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明1617 作者:淡墨青衫(連載中)

 
uuuuuuuuuu 2015-8-18 16:37:5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63 353786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18:41
第一千三百零八章 變化

    張瀚輕輕點頭,確實如此,為什麼連續兩年開荒才三百萬畝……其實也就是江南一個州的土地田畝數字,若是純粹以人力來墾荒,一年墾出幾十畝來就算不錯了,而草原上是不缺乏牛馬的,不管是牛耕還是馬耕,畜力充足就是絕大的助力。

    加上鐵器充足,各種器械要多少有多少,鏟叉耙鋤數量充足,質量上乘,如果人手充足的話,所缺乏的當然只是肥力。

    好在還是牧畜數量充足,只是散放的牧群想收集糞便也不容易,多半還是要靠圈養的豬和雞還有少量收集的牧畜糞便來積肥肥田。

    如果不是這麼綜合考慮,田畝數字應該過千萬了。

    當然就算這樣,三年之後,開墾千萬畝良田也非難事……

    “至於種何作物,這都是孔先生安排的。”李東學接著道:“有二百萬畝是打算來春搶種一次蕃薯,主要是用來肥田,收上來的蕃薯也對軍需不無小補,有近三十萬畝是打算種過冬的小麥,孔先生專門叫人在陝北甘肅一帶選了不少麥種,打算試種出相對耐寒的麥種。草原上過冬太冷,孔先生擔心麥苗越冬困難,所以種麥的面積不大……平均畝產能過兩石就不錯了。另外剩下的就是全部種越冬的菜,蘿蔔最多,豆類也多,明年軍司肯定不缺蔬菜……北虜真是廢物,這麼多土地硬是種不出菜來。”

    張瀚失笑道:“也不能全怪北虜,他們天生就沒有這種技能屬性。”

    幾個人都不懂技能屬性是什麼,不過並沒有影響他們聽懂張瀚的話。

    相處的時間越久,張瀚叫人聽不懂的話就越多,這樣反而顯得更加神秘,也叫人隱隱生出些敬畏感來。

    “孔至之辛苦!”張瀚感慨道:“還有兩三個月過年,然而天氣會越來越惡劣,叫他提前兩月回青城來吧。”

    孔敏行的家眷又從李莊搬到青城來了。

    從一個名臣弟子到李莊幫忙,然後放棄仕途,帶家小正式搬到李莊,再從李莊到青城,孔敏行的變化也是說明了張瀚實力的變化……現在不誇口的說,招攬一些不得意的舉人已經不費什麼事了,最少秀才舉人這種階層的部屬,大可多招一些裝點門面,只是張瀚不屑如此,否則的話,宣大一帶,可以任他挑選。

    城門口除了商團軍之外,還有一隊蒙古人在來回巡邏著。

    天寒地凍,大雪紛飛,城頭上下已經是銀裝素裹,巡邏將士都是一頭一臉的雪,不過見到張瀚時,所有人臉上都是露出了笑容。

    “今日你們辛苦了。”張瀚打開車窗,對著兩隊士兵道:“下值之後,可以每人喝二兩燒酒,不要多飲哦。”

    “多謝大人!”

    所有人都喜上眉梢,那隊蒙古人應該是銀錠的手下,也是按商團軍的規矩管束的,平時當然不准飲酒,這樣的雪天,能在下值後喝上兩口,雖然只准喝二兩,叫這些酒量大的漢子感覺頗為遺憾,但這已經是意外之喜了。

    從城門洞進去,張瀚就道:“城中模樣,大有不同啊。”

    李慎明得意一笑,說道:“你在外這麼久,當咱們就什麼事也不做?”

    李東學道:“不僅是青城這裡,軍司打算這兩年財政上緩過一些來之後,還是要修復舊中都,那邊地方大,才真正好做文章。”

    說到這話,眾人都是拿眼看田季堂,田季堂苦笑一聲,攤手道:“我跟著大人一路到賽音山達和戈壁區,修好的路,以安固裡淖為一站,每六十里一站,直抵買賣城為止,三十個站的規模幾近於軍堡,每個站的成本都在萬兩以上,每六十里要用的銀兩是五千兩,這條路修起來,加上買賣城,用銀沒有百萬也差不離了。明年的預算我們還沒有做出來,但估計大虧空沒有,小虧空還是要有的。除非是新的保險業務大賺特賺,那壓力便是小的多了。”

    “說起保險的事。”孫敬亭笑道:“那個史從斌,真是伶俐人,叫他找著這樣的一個好機會,算是把得罪咱們的事給開解了,日後也不好再對付他了。”

    李慎明冷笑道:“上回擠兌的事,我們就說要等丟開手之後好好和他說道說道,這廝倒真是乖覺啊,這下真的沒法對他下手了。”

    “他那個侄兒史可法也算是運道好。”孫敬亭道:“也是藉著咱們的力逃出京師,不然憑他左光鬥得意弟子的身份,加上探監諸事,風頭是出了,也是入了廠衛的法眼,沒有咱們,還真是不一定能逃出去。”

    張瀚卻是知道史可法是有驚無險的,不過有了援手之恩,算是結了善緣。然而張瀚對史可法興趣缺缺,就算將來也最多是拿出來當個千金市馬骨的馬骨,說白了就是吉祥物。

    風骨史可法是真的有,明末時投降的變節的大臣太多了,史可法算是當時的一個異類,確實令人尊重。

    不過後來剃髮令下,諸如嶺南三忠這樣的仁人志士慷慨殉國,又對抗清大業做出了相當的貢獻,相形之下,史可法就黯淡了許多,若其不是在東林黨中的地位,其實連馬骨也是不怎麼相配的。

    孫敬亭幾人繼續閒談,草原上的九月和內鎮不同,大雪會一場接一場,幾乎沒有什麼間隔的時候,如果以這幾年蒙古人的經驗來看,很多地方易造成雪災。

    後世的電視新聞上人們會看到草原區域的雪災,那是真正的內地人想像不到的大雪,幾天幾夜大雪不停,雪把蒙古包壓跨,掩埋,大雪有半人多高,根本出不了門,儲備的食物吃光人就只能等死,牧畜的牧棚會被壓跨,會被凍餓而死……這個時代的雪災比後世更加猛烈幾分,軍司已經提前做好了相當的準備,然而在土默特很多牧場都有隱憂,主要是不少地方男子還被拘押著做工,男丁不足,就算有軍司幫助,這個冬天還是會相當難熬。

    “糧食,糧食要給足。”張瀚聽了幾句之後笑著說道:“只要不凍死人餓死人就不怕,牧群受些損失難免,這幾年咱們就禍害了不少是吧,明後年人手足了,牧人全放回去,給他們發糧,好生給咱們放牧,三五年功夫牧群數量就又起來了,到時候販到京師和南方,大賺那些南方土包子的銀子!”

    眾人聞言都笑,也知道是張瀚辛苦數月,主持了對察哈爾的防禦戰後返回青城,精神上特別放鬆,才會有眼下的表現。

    張瀚卻是對眼前的一切感覺十分滿意。

    舊有的大量的佛寺要麼拆掉重建,要麼在原本的基礎上改建。

    蒙古人和喇嘛們當然不高興,不過在武力不如人的提前下,不高興也就像個屁,放出來就化成清氣,啥也沒有。受壓制一方的情緒就像彈簧,稍微按一下其實是好事,叫他們明白自己的地位和身份,只要不按到底,也就是張瀚說的糧食和不餓死人,稍許給一些壓迫反而是件好事情。

    城裡只有銀頂寺還保留著,算是給蒙古高層一些面子。

    汗宮也保留著,不過範圍縮小了很多,護兵侍衛倒是都是土默特部的蒙古人,也算是叫繼承了汗位的俄木布洪小台吉安心。

    朝廷對青城這邊的情形兩眼一抹黑,既然俄木布洪是已故卜石兔汗的長子,內部也沒有明顯的反對跡象,三邊總督和宣大總督都未發現異常動向,在七月時,朝廷已經派了欽使到青城,正式冊封俄木布洪為順義王,新的土默特部的首領。

    除了銀頂寺和汗宮,城裡大大小小的佛寺已經改成了標準的漢人住宅模樣,大街上栓馬石下馬石,三開間的門房朱門大開,照壁儀門俱全,一般的門戶也是有門房正房北屋兩邊對稱廂房,一路過來,不少小孩子都在院門口街道上玩耍,婦人們在院裡收拾和準備做飯,煙炊和香氣混雜在一起,典型的漢人城池氣象已經顯現出來了。

    城中有幾處小型兵營,穿著制服的軍人昂首挺胸的行走著,身上銅扣熠熠生輝,披風和大帽上落滿了雪,軍人們也並不在乎,惹動了一些並未出閣的姑娘們眼波直探,和裕升的地盤裡,對軍人的尊崇就根本不加掩飾了,各家結親都以與軍人結親為榮,誰也不能確定,今天還是大頭兵的普通新軍將士,數年之後會不會升到軍官的地步?一個連級軍官,最少也能分千五百畝地,那可是孔先生弄出來的熟田,有軍司幫著經營,要是普通的千把畝地,一年的出息頂天百來兩的出息,在軍司手裡,一年最少能分二百三百的分紅,若是到了營級和團級,一年最少千兩以上的出息,並且可以傳給後人,福澤子孫。

    軍人的地位光是憑口說是無用的,實在的好處加上各種舉措,加上多年的努力,總算是把軍人的身份地位給抬了上來。

    三三兩兩的吏員從各個行軍司的辦事衙門裡走了出來,他們也是一打眼就看到張瀚等人的車駕,有一些年輕的後生已經歡呼出聲,張瀚也是笑著向他們揮手致意。

    這些吏員年紀大些的多半是招募來的,有不少人都有秀才身份,然後在李莊那邊接受系統的公務員的訓練,有一些則是從李莊各處的學校中畢業出來,原本就接受過系統的公務操作的訓練,出來之後實習一段時間就能上手。從各個學校出來的,除了優秀的苗子挑到軍隊,也有相當多傑出的青年被充實在各個軍司,可以說,和裕升能不停的發展壯大,各地的生意都越做越順手,各種政務越來越流暢,這些吏員的作用也是極大。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21:51
第一千三百零九章 放棄

    軍營裡早就把炮兵軍官起了很合適的綽號:熊貓。

    當然不是說他們很珍貴,事實上熊貓這玩意還是在常識課程中學習到的,張瀚親自編寫的這課程稀奇古怪,什麼都有,人們對這種動物那明顯的黑眼圈印象十分深刻,這個綽號傳到張瀚耳朵裡時,一群炮兵軍官很憤怒的過來告狀,不過張瀚聽說後笑的前仰後合,這事兒也就不了了之,熊貓這詞就算定下來了。

    “熊貓”還有周耀所部的“毒蛇”,這算是和裕升的兩大特色。輜兵、運輸大隊的綽號則是“騾子”,對此運輸兵們更感覺悲憤,不過有熊貓們的遭遇在前,他們再不滿也只能忍受下來。

    屋中響起一陣火石的咔嗒聲,接著就是裊裊青煙升起,屋中頓時煙霧瀰漫,孫耀忍著不適,繼續指著最北方的箭頭道:“三路出擊,一路從北邊的二龍河堡直趨大青山西邊的那木兒台吉五部地方,然後西向歸化城的北邊區域。任務由第五團擔任。”

    楊泗孫站起身來,抱拳道:“領命。”

    張瀚輕輕一點頭,這是純粹的軍事會議,只有最高層的軍隊主管和孫、李二人陪同參加,但兩個高級文官和張瀚本人都沒有出聲,這一場大戲的主角是孫耀。

    這幾年來,礦工出身的孫耀把精細不懼瑣碎的天性發揮的淋漓盡致,參謀工作是很不顯眼的工作,最少在中國人眼裡能在戰場上殺伐決斷的統帥,披堅執銳的猛將才是人們心中傳統的將領形象,參謀既然不是傳統型的將領,也不是人們想像中的搖著羽扇的狗頭軍師,定位上很是尷尬。

    好在參謀司在孫耀的領導下,一步一個腳印走的十分紮實,參謀軍官已經派到大隊一級,每個參謀官都是主將合格的好幫手,或許參謀官不像軍政官那樣貼近士兵,瞭解士兵的疾苦和解決士兵的麻煩而廣受愛戴,但參謀官的作用也是沒有哪個士兵或軍官能夠否認的了。

    “銃騎兵第二團負責策應步兵第五團,並且對喀喇沁部和漠北方向的動向加以戒備。”

    朱大勇站起身,也是和楊泗孫一樣一抱拳,正色道:“得令。”

    “步兵第二團,負責和輜兵配合,戒備套部的進攻。”

    這一次李來賓的臉色十分勉強,抱拳之後的得令聲也很低沉。

    “步兵第一、三、六三個團,和槍騎兵團,銃騎兵第二團配合,由小黑河堡,歸化堡,小黑河口三路出擊,直擊歸化城。”孫耀壓住心中的激動,正色道:“三路出擊,具體的時間參謀軍司會在會後以密件形式發佈到各團主管手中,請大家按軍令行事,努力吧!”

    “得令!”

    這一次,所有的軍官都一起抱拳,大聲答應下來。

    “完了,一切都完了。”

    習令色在十幾天前分別向漠北和套部還有喀喇沁部派出使者,請求這幾個部落看在當年達延汗和俺答汗的份上前來援助,然而使者紛紛返回,除了套部的火落赤隱隱約約答應出兵外,鄂爾多斯部表示會追隨火落赤,白洪大台吉還是表示愛莫能助,不要說他們面臨著林丹汗的威脅,就算是沒有察哈爾部的威脅,興和堡到尚底堡和二龍河堡是一條長長的斜線,正好直抵漠北和南到張家口一帶,將喀喇沁部牢牢的擋在外圍,今年的情形已經和去年完全不同。當時喀喇沁部可以從二龍河和大青河那一片地方通過,那邊水草豐茂,大軍趕著牧群過來時毫無滯礙,當時喀喇沁部在這裡和卜石兔汗所領的土默特大軍會合,然後按阿成台吉的想法直撲集寧堡,現在一年時間過去,又是一年的夏季來臨,然而草原的局面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卜石兔汗已經死了,可恥的被自己的部民暗殺。

    阿成台吉也死了,被自己看中的蒙古勇士所殺。

    習令色如願以償的實現了父祖三代的理想,完全掌握了土默特部的大權,然而他得到的是一個無比殘破的土默特部。

    丁口損失了一半還多,現在土默特部只有五萬丁了,和俺答汗極盛時的十幾萬丁口完全無法相比。

    左右哨之間矛盾重重,托博克等台吉被槍騎兵團殺的很慘,但他們寧願帶著自己的牧民逃往北方或西方,就是不肯回歸到青城接受習令色的保護。

    漠北的三汗原本對土默特部保有尊重和忠誠,不亞於對察哈爾的共主大汗的忠誠。然而現在只有土謝圖汗積極響應習令色的求援請求,在本部動員兵馬,然而土謝圖汗部雖然是漠北最大的汗部,丁口也只有數萬而已,漠北三汗所部加起來十餘萬丁口,而且分散太遠,力量很弱,彼此內部還有牽制,這也是他們一直擅長服從的重要原因。不管是俺答汗還是圖門汗,或是林丹汗和卜失兔汗,漠北三部都對這些強力的大汗都很順從,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舉行一次九白之貢的儀式,那是蒙古人表示臣服和尊重的最高禮節,類似漢人的封茅貢土。

    然而現在三部已經分裂了,土謝圖汗有明確的回信,但表示也會等候其餘兩部一起行動,畢竟光是土謝圖一部的增援毫無用處……和裕升的商軍在大青山脈佈防,三部聯軍要麼繞道,要麼只能翻過戈壁,要麼就只能正面突破和裕升的防禦,雖然和裕升在北方的防禦並不嚴密,但要漠北三部這種從未打過硬仗的鬆散的聯盟和孱弱的兵力來和商團軍會戰,對他們的考驗也太嚴厲了些。

    所以,土謝圖汗的態度可喜,但實際的結果只能叫習令色更加鬱悶。

    而且土謝圖汗似乎還提起北方有麻煩,在庫倫城西北的區域土謝圖部正在和一小支來自俄羅斯人的冒險者交涉,雙方還打了幾場,蒙古人毫無例外的遭遇了失敗,對此土謝圖汗十分憤怒,只是礙著俄羅斯人的強悍和在北方的力量,土謝圖汗繼續派人和俄羅斯人交涉,希望對方能自己退出去。

    在這樣的情形下,土謝圖部所謂的答應出兵,只能說是鏡中花,水中月了。

    盛夏將至,蒙古草原的白天也是開始有酷熱的感覺,然而習令色坐在金碧輝煌的汗宮中只是感覺發冷,這空曠的大殿似乎在述說著蒙古人短暫的中興和輝煌的過往……就在二十年前,這裡杯中酒不空,殿中客常滿,習令色隱約還記得大殿之中形形色色的各種人都有,最顯眼的是來自西藏的喇嘛,穿著紅袍,戴著莫名其妙的高帽,口中的蒙古語晦澀不清,他們盤膝坐著,擺出一副上師的神秘模樣。蒙古人很吃這一套,信奉喇嘛的人越來越多,佛寺也越建越多,青城中就有好幾座佛寺,草原上到處都有佛寺,大家都信奉著喇嘛,希望得到佛的保佑,然而信佛的人多了之後,蒙古人反而越來越弱小,都被人欺負到家門口來了。

    “濟農,”一個台吉盤腿坐在習令色的下首,冷冷的道:“我們應該怎麼辦?”

    “漢人已經明顯要大舉用兵。”白音台吉道:“生死存亡就在這幾天。”

    “總要有應對的舉措吧。”一個和卜失兔汗較為親近的台吉冷冷的道:“當年素囊台吉和現在的濟農都說昔年的大汗是無能之輩,現在考驗濟農本事的時候到了。”

    所有人七嘴八舌的說著,但習令色幾乎要縮成一團,眼光也只盯著自己身前放著的上等的羊奶酒。

    所有人都有些憤怒,他們都承受著巨大的壓力,大家的牧場要麼被迫放棄,要麼被嚴重的騷擾,就算是靠北方的草場也時常被和裕升的騎兵襲擊,在銃騎兵和槍騎兵的壓力下,方圓千里之內沒有一處地方是安全的。土默特部東西七百多里,南北五百里,這是核心地帶,也是他們的傳統牧場,現在這些地方都被商團軍的騎兵騷擾,沒有人能夠安心放牧。

    去年因為圍困集寧堡,各部都蒙受了相當大的損失,原本指望今年能夠回覆些元氣,誰料今年過的比去年還要糟糕的多。

    巴圖台吉紅著眼道:“今年冬天,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就算我們能打敗和裕升,我們也完了。”

    “這兩年我們損失的丁口太多,很快各部發覺了我們的衰弱,看到我們流出的鮮血,各部會像狼群一樣撲上來嘶咬。”

    所有人都垂下了頭,以前大家內爭時都恨不得你死我活,現在各人才明白整個部落的強大才是最要緊的。

    殿中傳來深沉的嘆息聲,半響過後都沒有人說話,台吉們三三兩兩的站起來,有人仰臉就走,有的人瞟一眼習令色,看到這個濟農還是垂頭坐著,於是轉身離開。

    習令色的幾個最親近的盟友選擇了留下,等外人走到差不多時,習令色終於道:“這個時候人心各異,我們沒有辦法把所有人都統合在一起,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依託堅固的青城來固守。漢人雖然野戰的實力遠在我們之上,但我們有雄偉的青城,我已經下令囤積了不少糧食,只要我們堅持到入冬,草原上的大雪和寒風漢人們抵受不住,熬過這一年可能會有有利於我們的變化……”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21:51
第一千三百一十章 賀喜

    “恭喜大人完成這樣的偉業。”

    除了孫耀等人外,李從業等將領也趕了過來,眾人一起向張瀚抱拳賀喜。

    在額麟臣等人退下之後,所有人都面露笑容。

    調兵的時間不算,真正打起來只有兩天,兩天時間,加起來十萬丁以上的兩個蒙古大部落就被征服了。

    所有人都替張瀚感覺高興,人們擁擠著想站在張瀚身邊,而又始終要保持著一點距離。

    這種敬畏無形中是使張瀚感覺到了一點寂寞,眼前的人有不少是老人,跟隨他已經多年,但此時已經是拿張瀚當成標準的上位來對待了,一點距離最終會擴大為上位者與追隨著天塹般的隔離,張瀚是君,而所有人是臣。

    張瀚並不願如此,在他理想中的未來帝國一定不要是完全集權的。事實上漢唐時的中國政治也是集權式的,但還沒有明清時這麼厲害。

    宰相制度是最少要恢復的,君臣之間也不要搞的太上下分明。

    當然這只是一飄忽而過想法,現在考慮這些還為時尚早。

    從集寧堡的被困到小黑水河的大戰,再到漠北的艱苦穿梭,再到征服卻圖汗部,還有舊中都到尚義堡一線的對峙,和記的戰爭潛力越來越強,最終轉化為眼前的這一場輝煌之極的戰事。

    兩天時間,征服了十幾萬人的兩大部落,這種事就算上報給大明朝廷,普天之下,又有幾個人敢於相信?

    可以說,征服了套部和收復河套地區之後,大明這一百多年來的被動挨打的局面算是徹底扭轉過來了。

    甚至寧夏和榆林,固原還有山西大同等諸多軍鎮的戰略意義都嚴重被削弱了。

    這些軍鎮主要針對的就是土默特各部,也就是套部在內的各大部落,防患的也是這些部落的進攻。

    現在這些部落完全被和記消滅和掌控了,大明有一半以上的軍鎮失去了一百多年下來的強敵,可以說完全沒有了敵手。

    羌塘諸部是更加鬆散的幾十個部落的聯盟,而且羌塘人相當的封閉保守,也信仰紅教或黃教,他們也沒有絲毫進取心。

    如果不是和記的話,大明的西部邊鎮簡直可以裁撤掉了。

    但張瀚可以確定一點,榆林和寧夏等鎮不僅不會裁撤,相反還會做適當的加強。

    一直擔心和害怕的蒙古人是被消滅了,但消滅這些北虜的是更強大更值得人擔心的勢力,現在大半個草原換了主人,其更富裕,更有進取心,擁有更強的軍隊,要命的是有更好的政治體系人相對充足的人才,知道任何一點的大明君主都會夜不能眠,就算不知內情,當知道和記收復了河套之後,天啟皇帝也必定會感覺到深深的惶恐和懼怕。

    對現在的大明君主來說,要做的就是拚命保持現狀,甚至對和記示好,張瀚思緒飄忽至此,突然微微一笑。

    在場的將領們不知道張瀚在笑什麼,但所有人都是跟著一起笑起來。

    經過此戰之後,所有人對張瀚的敬畏更深了。在張瀚佈局之後,兩天時間就把仗打完了,在事前誰敢相信?

    套部最少有三萬人投降,是在商團軍和明軍的雙重壓力之下,有的是早就要投降,有的則是迫於重重壓力。

    這支一直在打仗的部落軍隊還是有不少人想打下去,可是在這樣的局面下,神仙也難以挽回局面,關鍵是幾處地方被截斷了,套部沒有辦法再形成一個整體,連火落赤都跑了,連有效的指揮都沒有了,這仗還怎麼打?

    “稟報大人,”一個軍官飛馬趕至,稟報導:“火落赤抓到了。”

    “哦,在哪兒抓到的?”

    “在灰城子一帶,他想化裝成普通的牧民往東邊跑,被獵騎兵給兜住了。”

    張瀚想了想,說道:“帶回青城去,交給軍法司會審吧。”

    眾人都不怎麼在意,在出征之前張瀚曉瑜過套部和鄂部,哪怕是在最後關頭投降也能得到善待,但火落赤堅持抵抗,最後還想著逃走,他當然不可能得到禮遇,等待著這個頑固老台吉的命運不可測,要看軍法司拿出什麼樣的判斷。

    張瀚無意影響判決,不管是什麼結果他都會簽字執行。

    “部隊抓緊把俘虜送往青城一帶安置,我們在北邊和西邊都需要人手。”張瀚沉思著道:“對套部的人儘量用在礦山和修路上,對鄂部的人用在耕作和放牧上,可以分零碎了來用。河套地區不准他們再回來,這一大片地方我們將用來耕作,要吸納更多的人到這裡來。”

    張瀚也沒有大規模破壞生態的打算,不過河套地區不可能再給蒙古人了,這裡除了少數地方用來種糧食外,可以大量的種植經濟作物,甚至是種植樹木也都可以。

    關鍵是要引入人流,建立屯堡,這一大片地區在內地最少是十幾個州府五六十個縣的範圍,張瀚則打算重建四郡,每郡可以有兩到三個縣和三萬左右的純粹的漢人屯田,這就夠了。

    只要納入和記的貿易體系內,十幾萬人鎮守的河套地方遲早會發達和繁榮起來,五十年或百年之後,那裡可能會出現幾十個郡縣,那時候張瀚當然早就不在了,但能在歷史上留下這樣的印記,就算沒有更高更偉大的事業,這就樣也是足夠了。

    當然對做出來的事張瀚還要去守,明軍不足為患,西部也沒有強敵,張瀚還是決定在都思兔河與白城子一帶設立幾個大型軍堡,建立一系列的火路墩,留下兩千人左右的騎兵駐守,加上五六千人的輜兵,整個河套地區就穩定下來了。

    “休整時間定為三天。”

    張瀚定下來的休整時間比戰爭的時間還久,這一仗由於銀彈攻勢打的相當順利,不然的話就算硬突破防線,追剿那些四散奔逃的牧民花費的時間都得按月來算,小股的逃兵無所謂,超過萬人以上的逃敵不去剿滅始終不能放下心來,所以這三十萬花不僅花的值,而是花的太值了。

    “休息時間似乎有點短?”李從業有些謹慎的發問道。

    “不是久,是有些長,但考慮將士們的疲憊和緊張,還有我們要穿越沙漠回去,加上要穩定局面,展現一下大軍的實力,所以才定了三天。”面對疑問,張瀚解釋的相當詳細。

    “大人是說,”李從業斟酌著道:“要趕過去東線那邊?”

    “嗯。”張瀚沉吟著道:“這一次打的這麼急,這麼緊張,主要是因為我考慮到東線可能會有的變化。”

    “遼西那邊,不是說女真人還在謀劃打寧遠?”李從業道:“如果打下寧遠,關門就直接面臨東虜的壓力,這個時候,東虜也很難脫身吧,誘惑就在眼前,沒幾個人能把持的住。”

    張瀚點頭道:“這確實是,不過我相信寧遠會守住的。”

    “這是大人的直覺嗎?”李從業小心翼翼的問道。

    張瀚的直覺在和記的高層已經相當有名,有不少事情張瀚做出了匪夷所思的決斷,最終的結果卻是與張瀚的判斷完全一致,每次的結果都是張瀚勝利,這使得很多人抓狂,包括李慎明和孫敬亭在內都是詢問過張瀚為什麼會做眾人想像不到的判斷時,張瀚經常的反應就是打個哈哈,實在不行就說是直覺,反正也沒有人能鑽到他大腦裡去探尋一下真假。

    這一次張瀚不打算把這事推到直覺上去,畢竟往下去是整個軍司和軍隊體系的全面動員,不好用這種太不嚴謹的說法。

    張瀚道:“這一次不是直覺,是判斷。寧遠城我見過,城高且窄,根據十三山行軍司的報告,寧遠城現在塞進了三萬來人,一個垛口夠站兩人的,用雲梯來攻城想都別想。要用沖車一類,則寧遠城頭有二十多門紅夷大炮,這種火炮等於我們的十二磅炮,每門重五千斤以上,打放時地動山搖,東虜再堅強的戰鬥意志和攻城器械都不可能敵的過紅夷大炮,加上城中的兵備道是袁崇煥,此人有蠻子之稱,意志堅強。這是其次,關鍵是他能掌握住軍隊,不管是祖大壽還是滿桂,或是朱梅等諸將都會被他牢牢控制在手中,一團散沙的軍隊和令行禁止的軍隊絕對是兩種不同的層面,也會帶來完全不同的表現。

    李從業沉默半響,大約是在腦海中想像寧遠城的模樣。

    一座三里周長的小城,城高且固,內裡塞了近三萬將士,且都是裝備相當精良,餉械充足的遼鎮精兵,還有一個向來殺伐果決的文官鎮守,調和武將之間的不服和矛盾,城頭還矗立著十二磅炮,城中糧餉充足,士氣肯定不低。

    “老奴要撞的頭破血流了。”李從業的話裡充滿著幸災樂禍的感覺。

    張瀚搖頭道:“他們損失不會太大,攻城麼,總有機會攻下來才會有損失,像這種堅城,碰一碰就知道打不下來的,乾脆撤退了事。而東虜在遼西所獲頗豐,其戰力會有大幅度的上揚,這兩年因為天災加上老奴折騰消耗掉的元氣會補充回來很多。”

    李從業還沒有說話,孫耀便接話道:“我明白了,大人是擔心東虜既打不下遼西,又沒有折損士氣和兵馬,還獲得了大量的軍械錢糧,等夏季時他們會向草原用兵。”

    (本章完)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21:51
第一千三百一十一章 巡視

    第二天清晨,張瀚早早起身,在集寧堡外與軍人們一起跑圈。

    最近集寧堡的駐軍很多,好在地方是足夠大,駐軍少量駐在堡中,多半駐紮在軍堡之外,劃分區域設立軍營,營地當然是以帳篷為主,不過外圍斜插長槍,豎柵欄,立箭樓,放鹿角,這些事都是做的一絲不苟,營中道路分明,營地寬敞,除了做好防禦外,防火,引水,挖坑建廁所這些事也是按足規矩來做,這也是張瀚給軍中立下的鐵規矩,哪怕就駐防一晚,也得照足規矩把營地建好。

    如果駐紮時間超過數日,還會劃定地方,用碾子等物建成簡單的校場和靶場,用來給步兵和騎兵們訓練所用。

    張瀚出來時,也是引發了小小的轟動,很多士兵和軍官集成了小型的方陣,在自己的主帥身後跟著一起跑起來。

    十幾圈跑過,每人頭上都汗氣蒸騰,張瀚向一個個方陣中的軍人笑著揮手,從斜道上離開,身後是一片歡呼聲。

    待張瀚洗浴換衣後出來,李慎明孫敬亭和孔敏行孫元化等人都趕了來,昨晚的雪雖小,早晨草原上的地塊都凍住了,殘雪雖然是淺淺一層,但凍成冰花模樣,地面很滑,大家都沒有辦法騎馬,只能走路趕到張瀚這裡,幾個文人都凍的臉色鐵青,只有孫敬亭還好些,各人的臉色和張瀚頭上的汗氣和紅潤的臉龐形成了鮮明的反比,眾人面面相覷,不覺都是大笑起來。

    孫敬亭道:“早晨文瀾跑圈,在下也舞了半個時辰的劍,你們這幾個,真真是四體不勤啊。”

    孔敏行有些慚愧的道:“我在李莊附近時,也曾早起鍛鍊,結果這兩天天氣太冷就斷了早起,看來還是要堅持。”

    張瀚笑笑,說道:“其實早起鍛鍊,除了打熬自己的身體,增強體魄之外,也能振奮精神,增強毅力,有百益而無一害。”

    李慎明是打死也不肯早起鍛鍊的,當下不耐煩的叫道:“冷死了,咱們還上車不上?”

    各人都哈哈一笑,馬車早就準備好了,是一輛大型的載人大車,各人從車門處魚貫而入,到了車中就感覺一陣暖和,孫元化還是第一次坐這種車,車裡的一切都顛覆了他的認知,椅子包著皮,很寬大舒服,各人一個座位對面而座,座位邊上有扶手,也墊著軟軟的皮子,胳膊放在上很舒服,車裡還有箱子,暗格一類的東西,也不知道放著什麼在裡頭,有一個銅製香爐,在兩排座位的正中,正裊裊飄著檀香,車廂裡有香氣氤氳,令人感覺十分舒服,座位底下,則是燃燒著一個個雲銅所制的火爐,內裡燃燒著上等的胭脂炭,車子外觀很普通,甚至有些怪異,前輪小後輪大,車廂過大,誰知道進來之後,居然是這般情形。

    “怪不得人家說和裕升的車不是一般人能坐上的,”孫元化感慨道:“想來這車是特製,貴地那種幫著在各處載人的大車,可沒有這般陳設。”

    “這是自然。”張瀚笑道:“總是稍有差別。比如遵路兄的馬車,比我的這輛陳設可是要豪華的多,車廂壁上,可是鑲嵌了不少名貴的東珠,一顆珠子,就抵得過千兩銀子呢。”

    上等東珠,一顆賣上三五千兩,不在話下,一般的東珠也得值幾百兩,車廂壁上拿東珠當裝飾品,李慎明的豪富可想而知。

    孫元化用十分羨慕的眼光看了一下錦袍在身的李慎明,臉上的表情也是十分複雜。

    車身動了一下,幾乎叫人不大感覺得到,張瀚已經下令把車廂兩邊的窗簾拉開,初升不久的陽光光線一下子曬滿車內。

    車廂兩側,用的不是琉璃車窗,而是正經的玻璃,透亮程度當然不是琉璃能比的。

    “這東西是從澳門買來的。”張瀚道:“其實製造並不複雜,但工藝流程由泰西人把持著,給再多的錢也不賣,這玩意,咱們可是造不出來。”

    孫元化冷哼一聲,說道:“我問過湯若望,他只含糊說了一些原理,這幾個月,除了幫著制機器,我也試試弄這東西,看看能不能試製出來。”

    “千兩黃金。”

    “什麼?”

    張瀚微笑道:“製出來了,給初陽兄千兩黃金。”

    孫元化十分軟弱的哼了一聲,說道:“真是滿身銅臭,怎麼什麼都提錢……”

    眾人都悶聲笑著,張瀚沒有笑,臉色十分嚴肅,現在和裕升的載人大車已經開闢了不少大同鎮和太原鎮還有延綏鎮,當然也包括宣府鎮和到京師,保定一帶的路線,這些路線都是和裕升勢力發展比較穩固的地方,至於更往西或是往南,暫時還沒有開通路線的打算。

    若是發展順利,張瀚可能會往南發展,不過最多也就到河南的幾個大府與山東為止,至於往西,張瀚並沒有在陝西立太多分店的打算,陝北窮困不說,幾年後還有大規模的農民起義,到時定然玉石俱焚,沒必要投入太多。

    未來幾年,不僅在內地需要大量的載人客用馬車,往草原經營也需要大量的人手,會開闢好幾條直線距離超過二百公里的路線,沿途設車行補給站點,馬車別的都好,就是車窗這一塊和歐洲不是一個量級的,用琉璃可以將就,不過也就是將就。

    車身並沒有太大的震動,只有時候人們感覺車身在傾斜,這一片草原一望無際,肉眼完全看不到盡頭,集寧堡修在海子的東南方向,這裡在漢唐時屬定襄郡,在唐時屬雲州,宋時屬雲中府,大明時曾經設興和路,後來戰略收縮,廢棄此地,遂又成為蒙古人的牧場。

    以集寧堡為中心,從東南到西北,西南,東北,方圓近五百里地方已經盡在掌握之中,蒙古主力撤走之後,原本少量遊牧的牧民也是全數撤走,集寧堡這邊的地勢較為平緩,以十分平坦的草地為主,往西邊走幾十里,就開始出現大片的山地,先是成片的丘陵地區,接著山勢開始陡峭,看不到邊的山地開始出現。

    大車就是往西走,開始十分好走,後來車身顛簸開始嚴重起來,孫元化趴在車窗邊往外看,車身顛的雖是厲害他也並不在意,眾人先是不太理解,後來才想起來,這人是剛坐著老式的兩輪大車從京師一路到大同這邊,眼前的這一點顛簸對他來說還真不算什麼!

    近午時時,大車終於停下,隨行的蔣義等過百騎兵散開護衛,張瀚知道在前方最少二十里處肯定還有大量的哨騎,一旦出現大規模的北虜騎兵就會立刻有哨騎發出警告,這麼遠的距離足夠張瀚等人回到安全地帶了。

    各人下車之後,感覺到與在集寧堡那邊完全不同的景像。

    這邊多以山地為主,當然因為蒙古這邊地廣人稀,山地上幾乎完全沒有開發過的痕跡,更不可能有山村村落和山民居住活動,山巒綿延不絕,高矮不一,惟有樹木,灌木,雜草,長的一從從的,十分茂盛,在張瀚等人下馬車後,似乎眼前不遠處就有獸群活動的蹤跡,有一個護衛象徵性的向那邊灌木從裡發射了一銃,立刻驚起無數的鳥群和獸群奔逃。

    “這裡也會修一個堡。”張瀚帶頭爬上一個土坡,四周的灌木和雜草都長的一兩丈高,需要侍從用馬刀把雜草和灌木砍開,人們才容易爬上山去。

    在山上極目遠眺,西邊還是以山地為主,但視力盡頭似乎又是以草地為主,地勢漸漸平緩下去。

    張瀚道:“我們過來那邊是喀喇沁的牧場,也是方圓過千里,這邊是土默特部的牧場,現在已經看不到一個氈包了。這裡是山地為主,原本是他們打獵的地方,現在當然也不可能有獵人前來。此前,沒有在這裡築堡是因為缺乏水源地,而且距離直線的點太遠,現在我們已經控制了點,可以再往下控制面,這裡築一堡,北方再築一堡,輔以軍台煙墩,東南方向的海子和草原,我們就算真正佔下來了。”

    孔敏行站在山坡上,看著斜坡一路向下,到處是青黃色的雜草和灌木,這小山的山勢倒也算得上平緩,在陝北一些缺乏良田的地方,這種地力還不錯的山丘肯定也被開墾出來,成為良田了。

    特別是山澗小溪緩緩流淌而過,勉強可以作為引水的水源,這一片山地,勉強開墾的話,其實也可以開出數萬畝的良田出來。

    不過,孔敏行自失一笑,東邊有百萬畝以上規模的草原可以開墾,自己幹嗎要打這些山地的主意?

    “至之兄,”張瀚這時站在孔敏行身邊,問他道:“一路從東往西,走了好幾十里,到這裡才是以山丘為主的山地,不過也並不很多,還是夾雜平原,繼續往西再過一二百里就是套部,往西南,就是河套地方了。”

    “河套啊。”孔敏行道:“黃河九曲,唯富一套,可惜我還沒有緣分走一趟這‘幾’字形的一套。”

    “河套很長,現在一半多在北虜手裡。”張瀚道:“不過遲早會是我們的,將來必定有機會叫你過去瞧。”

    “好了,說正事。”旁人在一邊看著風景閒聊,孔敏行正色道:“文瀾叫我走這一趟,想必是想說,背後至此建一堡,東南中心有集寧堡,安全無虞,然後這幾十里地下來,皆平原,除了鴛鴦泊等處外,還有小河數條,這些地塊都可耕作,是否?”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21:52
第一千三百一十二章 榆林

    洪承疇從晉北到陝北,打算到榆林和各個軍堡看一看。如果要把陝西都司和行都司的地盤都走一下,用時最少得超過三個月。由於他的職掌範圍主要是在陝北,所以洪承疇只打算在陝北附近的十幾個衛所和幾十個軍堡間走一下看一下,然後再去西安,最後回榆林上任。

    從上任提學不過兩年,然後任陝西督道參議,再轉延綏兵備,距離巡撫只差一階,洪承疇不僅顯示出了他的能力,也顯示出他在本科進士中的超強人脈。

    在朝任官的人,沒有能力很難上升,沒有人脈也很難有快速的上升通道。

    如果一個人又有能力,又長袖善舞,把各種人脈運用得當,其上升就不可阻止了。

    洪承疇在中年時就做到了三邊總督,後來以兵部尚書加銜轉任薊遼總督,可以說是大明疆臣第一人,如果不是遇到了更強力的皇太極和強悍的八旗兵,洪承疇的仕途之路肯定不會是以疆臣而結束。

    就算是在大同,在和記的強勢壓迫之下,洪承疇還是做到了自己的份內所有的事,最少在表面上無可挑剔,然後他轉任陝西,也是和同僚和上司相處的很好,展現出了很好的風儀和能力,再轉任延綏兵備時,人人都知道這個來自南方的官員將來的前途不可限量了。

    在上任途中,洪承疇看到的全部是淒慘的場面。

    到處是絕收的土地和十室九空的村落。

    只有一些實在走不動路的老人會留在村落裡,他們幾乎都是在垂死的狀態,就算不遠處的鎮子上有賑濟這些人也走不動了。

    不出意外的話等逃荒的人回到家裡,這些號稱留下來看家的老人多半會變成一具具的屍體。

    洪承疇知道這也是常態,官府和大鄉紳們會把這些事處理好,村落和集鎮中總有壯丁會留下來,會把這些事處理好的。

    在經過一些集鎮的時候,到處都有皇帝賑災的榜文,一些大戶和官府一起配合在施粥,這樣使逃荒的人數急劇下降。

    這也叫洪承疇感覺不錯,不管朝廷的賑濟有多少被經手的官員和吏員們瓜分了,或是被大戶們也參與進來分一杯羹,最少還是有相當多的賑濟落在了百姓的手中和肚皮裡頭。

    有這些賑濟就是一種指望,在最困難的時候人們也會想起皇帝會有賑濟,會有官府牽頭和大戶一起設立粥棚,或是發下雜糧,種子等物資,給人們重新安身立命的資本。

    這很不錯,人心裡一旦還有指望,哪怕是最困難的局面也只有少數的人會去冒險,比如土匪的數量確實增加了,但更多的人還是願意守著家鄉的土地和房舍繼續安穩的生活下去,只要還有指望。

    “這裡是吳堡,過了河就是鄂爾多斯地界。”一個長於山川地理的幕僚用馬鞭指著對面道:“那邊就是河套,看那邊還有沙地和山丘,但往前走一走就是青城一帶的土默川大平原。往西走更是河套平原,整個方圓近二千里山丘不多,只有少量沙地,多半都是肥沃的良田土地。北虜的套部和鄂爾多斯部都在那邊放牧。從河水往東是神木和府谷和山西地界了。榆林,就是這些地方的中心,鎮守著套部和鄂爾多斯,也和大同鎮協守著俺答汗和他的青城,也是土默特本部。”

    幕僚是榆林本地人,是一個年近五十的生員,這麼多年他走過無數的地方,當然也領略過相當的風土人情,人的性格應該沉穩了,但談起榆林的作用和地位時還是有些激動和自豪。

    不管怎樣,這座不大的鎮城在二百多年的歲月裡發揮著極大的作用,而且現在榆林的將門世家也仍然是忠義傳家,不管是尤家還是賀家,或是張家,都有人在各鎮當著總兵和不同級別的將領,榆林人有理由驕傲和自豪。

    當然幕僚此時還不知道,在十幾年後李自成進兵的路線上,各地紛紛投降,各總兵駐守的城池沒有人能夠堅守哪怕一天,只有榆林城在尤家和賀家的率領下,本城子弟紛紛上城駐守,死守不降,哪怕李自成給出再優厚的條件和待遇榆林將門和百姓們也是誓死不降。

    這是一個百年軍鎮的驕傲與堅守,不管大明怎樣,榆林的將門用自己滿門的性命回報了這個自己一直效忠著的國家和朝廷。

    “嗯,可是現在土默川被和記給佔了。”提起這個,榆林人出身的幕僚並沒有什麼不高興的,他道:“和記到底是漢人為主,加上土默特人原本就老實消停了,所以大同那邊已經沒有邊患了。”

    幕僚臉上露出驕傲的神色,他接著道:“現在只有咱們榆林能鎮住套部和鄂爾多斯了。大同人不想打仗,敢打的都去草原了。寧夏那邊軍鎮的實力太弱,所以咱榆林是現在西邊的定海神針。東翁這一次到榆林上任也是極好的機會,將來總會轉任巡撫,不管在山西還是陝西,一旦有什麼變亂,延綏鎮定然是出戰的主力,東翁早早認識和結交將門,是很好的機會,切切不可錯過了。”

    洪承疇微微點頭,臉上滿是溫和的笑意。

    現在他還不是三邊總督,為人十分和氣,沒有什麼威儀和架子。當然就算是他當了三邊總督時對人也十分的溫和客氣,不像孫傳庭那樣盛氣凌人,也不像盧象升那樣崖岸高峻。和洪承疇相處,總會叫人感覺如沐春風,心情愉快。

    洪承疇也確實是和這個幕僚一樣的想法,雙方都沒有把內心深處的想法說出來,但彼此都知道對方的意思。

    現在年年災荒,也幸虧年年有賑濟,但流民增多絕對不可忽視,各地的土匪已經大為增多,官府剿不勝剿,而各處州縣衛所甚至是道路上都處處是逃荒的流民,甚至邊軍也在飢寒交迫,處於相對不穩定的階段。

    這個時候就像是烈火上燒著的油鍋,一點水花都會使整個鍋爆炸起來。

    甚至就是一個大火藥桶,稍有火星就會把整個局面引燃。

    洪承疇有些悲觀,他感覺遲則三五年,快則一兩年,很可能在自己眼前就會有一場大規模的民變發生,到時候朝廷用兵之處極多,他這個轉為兵備任上的文官就很可能被迫領兵上陣。

    真正的考驗還在後頭,提前做好準備並不為過。

    高手對未來的考慮如同國手的佈局落子,總會提前若干步,絕不會事到臨頭才倉促落子。

    王朝的覆滅很少因為外因,多半是自己內在肌理的腐爛,洪承疇深知其理。

    這一次赴延綏上任,洪承疇身邊除了請來的文職幕僚外,還格外充實了自己隨行的內丁隊伍,他叫人薦了幾十個青年軍官在身邊,打算隨時調教,使這些軍官成為聽話的心腹,兵備道可以組建自己的直屬部隊,用親信軍官和心腹們掌握自己的那部份軍隊,調教之後成為有戰鬥力的私屬強軍,這就是洪承疇對未來的打算。

    除了練兵外,實餉,儲糧,這都是洪承疇打算做的。

    僱傭一個熟知軍務和地理的幕僚,只是這一切的開始而已。

    當數年之後,陝北的民變終於開始時,亂兵和流民組成的流賊大軍如洪水般席捲陝西和山西等處,當楊鶴等文官還沉迷在招安的幻想中時,洪承疇是最早行動起來的那批人之一。他的洪軍就是在此時形成的內核,所以在民變之初,身為兵備道的洪承疇就有相當亮眼的表現,不到一年就成為巡撫,數年之間就成為總督,距離他在天啟年間剛剛上任還不到十年,就走完了普通官員一生的仕途歷程。

    在明末,從天啟到崇禎年間,文官掌軍敗事者很多,但也有相當出眾的人物如群星一般的璀璨。

    戰略大師的熊廷弼,練兵和屯墾專家孫承宗,戰略思想同樣出色的王在晉,還有屯田能力比老孫頭還強,又能上陣揮刀砍人的盧象升,再有就是堅韌不拔的孫傳庭和戰略思想加日常管理都相當出色的洪承疇。

    還有張煌言,袁崇煥和袁可立,不管其成敗都是一時雄傑。

    滔滔河水從眼前流過,大河正處於漲水期,流速很快,寬廣的河道都被黃水給注滿了,兩岸來說,南岸更貧瘠枯燥,完全是大片的高原,北岸卻是水草潤澤的樣子,雖然現在還是枯草成片。

    從南及北,北方大片的平原,只有少量的沙地和山丘,往西去,似乎更是大片的沃野。

    而在東邊榆林城的方向,大河彎曲流過,並沒有影響到榆林城,而是往著府谷和山西的方向流淌而去。

    榆林城的北邊則是漫天的黃沙,沙丘已經接近於城牆齊高,這還是經過治理之後的沙牆,如果是一年多前,則沙地已經開始沿著垛口往城內灌進來了。

    洪承疇嘆一口氣,這就是延綏鎮所在的地方,他在進城拜見巡撫和見過總兵後就會趕赴自己的駐守地,然後梳理好與地方大戶和軍隊將領的關係,根據自己的職掌來管理好衛所,包括訓練,生產,倉儲,軍法等諸多事宜,一個兵備道的權限遠大於總兵等武將,事實上在延綏這樣的軍鎮地方,兵備這樣的官職遠比地方州府要重要的多。
第一千三百一十三章 河邊


    洪承疇能在幾年時間做到兵備道的位子上,本身就是一種奇蹟。

    這也使洪承疇得到了相    黎明時分,天剛剛麻花亮,河邊的風吹在人身上還十分寒冷的時候,躺在半殘篝火邊的人們聽到了細碎的腳步聲。

    李方一下子坐了起來,長久的訓練叫他立刻清醒了,他的手立刻摸到腰間……那裡有一柄上了子藥的短銃。

    “不要慌亂。”陳獾也坐起來,兩眼只迷濛了一小會功夫,迅速就又變得清明起來。

    “是自己人?”

    “當然了,傻小子。”陳獾笑道:“我們在外圍有崗的,還能跟你們一樣就知道蒙頭大睡。”

    李方臉都羞紅了,想想就是自己太放鬆,雖然是和陳獾他們在一起,也是應該安排輪值崗哨的,否則的話,有幾個建虜甲兵半夜摸過來,這幾十人不是全莫名其妙的交代了?

    “你的甲肯定沒帶出來。”陳獾遞給李方一領鎖甲,這明顯是和記的出品,不是在遼東這邊俘虜的女真或大明一方的甲冑,作工相當精緻,圓環大小空徑相當,拎在手中並不太重,然而顯得相當厚實,防護力來說,最少刀砍和箭射都能抵消大半的傷害,至於近距離的戳刺和重兵器的揮斬當然防不住,不過就鎖甲的防禦來說,眼前這領甲已經做到最好了。

    “穿上吧。”陳獾站起身來,不遠處有五六人趕著馬爬犁已經飛馳而來,陳獾對李方道:“我們還要往北邊去,那裡有我們的哨位,和你們不同道,你穿上甲,時刻戒備,走上三天就進入我們核心防禦區,那就不礙事了。晚上你安排男子輪值,給他們削一些尖頭棍子,把他們當新兵來看……四十以下的遼民男子,只要不是殘疾,到了我們營區肯定也是要入伍當兵,最少也得當農兵。”

    “是,我知道了。”李方神色肅然,他自己就是遼民,現在的逃亡遼民,到宣川鐵山一帶是當屯民,給東江鎮種地,打獵,剝皮,采參,採珠,另外就是打雜,東江鎮已經被特許經商,貿易路線是從皮島為核心,彙總東江地盤的土產,加上朝鮮那邊過來的貿易貨物,運到登萊和天津上岸,利潤不小,一年幾十萬兩肯定能賺,鎮內幾十萬遼民都各有差事,忍饑挨餓是正常的事情,十二團控制的地盤也不小了,有合格的男子都是先補入農兵,再挑出來當輜兵,合格的再當戰兵,一系列流程下來反正是要在遼東緩慢擴軍,十二團並不著急,戰略上要等遼東大反攻時十二團這個伏子才會發揮作用,戰術上來說現在軍司面臨財務困難,十二團在寬甸要消耗大量的物資錢財,以商團軍人的主觀性來說,軍司就算有錢也是會想著儘量減低軍司的負擔,屯田就是第一步,戰兵一般不負擔什麼農活,只是在開闢基地的時候要出動一下,平時則是以哨探和建立防禦圈為主,最多是出動打獵和采參,屯田主要是遼民為主的農兵在做,體系也是以農兵,輜兵,戰兵這樣三級形式,慢慢的補充輜兵和戰兵的人手。

    叫溫忠發他們有些頭疼的就是皮島這邊還有軍政司的徵兵局,一旦戰兵人數夠了,徵兵局就會調拔戰艦過來把人運走,或是去台灣,或是運到天津……年前保險業開展,從京師到江南都需要大量的戰兵保護車隊,結果這邊訓練了兩個連的新兵,還沒有捂熱就被徵兵局給運送到內地去了。

    農兵的數量在緩慢增長中,不過數量還是很缺,寬甸的大山從林曾經容納過六七萬人的漢民在這裡屯墾耕作,現在十二團控制的人口還不到六千人,潛力相當巨大。

    溫忠發當然也有野心在這裡做出一番事業來,人,永遠是最稀缺的資源,相比東江鎮把逃民當負擔的角度,和裕升這邊由於財力相對充沛,相反卻是視人力為寶貴的財富。

    “走了。”爬犁很快趕到,六匹馬拉著六個人飛竄趕至,崇山峻嶺深處還有積雪,爬犁上明顯有冰雪的痕跡。

    幾十人將木頭移到爬犁上,綁束結實,陳獾向李方點了點頭,十幾人連推帶拉,和六匹馬一起用力,拉著大木頭飛一般的走了。

    “這和裕升的人腦子是不是有毛病?”一個留短鬚的遼東漢子道:“這裡遍地都是木頭,他們為甚要拖一根走?”

    “想必這根特別大些?”一個豹眼漢子猜測道。

    “哪大了?”一個黃臉漢子說道:“這般大木頭,山上到處都是,不要說寬甸這裡,就是俺們連山關那裡也滿山都是啊。”

    “說不明白。”短鬚漢子搖頭道:“咱們別弄這種苦差啊,我可受不了冰天雪地裡到處砍木頭,還得從冰河裡把木頭運回來。”

    “估計這活也輪不著咱。”豹眼漢子道:“沒看之前那幾位都是他們的軍漢,咱們過去聽說也是種地,要麼燒炭餵馬養牛喂雞捕雞,反正有活計做。還能學木匠鐵匠,都行。”

    “匠戶打死不做,咱原本是軍戶,跑出來做匠戶,那不是虧死了。”

    “你想呢?”豹眼漢子瞪眼道:“我聽那李小哥說了,他們這邊匠人吃香的很,俸祿銀拿的比農戶多一倍還多,但要做什麼考核,要心靈手巧上手活計學的快的才能當學徒,咱們誰夠格還真沒準。”

    “那也不想幹這差事。”短鬚漢子道:“一直種地,還是種地好。”

    這時李方走過來,將眾人集合一處,說道:“距離我商團軍十二團核心控制區還有三天路程,前提是一天走四十里,如果走不到路程就得走五六天,我們的行糧相當有限,現在野獸也很難打,沒有野菜和野果,如果誰走不快就會拖累全隊,任何人不准停留,掉隊者自己慢慢跟著走,不能因為一兩人耽擱全隊人的性命,如果誰反抗,我會執行軍紀,親手將他殺掉。”

    眾人都有些凜然,但一時都沒有應聲,只有幾個光棍漢子答應下來。

    李方又道:“男子儘量幫助婦孺,一天四十里應該能走下來,就記得一條,就像剛剛過河那樣,走不下來就是死。”

    眾人這才都答應下來,所有人簡單收拾一下,四十多人有十幾個漢子,五六個六十左右的老人,剩下的就是婦人和孩子。

    好在這些人都是經歷重重苦難跑到寬甸這邊來,體能不好意志不堅身體素質不強的早就被淘汰了,到這種時候也就差幾天路就能徹底脫離苦難,所有人都互相鼓勵著,男子攙扶著老人,婦人則攙著孩童,人群開始沿著河灘往巍峨成片的群山走去。

    ……

    “黃醫官,到皮島了。”

    感覺到船身一震,黃玉成從睡夢中猛然醒了過來。

    他搭乘的是鎮虜衛號,這艘俘虜的荷蘭船幾乎是不跑貿易路線,一直在閩浙沿海負責剿滅海匪和收取平安狀,近來由於荷蘭戰艦越來越多,荷蘭人先從澎湖撤出,然後重船大艦集結在大員一帶海面,已經經常與和記船隊發生摩擦,在風聲日緊的情形下,黃玉成等休假人員的運送只能用大船,天成衛號和鎮虜衛號都擔負了運送任務,還有新下水的大同衛號也在近浙江海面一帶活動,福建一帶海面的和記水師多半是留下商船,在近可能的情況下不與荷蘭人發生海戰。

    這種情況下,平安狀的收取利益也是急劇下滑。雖然平安狀已經收了半年,閩浙江南到北方南下的商船都習慣了,但跑海的人就是這樣,這個時代不管是歐洲還是中國,跑海都是提著腦袋去拼,船主和水手一樣面臨著瘟疫和海難的威脅,既然出海當然就是想把利益最大化,和記強大的時候,幾千兩的平安狀各人也只能咬牙買,和記現在被荷蘭人擠的退避三舍,眾船主當然也會重新權衡一下和記的實力到底夠不夠格掌握閩浙到日本和南洋的航線……很多船是能躲則躲了,不能躲的福建船甚至在與荷蘭人合作,希圖用較小的代價衝破和記的封鎖線,自行跑到日本去貿易。

    各處的海盜行為又多起來,沒有強力的壓制,人心的慾望是最難得到滿足的……

    黃玉成等人從吊床上下來,這艘船也是採用的典型的西式造法,艙室分成幾層,船隻空間相當的狹小,人們只能在不能直腰的低矮空間裡睡這種晃晃悠悠的吊床……也是不得不佩服歐洲的這些水手們,喝著餿水吃著沒有維生素的食物,抵達美洲或亞洲一半以上的人得敗血症,牙齒幾乎都掉光了,因為他們不會在船上發豆芽,睡的地方也是這種比豬圈還差勁的地方,但就是這幫傢伙行船海上,縱橫大海,在十五世紀就是用小船在地中海和波羅的海搞貿易,十六世紀就開始了全球貿易,到明末清初時幾乎沒有他們足跡未踩上過的土地了。和記的人也漸漸習慣了睡這樣的床,節省更多的空間用來裝彈藥火炮和壓艙物,當他們走出艙室,呼吸起新鮮的空氣,想到腳就要踏上真正的土地時,每人都是感覺疲憊一掃而空,精神無比爽利。當多的尊敬,不管是他身邊的幕僚還是那些招致來的青年武將,他們視洪承疇為恩主,把未來陞遷的希望放在洪承疇的身上。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21:52
第一千三百一十四章 沸騰

    還好騎兵們都在減速,揚起的塵沙漸漸平息下去,大股大股的騎兵開始沿著河岸緩緩而行,榆林鎮的將領們開始沿著河岸往鎮城方向而去。

    只是在離去之時,這些旌旗之下的將領似乎都在向著遠方揮手致意,儘管隔著條大河,仍然可以看的出來那些人的恭謹與尊敬,甚至態度是相當的畏怯。

    這些都是西軍的將領,應該是彪悍和自負的,然而他們打招呼的模樣卻是向對著總督或巡撫那樣的大人物才有的態度,甚至更加的恭順幾分。

    洪承疇心中的疑惑更深了,明軍將領很快就走遠了,這時又有一支幾百人的騎兵從北至南而來,他們很快就逼近河邊,任是誰也不會認為這支騎兵是明軍了,旌旗不多,只有幾面紅旗,將領被大量的鐵甲騎兵簇擁在正中,所有人都是明盔亮甲,明晃晃的鐵甲好像是整片的精鐵包裹在身上一樣,騎兵們手中的長矛高高豎起,像一片片閃亮的鋼鐵從林,不僅如此,還有相當的騎兵手中拿著火銃,或是橫在馬前,或是用斜舉向天,火銃前端還有亮閃閃的尖刀,洪承疇等人不知道那是cì dāo,但隔著條河還能感受到cì dāo的尖銳與威脅。

    這些騎兵中間是穿著普通灰色襖服的軍官樣的人群,有數十人的樣子,他們一直慢慢策馬到河邊,然後中間的人下馬走向更近的河邊。

    有人在河邊散開警備,中間有一個高大身形的人穿著和記軍人標準的灰色軍襖,走在河邊,似乎是很隨意的觀看著。

    “張瀚!”

    儘管還隔條河,洪承疇還是能百分之百的確定那就是張瀚。

    在洪承疇提學大同的時候,巡視過很多地方的學政,在李莊和天成衛的衛城都見過張瀚。當時的張瀚事業蒸蒸日上,實力強勁,連巡撫也逼走了,但還沒有到如此的地步。李莊的團練到處在打土匪,當時是相當符合大明的團練標準。

    後人以為大明是沒有團練的,其實並不準確,在很多地方,官府力量不足的地方還是提倡團練的,只是大明朝廷一直沒有把團練當成維持統治的支撐力量,這一點和太平天國時的清朝不同,當時的清朝已經完全沒有正規武裝力量,所有的仗都要靠漢人地主組織的團練去打,兩者的情形不同,對團練的態度當然也不同。

    勳陽一帶由於曾經流民甚多,地方治安很差,所以團練武裝很多,不少漢人地主掛著世襲指揮或守備的名義,招募私兵維持地方治安,而在大同一帶的邊境,由於邊軍力量很強,團練並無必要,張瀚的團練算是彌補了地方不足,主要原因還是武備的廢馳,難以想像,在成化之前九邊會允許商人自辦團練,哪怕是名臣之後。

    當時的張瀚已經意氣風發,但經常在街市上行走,詢問民情,乃至物價和物流的情況,不僅很多人見過他,也有不少普通人和這個大人物說過話和閒聊過。張瀚沒有什麼架子,也基本上不穿大明的武官袍服,所以很多人幹脆忘了他天成衛掌印指揮的身份,只還是把他當成一個大商號的東主而已。就算洪承疇自己當時也是,雖然張瀚很有實力,足夠對抗巡撫,也有一些不同於凡俗的東西,比如他的團練,他的各種學校,但總體來看當時的張瀚謙遜溫和,行事厚道,也不張揚,一點不像一個二十出頭的青年人的行事方事,這叫很多人無形之中降低了警惕的心理。

    現在回想起來可能那就是一種掩護,而不是真正的狀態。

    洪承疇回想起來,心中卻並沒有什麼可後悔的。

    就算當時的他針對張瀚與和記也根本無用,提學原本就不是親民官,對地方政務人情沒有責任,所以他上報和記的不軌和張瀚的野心根本無用,反而會被上司斥責他多事,和記的人脈深廣,當時和閹黨有說不清的瓜葛,就算是東林黨派了著名的御史過來也對張瀚無計可施,最後黯然敗北。

    可想而知洪承疇在當時與和記過不去的話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可能現在他在湖南或是廣西哪個州當州官,或是大府裡的通判,仕途直接會一落千丈。

    張瀚似乎也看到了洪承疇,也似乎什麼都沒有看到。

    洪承疇只看到這個高大身材的青年站在河邊呆呆的看了一會,然後便轉身離去,所有人眾星拱月般的簇擁著張瀚翻身上馬,然後幾百人又如風般而去,只留下了大股的黃沙形成的灰塵。

    “他擊敗套部了?”看到這樣的情形,眾人先是愕然,接著榆林鎮出身的幕僚渾身一震,竟然尖聲叫喊了起來。

    洪承疇沒有責怪這個幕僚失態的想法,他自己都是呆滯住了。

    從眼前的情形來看,明軍出邊牆從北而南歸來,定然是去配合商團軍對套部的戰事去了,當然明軍這些人滑不留手,肯定不會真的出力,最多是在後方配合,如果商團軍不是取得了對套部決定性的勝利,這些明軍將領就不會出現在這裡,而且絕不會這麼恭謹客氣!

    武夫就是這樣,對文官只是表面上的尊敬,私下裡早就不服,而對更強力的武人,他們的尊敬才是發自內心的,因為他們引以為傲的東西不如別人!

    “去鎮城!”

    張瀚已經走了,洪承疇無意在此久留,立刻上馬,往不遠處的榆林鎮城趕過去。

    ……

    陳洪範等人接到消息後匆匆趕過來拜見新的兵備道。

    洪承疇是他們的直屬上司,在城裡的參將和游擊們都過來了,大家鎧甲鮮明,正好穿著拜見,彼此見面時都是互相點頭微笑,經過這件事,大夥兒的關係可是親近了很多。

    洪承疇換了一身新的官袍在大堂裡等著,待總兵等人進來之後,各人下拜行禮,洪承疇抬手還禮,然後各人紛紛報名,洪承疇過來之前已經瞭解過這些將領的姓名和特徵,他按著性子一一同各人說話寒暄,叫人感覺這個新的兵備道並沒有太大的架子。

    見禮之後,洪承疇問陳洪範道:“陳總兵是否率諸將出邊牆與北虜交戰?”

    陳洪範不露聲色的道:“回兵備大人,確實有這事。何故擅離信地?”

    陳洪範躬身道:“末將不敢擅離,實在是北虜出現在邊牆附近,數千騎似有破口之狀,末將只得知會本鎮諸將,北上擊破北虜,使其不敢犯境,也是保護本鎮百姓,非是擅啟邊釁。”

    “原來如此。”洪承疇假作鎮定,問道:“可有什麼戰果?”

    “斬首三百餘級。”

    “套虜可退去了?”

    “都退走了。”

    洪承疇忍不住了,說道:“似有山西的商團團練也在與套部交戰?”

    “末將見到了。”陳洪範道:“因為不是一鎮兵馬,未敢與其交談。”

    洪承疇語重心長的道:“陳總兵官為了保境安心出兵並沒有錯,不過如果擊虜不成反受其圍困,損失兵馬,朝廷得知定然會震怒。況且套部與商團團練交戰是草原上之事,我榆林鎮貿然介入,恐怕會引動套部前來犯邊,得不償失。”

    “回大人的話。”陳洪範眉飛色舞的道:“我們親眼看到,套部已經被商團軍給消滅了。”

    “嗯?”洪承疇感覺心頭一沉,儘管事前看到張瀚也有了預判,但還是不敢相信陳洪範所說的是事實。

    “末將親眼所見。”陳洪範笑嘻嘻的道:“套部已經全完了,商團軍俘虜了十萬人以上,鄂部和套部的兩大奴酋火落赤和額麟臣現在都在商團軍手中,白城子一帶也被商團軍佔領,西線一帶截斷了套部的歸途,零星逃散的虜騎也必定不可能逃脫,此役之後,套部只有青海一帶的老弱,再不復成為我大明邊境的威脅了。”

    “還有鄂部,土默特。”一個參將忍不住大笑起來:“我大明百年邊患,一朝全滅了!”

    所有將領都開懷大笑起來,不管他們此戰是不是貪圖銀子才出征,但都是將門世家出身的邊將,能看到滿坑滿谷的蒙古人放棄戰馬丟掉弓箭,蘇魯錠扔了滿地都是,氈包裡到處是哭泣和哀嚎聲,到處是投降的赤手牧人,他們親眼看到那些蒙古人邁著羅圈腿走向商團軍規定的集結地點,邊走邊哭的蒙古人大有人在,那種淒慘恰恰是大明這邊的樂趣所在,百年世敵,多少血債,這一次可算是洗雪了。

    甚至很多將領恨不得自己這一次沒領銀子,他們在回程的時候紛紛說起這事,如果沒有銀子而出關邀戰,等於是復套之役自己也出心做了一份貢獻,回家到祠堂給祖宗上香的時候腰板都要更硬實幾分,可惜了,誰也沒有想到張瀚和他的商團軍能做到如此地步!

    此時外間已經響起了鞭炮聲,洪承疇無心和這些明顯被收買了的丘八們多說什麼,大步走向大門之外。

    整個榆林城已經成了鞭炮和煙花的海洋。

    到處都有人燃放鞭炮,到處都是歡騰的笑鬧聲。

    當消息初傳過來時很多人不敢相信,接著一個又一個的將領證實了套部被滅,河套地區被商團軍收回的消息。

    整個榆林城都為之了。

    (本章完)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21:52
第一千三百一十五 傳播

    百餘年來,榆林城面對的是土默特部主要是套部的壓力,蒙古人一次又一次的破口,每年都會有榆林兒郎戰死在抗擊北虜的戰場之上,幾乎每個家庭都與蒙古人有血海深仇,就算是在睡夢之中,很多人也感受到北方蒙古人的威脅,每當警訊傳來,全城戒嚴,連小孩都不會隨意哭鬧,身處內地的人無法理解邊境百姓的壓力與仇恨,這種切齒痛恨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推移而得到緩解,直到有一方被消滅或是兩方都被外敵所滅的那一天。

    聽到百年世仇被消滅,首領被俘虜的消息時,雖然不是榆林鎮的將領們幹下這樣的豐功偉業,但所有鎮城的百姓還是激動的熱淚盈眶,不停的發出難以遏制的歡呼聲響。

    “父親,張大人替你還了血債,你老人家可以安心了。”

    “大哥,你的仇終於有人報了。”

    “姐姐,這一下不知道你能不能回家來,也不知道你還在不在世。俺有空去大同那邊想想辦法,去草原打聽一下能不能把你接回來。”

    洪承疇一路行來,到處都是上香祭奠親人的百姓,人們用最樸實最古老的方法來緬懷和告慰親人,在這樣的軍鎮城市裡,家家戶戶都多少與北虜有些仇恨和瓜葛,在最開始的歡笑之後就是這樣略帶壓抑的情感宣洩,包括有不少親人被套部破口後掠走的人家,他們已經在打算設法到草原上去尋找親人了。

    土默特本部,套部,喀喇沁,喀爾喀,鄂爾多斯……無數的大部落和小部落都被商團軍擊敗了,整個草原有一半多地盤屬於和記。

    雖然和記不會明目張膽的進入大明的地界,也不會宣揚自己佔據了草原,但沿邊的百姓對這事最為清楚不過,因為每年都會有大量的商隊北上出入邊牆,帶回來的不僅是貨物,還有各種各樣的消息。

    對商團軍的能耐還有和記在草原上的統治地位,如果說復套之戰以前還有不少人有疑問,現在則再也沒有人會有任何的懷疑了。

    洪承疇突然想起一件可怕的事情,從甘肅到西寧再到寧夏和榆林,固原,乃至大同,宣府,現在這麼多的軍鎮,那麼多的總督,巡撫,兵備,總兵,副將,參將,最少六個軍鎮和五十萬邊軍乃至大明的文官武將其實已經無有外敵可御,這些軍鎮防患的就是套部和鄂爾多斯加上喀喇沁和土默特本部,現在這些地方全部被和記所佔,所有的部落都被商團軍擊敗,等於是這些軍鎮已經無有可抵禦之敵,完全失去了戰鬥的目標。

    洪承疇苦笑起來,儘管已經離開了大同,轉到延綏,自以為脫離了和記的影響,誰知道張瀚如影隨行,終究還是沒有躲過去。

    “大人……”榆林鎮出身的幕僚心思複雜,既高興於套部被滅,河套地區被收復,百年血仇得報,又擔心於自己和東主的前程,沒有了敵人的軍鎮和兵備道,世間還有比這事更尷尬的?幕僚看著洪承疇和熱鬧沸騰的街道,問道:“我們是不是要如實上報朝廷?”

    “不必了。”洪承疇意興闌珊的道:“上奏了朝廷也無法處斷,上頭反會怪我多事,我想大家應該是一樣的想法。”

    “這不是自欺欺人?”幕僚靈機一動,說道:“現在各鎮幾乎無敵可防,不如將和記之事上奏,這樣各鎮防北虜成了防和記,也是一條路子。”

    “嗯?”洪承疇頗為意動,轉念一想,以和記的財力和人脈,加上在百姓心裡的聲望,自己跟風可以,若是首倡的話在延綏這裡名聲就立刻臭不可聞,這事做不得。

    洪承疇思忖片刻,終道:“我等靜待其變可也,不必著急。”

    ……

    河套地區收復,火落赤被俘,這消息如閃電一般的傳揚開來。

    “來,替我將那壇最好的汾酒拿來,我要大醉一場。”

    太原總兵張全昌召集心腹和附近駐軍將領,所有人齊聚一堂,均是有難掩的興奮之色。

    “我張家也是榆林將門世家,多少先祖死在抗擊北虜的戰場上。”張全昌道:“在大同任總兵時,未曾想居然會有看到張大人收復河套的這一天,不管怎樣,此事都當得我們大醉一場。”

    “替大帥賀,替張大人賀。”

    所有人均是舉起杯來,種種情緒難以言表。

    有個將領說道:“替朝廷賀。”

    眾人側目而視,那人知道自己說錯了話,趕緊低頭不語。

    “嗯,就不為朝廷賀了。”張全昌哈哈一笑,說道:“不過朝廷會怎樣我們都不知道,也不要瞎猜想,聖天子在位,胸襟寬廣,和記到底打的是北虜,沒有和大明過不去,朝廷就最多裝不知道,不會有什麼處斷的。”

    眾人都是陪笑,在場的都是張全昌的心腹,各人都使著眼色,猜測著張全昌的心思。

    “從今天起,”張全昌大口飲了一杯,說道:“和記的規例我減收三成,過往車隊,不准任何人多收一錢銀子,以前大夥覺得和記有錢,人家給了規例還想辦法多打抽豐,我睜眼閉眼的也不當真,從此之後,再有敢犯的,可別怪我張某人翻臉不認人。”

    “我等不敢!”眾將站起身來,忙不迭的都答應著。

    ……

    消息傳到大同時,整個城市也是瞬間被點燃了。

    大同總兵近來換了三任,新上任的是渠家幀,這是個年資混上來的老將,家族沒有什麼實力,本人的內丁不到二百人,誰都知道這就是個過度人物。

    對和記的消息大同鎮的人已經接近免疫,這裡是張瀚起家的地方,任何人都可能與和記牽扯上關係。

    開始時是新平堡,後來是天成和鎮虜兩衛,再下來是靈丘為主的各州縣,然後就是大同府城。

    現在整個大同諸多衛所州縣,已經沒有哪個地方與和記無關了。

    靈丘的鐵,李莊的布,大同的各大商號,新平堡等處的出口貿易。

    任何一處都難免與和記有關,包括散佈在大同府各處的百萬畝的土地和好幾萬人的佃農與他們的家屬。

    加上從軍的將士和其未遷上草原的家屬,吏員和商行人員。

    整個大同府現在最多二百到三百萬左右的人口,最少有四分之一的人與和記有直接的關係,百萬人以上與和記有間接的關係。

    如果朝廷視和記為反賊,按洪武年間的標準大同得死五十萬人。

    按永樂年間的殺法大同得死十萬人。

    就算是嘉靖年間,大同最少得死一千人,流放五萬人。

    所以這座城池和它所管轄的州縣衛所已經近乎與和記還有張瀚是一條心了,和記榮,大同榮,和記衰,大同亡。

    這種捆綁是在不經意之間就完成的,在天啟六年的這一天,大同的士紳和百姓當然還有商人們才赫然驚覺,他們的利益已經與和記綁在了一起,再也無法分割開來了。

    “聽說代王殿下在宮中大發雷霆。”

    一個商人興高采烈的吩咐夥計去買鞭炮,城裡已經陸續響起鞭炮的炸響聲,沒有人明說是什麼理由,但私下裡談起來又是百無禁忌。

    “我也聽說了,代王在宮中打了十幾人,城南李家醫館去了好幾個人給宮裡的傷者治傷,聽說都打的不輕。”

    “作孽。”先前說話的商人一臉鄙夷的道:“若是不喜歡和記和張大人,儘管出手對付和記就是,拿身邊的閹人出氣算什麼本事。”

    “太祖高皇帝提三尺劍平定天下,何等英雄豪氣,現在的這子孫,嘖嘖。”

    罵皇帝人們是不敢的,何況天啟皇帝在民間,最少是北方民間的風評不壞。但提起親藩,不管是秦王晉王還是代王,別的遠處的親藩人們不知道,這幾個西北的親藩卻是人人痛恨,不僅是親王和郡王,那些鎮國將軍,奉國將軍,中尉,沒有一個是好貨,親郡王們把持著高利貸等血腥的生意,坑害了不知多少人,強行兼併地方土地,欺壓佃農,給親藩種地的農民慘不堪言,在路上設卡,強行徵稅,不知道使多少良善商人傾家蕩產。任何一個有親藩的地方都有一本血淚帳,朱元璋設計的親藩體系,既沒有達到鎮守地方加強武備的作用,也沒有使宗室人盡其用,相反養成了比趙宋更沒有規矩,更加吸血的一群吸血鬼。

    “一群豬”,這就是民間對大明宗室親藩的評價。

    張獻忠和李自成的農民軍,別的人還可能被放過,親藩是斷然不放過的,兩人手中不知道有多少親王和郡王的性命,對殺害親藩,大約心疼的就只有皇室了,連普通的士紳都未必會替親藩叫屈。

    就代王來說,他的祖上青衣小帽袖錘在鬧市shā rén,有司無人敢過問,現在的代王也不是好苗子,壞事做了不少,其與和記的矛盾也由來久矣,現在和記風光,代王自然是心驚肉跳,對張瀚也是恨之入骨。

    “河套一收復,底下定然有不少生意好做。”

    “聽說和記要移民河套,先往前套和中套地方移,居民一去,吃穿用度都要銀子,和記本身的採購量也大,我看這是條好門路。”

    “可以約一些人一起探探路子,安全上肯定是和記負責。”

    “鄙商行打算開春後入夏前去一趟買賣城,河套那邊正好可以先去看看,時間上應該趕的上。”

    “張家口那邊的人路子多,眼光遠,咱們大同商人不要再事事落在人家後手了!”

    “此話說的極是,我等應該抓緊準備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21:53
第一千三百一十六章 慶賀

    商人們越聚越多,他們笑眯眯的看著那些興高采烈的大同人。

    大夥兒都很高興!

    不提血債什麼的,河套地方沃野千里,誰都知道土默川也是前套的一部份,那邊不少人去過,真的是耕作的好地方。

    和記開荒的本事大夥兒都知道,只要想做事沒有和記做不好的,前套到中套,後套,幾年之內和記就能開發的很像樣子。

    那麼好的地方,蒙古人也基本上移出來,只留下少數的放牧地養著羊群,供給大軍肉食,多半的沿河的好田等著耕作開發。

    招募移民的條件現在還沒有開出來,但肯定極為優厚。

    現在到處是流民和災民,人極為好招,五年之內招個五萬家二十萬口肯定能招滿。

    從大同到寧夏,各級官府和將領都與和記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沒有人會阻止,最多是張貼個禁止的告示就算盡責了。

    大夥兒兩眼都在放光,感覺大把的商機就在眼前。

    這時人們看到代王府的人急匆匆的出來,一輛大車明顯裝著死人,匆忙往城外去。

    這是代王在宮裡打死了人,估計是醫生沒有救過來,直接裝車拉到城外野地,扔了了事。

    “啐,狗日的混帳東西。”

    一個商人看到了這樣的情形,忍不住一口就淬了出來。

    “將來準有人收拾他。”另一rén miàn色陰沉的道。

    ……

    消息傳到濟南的時候,guān chǎng上十分震動,畢竟士紳們讀了不少書,也熟知歷史,知道河套地區的意義和傳承,也知道大明在復套之事上的努力和失敗的經過,現在和記與張瀚輕鬆消滅了火落赤和他的套路,其中的含義太明顯了,由於接到消息時是下午和傍晚,當晚很多官員和大士紳都夜不能寐。

    麻承恩當然也是第一時間接到消息,對此他並不覺得意外。

    由於是和記的鐵桿盟友,和記的一些大的舉措都會在暗中知會給麻承恩知道,有時候還會聽取麻承恩的建議。

    在張瀚決定復套之前,麻承恩給張瀚寫過兩封信勸他慎重。

    在麻承恩看來,和記騎兵的戰鬥力絕對能擊敗套部,對此他絕不懷疑。但擊敗之後如何消滅套部的有生力量,特別是火落赤等貴族的擒獲都是相當關鍵的事情。

    只要逃掉幾萬丁口和幾個有號召力的大貴族,仗就算白打了。

    套部會不停的游擊和騷擾,會把和記幾萬大軍套牢在河套地區無法離開。

    從戰略和大局出發,和記在西邊都不適合發動大規模的戰事。

    雖然不打套部和鄂部要留一兩個團甚至三個團的兵力在後方,麻承恩還是覺得付出這樣的代價是值得的。

    畢竟東部才是和記的戰略中心所在,中都到尚義一線,後世草原天路,金時的野狐嶺,這裡是和記與察哈爾人的分界線,在去年下半年和記把南端的戰線往前推了不短距離,最東處已經是薊鎮的防區,也是舊時內喀爾喀人和喀喇沁人牧場交界的地方了。

    察哈爾人並沒有完全退回舊地,在很多地方留下了牧民和甲兵,現在喀爾喀人已經完了,他們的舊牧場很多廢棄了,正好被察哈爾人接手,麻承恩覺得張瀚的當務之急不是去打套部,而是把察哈爾人打跨。

    以和記在草原上的實力和地位,察哈爾人不除始終還是坐不穩,把察哈爾人打跨了,消滅了,草原也就是和記的了。

    再有外來的勢力就是面對張瀚的和記與草原各部的相加的力量,這一點相當的要緊。

    就算那些牧民沒有什麼膽魄也沒有好的兵器鎧甲,戰鬥力相當的弱雞。

    但幾十萬牧民聽從指令和幾十萬心懷異志的牧民絕對是兩個概念。

    消息一傳來,麻承恩不意外的同時只有一種感覺,便是感覺慶幸。

    和記崛起之勢已經不可阻擋,現在和記商團軍的戰力已經明顯遠在明軍之上,將來的成就難說的很。

    麻承恩和他的麻家是最早與張瀚結盟的勢力,將來必定會獲得相當豐厚的回報。

    翌日天明時分,麻承恩剛要離家上衙,他這個山東鎮總兵麾下毫無實力,號稱的三千營兵實額連一千也沒有,叫歷任總兵吃光了空額,麻承恩也無意補足缺額,山東鎮是內鎮,有戰事也不會調山東鎮到前線,最多是用登萊到濟南的衛所兵去京師輪班,也就做一些守衛外城或是陵區,要麼就是修補城牆的工作,真正打仗既用不到山東鎮兵,也用不到山東衛所的班兵。

    麻承恩每天都會例行公事,在濟南他的存在感也很低,從山東巡撫到濟南知府,布政司,提刑司,還有駐在濟南的武將等都在和麻承恩保持距離。

    麻承恩是因為和記的關係被貶斥到山東的,guān chǎng上和他保持距離太正常不過了,誰也不願被牽扯進不該有的瓜葛裡去。

    今早出門時卻是已經有相當多的中下層將領在等著了,一見麻承恩出來,不少人趨趕向前,臉上都是諂媚的笑容。

    “大帥,大帥……”

    “末將泰安守備,姓潘,大帥記得末將嗎?”

    “末將帶了些土儀,請大帥笑納。”

    “大帥……”

    一時間,麻承恩竟是有些恍惚,難道套部的收復所帶來的影響,竟至如此?

    好不容易到了門房,門子臉都笑爛了,今天一早晨收的門包銀子,估計這廝一年也沒有賺到這個數。

    再看門上的帖子,都是一大早就有人送過來的。

    布政使,按察使,分巡道,分守道,兵備道,再有濟南府,通判,同知,底下幾個縣的知縣均是送了帖子來,多半是請麻承恩吃飯的帖子,時間未定,意思就是請麻承恩自己定時間,他們隨時都可以。

    這種帖子的含金量相當的高,明確的表達了善意和拉攏,以這些文官的身份和一慣的矜持當然不會和這些巴兒狗一樣的武將學,早晨就親自shàng 門來巴結討好,但帖子中的含意也是相當的明顯了。

    麻承恩長長嘆息一聲,看來自己這一輩子也擺脫不了張瀚的影響了。他倒是有些憂慮起來,在山東鎮任上雖然清閒,但明顯是沒有實權,將來和記有什麼動作時,自己該如何自處,如果和記真的有叫天翻地覆的能力,他又該如何配合,才能擴大自己在和記的實力,進而影響自己在未來的地位?

    眼前的這些武人和文官不過是下一步閒棋,和記的實力和在草原上的地盤,看來幾十年都不會倒下去了,大明也快三百年了,提前走一步棋不為壞,可能在十幾二十年後才能見效,對麻承恩和他身後的麻家就不同了,經過這事之後麻承恩才驚覺自己與張瀚還有和記綁的太深了,草原上的戰事都能影響到自己的處境,這當然很危險,可是他已經脫不了身了。

    ……

    “真不愧是和記,來,滿飲此杯,為大明賀,為天子賀,也為和記和張瀚張大人賀。”

    花廳之中,酒菜香氣撲鼻,也有濃烈的菸草味道。

    薊鎮所在的三屯營也是苦寒的北地,人們也很快也像喜歡烈酒一樣喜歡上了菸草。

    總兵官劉策把桌子拍的砰砰直響,這是一個人很老實的總兵,做事相當勤勉,只是相對於前任戚繼光那樣的名將,或是張臣那樣的猛將來說,劉策很是平庸,不過也算是能奉公職守了。

    大勝套寇,生擒火落赤的消息傳來,雖然朝廷不會把這事大肆宣揚,劉策還是集齊了心腹將校,在自己總兵府邸的花廂設宴,大宴諸將,為復套成功而大加慶祝。

    “為大明賀!”

    “為聖天子賀。”

    “和記要是打下察哈爾人,我們薊鎮也無憂了。”

    “啊,要是哪天和記去打東虜就好了。”

    劉策哈哈大笑,滿飲一杯,大聲道:“我看張大人忠心滿腔,麾下十萬團練從未向大明動過刀槍,這幾年下來,不管朝廷之中是不是有奸人對付他,始終就是恭謹奉上,別人會造反,說張大人造反我不相信。和記遲早有一天會去打東虜,瞧著吧。套寇怎麼樣,十幾萬人,連火落赤也沒跑掉,東虜那點人,不夠和記打的!”

    花廳中頓時成了歡樂的海洋,相比於套寇,薊鎮的人感受不深,但這幾年遼東連續敗仗,薊鎮調過去多少人就死多少人,連將領都沒有幾個跑出來的,這很叫眾人擔憂,東虜成了壓在薊鎮將領心頭的一塊巨石。

    此時沒有人想到,東虜居然能夠繞過遼西關門,直接從薊鎮古北口和喜峰口等處破口而入,薊鎮從總督到巡撫到總兵和諸將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在第一次破口的戰後,一次被處死的游擊以上的文武官員就達三十六人之多,崇禎皇帝心狠手辣,但處置事情不公,shā rén都殺不到點子上,shā rén之後並沒有杜絕文官逃命武將投降,可謂全無用處。

    在一片歡聲笑語之中,劉策等人再三舉杯,遙祝大明天成衛掌印指揮張瀚張大人身體安康,長命百歲,福澤子孫。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21:53
第一千三百一十七章 三路

    相比別處的有所保留和有所忌憚,十三山和寬甸一帶所有的駐軍都陷入了歡樂的海洋之中,那是純粹的沒有保留的歡樂。

    復套的意義相當重大,這也使早前得到通知的將領和士兵心中都有所擔心。

    和記商團軍百戰百勝,在草原上威風凜凜無人敢於冒犯主要就是這種軍事上的成功所帶來的加分。

    一旦有所反覆,很多已經投降的小部族就會有有異心,甚至可能會有不少大部落有異動,這給和記會帶來相當多的麻煩。

    人心是最難掌控的東西,就算和記有強大之極的武力也很可能會陷在泥沼中難以脫身。

    還好,這一仗不僅是打贏了,而且贏的乾淨利落,這叫寬甸和十三山的人們都無比欣喜和快慰,這種高興的程度也僅次於張瀚現在允許他們出兵,攻擊東虜留在遼東的兵力可比了。

    成方和楊二等人在天啟五年的年底從十三山趕往寬甸,他們是繞道過來的,先進關門,抵天津,然後從海上直放皮島,上了皮島再到寬甸,等他們抵達寬甸的時候已經是天啟六年的正月了。

    在抵達寬甸之後不久就傳來了努兒哈赤率八旗主力進攻遼西的消息,而遼西諸將的表現也一如既往的穩定。

    戰不敢戰,守也不敢守,超過五萬以上的全副武裝的遼西駐軍連敵人的影子都沒看到就直接放棄軍堡城堡而逃,花費巨資修築出來的大凌河城和前屯右屯在內的所有大型城池和普通的軍堡,不到十天就棄守的乾乾淨淨,大量的兵馬要麼湧入寧遠,要麼逃往關門。

    在所有人無比氣悶和沮喪的時候,又眼看著東江鎮在大舉進軍,從寬甸六堡之間的林間道路一直不停的向牛毛寨一帶開拔,每天都看著東江鎮的大軍絡繹不絕的向著東北方向開拔而去,而寬甸的十二團則按兵不動,這一陣子不知道每天要受到東江鎮將士多少的嘲諷!

    溫忠發和禿頭,還有成方,楊二等人照例清早起身,看著將士操練,同時自己也在商量著下一步的舉措。

    “按大人的指示,”溫忠發道:“十三山外圍的兵力很空虛,等遼西打完,老奴率主力撤回遼中和遼東的時候就是一個有利的空擋。到時候,一定要抓住機會,快刀斬亂麻,把東虜的留守部隊,包括往科爾沁各部的通道給切斷。”

    “我們在山上的直屬兵力是三個營加幾個直屬的連隊,一次能出動三千戰兵,加上楊義等人能出動兩千兵。”成方道:“東虜在山下不到三千人,還有大半是旗丁和包衣,這一仗很容易贏,為難之處在於我們是山地步兵,想追擊敵人很難。”

    “所以要達到戰役的突然性。”禿頭在一邊大刺刺的道:“我在山上時就經常訓練夜間突襲和短途突擊,用步兵也能達到晝夜百里的突擊範圍,東虜的駐軍不可能想到我們還會主動出擊,這一仗還是能包下來不少人的。”

    “就是擔心這個。”成方不動聲色的道:“這仗要打,也要打跑東虜,但不能打疼他們。”

    “為啥?”禿頭瞪眼道:“未必還心疼他們?大人在套部包住了十來萬北虜,咱們包個三千也不行?”

    “不行。”成方道:“現在和記的戰略重心從西邊轉到東邊來,雖然上頭沒說,但我們判斷是要打察哈爾人了,然後封閉與科爾沁一帶部落的通道,現在反正東虜也不買糧了,封閉通道對我們沒有什麼損失。為什麼要封閉,就是要把科爾沁等幾十個大小部落也梳理一遍,等東虜再過來時,不再是對他們無比恭順和聽話的部落,而是首鼠兩端心思各異的蒙古人了。就算和記沒有把科爾沁等部直接吞下來,效果也比放著不管要好的多。大人的話就是要拉攏一切能拉攏的勢力,打擊一切與敵人走的近的勢力,這就需要時間和空間。為什麼急著打下套部,還不是要把所有的主力解套,同時沒有後顧之憂。所以我們不能不打圍山的東虜,也不能把東虜打的太痛,叫八旗主力提前到十三山和廣寧這邊來,這就是我們替大人提前招來強敵了。”

    成方沒有辦法接觸到最高密級的情報,有一些東西張瀚連自己身邊司級官員都沒有告訴,不過就眼下來說,根據自己接觸和瞭解到的東西,也是把大戰略給摸的差不多清楚了,並且很明白十三山行軍司應該做多少,和做到多少為合適。

    “那咱就不管了。”禿頭相當不負責任的道:“你們自己斟酌。”

    “寬甸這裡還要不要咱們的幫手?”成方瞪眼。

    “這事也簡單。”溫忠發笑道:“要打跑他們又不能全包成扁食,那就突襲他們的將領中軍,把統軍的將領給斬了,敵人肯定潰敗,死的人不多,建虜高層不會太震怒,也把圍山的問題給解決了。”

    “只有一個倒霉鬼。”禿頭樂不可支的道:“誰在十三山鎮守?”

    “一個貝子,好像是老奴的堂侄,叫務達海,在正藍旗有半個牛錄。”

    “算他倒霉了。”溫忠發隨意道:“自老奴造反到現在,戰死的宗室肯定是有,不過全部沒有封爵,這個貝子應該是穆爾哈赤的兒子吧,去年穆爾哈赤死了,老奴很傷心,他的兄弟可是全死光了,封了這兄弟幾個兒子當貝子,還有幾個堂侄都任參將什麼的。”

    “老奴這套體系也夠亂的,估計老奴死了肯定會改。”

    “要是代善當家不會改,多爾袞和多鐸那幾個小子不好說,現在摸不清楚他們的底細。皇太極麼……”成方嘖了幾下嘴,說道:“這人雄才大略,肯定會把現在的八旗,漢軍,包衣,還有官制都梳理清楚的。”

    在場的高層都沉默下來。

    可能開始時是張瀚的影響,張瀚對皇太極相當的忌憚,多次指示前方情報人員務必多蒐集皇太極的情報。

    由於張瀚親自到過遼東,見過努兒哈赤和皇太極代善等人,他對皇太極的重視被底下的人視為張瀚對皇太極曾經的接觸瞭解,在連續幾年對皇太極的情報搜索和分析歸納之後,連成方和溫忠發在內的所有在遼鎮的和記中人都對皇太極充滿了警惕的心理。

    這個建虜部落的四貝勒完全當得起雄才大略這四個字,其人其行都令人相當的敬佩折服。

    如果不是分屬不同的族群,屬於生死大敵的關係,皇太極對成方等人來說完全充滿了領袖的魅力,這個人的能力和手腕就不說了,其胸懷也是異常寬廣,這是一個相當具有領袖色彩和能力的強悍人物,瞭解越多,就忌憚越多。

    “不提這些了。”禿頭一臉鬱悶的指了指幾座山峰間的道路,說道:“東江鎮的人又過來了。”

    “好幾天了啊。”溫忠發驚奇的道:“毛文龍要把皮島上的人都搬出來嗎?”

    這一次東江鎮出兵真是陣容浩大,連續近十天來每天都有大量的兵馬路過。

    當然在溫忠發等人看來這些兵馬的素質也是堪憂,過境的東江鎮兵大約有四五萬人了,其中多半的人也就拿根棍子,只有不到萬人左右拿著長槍或刀牌,只有數千人身上有皮甲或綿甲,這種水準的軍隊,不要看有四五萬人,還真未必打的過留守的建虜兵馬。

    毛文龍這一次動員的也不止是寬甸這邊的一路,東路和中路是參將易承惠為主,數萬人一直抵威寧營,從塘報上來看,這一次毛文龍沒吹牛,因為只燒了草房數間,殺死數人,其餘賊虜驚散奔逃。

    另一路則是從廣鹿島等地出發,參將李茂春和王輔飛率部抵海州城下,據稱城中大驚,徹夜呼喊,第二天西路軍就又到連島附近,也並無斬首。

    寬甸這一路才是主力,陳繼盛,毛有麟,毛有俊等主力心腹大將,也包括毛永詩等諸將在內皆從寬、靉各地向赫圖阿拉進發,同時鐵山和義州等處戒備,以防東虜反撲突襲。

    一直以來,東江與東虜還有商團軍的防禦陣線都是犬牙交錯的狀態,寬甸往東北方向是隔著牛毛寨為界,往遼南這邊除了連山關一直牢牢掌握在建虜手中之外,沿太子河到威寧營一線也是八旗兵穩固的防線,這一次東江鎮出兵一直到咸寧營,也就是後世的鞍山地區,已經算是深入敵境了。

    至於廣鹿島出兵的西路軍,一直打到海州城下,其實多半就是武裝遊行,自從旅順得而復失,參將張盤死難之後東江軍在旅順到金州和海州這個遼南戰場就沒有什麼能力了,李茂春等人一直沒有拿的出手的像樣的戰績,一直到毛文龍死後好幾年,東江鎮內亂之後徹底完蛋的時候,也沒有哪個東江將領能再把旅順和金州拿到手。

    打下旅順,當然離不了前線將士的浴血奮戰,但袁可立的運籌之功是當真的實打實的運籌,沒有袁可立之後,毛文龍缺乏大的戰略大局眼光,沒有攻堅之力,也沒有血戰決心的缺點就完全的暴露了出來。

    現在這一次的大舉進軍,在商團軍的眼中也是相當的混亂。

    少量的精兵被大量的輔兵都不夠格的民壯夾在其中,糧草供給只是每個人背負一定的糧食,夠糧走到女真佔領區就行了,剩下的就是就地掠奪女真人的糧食這一條路可走了。

    只有少量的戰兵是由輔兵gòng 陰g糧食,他們只負責打仗。

    這種後勤gòng 陰g的辦法在習慣了高標準後勤制度的商團軍人看來就是胡鬧,完全沒有後勤可言。

    另外裝備很差,隊列也很差,看的出來沒有經過什麼像樣的訓練。

    就是這麼漫山遍野的亂走,好在有各級將領的將旗,每部東江軍都認自己將領的將旗,然後再跟著走就可以了。

    唯一叫商團軍稱許的就是這些東江軍人士氣確實高昂,就像是一群群死兵組成的部隊。

    =

    多謝書友54333717!

    (本章完)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21:53
第一千三百一十八章 梟雄

    這些遼民真的是和女真人有血海深仇,幾乎是家家戶戶都有血債在身。

    不管是祖父母,外祖父母,父母,妻兒,兄弟姐妹,很多人都有親人死難,幾百萬遼民現在只有一百多萬,加上女真人控制的幾十萬人也不到二百萬,也就是說幾乎每個家庭都有人死難,而且多半不止一人。

    身負血海深仇的遼民組成的軍隊,就是一支死兵組成的軍隊,在商團軍人的眼前,這些拿著根棍子就走向戰場的人就是多次屠殺之後的倖存者,他們只想著fù chóu,有人就穿著雙草鞋,就穿著勉強能夠遮體的衣袍,渾身凍的鐵青,身上滿是凍瘡,在殘雪未盡的深山裡,穿著草鞋向著未知的戰場跋涉而去。

    在東江兵走近的時候,溫忠發和禿頭,成方等人都沉默下來,每個人都用標準的軍禮向著路過的軍隊致以最高禮節的敬禮。

    不少在軍營外huó dòng的商團軍人們也是一樣,不管平時怎麼瞧不起東江鎮,或是雙方有多少摩擦,甚至路過的東江兵怎麼出言不遜,這一次他們是去打建虜的,還不知道有多少人就此留在征戰的路途之中再也不能回來,對這樣的一群戰士敬禮,不管怎麼鄭重的禮節都是應該的。

    “毛承祿來了,看來毛文龍不遠了。”

    不遠處的山道上出現了毛承祿的旗號,寬甸一帶諸堡都有道路相連,劉珽出兵的時候道路有過半是毀損掉了,往女真地界乾脆不少地方沒有道路,明軍因此行軍十分困難,沿途要在山地和林木間開闢出道路,要在河水與溪流間搭建臨時的小橋,因為道路艱苦難行,劉珽和他的部下抵達戰場最晚,後金兵已經獲得了其餘各路的勝利了。

    毛文龍和他的部下們就是沿著當年劉珽進軍的路線往赫圖阿拉去,戰略目標和路線幾乎是完全一致。

    不出意料之外的話,東江兵就是沿著當年兩萬多明軍留下來的屍骨,緩緩前行。

    毛承祿果然在將旗之下,和記的人都站在基地外的道路邊上,兩邊很快就照臉打了對面。

    成方等人笑呵呵的點頭致意,毛承祿的臉色相當難看,不過居然也在馬上點了點頭,以示還禮,然後在牽引戰馬的親兵的牽引下,全身鱗甲威風凜凜的毛承祿也是緩緩而去。

    “這傢伙吃錯藥了?”禿頭一臉錯愕,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看多半是。”溫忠發也不太理解。

    毛承祿自負而凶殘,是東江大將中脾氣相當不好的一個,也是毛文龍最親信的將領之一,內丁參將不是人人都能當得上的,毛文龍的家底和身家性命都在這人手裡,不是絕對信任的話是不可能叫毛承祿統領自己的內丁。

    由於上次李平之和張續文率新平堡號炮擊皮島,毛承祿的家宅被毀的慘不忍睹,雙方算是結下了不可化解的梁子,毛承祿對商團軍這邊早就不假辭色,需要打交道的話就是派別人來,平時也絕對不和商團軍的人照面。

    打又打不過,也不能打,更不要說shā rén洩恨,毛承祿這口氣憋的很辛苦。

    “是貴方,不,是我方大勝套部的消息傳到東江了。”陳、良策適時出聲說話,向眾人解釋原由。

    聽到陳、良策的話,各人才恍然大悟。

    禿頭歪著臉,對著毛承祿離去的地方,一臉不屑的道:“一聽說咱們商團軍力量夠強,這小子就慫了,以前雖然和咱們對著干,老子還敬他是條漢子呢。”

    “應該是毛文龍的命令。”陳、良策冷冷的道:“毛帥這人是典型的梟雄,為了達成目標可以做任何事,忍一時之氣根本不算什麼。現在他們一心要在遼東打出個樣子來,同時鞏固在東江各島的實力,不能和我們起無謂的衝突。和記如果沒有實力也就算了,毛帥此前的種種手段都是英雄欺人的手段耳。後來發覺壓不下咱們,現在和記又等於佔據了大半個草原,很有可能混一各部,將來觸角伸到遼東來也未可知。所以東江鎮在此後不太可能再與本部起衝突了,除非是涉及到生死存亡的大事。”

    “我明白了。”禿頭恍然道:“韜光養晦唄,先忍著。”

    “嗯。”陳、良策忍著笑道:“就是這個意思。”

    溫忠發和成方都沒有出聲,溫忠發是從全局來考慮,如果他處於毛文龍的位置上,可能也只能先隱忍下來。

    和記在遼東的佈局很深廣,謀劃也很深,但東江鎮根本杜絕不了和記的佈局落子。

    開始時是貪圖和記給的好處,也就是那些整船的糧食和軍需物資,後來就是感覺到和記在海上的力量,再下來就是和記在陸地上的實力也成了東江鎮相當忌憚的存在,現在又聽說了套部被滅之事,和記已經儼然是龐然大物,甚至比東虜更難招惹。

    唯一的辦法就只能更加隱忍,減少摩擦。

    成方沒有說什麼是因為他是遼人,毛文龍不管怎樣活遼人無數,最少是他給了很多遼人逃跑的勇氣和希望,如果沒有東江鎮,很多遼東的人想跑都不知道方向。

    雖然一路艱難困苦,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到了皮島和東江各處也是陸續有人凍餓而死,但更多的人活了下來,也有更多的人免於當奴隸的命運,這就是於國有大功,於遼民也有大功。

    陳、良策和毛文龍有私怨,而且毛文龍有功也有過,最少想殺陳、良策肯定是污點,不過成方從私人感情出發,還是不願在口頭上佔東江鎮和毛文龍的便宜。

    那樣非大丈夫所為。

    更多的甲兵出現,更多的旗幟出現,騎兵的數量也增加起來。

    東江的騎兵很少,戰馬不易運輸,養起來也太吃力,按東江鎮兵的待遇,一匹戰馬抵十幾個兵的吃食用度了,加上寬甸鐵山各處到處是山林,遼南各地還有戰馬的用武之地,別的地方就幾乎用不上了。

    少量的騎兵肯定是跟著中軍行動,用來在赫圖阿拉等地清剿和追擊逃敵時所用,當幾百騎兵從山道上艱難而過時,過不多久就看到了高聳入雲的總兵大旗。

    五軍都督府右都督,平遼將軍,東江鎮總兵官毛文龍就在大旗之下,在親兵內丁們的簇擁下,策馬而來。

    “毛帥。”

    “見過毛帥。”

    商團軍的眾人都向毛文龍行禮致意,只有陳、良策已經轉身回了營地,相見尷尬,不如不見的好。

    毛文龍鬚發皆白,他也是年近六十過了知天命年齡的老人了。但此人老而彌堅,年餘來東江鎮實力越來越強,毛文龍的梟雄之態也是盡顯,當眾人行禮時,毛文龍眼神掃過時,竟也是給眾人很強的威脅之感。

    這是一個不甘心年齡,也不甘願現在地位的梟雄!

    溫忠發也好,成方也罷,在此時此刻都隱隱明白過來,毛文龍的志向絕對不僅僅是眼前這樣,最少也是要將眼下的地盤完全鞏固下來,傳諸子孫,就如當年在廣寧的李成梁家族一樣。

    李家才風光了兩代,但前後有五十年的時間,對一個家族來說已經相當不錯。很有可能毛文龍想的是家族風光百年,甚至更加久遠,這就要更長遠和更縝密的佈局。

    “替我向你們張大人問好。”毛文龍策馬經過時停了下來,頓了一頓,向著成方等人開腔道:“替我說,復套之事,令我佩服,少年英雄,果然了得。”

    毛文龍說話時相當的穩重和深沉,有一種磁性,相當悅耳,但也能聽的出來相當的驕傲與自負。

    成方笑笑沒出聲,溫忠發道:“毛帥的好意末將一定會帶到,我們在這裡預祝毛帥此行大獲成功,能夠打下赫圖阿拉,替我們大明遼東的陣亡將士和百姓,好好的出一口氣。”

    毛文龍點了點頭,並沒有說什麼實質性的話,畢竟此戰能打成什麼樣他自己心裡也沒有譜,後金兵會留下多少牛錄防禦也很難說,這一次權當是練兵,對實質的戰果毛文龍並沒有抱太大的希望。

    東江兵的戰鬥力一直沒有解決,主要還是訓練和裝備,糧餉不足嚴重制約了東江鎮的發展,這種弊病也一直沒有解決,雖然這是一支戰鬥意志相當強悍的軍隊,可惜由於成立之初的先天性的不足,這支軍隊在此時和以後的歲月裡也沒有太多像樣的表現。

    對東江兵的很多缺陷和不足,張瀚也多有分析,溫忠發和成方的等級都看的到,看到眼前逶迤而去的東江鎮兵和他們的大帥,眾人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

    良久之後,溫忠發才嘆息道:“這一次保留實力,雖然是為了未來的大局,心中仍然不是滋味啊。”

    禿頭道:“盼著大人早點率兵打過來吧。”

    “時間不會太久了。”成方意味深長的道:“從這一次的種種舉措來看,我們和記的主要精力可以用在東邊了。蓄力已久,快到了爆發的時間了。”

    (本章完)        (htt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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