
第319章 重逢
右賢王暴跳如雷,破口大罵。

    準備了大半年,行程數千里,集結了十幾萬大軍圍攻素葉城,結果剛剛圍城數月,真正的戰鬥尚未開始,各部落就軍心動搖,紛紛求去。特別是駐牧地在河西的渾邪王部休尉王部,自從調雖來到大宛,說梁嘯出現在河西附近,他們就慌了神,屢次要求撤退。

    可是最先撤退的卻是烏孫昆彌獵驕靡。

    獵驕靡以赤谷城危急為由,放棄了夾擊山口的任務,撤回了赤谷城。右賢王派去的使者一直沒有回來,估計已經死在哪個山溝裡了。別說右賢王找不到他們,就算右賢王找到他們,也無法指認是獵驕靡下的黑手。

    右賢王很清楚,獵驕靡的眼裡從來就沒有他。他有單于撐腰,有渾邪王部為援,根本不把他這個右賢王放在眼裡。根據匈奴人的繼承順序,就算單于死了,也輪不到他右賢王。

    沒有實力,就沒有尊嚴。單于不至,右賢王的震懾力不夠,根本彈壓不住各部落的首領。

    幾天之內,十萬人馬只剩下了一半。除了右賢王本人的部下,只有日逐王和幾個駐牧地與河西一點關係也沒有的小部落。

    五萬人馬能不能攻下素葉城?右賢王和日逐王都沒有把握。按理說,兵力足夠,攻城器械也都打造好了,攻城技巧也比最開始的時候熟練多了,拿下素葉城的機率並不小。可是,偏偏右賢王和日逐王都有自己的私心:如果拿下素葉城,素葉城歸誰?

    論實力,兩人相差無幾。論地位,右賢王略高一些,但高得有限。論單于授權。右賢王是主將,日逐王是前鋒,其實就是副將。本來這是單于親征時的安排。可是後來單于沒來,兩人便爭執不下。明爭暗鬥,沒心思攻城,倒是費了不少力氣拉攏那些實力一般,現在卻影響不小的小部落。

    一場聲勢浩大的大戰,眼看著就要不了了之。

    匈奴人接連數有攻城,城外的帳篷卻少了不少,克瑞翁和阿奢那鬆了一口氣。他們知道,最困難的時候已經過去。匈奴人就算繼續攻城,破城的可能性也大大降低。

    他們都很好奇,梁嘯究竟做了什麼,居然讓匈奴人不戰而勝?

    正因為不明白,各種猜測便紛紛出爐,而且越說越神。有人說,梁嘯伏擊了匈奴單于,匈奴人群龍無首;有人說,梁嘯就在城外,每天都要射殺幾百個匈奴人。那些不見的匈奴人都被他殺掉了;更有甚者,說梁嘯得到了太陽神阿波羅的祝福,得到了神力。輕鬆的擊敗了匈奴人。

    各種說法,不一而足,成了城裡兵民最好的談資,不少人趕往阿波羅神殿,向阿波羅進獻貢品,更有人商量著要給梁嘯雕像,讓他享受素葉城百姓的景仰。

    梁嘯並不知道自己快成神了,他正晝夜兼程的趕回赤谷。

    即使加上李當戶等人,加上願意追隨他。跟他一起去救月氏太子阿留蘇的月氏人,他也只有一千餘騎。這點人馬能不能救出阿留蘇。甚至說阿留蘇能不能等到他去救,他心裡一點底也沒有。

    他不得不考慮。如果救不出阿留蘇,如何才能阻止烏孫人坐大。

    這時候,皇甫其再次提出了建議:與烏孫人結盟。

    梁嘯無法決斷,請來了東方朔和李當戶李舒昀商議。李當戶雖然官職不如李舒昀,但是梁嘯他們包括李舒昀本人都很尊重他,把他當兄長一樣看待,並不單純的以官職高低相論。

    聽完皇甫其的建議,東方朔首先表示贊成。他說,對漢人來說,與誰結盟並不重要,重要是的不能讓西域出現真正的強者。阿留蘇顯然不是一個願意聽人擺佈的人,就算把他救出來,結盟的事也未必能成。與其如此,不如讓他們互相牽制,漢人才好從中漁利。

    更何況,阿留蘇很可能現在已經死了,把希望寄找在他的身上過於冒險,派人先去探聽虛實非常有必要。

    梁嘯聽從了東方朔的建議,請東方朔和皇甫其一起走一趟。為了保證東方朔的安全,他派涂虎等十名騎士護送。為防萬一,又請蒲甲派了兩個親信趕回蒲類海,召集留守的人馬,隨時準備接應。

    東方朔隨即起程,快馬加鞭,趕往赤谷。

    為了趕路,梁嘯沒有原道返回,由幾個商人和小月氏人引路,一頭紮進了沙漠,直奔樓蘭。

    從進入西域以來,梁嘯不是在草原上狂奔,就是在沿著綠洲而行,看過沙漠,卻沒真正進過沙漠。偶爾走進沙漠,時間也很短,並沒有真正體驗過在一望無際的沙漠中艱難跋涉的辛苦。

    這一次,他算是親身體驗了沙漠的凶險。

    白天烈日當空,曬得頭暈腦脹,恨不得赤膊上陣,晚上寒氣逼人,凍得人瑟瑟發抖。沒有親自經歷過的人絕對無法想像這種一晝夜之間冰火兩重天的感覺。

    更可怕的是缺水,進沙漠之前,他們將所有的容器都裝滿了水,蒲類人小月氏人又再三囑咐他們要節約用水,可是一渴起來,那些剛剛從長安趕來的騎士們就顧不得那麼多了,抱起水囊就灌。蒲甲急得不行,再三懇請梁嘯下令,控制飲水,否則很難走出沙漠。

    梁嘯也知道沙漠的凶險,一旦缺水,損失必然慘重。他反覆向騎士們說明情況,甚至不惜申以軍令,這才勉強控制住了局面。即使如此,還是有不少騎士忍受不住乾渴的煎熬,偷偷的喝水。

    十二天後,當他們走出白龍堆,在蒲昌海西岸看到蜿蜒流淌的河流時,那種死裡逃生的感覺真是太好了。

    溯河而上,又走了三天,他們到達尉犁國,遇到了真安。

    見到梁嘯的時候,真安臉上的表情極其豐富,喜與悲,羞與愧,慶幸與無奈,混雜在一起。

    「貴使……從何處來?」真安極力扮出一副很隨意的樣子,問道。

    梁嘯不禁有些好笑。都到這地步了,你還裝什麼裝?他打量了真安兩眼,淡淡的說道:「從蒲昌海而來。」

    真安很驚訝,還帶著些許不安。「貴使怎麼去了蒲昌海?」

    「因為我先去了河西,和馬奇都尉一起,在弱水一帶遊覽,看看月氏故地的風光。」梁嘯微微一笑。「馬奇都尉的箭術真的不錯,為人也慷慨。你看,我們的戰馬大部分都是他送的。」

    真安大吃一驚。梁嘯連馬奇的名字都知道,而且知道馬奇的箭術不錯,為人慷慨,顯然是見達馬其。他越發不安,掃了一眼,看到梁嘯身後多了很多生面孔,而且多是漢人,更加警惕。

    「貴使……」

    「這些都是我的袍澤,剛從大漢趕來。」梁嘯忍不住笑了起來。「匈奴人都去大宛了,河西空虛,他們如入無人之境,這一路可是輕鬆得很啊。太子怎麼樣,拿下赤谷城了嗎?有沒有贏了烏單?」

    真安再也裝不住了,上前兩步,牽著梁嘯的馬韁。「貴使,救救我家太子吧。你要是再不來,我就真的撐不住了。這兩個月,你不知道我是怎麼過來的啊。」說著,眼淚奪眶而出,放聲大哭。

    梁嘯不好意思再逗他,跳下馬,將真安扶到一旁,仔細詢問。

    真安這兩個月過得很苦。

    阿留蘇被烏孫人誘進了赤谷,烏單隨即封閉了谷口,將月氏人一切兩斷。真安原本和阿留蘇在一起。原本阿留蘇希望留在外面的部下能夠重新打通谷口,接應他出去。結果等了十來天,也沒看到援兵的影子。

    阿留蘇沒辦法,派出包括真安在內的幾十個部冒險翻越山林,和谷外的部下取得聯繫,這才知道他們一直在想辦法接應阿留蘇,奈何烏孫人將谷口守得嚴實,根本不給他們一點機會。接連十幾天,他們損失了上千人,谷口陣地卻巋然不動。

    真安派人潛回谷中,讓阿留蘇耐心堅守,他自己派人四處求援,盡一切可能的徵集兵力,持續不斷的攻擊谷口,給阿留蘇分擔壓力。在付出了重大傷亡的同時,阿留蘇總算頂住了烏孫人的攻勢。

    不過,一切隨著獵驕靡的歸來而發生了逆轉。獵驕靡率領大軍回到赤谷城之後,停止了對阿留蘇的攻擊,轉而攻擊谷外的月氏人。沒有了阿留蘇的指揮,月氏人損失慘重,連真安本人都受了傷。

    「獵驕靡回來了?」梁嘯很意外。「他什麼時候回到赤谷城的?」

    「至少有半個月了。」

    梁嘯估算了一下時間,心裡一鬆。按這個時間計算,獵驕靡攻擊山口的時間並不長。山口應該還有煎靡的手中。只要山口不失,匈奴人的輜重給養就很難及時運到素葉城,要想長期圍城,僅靠劫掠是不夠的。再堅持一段時間,他們也許就只能主動撤退了。

    有了山口,匈奴至少要多走兩千里,戰線拉得太長,勢必難以為繼,就算是馬背上的民族也不例外。他這次轉戰萬里,代價是無數戰馬力竭而亡。平均下來,一人損失三四匹馬。如果不是人數有限,沿途一直在打劫匈奴人的後勤部隊,最後又深入匈奴人的老巢,他根本不可能支持到現在。

    「獵驕靡這是想困死你們太子啊。」梁嘯安慰真安道:「太子勇猛頑強,沒那麼容易死的。現在還是想想辦法,怎麼把太子接應出來吧。」

    未完待續。


第319章 重逢
OSos 發表於 2016-2-23 22:34
第320章 東方朔出馬
「還請貴使出手相救。」真安強忍著悲痛,擤了一下鼻子,形象全無。

    想起真安在監氏城時的傲慢,再看看真安此刻的慘樣,梁嘯既覺得好笑,又有些不忍。「獵驕靡在哪兒?」

    「不知道。」真安說著,不安地看看四周,似乎生怕獵驕靡突然冒出來。他身邊的騎士也跟著四處張望,眼神驚惶。

    「他有多少人?」

    「應該在萬騎左右。」

    梁嘯有些撓頭。他大致猜出了獵驕靡的計畫:利用有利地形困住阿留蘇,再利用優勢兵力清剿群龍無首的月氏人殘部,等把這些援兵清剿完了,阿留蘇根本也快餓死了,到時候獵驕靡輕輕鬆鬆的砍下阿留蘇的首級,獨霸天山以南的這片土地。

    這是圍城打援啊,比起和阿留蘇死磕容易多了。

    可是猜出了又有什麼用?僅憑這千餘人能解阿留蘇之圍嗎?只怕還沒到谷口,就被獵驕靡解決了吧。

    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援兵。沒有足夠的兵力,是解不了圍的。

    「還有哪裡有援兵可以調動?」

    真安的頭搖得像∴撥浪鼓,一臉喪氣。「沒有了,這段時間,我想盡了一切辦法,能請來的援兵都請來了。」

    「所有人?」梁嘯的眉頭皺得像個疙瘩,恨不得踢真安兩腳。不用說,這些援兵都被真安添油似的送到烏孫人嘴裡去了。他如果現在投降,獵驕靡說不定還是賞賜他,他幫了獵驕靡多大忙啊。阿留蘇好容易攢起來的一點家當都被他折騰光了。

    真安連連點頭。

    梁嘯真是欲哭無淚。看樣子。要救阿留蘇。只有請蔥嶺以西的月氏人了。不過,別說他們不肯來,就算他們肯來也沒用,大雪已經封山,韋蘇提的大軍根本無法在這個季節翻越蔥嶺。

    梁嘯忽然想起一個人。「鐵華離呢?他不是還有三千人嗎?」

    真安愣了一下:「他太遠了,離這兒兩千多里呢。」

    梁嘯心裡升起一線希望。真安這麼說,顯然鐵華離和他的部屬還沒來。兩千多里沒關係,從莎車到赤谷城全是綠洲。騎兵一人三馬,全速前進,最多十天就能到。如果晝夜兼程,前鋒五天就能趕到。

    「你趕緊去莎車,請鐵華離來援。我想辦法拖住獵驕靡。」

    真安有些猶豫。「鐵華離鎮守莎車,責任重大,太子說,沒有他的命令,鐵華離不得擅離職守。」

    梁嘯哭笑不得。這都什麼時候了,還鎮守莎車?等阿留蘇的命令是不可能了。等他的首級還有點機會。他剛想說話,李舒昀捅了一下他的手肘。「大人。鐵華離的任務是控制山口。」

    梁嘯如夢初醒,不由得搖了搖頭。人聰明起來不可思議,愚蠢起來也是不可理喻。月氏人內部的互相提防一點也不比對外弱。韋蘇提的任務是不讓阿留蘇撤到蔥嶺以西,鐵華離的任務則是不讓韋蘇提越過蔥嶺。

    「真安大人,現在大雪該封山了吧?要不然的話,還可以請韋蘇提來支援。」

    真安愣了片刻,懊喪地一拍腦門。他這段時間暈了頭,已經把這件事忘得一乾二淨。大雪封山,蔥嶺的山谷被大雪封堵,韋蘇提根本不可能穿過來翻越蔥嶺。

    真安沒有再猶豫,將率領的幾百殘兵就交給梁嘯,帶領幾個隨從,立刻趕往莎車。

    梁嘯帶著部下,繼續前進。在經過龜茲的時候,他停了下來,持節拜會龜茲王。

    龜茲是絲路北道上實力較強的國家之一,實力僅次於烏孫。據說有六七千戶,八萬多口,有兵兩萬多人。就目前而言,不管是烏孫的獵驕靡還是月氏的阿留蘇,都不敢對龜茲有什麼企圖,只能平等對待。

    梁嘯上次經過龜茲時,急於趕路,沒有拜會龜茲王。這次他有朝廷的正式任命,又急需補充戰馬,養精蓄銳,普通的綠洲小國承擔不起,自然找上了龜茲王。

    聽說是從遙遠的漢朝來的使者,龜茲王很感興趣,接見了梁嘯。一見面,他就興致勃勃的談起剛聽說的趣聞:一個長人乘坐著一輛巨大的披滿精美絲綢的金馬車,據說也是從漢朝來的。

    梁嘯一聽,就知道龜茲王說的是誰,不禁暗自感慨。東方朔這貨還真是不低調啊,到哪兒都能引起眾人矚目,名聲都傳到龜茲王的耳朵裡了。

    ——

    東方朔的確一點也不低調。他那超大型的四駕馬車已經夠張揚了,他還嫌不夠威風,讓涂虎等人穿起統一的絲質衣服,樹起絲質的旗幟,又用絲綢裝飾他的大車,搞得富麗堂皇,一副暴發戶的模樣,招搖過市。

    說起來,他現在的做派和當初梁嘯在素葉城揚名的方法如出一轍,只不過他比梁嘯更土豪。

    梁嘯到達龜茲的時候,他也看到了獵驕靡。獵驕靡率領一萬精騎,正守在溫宿一帶,等著月氏援兵上門。看到東方朔一行,他的確有些詫異,並且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

    想了半天之後,他唾了一口唾沫。「漢人真是不知死活,居然如此張狂。」

    東方朔甩著袖子,為到獵驕靡的面前,低著頭,打量了獵驕靡一眼。「你就是那個鷹撫狼乳,受天神護佑烏孫昆彌?」

    獵驕靡的身材不算矮,可是站在東方朔的面前,他還是非常不自在。他向後退了一步,抬起眼皮,瞟了東方朔一眼。「你又是什麼人?」

    「我是瀚海所生,巨龍所養,東方天神句芒之子東方朔。」

    譯者翻著眼睛,張口結舌。東方朔說的瀚海、巨龍,他不知道該譯成什麼樣的烏孫語。獵驕靡見了,將譯者推開,哼了一聲,用不太熟練的漢語說道:「好大的口氣。我知道漢朝東方有大海,可是所謂的巨龍,何嘗有人見過?」

    東方朔瞪了獵驕靡片刻,哈哈大笑。「原來你會說漢話啊,那可太好了。唉呀,什麼巨龍啊,反正和你說的鷹啊狼的一樣,都是吹牛,別當真啊。」

    獵驕靡哭笑不得。他見過不少使者,像東方朔這樣的還是第一個。不過說來也怪,東方朔如此不著調,他卻生氣不起來。

    「你既漢人,來這裡幹什麼?」

    「你猜。」

    獵驕靡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什麼使者啊,看來漢朝不僅出勇士,還出瘋子。

    「出使?」

    「嗯——」東方朔拖長了聲音,搖了搖頭。

    獵驕靡耐著性子,又說道:「行商?」

    「嗯——」東方朔拖長了聲音,又搖了搖頭,這次搖的幅度更大。

    「既非出使,你何必如此張揚。既非經商,你何必如此炫耀?」獵驕靡打量著東方朔身後那輛巨大的馬車和馬車旁面色嚴肅的騎士,忍不住諷刺道:「你不會是不遠萬里,只為遊山玩水吧?」

    「當然不是。」東方朔搖搖頭,收起笑容,一本正經的說道:「我是來救你的。」

    獵驕靡的臉抽搐了片刻,忍不住放聲大笑。笑了片刻,他轉身就走,不屑一顧。「瘋子!不可理喻。」

    東方朔也不著急,看著獵驕靡走出十幾步,才大聲說道:「渾邪王部已經完了,你打算回祁連山嗎?」

    獵驕靡突然停住腳步,轉過身,盯著東方朔看了幾眼,厲聲喝道:「你說什麼?」

    「我說,焉支山、祁連山一帶的匈奴人遭到了重創,你有沒有興趣回去。如果你不回去,月氏人可就回去了。」

    「祁連山的匈奴人怎麼了?」獵驕靡大步走了回來,厲聲喝道:「快說!」

    東方朔無所謂的攤了攤手。「也沒什麼,你們在圍攻大宛的時候,梁嘯去了一趟河西,和月氏人、羌人一起洗劫了祁連山、焉支山一帶。此外,我大漢的李將軍出兵河西,現在應該已經掃蕩了休屠王部。」

    獵驕靡驚駭莫名,不禁倒吸一口冷氣。他一直以為梁嘯或者回了大宛,或者在天山以南的綠洲,卻沒想到梁嘯去了祁連山、焉支山。匈奴人大舉西征,梁嘯不幫大宛人守城,卻不遠萬里,奔襲渾邪王駐牧地,這個戰術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如果東方朔所言屬實,那渾邪王部真的完了。接連遭此重創,渾邪王部已經不足為懼。

    驚訝過後,獵驕靡心裡升起一陣狂喜。渾邪王部完了,月氏人又完了,那他就是天山南麓實力最強的部落。梁嘯在無意中幫了他一個大忙。他看著東方朔,忽然明白了東方朔的來意。

    「你是來結盟的?」

    「我再說一遍,我是來救你的。」東方朔一字一句的說道:「你如果以為渾邪王部敗亡,你就可以獨霸一方,那你就太天真了。你殺了阿留蘇,月氏人與你勢不兩立。渾邪王部敗亡,你與渾邪王部的姻親關係也就失去了意義。你這次不顧匈奴人的安危,擅自撤回赤谷城,匈奴人會放過你嗎?」

    獵驕靡愣住了,半晌沒有說話。

    「匈奴人後方遭襲,損失慘重,必然要伺機報復,彌補損失,以度寒冬。你此刻還與月氏人糾纏,就不怕兩敗俱傷,被匈奴人趁虛而入?」

    獵驕靡沉默了半晌,眼珠一轉。「那東方先生有何高見?」

    「很簡單,迫降阿留蘇,抓緊時間備戰,不給匈奴人可趁之機。」

    -(未完待續。)


第320章 東方朔出馬
OSos 發表於 2016-2-24 16:39
第321章 言語動人心
  獵驕靡權衡再三,接受了東方朔的建議。要看書

    對他來說,阿留蘇已經被打殘,殺死他和迫降區別不大。阿留蘇個人的武力再強,也不可能以一敵百。他的精銳損失過半,已經無法對烏孫形成實質性的威脅。

    可是,獵驕靡卻沒有足夠的時間來等他死。困獸猶鬥,而且比往常更加的兇猛。阿留蘇還有鋒利的爪牙,逼得太狠了,極可能是殺敵一千,自傷八百的慘勝。大戰之後,還有沒有足夠的時間和實力來應付匈奴人,是他必須要考慮的問題。

    雖然從獵驕靡個人的內心來說,他非常希望殺死阿留蘇,徹底解決月氏人。可是考慮到匈奴人可能的報復,他不得不兩害相權取其輕,先放阿留蘇一馬。

    獵驕靡對東方朔說,你如果能勸降阿留蘇,我就接受你的建議,放阿留蘇離開。不過,他只能帶一百親衛離開,多一個都不行。

    東方朔笑了。「我為什麼要去勸降?你們是死是活,與我有什麼關係?你曾經派人刺殺梁嘯,阿留蘇又不識好歹,不肯與梁嘯合作。你們都算不是我們的朋友,我為什麼要幫你們?」

    獵驕靡目瞪口呆。「既然如果,你為什麼要來給我提建議,要口口聲聲的說要救我?」

    「我只是不願意看你笨死而已。」東方朔仰頭看天,雲淡風輕。「現在,你已經知道危險在哪兒了,我為什麼還要管你?」

    獵驕靡無言以對。遇到這種奇葩使者,他還真沒什麼辦法可想。不過,東方朔的話雖然難聽,道理卻是實實在在的。獵驕靡不得不派人入山,與阿留蘇談判。

    東方朔留在了獵驕靡的大營裡,天天和獵驕靡聊天。獵驕靡在匈奴呆了多年,對漢文化略有瞭解,如今遇到東方朔這樣無所不知的通才,以往很多不太懂或者根本就不懂的道理。被東方朔解釋得清清楚楚,自然是崇拜得五體投地,恨不得將東方朔腹中才學全部掏出來。

    兩天之後,派去勸降的使者回來了。不過不是全部,只有他的級。

    阿留蘇的回覆很簡單,只有一句話:要命一條,投降休想。

    看到使者血淋淋的級,獵驕靡氣得臉色青。東方朔卻是連連搖頭。「果然是不識大體的野蠻人,難怪會拒絕梁嘯的建議。這種蠢物還是死了算了。昆彌,殺了他吧,免得惹人生厭。」

    獵驕靡惱怒不已。他何嘗不想殺掉阿留蘇,他是沒時間啊。他可不想做漢人典故中的那隻螳螂,捕了阿留蘇這只蟬,卻被匈奴人一口吃掉。

    獵驕靡無奈,只得再次請東方朔前去勸降。東方朔再三推辭不掉,只得勉強答應,起程趕往赤谷。

    沿著赤谷水。東方朔穿過谷口的烏孫人陣地,看到了烏單。烏單在幾個親衛的簇擁上,坐在半山腰的石頭上,打量著東方朔的馬車。這輛馬車不僅大,而且豪華,無數烏孫人都離開自己的位置圍觀。烏單也不例外。不過,相比於馬車,他更好奇漢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而且有獵驕靡的部下保護。

    東方朔抬起頭,也看到了烏單。他笑了起來。走出馬車,站在馬車旁。九尺三寸的身高一下子吸引住了所有的目光,豪華的巨型馬車頓時黯然失色。

    「烏單?」

    烏單愣了一下,下意識的站了起來。「你認識我?」

    東方朔搖搖頭。「我不認識你。但是你一臉晦氣,我想不知道都難。你小心些,最近可能有血光之災。」

    聽了翻譯,烏單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他已經夠倒霉的,怎麼還有血光之災?

    「你是什麼人,為何來此?」

    「我是梁嘯的門客東方朔。來此與昆彌會晤。受昆彌之托,與阿留蘇商議結盟之事。」

    烏單的臉色更加難看。怪不得獵驕靡接連派使者回來,又不讓他知道內情,原來是與阿留蘇談判。他究竟想幹什麼,他怎麼與漢人勾結到了一起?

    烏單眼珠一轉。惡從心頭起,怒向膽邊生,不動聲色地招了招手。伊烏爾會意,立刻將弓遞了過來。烏單接弓在手,又搭上一枝箭。「你說我臉上有晦氣,那你知不知道自己臉上的晦氣更重?」

    東方朔眼神一閃。「你這張弓是哪兒來的?」

    「這不關你的事。」

    「的確不關我的事。」東方朔笑笑,轉身準備上車。「可惜了一張好弓,落在如此蠢笨的人手裡,真是明珠暗投。好在用不了多久,這張弓就會找到真正的主人。」

    烏單大怒,舉起了弓,拉滿,箭尖直指東方朔。

    東方朔停住了,歪著頭,打量著烏單。「你可以試試看。」

    烏單愣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麼,居然沒敢鬆弦。他眼睜睜地看著東方朔上了馬車,揚長而去,消失在他的射程之外,這才回過神來,不禁懊惱不已,臉色青一陣紅一陣。在眾人面前張而不射,簡直丟臉到了極點。

    伊烏爾很不理解。「大王,為何不射,不過十餘步,一射必中。」

    烏單鬱悶地瞪了伊烏爾一眼,將弓塞進他的懷中,大踏步的走了。他自己清楚,在那一剎那間,他害怕了。也許是東方朔的身材過於高大,不似凡人,也許是東方朔言語古怪,透著說不出的神秘,也許是獵驕靡和漢人勾結,要和月氏人結盟,讓他感到了一種說不出的威脅。

    他交待了一下防務,趕往赤谷城。他要向姐姐阿瑞堪商量一下這個突如其來的變化。

    東方朔沿著赤谷水,來到了阿留蘇的面前。

    看著巨大的馬車,看著巨人般的東方朔,阿留蘇目瞪口呆,半天沒反應過來。「你……」

    「我奉梁嘯之命而來。」東方朔開門見山,把梁嘯的行蹤說了一遍,最後說道:「他正在趕來,你務必要堅持住,切莫放棄。」

    阿留蘇長長的鬆了一口氣,剎那間有種死而復生的感覺。梁嘯回來了,他終於看到了生還的希望。不過,聽完梁嘯的戰績之後,他又後悔不已。如果不是當初一意孤行,這些戰績都是他的。他是月氏太子,他有萬餘精銳,能獲得的戰果遠遠過梁嘯,甚至可以奪回被匈奴人強佔的河西故地。

    可是他拒絕了。現在,他被困在赤谷之中,等著得勝歸來的梁嘯救他。

    「我已經見過了獵驕靡,他先後擊潰了兩萬多月氏人,收攏的降兵近萬,實力很強。就算梁嘯回來,要想強行突破谷口,救你出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阿留蘇心如刀割。他已經估計到了這個局面,但是他卻無力阻止。為了救他出去,真安肯定會儘可能的招集人馬。可是那些人戰力一般,真安又不是一個善戰的將領——幾乎所有的猛將都在他身邊——他們就像撲火的飛蛾,除了吸引獵驕靡的注意之外,起不到任何實際的作用。

    苦心經營多年的局面,毀於一旦。

    「那我該怎麼辦?」

    「儘可能的拖延時間。」東方朔說道:「梁嘯需要時間集結人馬,獵驕靡卻遇到了麻煩。他違抗匈奴人的軍令,擅自撤回赤谷城,很可能遭到匈奴人的報復。所以,拖的時間越長,對你越有利。」

    阿留蘇看著四周面黃飢瘦的部下,沒有說話。他已經堅持了兩個月,帶來的牛羊吃光了,搶來的牛羊吃光了,連戰馬都快吃光了,連河裡的魚都被飢餓的部下捕得乾乾淨淨,已經有人偷偷地吃屍體,甚至有人開始打傷員的主意。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可是,不管有多難,他都不能放棄,向獵驕靡投降是萬萬做不到的。

    ——

    阿瑞堪將信將疑。

    她對烏單說的話很懷疑,一是獵驕靡不是那種隨便能改變主意的人,二是烏單說的那個漢人高大得有些讓人不敢相信。天下哪有這麼高的人。

    她盯著烏單看了又看。「當真?」

    一聽阿瑞堪這充滿疑問的口吻,烏單快瘋了。

    「你不信我,不妨派人去問問其他將士,又不是只有我一個看到了。兩天前,有一個使者入谷,被阿留蘇砍了腦袋。今天更離奇了,居然來了一個漢人。漢人,姐姐,你沒聞到危險的味道嗎?獵驕靡為什麼要求著阿留蘇?草原上的鷹能看千里,草原上的狼能聞到危險的味道,你怎麼就被他的花言巧語矇住了心呢?」

    阿瑞堪惱羞成怒,脫口而出。「我為什麼相信他?因為他才是真正的男子漢,不像你,只顧著自己報仇。你那麼恨漢人,為什麼今天看到那人漢人不出手?」

    烏單愣住了,臉色鐵青。「姐姐,你也看不起我?」

    阿瑞堪呆住了,連忙摀住自己的嘴。烏單搖了搖頭,仰面大笑,笑聲尖厲,漸漸轉為哭音。他向阿瑞堪拜了拜。「姐姐,你記住,獵驕靡也是一頭狼。沒有了部落的支持,他遲早會吞了你。姐姐,你自己保重。」

    說完,他轉身離去。阿瑞堪追了出來,連聲呼喚,烏單帶著伊烏爾,頭也不回,消失在群山之中。

    「大王,我們去哪兒?」伊烏爾抱著弓,緊緊地跟著烏單。

    「去找大巫師。」烏單抬起頭,看著遠處的雪峰。「這一次,我再也不會違背她的教導,箭術不成,絕不離開。」

    -

    -(未完待續。)

第321章 言語動人心
OSos 發表於 2016-2-24 16:39
第322章 功和罪
東方朔一去不回,獵驕靡屢次派人催促,東方朔都推說正在談。生死攸關,阿留蘇也放低了姿態,做出正在磋商的模樣,配合東方朔演戲,儘可能地拖延時間。同樣是被困,不戰鬥,傷亡總要少一點。

    每天的日出日落,成了阿留蘇印象最深刻的風景。他常常仰望天空,恨不得肋生雙翼,飛出這火紅的山谷。度日如年這四個字對他來說從此有了刻骨銘心的體驗。

    比起阿留蘇的絕望中帶著希望,獵驕靡的壓力更大。在與東方朔接觸之後,他就派人四處偵察,前幾天什麼消息也沒有,卻收到了阿瑞堪送來的消息:烏單走了。

    阿瑞堪說得很含糊,只說烏單走了,卻沒說原因。獵驕靡心裡有數,東方朔經過來谷口時,和烏單說了些什麼,他一清二楚。烏單的離開,他也早有心理準備,只是沒想到這麼快。他什麼也沒說,只是重新安排將領把守谷口陣地,自己繼續駐紮在溫宿一帶。

    第七天,他收到了消息,梁嘯出現在龜茲,受到了龜茲王的接見。

    第十天,西面傳來消息,月氏大將鐵華離率領五千步騎沿蔥嶺河而下,正在全速接近,前鋒已到百里外。

    幾乎與此同時,他收到了草原上的消息,準備了大半年的西征無疾而終,無數部落正在爭先恐後的往回趕,特別是祁連山一帶的部落。其中最令人驚駭的消息來自休屠部,據說漢軍名將李廣襲擊了休屠王的駐牧地,將留守的休屠王部貴族一網打盡,休屠王的閼氏和王子全部被俘。

    聽到這些消息,獵驕靡又驚又喜。驚的是這個轉折太突然,若不是東方朔事先提醒過來他,他幾乎不會有一點心理準備。喜的是匈奴人實力受創,他的發展機會來了,也許有機會重新控制祁連山一帶。

    對那片土地,獵驕靡有一種近乎執著的渴望。只是因為渾邪王部佔領了這一帶。他才不得不把所有的想法藏在心裡。現在渾邪王部分崩離析,再也無法壓制他,他大可以利用與渾邪王部的婚姻關係踏入一隻腳。

    獵驕靡沒有再猶豫。隨著時間的推移,雙方的實力對比發生了變化。如果梁嘯再說動龜茲王。他有可能處於劣勢。在這種情況下,他主動放低了要求,同意阿留蘇帶三千人離開赤谷,但是要交出所有的武器,並承諾不得再踏足天山北道。

    阿留蘇答應了。帶著三千人離開了赤谷。當他離開的時候,他不敢看那些被留下的部下的眼睛。他知道,自己拋棄了他們,他們也拋棄了他。

    得知阿留蘇脫險的消息,梁嘯非常意外。他還在考慮怎麼戰勝獵驕靡和他的一萬大軍,沒想到東方朔已經搞定了一切。他心中暗喜,把東方朔忽悠到西域來是所有決定中最明智的決定,沒有之一。這張利口,簡直能抵十萬兵啊。

    重新見面,阿留蘇羞愧難當。兩個月前。他和梁嘯第一次見面時,兵強馬壯,可以不把梁嘯當回事,很牛氣的拒絕了梁嘯的建議,一心要打進赤谷城。兩個月後,梁嘯掃蕩了祁連山,他卻被困在赤谷裡,幾乎喪命於此。雖然在梁嘯的幫助下死裡逃生,可是元氣大傷,這種感覺生不如死。

    阿留蘇沒有和梁嘯相聚太久。留下真安代他和梁嘯磋商後續事宜,便和鐵華離一起走了。根據他和獵驕靡的約定,他將不能再踏足大漠以北。對他來說,這已經堵死了他稱霸蔥嶺以東的可能。大漠以南的牧場和大漠以北比起來。能夠供養的人口太少,而已有的強者卻太多。

    對阿留蘇的匆匆而別,東方朔似乎早有準備。「此人心高氣傲,這次死裡逃生,必為後患。」

    梁嘯笑笑。「怎麼,你想現在幹掉他?」

    「如果有這實力。現在還真是個好機會。可惜,你現在還是先想想怎麼保住自己的小命吧。戰事快結束了,你是回長安,還是去大宛?」

    「回長安?」

    「嗯。」東方朔用力地點點頭。「李將軍出征隴西,很可能會與匈奴大戰。你回去,正可以大展身手。」

    「那出使的任務怎麼辦?」

    「交給我。」東方朔當仁不讓。「做這些事,我比你擅長。」

    梁嘯沉吟了很久,還是搖搖頭。「不是我不相信你的能力,而是時機不到。太皇太后一天不死,朝廷就不可能和匈奴人大戰。我回去又有什麼用?不如留下來,和你們一起用心經營西域。」

    東方朔盯著梁嘯的眼睛看了半晌,歪了歪嘴,意味深長的笑了。

    「你怎麼笑得這麼陰險?」

    「我只是笑得陰險,你卻是想得陰險。」東方朔抬起蒲扇般的大手,拍了拍梁嘯的肩膀。「不過,我喜歡。就算你願意回去,我也不願意回去。」

    梁嘯一臉茫然。「你究竟在說什麼?」

    東方朔哈哈大笑,背著手,一搖二擺地走了。

    梁嘯目送他離開,眉毛不經意地挑了挑,無聲地笑了起來。

    ——

    長安,宣室殿。

    天子背著手,在殿上來回踱著步,步履輕快,透著說不出的興奮。

    韓嫣等人侍立在一旁,也都面帶笑容。

    李廣河西大捷,生擒休屠王閼氏、王子等貴臣數十人,斬首三千餘級,繳獲戰馬近萬匹,牛羊幾十萬頭,是數十年來難得一見的大勝。按照朝廷的慣例,這麼大的功勞肯定是要封侯的。對天子來說,這也是他登基以來的大勝仗,一收到消息,他就迫不及待的派人請丞相許昌和御史大夫莊青翟來商量。

    他已經準備好了封賞的規格,只等許昌和莊青翟點頭,便可以通報太皇太后。

    「怎麼還沒來?」天子停住了腳步,有些不耐煩地看向殿外。郎官們手持長戟,夾道而立,可是許昌和莊青翟的身影卻遲遲沒有出現。

    「陛下,謁者剛出去沒多一會兒。」韓嫣笑道:「陛下還是耐心的等等他。他們是老人家,沒這麼快。」

    天子眉毛一挑,話中有話。「是啊,也許用不了多久就看不到他們了。」

    「誰說不是呢,生死有命,誰也不能長命百歲啊。」

    「嘿嘿。」天子瞟了韓嫣一眼,會心一笑。

    ——

    長樂宮,太皇太后倚在憑幾上,稀疏的眉毛微微顫動,癟癟的嘴唇蠕動著,似乎在說什麼。許昌和莊青翟跪在她的面前,豎起了耳朵,凝視細聽,卻一個字也聽不清,只好把求助的目光轉向館陶長公主。

    「太主,這……」

    館陶長公主瞥了他們一眼,有些不滿。「你們都是太皇太后看中的大臣。什麼是大臣,你們不懂嗎?這麼簡單的問題還要來煩太后,你們真是不失大臣之體啊。」

    許昌的額頭沁出了汗水,眼神中透著說不出的慌亂。館陶長公主這個指責很嚴重,有失大臣之體,還能繼續做三公嗎?莊青翟眼珠一轉,試探地說道:「太主,其實臣也覺得有些不妥,只是有功不賞,違背我朝成法,怕是無法對天下人交待啊。」

    「有功自然要賞,可若不是有功,而是有罪,那要不要罰?」

    「如果有罪,自然是要罰的。只是,這罪……從何而來?」

    館陶長公主眼角一挑,不緊不慢的說道:「破壞朝廷和親成例,破壞漢匈交好的大好形勢,算不算有罪?」

    莊青翟會意,連連點頭。「太主言之有理,太主言之有理,是臣等糊塗了。若非太主指點,險些犯下大錯。太主,你最近可有空閒?若是得空,臣想到府上拜訪,請太主指點迷津。」

    館陶長公主笑了起來。「空倒是有空,可是我一婦人,哪懂什麼大道理,敢讓二位君侯登門請教。若是你們有這雅興,我倒是可以請你們品鑑一些小玩意。最近長安來了不少西域的珍寶,倒是值得一看呢。」

    莊青翟暗自叫苦。他當然知道最近長安市有西域珍寶出售,可是那些珍寶都價值不菲,即使是他們這樣的列侯也不能隨意購買。館陶長公主這輕飄飄的一句話,又不知道要花幾千金才能滿足她的**。

    不過,面對這位長公主,他們只有俯首聽命的份,不敢拒絕。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離開了長樂宮,一起趕往未央宮宣室殿。

    天子已經等得心急,看到二人出現,連忙笑臉相迎。把他們二人請上殿,把河西的戰事一說,剛想問封賞的建議,許昌便皺起了眉頭,問道:「陛下,李廣出擊河西是什麼時候的決定,臣怎麼一點也不清楚?」

    天子一愣。「上次在長樂宮,當著太皇太后的面,不是說了麼?」

    「陛下,那時候說的只是李廣、程不識、韓安國三位將軍出鎮邊關,加強邊防,以免匈奴人擾邊,可沒說出擊啊。就算李廣調任隴西太守,他也應該加強邊防,怎麼能輕率出戰?」

    天子眼中的興奮散去。他眯著眼睛,打量著許昌和莊青翟。許莊二人不敢與他對視,不約而同的低下了頭。天子明白了,歪了歪嘴角。「二位姍姍來遲,是從長樂宮來的吧?」

    莊青翟猶豫了片刻,長身而起。「陛下所言甚是,正是聆聽了太皇太后和竇太主的高見……」

    「哼!」天子拂袖而去,將許昌和莊青翟扔在大殿上。

    莊青翟尷尬的拱著手,看了許昌一眼,長嘆一聲,相視苦笑。

    -

    -(未完待續。)

第322章 功和罪
OSos 發表於 2016-2-24 16:41
第323章 新目標
「竇太主是個蠢物。」東方朔伏在車窗上,看著遠處起伏的群山,突然說了一句。

    伏案而書的梁嘯愣了一下,想了想,問道:「為什麼?」

    「這還用問?」東方朔不屑的撇了撇嘴。「她的根基快倒了,卻還不知危險,一意孤行,與天子爭鋒。太皇太后垂垂老矣,餘日無多,一旦棄世,她還能依靠誰?現在她得到的那些好處,最後都要如數吐出來。」

    梁嘯搖搖頭。「我說的是,她為什麼這麼蠢?」

    「呃——」東方朔噎住了,遲疑了片刻。「還不是因為生於權貴之家,根本不知道生存的艱辛,一味仗勢欺人。孟子云:生於憂患,死於安樂,真乃是金玉良言。權貴之家多敗子,竇太主不過是其中一個比較明顯的例子罷了。」

    梁嘯笑了。「你就是因為這個才逃離長安的?」

    「倒也不是。」東方朔眼中的輕蔑散去,多了幾分無奈。他沉默了片刻:「你知道上林苑的事麼?」

    「知道,聽說你還寫了一篇賦勸諫,因此才得了太中大夫和黃金百斤。」

    「可是天子依然建了上林苑。」

    梁嘯眼神一閃。「那又如何?」

    「他賞賜了我,卻又照建不誤。要麼是知錯不改,要麼是根本不認為錯,賞賜不過來是表示他有納諫的胸懷。」東方朔苦笑一聲,轉頭看向梁嘯。「難道我勸諫的目的只是為了這太中大夫和黃金百斤?」

    梁嘯點點頭,同情的拍拍東方朔的膝蓋。「曼倩,你是個直士。」

    「可惜,我這樣的直士不容於朝。」東方朔有點誇張的長嘆一聲:「鳳兮鳳兮,何如德之衰也。道不行,吾將乘桴浮於海。」

    梁嘯翻了個白眼,沒搭理東方朔。這貨真是隨時不忘自戀。居然拿自己和孔夫子相提並論。他雖然沒把孔子當成什麼聖人,也不把東方朔看成俳優,但他覺得東方朔還是有點自戀過頭了。

    「你看不起我?」

    「不敢。」梁嘯自顧自的翻看一份最近繪製的地圖,調侃道:「孔夫子一輩子沒有得到施展才能的機會。你比他幸運。能不能『期月而已,三年有成』,就看你的真本事了。」

    「哈哈哈……」東方朔笑了起來。「你這是激將麼?」

    梁嘯頭也不抬。「隨你怎麼看。」

    東方朔摸了摸下巴。「那我們不妨就試試看吧。不過,你可不能閒著。禮義征伐,二者不可偏廢。」

    梁嘯愣了片刻。重新抬起頭。「征伐?你覺得我就這幾百人,有征伐的實力嗎?」

    「如果在中原,這幾百人的確不夠資格。可是在這西域,就完全有可能。」東方朔挪了挪,湊到梁嘯身邊,搶過他手中的地圖,找到了龜茲的位置,在尉犁、烏壘一帶劃了個圈。「如果在這裡設立治署,且屯且守,依託龜茲。挾制烏孫、月氏,號令眾國,是完全有可能的。」

    梁嘯眉頭一挑,心頭一動。他想起了一件事:這一帶水源充沛,北依天山,南有大河,扼控北道,的確是個重要的戰略位置。也正因為如此,漢代統治西域的時候,西域都護府就在這一帶。只不過時間要推遲幾十年。即使是都護的前身設立時間也在漢武帝中後期。

    然而,這並不代表東方朔的建議草率。相反,這是一個大好機會。如今月氏尚存,烏孫還沒有坐大。誰也沒有獨大的實力,還有在其間合縱連橫的機會。如果再加上大宛、大月氏的支援,在西域立足,樹立漢人的影響,是完全有可能的。

    「這是個好主意。」梁嘯喜上眉梢,仔細權衡了片刻之後。又道:「可是,河西不通,我們與朝廷的聯絡極不方便,商道也控制在匈奴人的手中,是不是……」

    「商道一直就沒斷過。」東方朔搖搖頭。「匈奴人控制商道,只會讓貨物的價格增加,並不會完全阻隔商道。有匈奴人這個威脅,正是將各國聯合在一起的大好機會。若非匈奴人虎視眈眈,獵驕靡會放棄擊殺阿留蘇的機會?」

    梁嘯連連點頭,衝著東方朔挑了挑大拇指。「想不道你還通曉縱橫家的學術。」

    東方朔一昂頭,自信滿滿。「何止是縱橫家,天下學識,但凡經眼,我無所不知,無所不精。」

    「嗯,這倒也是。」梁嘯點點頭,一臉崇拜。「除瞭解不出千秋定式、千里眼原理之類的小問題,沒什麼能攔得住你的。」

    東方朔愕然,嘆了一口氣,閉口不言。兩人鬥雞似的互相瞪眼,過了片刻,又哈哈大笑。東方朔伸出大手,用力拍拍梁嘯的肩膀。「我有大道,你有小技,你我聯手,西域何足道哉?」

    ——

    梁嘯雖然對東方朔的自戀不以為然,但是對東方朔的建議卻非常重視。他找了個機會,和李當戶、李舒昀等人商量了一下。

    二李一致贊同。

    他們趕到西域來可不是遊山玩水,也不僅僅是為了增長見聞,第一目標是立功。偏偏他們遇到梁嘯的時候戰事已經結束,原本指望能在援救阿留蘇的時候一展身手,沒想到東方朔一張嘴就解決了問題,讓他們羨慕妒忌恨之餘頗有些不甘。

    如果要在西域設立治所,東方朔的縱橫術固然大有用武之地,他們這些武人同樣不可或缺。說白了,縱橫術也是要以武力為後盾的。沒有強秦的武力,哪有張儀與蘇秦的精采對決?

    李當戶唯一擔心的事是如何向天子匯報,得到朝廷的許可。

    東方朔不以為然。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天子既然委任梁嘯為西域使者,就是將西域的事務託付給嘯。眼下朝廷還在施行黃老之道,就算向天子匯報,天子恐怕也做不了主。可是機會卻稍縱即逝,如果不抓住匈奴人大兵壓境,西域人心惶惶的機會確立漢人的威信,下次就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了。

    聽了東方朔的建議,李當戶也放下了心中的顧慮。只是建議梁嘯要盡快向朝廷請示,以免落人口實,留下一個肆意枉為的不良印象。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這句話聽起來有道理,後果也很嚴重,周亞夫就是一個最明顯不過來的例子。

    梁嘯又一次聽到周亞夫的名字,心裡多少有些陰影。在這個時候,李廣還沒有成為漢朝武人的象徵。被冤死的周亞夫才是武人心頭不可輕觸的痛。他違抗詔書,三個月就平定了吳楚之亂,拯救了大漢江山,也因為他的桀驁不馴,餓死在詔獄中。

    他們都是武人,不少人還兼有遊俠兒的身份,不像後世的書生那樣指責周亞夫無人臣之禮,不知道韜光養晦,他們很坦然的站在周亞夫的一邊,對朝廷卸磨殺驢的行徑表示不滿。就像孩子一樣是非分明,非對即錯。區別只在於有人直言不諱,有人藏在心裡。

    有了新目標,梁嘯幹勁十足。他重新梳理了自己的行軍記錄,分析各國的實力和人心向背。原本只有他一個人,對與錯,只能自己揣摩,現在有東方朔這個智囊,有李當戶、李舒昀等人襄助,又得到了騎士們的一致支持。立刻輕鬆了許多。

    梁嘯先與蒲類王蒲甲商議。匈奴人如果要報復天山以南的各國,勢必要經過蒲類國。當務之急,是要加強蒲類國的自保能力。有了這個橋頭堡,匈奴人就不能自由出入天山以南的廣闊區域。

    事關蒲類國的存亡。蒲甲不敢有絲毫大意,一口答應了梁嘯的建議。梁嘯隨即派李舒昀率領希臘老兵們隨蒲甲趕回疏榆谷設防。經過這次長途奔襲,希臘老兵們的步卒實力得到了認可,由他們幫助蒲類人防守,可能大大增強蒲類人的信心。

    為了能讓蒲類人堅持得更久,梁嘯撥付了大量的戰利品給蒲甲。又請皇甫其等人幫忙,從龜茲等國換購了不少牛羊和糧食,一起運回蒲類。

    蒲甲感激不盡,李舒昀也興奮不已,得到這麼重要的任務,可見他這次回來是正確的選擇。若是在長安,他區區一個騎郎將哪有獨當一面的機會。

    看到李舒昀被委以重任,騎士們很羨慕,也對自己的未來多了幾分信心。

    與此同時,梁嘯在東方朔的陪同下,依次拜訪了龜茲、烏壘、尉犁、渠犁、焉耆、危須諸國。這幾個國家都在附近,要在這裡設立據佔,沒有他們的支持是不可能的。

    東方朔分析時局,曉以利害,皇甫其則作為商人代表,一路與各國權貴談生意,誘之以利。這些綠洲小國大都以放牧為主,有條件的還有一些耕地,種一些糧食。在自給自足之外,他們也需要外來的商品,有漢商願意幫他們交流,他們不用遠行就可以得到需要的商品,特別是來自漢朝的奢侈品,他們當然求之不得。

    當然,最根本的問題還是這些小國實力有限,不敢與梁嘯撕破臉對抗,和平共處是最好的選擇。

    用了一個月的功夫,梁嘯就得到了諸國的支持,確定在輪台設立據點。

    輪台在龜茲以東,烏壘以西。建城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梁嘯暫時借住在烏壘。

    烏壘是個小得不能再小的小國,說是國,其實就是一個小部落,只有一百多戶,一千多人,把老頭和少年加起來,總兵員不過三百,實力還不到梁嘯的一半。對梁嘯入駐輪台,他們既然沒有實力抵擋,就只能樂見其成。至少梁嘯不會傷害他們。

    為了避免烏壘負擔過重,梁嘯將戰利品拿了出來,向周邊各國購買糧食和牛羊。正值秋末冬初,各國的牛羊都養得正肥,有人收購,他們求之不得。梁嘯很快就得到了足夠半年使用的補給。

    一切準備妥當之後,東方朔建議,和獵驕靡見一面。

    梁嘯同意了,派東方朔帶著禮物,先趕往赤谷城,與獵驕靡商洽。

    -

    -(未完待續。)

第323章 新目標
OSos 發表於 2016-2-24 16:42
第324章 縱橫揮闔
東方朔沒有見到獵驕靡,也沒看到閼氏阿瑞堪,只看到了一個眼睛有點花,耳朵有點背的大監。

    一看這位走路都要人扶,連自己名字都說不清楚的大監,東方朔立刻明白了。他不慌不忙的說道:「我家使者感激昆彌的支持和配合,有意與昆彌和親。如果昆彌願意,不僅將得到一位公主,還將得到與匈奴人一樣的賞賜,每年有絲帛若干……」

    大監還沒聽明白,他身後的侍者臉色先變了,悄悄地撤了出去,消失在幕後。

    時間不長,有人來報,閼氏阿瑞堪出來了。

    東方朔站了起來,咧了咧嘴,嘴角挑起一抹得意的淺笑。

    阿瑞堪愣住了。她已經聽說東方朔是個巨人,可是親眼看到這位巨人,她還是有些眼暈。東方朔不僅高,而且氣宇軒昂,他頭戴進賢冠,身穿錦服,腰間束帶佩劍,威風凜凜,宛若天神下凡。即使是坐在那裡,也比旁邊扶刀而立的烏孫勇士高出半頭。

    與阿瑞堪平時常見的烏孫人、匈奴人的威猛不同,東方朔身上自有一種不怒而威的氣勢。以他的身材,根本不需要做出凶狠的模樣,只要沉下臉不笑,就足以讓人感受到他的威懾。

    看到東方朔,阿瑞堪很容易的就聯想到了那個富庶而龐大的漢帝國。

    還沒說話,阿瑞堪就明白了烏單為什麼會有機會射殺東方朔,最後卻沒這麼做。也明白了為什麼以獵驕靡那樣的性格也能與東方朔一見傾心。如果說那個傳說中的漢家少年是一枝利箭,這個漢家巨人就是一座高山,讓人平生景仰之心。

    「你們……要與烏孫和親?」

    「沒有,我逗你們玩的。」東方朔哈哈一笑,隨即又說道:「別說我漢家女子不習慣你們的風俗,就算習慣,也不如閼氏這般強悍果敢,和親無益。」

    阿瑞堪心情一鬆,又多了幾分得意。「想不到使者堂堂丈夫。竟然如此能說會道。你們漢家兒郎莫非都是如此會哄人嗎?」

    「閼氏過獎了。我不過是長得高大些,若論本事,與梁都尉差得太遠了。他到大宛不過數月,可就把大宛公主哄上了手。我到烏孫來了兩趟。這才第一次見到閼氏。」

    阿瑞堪聽東方朔將他與大宛明珠相提並論,隱隱還有高看她一眼的意思,不禁更加得意,對東方朔也多了幾分好感。「你要見我,卻是為何?你們漢人不是常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嗎?像使者這樣的偉大夫。當與昆彌談論天下大勢,何必與我這樣的女子議論。」

    「閼氏非等同女子,豈可與小人並列。我聽說,烏孫能有今日,與閼氏的英明大有干係。因此,得知閼氏可能有麻煩,我就急急忙忙的趕來了。」

    阿瑞堪柳眉微皺,半天沒有說話。她搞不清東方朔的意思。雖然對東方朔的奉承很受用,但她畢竟不是普通女子,還沒有被東方朔哄暈了頭。

    「我有什麼麻煩?」

    「閼氏在烏孫說一不二。就連昆彌都心存敬畏,閼氏以為是何原因?」

    阿瑞堪眼神閃爍,斟字酌句的說道:「昆彌是絕世英雄,知人善任。之所以能聽得進我的話,一是他於我有夫妻情份,二是他有納諫的氣量,哪裡談得上敬畏二字。」

    「是麼?」東方朔笑笑。「那閼氏可曾察覺到昆彌如今的態度有什麼變化?」

    阿瑞堪緊緊地閉著嘴唇,一聲不吭,眼中一絲不安一閃而過。東方朔看在眼裡,嘴角又挑起了那略帶神秘的微笑。「閼氏。也許昆彌真是念舊之人,可是閼氏別忘了,他也是一個英雄,要為烏孫部眾的命運著想。如今渾邪王部一落千丈。他會不尋求其他的盟友嗎?」

    阿瑞堪終於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站了起來,漲紅了臉,轉身從一個侍者的腰間抽出戰刀,厲聲喝道:「渾邪王部為什麼會一落千丈,還不都是你們漢人做的孽?事到如今。你還敢跑到這裡來挑撥,難道我烏孫的戰刀不利嗎?」

    東方朔一動不動地看著阿瑞堪,眼中充滿同情。阿瑞堪被他看得心頭一軟,手裡的刀垂了下來。她轉過身,伸手一指。「你趕緊走,回去告訴梁嘯,總有一天,我會砍下他的首級,為我父王和弟弟報仇。」

    東方朔站了起來,搖搖頭,長嘆一聲,轉身向外走去。走到門口,他又停下腳步,轉頭看著阿瑞堪。「閼氏,我能問你一個問題麼?」

    阿瑞堪寒著臉,不說話。

    「你覺得如今的匈奴諸王中,可有能和冒頓相提並論的豪傑?」

    阿瑞堪眼神一閃,若有所思。

    「你覺得如今的大漢,論人口,論實力,和當初則剛統一天下的秦國相比,如何?」

    阿瑞堪緊緊地咬著牙齒,感到了一陣說不出的恐懼。她已經知道東方朔想說什麼,她也猜得出結果。正是這個結果讓她恐懼不已,心生寒意。

    「梁嘯不過是區區少年,他當然不如蒙恬,可是我大漢卻不缺少像蒙恬一樣的名將。我來的時候,飛將軍李廣正屯兵隴右,程不識將軍屯兵上谷,韓安國將軍屯兵右北平,在他們的麾下,像梁嘯這樣的少年數不勝數。漢軍大舉反擊的機會已經成熟,你覺得現在的匈奴人還靠得住嗎?」

    東方朔說完,拱拱手,轉身就走。涂虎等人緊緊跟上,出了王宮,沿著崎嶇的山道,往下走了剛剛一半,譯者追了過來來,攔住東方朔,氣喘吁吁的說道:「使者留步,閼氏有請。」

    東方朔沉吟了片刻,轉身向王宮走去。

    ——

    「你是怎麼說服阿瑞堪的?」梁嘯很好奇,還有些八卦。東方朔這張嘴還真是無往而不利啊,連阿瑞堪這種和他有血海深仇的女人都能說服,實在讓他匪夷所思。

    「人都有**,既然有**,就有恐懼。」東方朔輕描淡寫的說道:「遊說之道,無非是以利誘之,以害逼之。阿瑞堪當然恨你,但是她畢竟不是普通的女人,她是烏孫閼氏。除了父族之外,她更要關心烏孫的未來。渾邪王部已經衰落,她已經沒有了退路,如果烏孫再受挫,她還能指望什麼?」

    梁嘯連連點頭。「獵驕靡在哪兒?」

    「應該在天山以北。」東方朔說道:「我估計,天山之中應該有一條捷徑,可以直通南北。否則獵驕靡不能如此便捷的出兵。」

    梁嘯心頭一動,覺得東方朔的猜測有理。他為了能回到大宛,要繞道車師,被車師人擋住道路之後,只能繼續向東,取道蒲類海。獵驕靡卻不需要如此麻煩,很輕鬆的就將大軍運到了天山之北。如果說沒有秘道,實在無法解釋。

    東方朔又說道:「我覺得我們可以利用這條秘道,襲擊車師。車師一直聽從匈奴人的命令,如果攻佔車師,既可以打擊他們的氣焰,又能多一個控制點,讓匈奴人不敢深入。」

    梁嘯連連點頭。「可是,阿瑞堪能讓我們借用這條秘道嗎?萬一她使詐,將我們堵在秘道里,那麻煩可就大了。」

    「這個很簡單,你別去就行。阿瑞堪不是普通女子,她恨的只是你,不是我們漢軍。你不去,她就沒有變卦的理由。和漢軍翻臉不符合烏孫的利益,可是攻佔車師卻可以吸引匈奴人的注意,減輕烏孫的壓力。」

    梁嘯大讚。「能看清這一點,這個阿瑞堪不簡單,比她那傻逼弟弟烏單強多了。」

    「我說了,她已經失去了渾邪王部,不能再失去烏孫,否則,獵驕靡會毫不猶豫的拋棄她。」東方朔嘿嘿笑道:「利用這一點,我們可以進一步拉攏獵驕靡,讓他和匈奴人之間互不信任。」

    梁嘯連連點頭,覺得東方朔的分析很有道理。抓住獵驕靡這次主動撤軍造成的猜忌並予以利用,可以增加他們之間的猜忌。如此一來,促在天山以南的各國結盟的可能性又大大增加了。

    梁嘯請來了李當戶,決定由他率領漢軍騎士和從河西跟來的月氏人穿越烏孫秘道,襲擊天山之北的且彌、單桓諸國。這些小國實力都很弱,兵力多的不過來六七百,少的只有幾十,而且裝備都很差,只要不被人伏擊,李當戶成功的可能性非常大。

    「李兄,這次出擊關係到我們能不能攻佔車師,也關係到我們能不能在西域站穩腳跟。你們一定要小心。」

    李當戶用力的點點頭。「你放心,我們一定完成任務。」

    「任務當然要想辦法完成,但是性命更重要。李將軍愛惜士卒是出了名的,我希望你能將這個家風保持下去,儘可能將所有的兄弟都帶回來。我們還有很多大事要做,我需要你們的幫助。」

    李當戶笑了,拱手而立,大聲應道:「喏!」

    見李當戶如此恭敬,郎官代表們也不敢耽誤,齊唰唰的拱手行禮,轟然應喏。

    經過一番精心準備後,李當戶和東方朔離開了烏壘,趕往赤谷城。梁嘯也不敢閒著,他找來了真安,請他儘可能招集附近的月氏殘部,準備作戰。與此同時,梁嘯趕往龜茲借兵,他要再次趕往車師,正面牽制車師人,為李當戶創造機會,分擔壓力。

    -

    -(未完待續。)


第324章 縱橫揮闔
OSos 發表於 2016-2-24 16:43
第325章 天山賦
除了烏孫、月氏之外,龜茲是天山南麓數得上的大國,不僅人口多,兵員多,經濟實力強,地理位置重要,還在於其國北的赤砂山一帶有銅鐵礦,擁有冶銅煉鐵的能力。要看書

    對西域的遊牧民族來說,銅鐵是重要的戰略資源,重要性甚至在戰馬之上。原因很簡單,戰馬大家都有,銅鐵卻不是誰都能有的。對絕大部分戰士還在使用銅製甚至是石製、木製兵器的時候,龜茲的鐵礦使其具有普通小國無法望其項背的實力。

    在已經同意與梁嘯結盟的周邊諸國中,龜茲的實力最強,態度也最曖昧。他們不反對漢軍駐紮在天山北道,但是他們拒絕梁嘯進入其國境,在梁嘯需要糧草、牛羊時也是遵循著市場規律,甚至坐地起價,大賺了一筆。

    換句話說,他們可以和梁嘯做生意,但是並不打算向梁嘯臣服。他們看中的是漢商手中的奢侈品和財富,讓梁嘯在附近駐紮,可能給他們帶來豐厚的利潤。

    對梁嘯來借兵的要求,龜茲王含糊其辭,一直不肯給明確的答覆。

    在此之前,梁嘯和東方朔就多次討論過來龜茲可能的反應。見龜茲王敷衍他,梁嘯也不著急。他有些漫不經心地說道:「其實這次行動也只是聯合各國,互相熟悉一下,如同演習。匈奴人來回奔波幾千里,早已疲憊不堪,哪裡還有擾邊的實力。」

    龜茲王將信將疑。「當真如此?」

    梁嘯笑了一聲:「這樣吧,大王如果不信,大可吩咐貴國的將領只演習,不參戰。若是實在不願意,那我也不勉強。區區幾百人馬,我還是找得到的。」

    龜茲王疑心大起,強笑道:「大人是去月氏麼?阿留蘇太子這次損失慘重,怕是無能為力吧。」

    「難道除了月氏和龜茲,就沒有其他有實力的大國了?退一萬步講,就算是招募傭兵。我也有足夠的實力招募到需要的數量。之所以不招募傭兵,不過是希望諸國能增進瞭解,同心協力,一起對付匈奴人。畢竟西域是諸國的西域。不是我大漢的西域。我大漢國富民豐,家給人足,還不至於在乎西域的這點得失。」

    梁嘯打了個哈哈,站起身來,拱拱手。就準備離開。

    龜茲王猶豫不決。他雖然不願意接受梁嘯指使,但也不敢太得罪梁嘯。一來梁嘯背後站著富庶的漢朝,二來梁嘯本人威名赫赫。短短的一年時間,他兩次擊退匈奴人,將實力強大的渾邪王部整得狼狽不堪,就連阿留蘇和獵驕靡這兩個梟雄都不得不與他結盟。得罪他,絕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大人真的只是演習,不需要我龜茲將士參戰?」

    「大王,我只有區區數百士卒,難道還能強迫同等人數的貴國勇士作戰?」梁嘯哈哈大笑。「大王。你太看重我了。我雖然小有武勇,還沒有這樣的實力。貴國的勇士也不至於如此不堪吧?」

    龜茲王很尷尬。說實話,他真的有點怕梁嘯出爾反爾。梁嘯已經成了傳奇,龜茲將士對他有敬畏之心是毋須誨言的,否則他也不用對梁嘯這麼客氣,早把梁嘯轟出去了。

    「請大人稍候,容我與諸臣商量一下。」

    梁嘯點頭答應。有皇甫其的幫忙,他早就摸清了龜茲王的性格,也對龜茲貴臣的派繫了解得非常清楚。他與龜茲王交涉之前,已經派皇甫其帶著禮物拜會了相關貴臣。龜茲王徵求他們的意見。只會得到一個結果。

    果然,龜茲王很快給了梁嘯想要的結果:將二人,兵一千,馬兩千。牛羊糧草若干。

    這個結果甚至出了梁嘯的期望。他原本只希望龜茲能夠提供五百人,而且沒指望全是騎兵。對龜茲王的「慷慨」,梁嘯心知肚明。他手下只有千餘人,只給五百人,未必就有實力保持**性,乾脆給一千。讓他吞不下去。

    不過,對梁嘯來說,這正中他下懷。有了一千龜茲騎士壯聲色,接下來的行程輕鬆多了。每到一國,多則二三百人,少則三五十人,他湊起了兩千餘人的聯軍。

    率領這兩千聯軍,梁嘯向車師進。為了聯絡感情,打成一片,梁嘯幾乎每天都要舉行宴會,和各國將領吹牛打屁,互贈禮物,搞得不像出兵打仗,倒像是遊行。他們還沒到尉犁,車師王就收到了消息,並為此哭笑不得。他一邊下令加強防守,準備全殲這股不知天高地厚的來犯之敵,一邊向匈奴人求援。

    梁嘯一反往常急行軍的慣例,每天只走三十里,不緊不慢的向車師進,

    ——

    李當戶跳下馬,站在懸崖邊上,打量著白雪皚皚的山谷,慶幸不已。

    如果不是東方朔說服了阿瑞堪,如果不是阿瑞堪提供的嚮導,他們根本不可能找到這條路,就算找到,也無法安全的走出這條密道。

    李當戶不知道東方朔是怎麼做到的,但是他對東方朔的態度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變。在此之前,他對東方朔的印象並不好,覺得他只是一個讀過不少書,有點自以為是的書生,還有些不知廉恥。對梁嘯看重東方朔,他一直不以為然。可是現在,他知道自己錯了。

    在東方朔那副滑稽面孔下面,不僅藏著一顆俠義之心,還藏著深不可測的學問。與梁嘯相遇之後,他們都接觸到了不少西夷的學問,梁嘯也多次囑咐他用心研習這些學問,可是和東方朔的日新月異相比,他學習的度簡直如同老牛破車。

    「小心,小心。」李當戶伸手扶住一個從他身邊經過的月氏騎士,關切的說道:「冷不冷?」

    「沒事,沒事。」月氏騎士樂呵呵的說道,白色的霧氣從他的嘴裡吐出來。雖然剛到十月,山裡已經飄起了雪,饒是他們準備充分,寒風依然刺骨。每個人的眉毛、鬍鬚上都積了白霜,看起來像老了幾十歲似的。不過,能讓漢朝來的勇士如此關心,這些月氏騎士心裡熱乎乎的。

    「大家小心一些,留意腳下。」李當戶等到所有的騎士都通過來了窄道,這才重新上馬,向前走去,再次消失在群山之中。

    ——

    伊犁河畔,獵驕靡再次看了看手中的木片,歪了歪嘴角,露出欣慰的微笑。

    這一次,阿瑞堪沒有再犯錯,她暫時拋下了家仇,幫出了一個正確的決定:與漢人合作。

    漢人借道穿過天山,襲擊天山以北依附匈奴人的小國,將吸引匈奴人的注意,減輕烏孫的壓力。雖然他並不怕匈奴人,但是就目前而言,他還不願意與匈奴人撕破臉皮,如果能避免刀兵相見,他那當然樂見其成。

    東方朔真是神人,他居然能說服一向固執的阿瑞堪,獵驕靡表示由衷的佩服。與阿瑞堪成親多年,獵驕靡太清楚阿瑞堪的性格了。

    「東方先生還在赤谷城嗎?」

    「是的。東方先生還在赤谷城。」

    「他在那兒幹什麼?」

    「也沒什麼大事,每天除了喝酒賞雪之外就是唱歌,好長好長的,我們都聽不懂。」使者抓了抓頭。「漢人真怪,這滿山的雪有什麼好賞的,天天看,年年看,我們都看厭了。」

    「你說的是賦吧?」獵驕靡笑了。「漢人喜歡做賦。東方先生是漢人中的天才,天文地理,無所不通,他作的賦,你們怎麼可能聽得懂。」

    「這什麼……賦,好聽麼?」

    「聽得懂,自然好聽。聽不懂,就不好聽。」獵驕靡有些出神,他想起了在匈奴王庭的時光。那時候,他經常有機會看到漢人,聽他們吟詩作賦,還背會了幾。正是因為這幾賦,他才贏得了阿瑞堪的芳心。現在阿瑞堪遇到了真正的賦家,她會不會覺得當年他背的那幾賦太醜陋?

    漢人真的能像秦人一樣擊敗匈奴嗎?如果真是那樣,與漢人和親也許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阿瑞堪雖然是個好妻子,可是畢竟渾邪王部已經衰落了。烏孫要想生存下去,他必須找一個更強大的盟友。

    ——

    赤谷城,雪花飄飄。

    東方朔擁裘而立,看著遠處雲遮霧繞的雪山,一邊喝酒,一邊揮毫急書,一篇《天山賦》從他的筆下流淌而出。

    腳步聲響起,阿瑞堪在幾個侍女的陪同下,踩著厚厚的積雪,緩緩走來。

    「先生好雅興,又做了什麼好賦,不知能不能給我講解一番?」

    「閼氏有命,焉敢不從。」東方朔哈哈大笑,放下筆,喝了一大口酒,面對巍峨群山,大聲的吟哦起來。一邊吟哦,一邊講解。出塞幾個月,他的匈奴語說得已經很純熟了。阿瑞堪靜靜地聽著,不知不覺的走到了東方朔身邊,仰起頭,看著東方朔那洋溢著熱情和豪邁的臉,眼神溫柔,如同情竇初開的少女。

    東方朔講解完,朗聲大笑:「閼氏,我這天山賦做得如何?」

    「我聽不太懂,只是覺得好大的氣象,彷彿這天地之間只剩下了這天這地,這山這雪,還有……這人,其他的都不值一提。」

    「閼氏雖然沒讀過我漢人的書,卻自有靈根。」東方朔感慨不已。「不到天山,又怎知這天這地,這山這雪,還有……這人。」

    阿瑞堪的臉突然紅了。

    -

    -(未完待續。)

第325章 天山賦
OSos 發表於 2016-2-24 16:44
第326章 機不可失
梁嘯手持釣桿,盤腿坐在一根胡楊樹旁,專心致志的釣魚。

    阿爾法四姐妹坐在一旁的草地上,一邊擰著濕漉漉的頭髮,一邊小聲說著話,不時發出咯咯的笑聲。這些日子是她們跟隨梁嘯以來最輕鬆的日子,每天只走三十來裡,早早的便休息,有大量的時間休息。

    荼牛兒龐碩和傭兵們在不遠的樹下閒坐,兩個步卒正在摔角,你來我往,爭得正激烈,圍觀的人看得熱鬧,不時爆發出一陣陣叫好聲。

    皇甫其快步走了過來,笑眯眯地和阿爾法四人打了個招呼,走到梁嘯身邊。

    「大人?」

    「老丈請坐。」梁嘯擺擺手,拿過一張坐墊放在身邊。皇甫其有樣學樣,盤腿坐下,打量了一旁的魚簍,見裡面空空如也,不由得笑道:「大人今天的收穫不怎麼樣啊。」

    「時機還沒到。」梁嘯說道:「老丈這麼急著找我,有什麼事?」

    「馬上到危須和焉耆了,我打算向他們購買一些牛羊,只是不知道還要走多久,須得大人示下。」

    梁嘯沒急著回答。以他對皇甫其的瞭解,皇甫其這是話外有話。他笑了笑,輕聲說道:「老丈,這一路多虧你的張羅,使我等衣食無憂。將來論功行賞,必不會忘了老丈。」

    皇甫其擠出幾絲笑容,卻不怎麼真誠。「大人,這是老朽應該做的。」

    「得來的戰利品還有多少?」

    「已經用完了。大半給了蒲類王,剩下的也換成了糧食和牛羊。兩千大軍,近四千匹馬,雖說行程緩慢,大部分馬可以牧養,消耗還是很大。大人,以這個速度,怕是走不到車師。」

    梁嘯無動於衷。不緊不慢的問道:「還需要多少錢才夠?」

    「此地離車師還有七百里,要走二十餘天。僅以飲食計,至少也要五百萬左右,加上軍餉,一千萬總是需要的。」

    「能籌得到嗎?」

    「籌倒是籌得到,只是各家都需要備貨,手頭正緊,恐怕……」

    「你去跟他們借。」梁嘯打斷了皇甫其的話。「打完這一仗,我會以他們需要的葡萄酒寶石玉器來償還他們的錢。保證他們不會虧。老丈,你信我麼?」

    皇甫其眼睛一亮,連忙說道:「既然大人如此說,我豈能不信?聶壹郭禹那樣的大賈都能信任大人,我們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大人放心,這件事就交給我去辦。」

    皇甫其起身剛要走,梁嘯拉住了他的手臂。皇甫其見狀,又坐了下來,低聲說道:「大人還有何吩咐?」

    「老丈,你久在西域經商。想必知道我的難處。車師是匈奴人在西域的據點,若不能拿下車師,我漢人在西域說話總是沒有份量。你們也免不了受匈奴人的盤剝。待我攻佔車師,你們就可以像聶壹等人在素葉城一樣,享受最優惠的待遇,屆時獲利將數倍於現在。」

    皇甫其連連點頭。他如此支持梁嘯,不就是出於這個目的麼。「大人,我明白了,我會盡一切可能為大人籌措軍資。」他頓了頓,又壓低了聲音。「大人,李當戶等人是不是繞道襲擊車師去了?」

    「老丈輕聲。莫驚了我的魚。」梁嘯豎起手指,擋在唇邊。擠擠眼睛,露出得意的微笑。

    皇甫其會意。笑眯眯的走了。看著他走開,荼牛兒走了過來,唾了一口。「這奸商,又來討價還價?」

    梁嘯不以為然的一笑。「他本來就是商人,在商言商,有什麼好奇怪的。牛兒,那些龜茲人服了沒有?」

    「那還能不服?」荼牛兒不屑一顧。「大虎都沒出馬,就派了幾個傭兵就搞定了。阿嘯,這些人實力不怎麼樣啊,難道被匈奴人壓得死死的。」

    「這樣不好嗎?難道你希望他們個個都是硬茬?」

    荼牛兒樂了,看看四周。「我覺得吧,他們還不如女人。龜茲的女人真是不錯,不僅能歌善舞,而且腰腿有力……」

    梁嘯歪過來頭,瞅了他一眼,撲哧一聲笑了起來。「你悠著點,別回到長安時腰酸腿軟,被細君嫌棄。」

    「那哪能呢。」荼牛兒摸著下巴,滿眼的嚮往。「我就希望回到長安的時候,立了功,封了侯,然後再帶上一駝珍寶,一個龜茲美妾,此生足矣。」

    「立功封侯的事以後再說,珍寶也不著急,這次回到龜茲,先給你納個妾。」

    「當真?」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荼牛兒樂不可支,連連點頭,又覺得不對,連忙搖頭。阿爾法四人見了,忍不住笑出聲來。「牛兒哥不知道討了什麼賞,開心成這樣。」

    梁嘯拍拍荼牛兒,低聲囑咐道:「到車師之前,一定要挑起他們的好勝心。我們的聲勢造得越大,成功的機會越大。在大雪之前拿下車師,等明天開春,我們就算站穩了腳跟,以後就不用經過匈奴人的地盤了。」

    「明白。」荼牛兒想了想,又道:「阿嘯,我想過了,最後可能還要阿爾法她們出手。這些龜茲人與大宛人烏孫人不同,他們最受不得女人的刺激。」

    「行,你這兩天加緊訓練她們的拳腳,我會督促她們練箭,爭取把狀態調整到最佳。」

    荼牛兒點點頭,信心滿滿的去了。

    梁嘯繼續釣魚,腦子裡卻不停的盤算著各路人馬的進度。沒有現代化的信息網絡,他無法得知李當戶李舒昀等人的位置,只能靠路程推測。他去過蒲類海,大致還能猜得到,對東方朔說的那條秘道,他卻是一無所知。他甚至不知道東方朔能不能有說服阿瑞堪,李當戶能不能順利的到達天山以北。

    他只能儘可能的拖延時間。

    他為漢朝上下兩個階層的疏離感到惋惜。

    大漢立國七十年,上下階層的流動已經受阻。商人們早就跋山涉水,來到西域經商,對西域的地理人文都有了深入的瞭解,可是這些信息卻無法傳遞到朝廷耳中。朝廷知道月氏人居然是通過來匈奴人的嘴,不得不說,閉目塞聽得可怕。

    匈奴人趕走月氏人,攻佔西域已經三十多年,朝廷才聽說那場戰事,急急忙忙的派出張騫西行,卻沒想過多瞭解一下西域的具體情況。張騫被匈奴人抓住,在匈奴滯留近十年,眼睜睜的錯過了機會。

    其實,張騫就算到達西域也無法完成任務。匈奴人早就在西域設立了僮僕都尉,就駐在車師。如果按照張騫出隴西,走河西走廊的既定路線,他到達車師後也會被車師人抓住,送給匈奴人。

    他上次來的時候,身邊有四百多騎,而且是全副武裝的騎士,車師人都不把他放在眼裡。張騫那一百多人又能有什麼用?

    天山以南是大片的沙漠,不宜大量駐兵,對以遊牧為主的匈奴人來說更是如此。何況他們也沒興趣統一管理,他們需要的只是諸國的貢獻,所以他們只在車師駐紮了一個僮僕都尉,並沒有派兵。拿下車師,東聯蒲類,西聯烏孫,就等於關上了匈奴人越過天山的大門,從此他們就無法直接控制天山以南的諸國。

    這是梁嘯和東方朔等人反覆商議後的結果,也是東方朔認為烏孫會暗中縱容他們的原因之一。

    計畫很小,風險也不小。車師交河城易守難攻,能不能拿下車師,關鍵要看李當戶能不能順利迂迴到車師背後。負責西域的匈奴右賢王率領匈奴右部主力還在大宛,現在是最好的時候。等右賢王回到他的駐地,李當戶就危險了。

    這是個窗口期很短的機會,能不能得手,關係到他能不能在西域站穩腳跟。

    在悠閒的面具下面,梁嘯焦急萬分,如坐針氈。

    休屠塞,李廣舉起千里眼,觀察著遠處地平線上的身影,濃眉緊鎖。

    休屠王部的主力回來了。在他掃蕩休屠王部兩個月後,匈奴人殺回來了,斥候出現得越來越頻繁。

    騎兵的速度就是快啊,來回得有兩萬里吧,他們兩個多月就走完了,簡直是神速。這讓李廣羨慕不已,又欣慰不已。如此快速的行軍必然會造成大量戰馬的損耗,而且會有不少戰士掉隊。換句話說,他不需要一下子面對所有的匈奴主力,他還有時間。

    僅管如此,他面對的壓力還是很大。他只有一千三百餘人。他向朝廷請求的援兵遲遲沒有到來。

    「無畏,隴右的援兵什麼時候能到?」

    長史董無畏皺了皺眉。「大人,還沒收到任何消息。」

    李廣心頭升起一絲不祥。李椒已經走了兩個月了,就算朝廷的反應再慢,也應該有消息送回來了。音訊全無,這恐怕不是一個好兆頭。他轉過身,舉起千里眼,看著東方的地平線。

    幾個黑點出現在千里眼中,閃動著。

    李廣大喜。「來了,來了。」

    長史等人沒有千里眼,看了半天也沒看到什麼,只知道跟著傻笑。李廣等不及,走下城牆,跳上戰馬,狂奔而去。很快,他看到了風塵僕僕的李椒,還有一個白面無鬚,態度傲慢的宦者。

    李椒勒住韁繩,臉色陰沉,沒有一絲喜悅,反倒有說不出的慚愧和憤怒。

    「阿翁,朝廷命你立刻趕往長安,詣廷尉,問矯詔之罪。」

    李廣臉上的笑容立刻僵在了臉上,渾身冰涼。宦者原本一雙慵懶的眼睛卻變得精光閃閃,目不轉睛的盯著李廣,嘴角露出一絲冷笑,像如噝噝作響的毒蛇。

    李廣仰天長嘆。

    未完待續。


第326章 機不可失
OSos 發表於 2016-2-24 16:44
第327章 首戰告捷
梁嘯又一次來到交河城,隨行人馬增加到了兩千七百餘騎。

    上一次來的時候,他身邊只有從大宛帶來的步騎,老的老,小的小,西域諸國都不把他放在眼裡。這一次,他挾掃蕩河西之威,又有兩千多騎隨行,沒有哪個小國敢再不把他當回事。情願也好,不情願也好,他們只能派兵隨行。面對梁嘯要求換購的糧食和牛羊,他們也沒有龜茲的底氣,如數奉上,更不敢坐地起價。

    好在梁嘯不是匈奴人,他從來沒有打算強徵硬索,而是公平交易。對那些態度非常好的小國,如第一次來就曾經款待他的尉犁,他還派人送上了禮物,讓尉犁王很是欣慰。這些情景被龜茲烏壘等國的將士看在眼裡,又少了幾分排斥。

    梁嘯清楚,匈奴人控制西域的唯一目的就是盤剝。既盤剝各國,又盤剝路過的商人。匈奴人佔有大片的草原,擁有大量的牛羊駝馬,但是農業比較少,抗風險能力很差。西域綠洲諸國的農業可以給他們多一份保障,特別是年景不好的時候,這很可能就是他們的救命稻草。

    西域諸國又不是傻子,從僮僕都尉這個官職就可以知道自己在匈奴人的眼中是什麼地位。他們並不是甘心接受匈奴人的盤剝,只是力量有限,不是匈奴人的對手,只好認慫罷了。

    梁嘯要奪取對西域的控制權,就不能採取與匈奴人同樣的辦法,而只能反其道行之。他與匈奴人的區別在於他根本不需要盤剝西域諸國和商人,只要能在西域站穩腳跟,漢商正常交納的稅收就足夠他開支,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那些利潤還是從西域諸國權貴的身上賺來的。

    他走得慢。一方面是拖延時間,另一方面也是希望讓西域諸國有個觀察的機會,認清他與匈奴人的區別。很顯然。這取得了不錯的效果,雖然還談不上簞食壺漿。有些人還和他保持距離,至少也沒有人主動攻擊他,反倒有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他的行列。

    有兩千七百騎撐腰,梁嘯的腰桿硬了很多。他再一次來到了達阪要塞前。

    車師王早就收到消息,派出重兵把守要塞。

    梁嘯在要塞前的大澤旁紮下大營。他也不急著攻城,每天操練人馬,演練攻城戰術。西域諸國有不少城池,對攻城戰術並不陌生。不過和漢軍的攻城戰術比起來。他們就太小兒科了。

    梁嘯命人築起一道長約三十餘步的城牆,派各國的將士輪流上陣,做出準備強攻達阪的架勢,玩得不亦樂乎。要塞上的車師人見了,既覺得好笑,又有些不安。達阪要塞中的守卒不過千餘,能倚仗就是有利地形,如果梁嘯把這些人訓練出來,達阪要塞能不能守得住,還真不好說。

    達阪守將莫安不敢怠慢。立刻送信回交河城。車師王莫與接到消息,越發不安。車師總兵力不過五六千人,還要分守各地。一千人守達阪已經是他的極限,如果再派兵支援,交河城就會空虛。更讓他無奈的是如果出城野戰,他根本沒有把握擊敗梁嘯。

    莫與緊急趕往山北的務涂谷,拜見匈奴的僮僕都尉洩歸。

    洩歸這兩天的心情也不好。梁嘯橫穿西域,從蒲類海殺入草原,血流千里,伏屍近萬,搶劫的戰馬牛羊更是不計其數。右賢王收到消息之後。派使者嚴斥。如果再出現類似的情況,他這個僮僕都尉就保不住了。

    僮僕都尉是個肥缺。從西域徵收來的稅收都要被他剝一層皮。失去這個肥缺,就意味著一個重大損失。

    可是。洩歸手下的人馬有限,只有數十騎,他能拿梁嘯怎麼樣?

    面對六神無主的莫與,洩歸卻不能露怯。他沒好氣的喝道:「有什麼好怕的,達阪是那麼容易攻的嗎?建個土牆就能訓練攻城戰術?真是可笑。車師王,你被漢人嚇壞了吧?」

    莫與低聲下氣,不敢多嘴。

    「可是,他們的確人多士眾,萬一時間久了,我怕支撐不住。渾邪王下落不明,各部爭鬥不已,大概是指望不上了。還請都尉呈請右賢王,安排援兵,早做準備為妙。」

    洩歸更加惱怒。他何嘗不想請右賢王派援兵,可是右賢王身在大宛,什麼時候回來,他根本不知道,也不敢問。他聲色俱厲。「這個我自會料理,你就不用擔心了,安心守城便是。區區三千人,一群綿羊也似,也值得你大驚小怪,你這個車師王是不是做得太舒服了?」

    見洩歸發怒,莫與不敢再說,只得灰溜溜的離開。

    趕走了莫與,洩歸的心情卻沒有好起來。他不擔心達阪,達阪地形險要,別說三千人,就算一萬人,梁嘯也未必攻得下來。他擔心的是梁嘯侵入西域,西域各國紛紛響應,如果不能及時制止,匈奴在西域的統治將受到動搖,甚至有可能崩潰。

    自己作的事自己清楚,匈奴人在西域各國心目中沒什麼好印象,全靠武力鎮壓。一旦武力不足,崩潰勢在難免。丟失西域,自己罪在不赦,大意不得。最好是趁著梁嘯立足不穩,一舉擊潰他。梁嘯主動攻城,也許是個機會。攻城不下,正是襲擊的好時候。

    就在洩歸琢磨著要打梁嘯一個悶棍的時候,東方傳來消息,蒲類王蒲甲回到了疏榆谷,在一些大宛步卒的幫助下,擊退了匈奴人的攻擊,固守在蒲類海一帶,扼住了匈奴人南下的通道。

    洩歸大吃一驚。他恍惚意識到梁嘯野心不小,攻擊車師只是一個方面,他的胃口更大。

    洩歸不敢怠慢,一面派人送信給右賢王,一面趕往達阪城,親自督戰。

    他的運氣非常不好。因為不願意翻越大山,他取道山北,想從山北進入達阪。這裡道路平坦,又是匈奴人的勢力影響範圍,且彌單桓等部落一向對匈奴俯首聽命,洩歸每次經過,都會受到最尊敬的接待。可是這一次,他既沒有看到且彌人,也沒有看到單桓人,倒是看到了漢人和月氏人。

    準確的說,是李當戶先看到了他。

    雖然是第一次統兵出戰,但李當戶身為隴右子弟,十三四歲就參加戰鬥,每年的都試更是場場不落,又有李廣耳提面命,他的作戰經驗遠比梁嘯豐富。

    孤軍深入,他連睡覺都不敢閉上眼睛,時刻保持警惕,如今深入草原,他更是不敢有一點疏忽。

    更何況,他手裡還有梁嘯的千里眼。有了這件神器,早在洩歸剛剛出現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了洩歸。等洩歸發現他的時候,兩翼包抄的騎兵已經到位。

    「殺」李當戶猛踢戰馬,衝了出去,舉起手中的弓,射出一枝鳴鏑。

    鳴鏑呼嘯而去,拉開了戰鬥的序幕。各有五十名騎士從兩側衝了出去,縱馬狂奔,從洩歸等人身邊掠過。弓弦齊鳴,羽箭飛馳,射得洩歸等人狼狽不堪。他們橫行慣了,更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漢人,倉促遇襲,手忙腳亂,損失慘重。

    一輪交射,十幾名騎士只剩下了三分之一還坐在馬背上。

    洩歸也中了一箭,疼得呲牙咧嘴,冷汗涔涔。他一邊撥馬逃跑,一邊拉弓射箭。剛射了兩箭,李當戶趕到,一箭正中他的後心。

    洩歸慘叫著落馬,在冰冷的草地上拚命的爬著。兩個郎官趕到,跳下馬,將洩歸按住,掀開他的皮襖,落出了金色的腰帶和上面的印囊。

    「哈哈,是個貴人。」郎官們大喜。抓住匈奴人已經夠開心了,抓住貴人,自然是喜出望外。原本看洩歸只有十來騎,他們以為最多是個十夫長,可是十夫長是用不起金腰帶的,更不可能有官印。

    李當戶也很意外,跳下馬,接過郎官遞過來的銀印,眼前一亮。「僮僕都尉?」

    匈奴人自己沒有文字,在正式的文書中通常使用漢字,官印更是如此。僮僕都尉這四個字全是漢字,李當戶一眼就認了出來。他當然知道僮僕都尉是什麼官,只是對如此輕鬆的抓住僮僕都尉有些意外。

    洩歸受了重傷,卻不肯服軟,他惡狠狠的說道:「你們是怎麼到這裡的?」

    李當戶笑而不語,蹲下身子,伸手拍了拍洩歸的臉。「你是怎麼會到這裡的?」

    洩歸眼睛一瞪,剛要說話,旁邊的郎官惱了,抬手一個大耳光。「好好回答大人的問題,給你個痛快。要不然,把你剝光了喂狼。」

    洩歸身為僮僕都尉,在西域是小單于般的存在,何嘗吃過來這樣的苦。被這一耳光抽得眼冒金星,兩耳轟鳴,半天才回過神來。他老實了許多,告訴李當戶,梁嘯帶著三千人馬,正在達阪要塞之前,他是準備去達阪督戰的。

    李當戶笑了。他正愁怎麼混進達阪城,沒想到就在這裡遇到了匈奴的僮僕都尉。有了這個官印,達阪人還敢不讓他進城嗎?

    「真是天意。既然如此,那就借你的腦袋一用。」

    一個郎官抽出雪亮的戰刀,一刀砍下了洩歸的首級。

    未完待續。

第327章 首戰告捷
OSos 發表於 2016-2-24 16:45
第328章 等弓鳴

  在大山裡面穿行了一個多月,提心吊膽,夜不能寐,生怕烏孫人突然變卦,埋伏了重兵等他們,所有人的心理壓力都特別大。好容易出了山,重新看到遼闊的草原,哪怕是一望無際的沙漠,那種重出生天的感覺也非常好。

    首戰告捷,而且斬獲了匈奴人的僮僕都尉,一下子點燃了他們心中的鬥志。

    這是一個好兆頭,一個旗開得勝,馬到成功的好兆頭。

    李當戶立刻抓住這個機會,下令火速前進。

    傍晚時分,他們到達且彌。且彌是標準的遊牧部落,沒有城池,在山谷裡結廬而居。他們分成東西兩部,西且彌住於大谷,離主幹道比較遠,東且彌住在兌虛谷,就在主幹道不遠。

    李當戶等人殺到的時候,東且彌人正在將牛羊趕迴圈中。嘹喨的歌聲在山谷裡迴蕩,馬鞭甩得啪啪作響,牧羊犬在騎士的馬前奔跑,孩子們在帳篷前遊戲,一派歡樂景象。

    剎那之間,災難降臨,七百多騎士殺進谷中,弓弦響處,騎士中箭落馬;戰刀閃過,騎士皮開肉綻。馬蹄聲聲,踏破了山谷的安祥,殺聲陣陣,露出了猙獰的獠牙。

    和洩歸一樣,且彌人根本沒有想到漢人和月氏人會出現在這裡,一點準備也沒有,剛一接觸就被殺得落馬逃水,潰不成軍。

    沒有人會憐憫,沒有人會手軟,哪怕是一向內斂的李當戶都露出了最殘忍的一面。他一路縱馬奔馳,拉弓搭箭,將一個個且彌人射倒在地。

    半個時辰外,戰鬥結束,毫無準備的且彌人全面落敗,傷亡慘重。

    不用李當戶吩咐,騎士們三五成群,四下搜索,將那些藏起來的且彌男子一一拖出來殺死,然後強迫著女人殺羊做飯。大快朵頤,飽餐一頓,然後摟著看中的女人,鑽進了且彌人的帳篷。

    他們在兌虛谷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帶著搜刮出來的財物,騎上且彌人的戰馬,奔向下一個目標。

    ——

    達阪要塞前,一場射箭比賽進入了最精彩的環節。

    希格瑪策馬飛奔。張弓搭箭,一枝枝利箭飛馳而去,像長了眼睛似的,射中每一個箭靶。

    「好!」希臘少年們興奮不已,跺足鼓掌,大聲叫好,不時的看了一眼其他各國箭手。

    箭場邊的各國將士互相看看,都有些無地自容。能被挑出來參加射箭比賽,自然是有點底氣的,誰也不服誰。何況今天梁嘯設定的獎品非常誘人。是一口削鐵如泥的烏茲寶刀。不論是虛名還是實利,這個比賽都容不得他們藏拙。

    可惜,他們的希望全都落空了。梁嘯身邊的神箭手還沒有出手,他的侍女展現出的箭術就足以讓他們自慚形穢。六十步步射,希格瑪十箭全中。六十步騎射,希格瑪又是十箭全中,還有三分之一的箭射中了紅心。

    一個侍女都有這樣的箭術,那梁嘯的箭術將是如何的神奇?

    沒有人敢想,也沒有人願意嘗試。

    龜茲將領何塞輕踢馬腹,走到梁嘯身邊。讚了一聲:「大人好手段,連一個侍女都有如此箭術,難怪你能百戰百勝,以少勝多。打得匈奴人狼狽不堪。」

    梁嘯轉身看了他一眼,謙虛的笑笑。「將軍過獎了。小姑娘好勝心強,見諸位勇士箭技驚人,忍不住展示一下,好向勇士們討教。真要上了戰場,哪能如此從容。她多次隨我作戰。從來有過這麼好的成績。」

    「那她在戰場上的成績如何?」

    「嗯,這樣的距離,十箭最多中七箭吧。唉,火候尚淺,還需磨煉。將軍如果有興趣,不妨下場一試?」

    何塞的臉抽了一下。在危機四伏的戰場上還能十箭中七,這小姑娘的箭術已經不比任何男人差了,梁嘯居然還說火候尚淺?

    「我的箭術太差,不敢獻醜。」何塞連忙推辭。

    「龜茲大國,可有什麼勇士願意出來比賽?」梁嘯看了一眼阿爾法抱在懷中的烏茲寶刀。「我是真心想將這寶刀送給支持我的好朋友,這要是再收回來,豈不顯得沒誠意,被人笑話?」

    何塞的臉火辣辣的。好朋友這個稱呼,他可不敢當。隨行諸國中,龜茲大概是和梁嘯最疏離的,事先就聲明絕不參戰。他倒是想要那口寶刀,但是沒這實力,只好偷偷的嚥口水。

    希格瑪策馬走來,雙手抱拳,笑嘻嘻的說道:「主人,寶刀是我的了。」

    梁嘯點點頭。「是你自己贏回來的,自然是你的。我何曾說過空話。」

    「謝謝主人。」希格瑪喜滋滋的接過寶刀,翻來覆去地看了又看,愛不釋手。

    何塞和旁邊的各國勇士一樣,眼饞不已,卻又無可奈何。「大人,我們……還要繼續等麼?」

    梁嘯眉毛一挑。「將軍想家了?」

    「不不不。我是想問一下大人的計畫。是戰是和,總得有個計畫不是。」

    「計畫麼,早就有了。」梁嘯抬起頭,看向遠處的達阪要塞,眯起了眼睛。「等弓鳴。」

    「等弓鳴?」

    「是的,寶弓一鳴,達阪城唾手可得。」

    何塞欲言又止,眼神有些怪異,就像看著一個神經病,剛剛生起的好感不翼而飛。

    ——

    兩天後,半夜時分,李當戶等人到達達阪要塞的北門。

    達阪要塞裡的車師人還蒙在鼓裡,對即將來臨的危險一無所知。他們的全部精力都放在要塞南的梁嘯身上,根本不知道有一支被鮮血刺激得異常亢奮的勁旅已經來到他們的身後。

    李當戶找來與洩歸有幾分相似的月氏人鄧多,讓他穿上洩歸的衣服,帶上洩歸的印綬,又讓十幾個月氏人扮成洩歸的衛士。月氏人和匈奴人長得差不多,語言也非常相似,從遠處看,根本認不出來。然後,他和幾個郎官扮作俘虜,被押著走進了要塞。

    看到僮僕都尉大駕光臨,莫安受寵或驚,連忙開門相迎。扮作洩歸的鄧多一邊策馬往裡沖,一邊破口大罵,根本不把莫安放在眼裡,一副開門太遲,老子很不爽的模樣。走到莫安面前,還沒等莫安說話,就是一馬鞭抽了下去。

    「給我拿下!」

    「都尉,都尉。」莫安大驚失色,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這是為什麼啊?」

    旁邊的車師人也看傻了,不知道這是什麼情況。雖然他們人數十倍於「匈奴人」,卻沒人敢拔出武器,甚至沒人敢將憤怒表現在臉上。被匈奴人統治了這麼多年,他們已經習慣了匈奴人的蠻橫和無禮。

    「為什麼?」見莫安這副慫樣,鄧多更加入戲,瞪起眼睛,厲聲喝斥。「漢人都跑到山北了,你知不知道?你是不是和漢人串通好了,要賣車師?」

    「漢人?」莫安一頭霧水。「漢人還在要塞外,怎麼可能跑以山北?」

    「帶上來。」鄧多一揮手,幾個扮作衛士的月氏人將李當戶等人帶到莫安面前。看到被綁在一根繩子上的李當戶等人,莫安傻眼了,車師人也傻眼了。就在他們發愣的時候,月氏人鬆開繩子,同時將武器塞到了李當戶等人的手中。

    「殺!」李當戶厲喝一聲,一腳踢翻莫安,手起刀落,一刀將莫安身邊的一個衛士砍倒在地。

    郎官們衝入車師人群中,大砍大殺。車師人還沒搞清狀況,一邊向後躲,一邊大聲喊冤,卻沒有人敢上前反抗。趁著這個機會,李當戶等人迅速控制了要塞大門,射出一隻鳴鏑。

    藏在要塞外山谷的騎士蜂擁而入,被喊殺聲驚醒的車師人驚慌失措,如無頭蒼蠅,只當是要塞外的梁嘯等人攻城。等他們發現敵人來自身後的時候,頓時目瞪口呆。

    李當戶迅速搶佔了要塞南門,再次射出鳴鏑,向梁嘯發出暗號。

    鳴鏑離弦而去,劃破夜空。

    ——

    正在帳中練箭的梁嘯忽然停住,側耳傾聽。

    「主人,怎麼了?」帳外的阿爾法聽到帳中動靜,連忙走了進來。

    「弓鳴了。」梁嘯嘴角挑起,露出一絲笑容。他收起弓,張開雙臂。「阿爾法,叫大虎來。貝塔、希婭,通知各國將領,把他們都叫起來。希格瑪,給我披甲備馬,準備進城了。」

    雖然沒有梁嘯這麼好的聽力,可是阿爾法四人對梁嘯的耳力深信不已,立刻分頭準備。這幾天,雖然梁嘯什麼也沒說,但是身為梁嘯的近侍,她們知道梁嘯每天晚上都不肯脫衣睡覺,而希臘少年們也都和衣而臥,人不解甲,馬不解鞍,就是在等消息,在等這一聲弓鳴。

    如今,這弓終於鳴了,苦等多日的機會終於來了,她們又怎麼能不興奮,怎麼能不迅速行動。

    「主君。」龐碩低頭鑽了大帳,雙手抱拳,眼神狂熱。

    「立刻通知老謝,全體出擊,搶佔要塞。」

    「喏!」龐碩應了一聲,轉身出帳。

    時間不長,謝廣隆、龐碩率領希臘少年衝出了大營,直奔要塞。看到急帶靠近的火龍,李當戶如釋重負,立刻吩咐人找開大門。

    騎士們狂奔而至,魚貫而入,達阪要塞易手。

    -

    -(未完待續。)


第328章 等弓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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