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明1617 作者:淡墨青衫(連載中)

 
uuuuuuuuuu 2015-8-18 16:37:5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63 353793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18:29
第一千二百六十八章 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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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城的城門口已經站了大票的人,這一次張瀚出去時間太久,三個多月的時間在外奔波,回程的時候草原上又是持續不斷的壞天氣,到處都是齊膝深的積雪。

    除了有養護的幾條大官道外,草原上別的地方只有郵傳系統還在正常進行,其餘的軍政事務和商業行為基本上也是停止了。

    青城往新平堡和張家口,還有往尚義堡,小黑河堡,舊中都,安固裡淖還有庫倫,買賣城都有大型的官道連接起來,還有一些細微細管一樣的小型道路,這些官道當然也會被積雪覆蓋,但有輜兵沿著大道養護,不停的曬鹽化雪,或是用長長的推桿把過深的積雪不停的推開,在過萬輜兵的養護下,才能勉強保持各地主官道和次官道的暢通。

    不然的話那些永平府的商人想在年前趕回去,完全就是做夢。

    就算是幾百年後,大雪封路的情形也不是沒有,在後世那樣的條件都會有整條公路國道被積雪覆蓋的情形發生,何況現在還是更冷和條件更簡陋的明末時期。

    和記光是在這些道路上做的事,在很多人眼裡就是不折不扣的神蹟,令人嘖嘖讚歎,為之驚奇。

    由於此行的時間太長和艱苦程度過高,青城裡的人夠格出來迎接的幾乎都是全出來了。

    兩個最高等級的政事官,加上一大群的軍官首腦,駐軍中近衛第一師的指揮王一魁,加上團指揮朵兒等人肩膀上銀星閃爍,看到張瀚的身影之後,官吏們長拜而揖,軍人們則是挺直腰板和胸膛,向著張瀚行著莊重的軍禮。

    “諸位辛苦,何必搞這一套虛文。”張瀚和以前一樣,仍然是滿臉笑容,說話也是相當的謙虛溫和,只是沙啞的嗓音和削瘦的身材,還有過於蒼白的臉膛,都是顯示出這一次長途遠行的辛苦。

    這很叫人為之動容,甚至有一些由衷的感動。

    “歷朝歷代的創業者,”李慎明說道:“恐怕沒有比文瀾你再辛苦的了。”

    “因為我不是普通的開創者啊。”張瀚笑嘻嘻的道:“我的理想和志願,是要開創一個與此前歷代王朝所不同的新的時代,甚至可以說是商人的時代,最少,是有商人內涵的一個新時代。重契約,重效率,不尚虛文,或者說,以法度,效率,契約,重商精神和開拓精神為主的新時代,孝義仁德,是我華夏立國之本,應該還是深入人心,但不能以其為治國的基石了。道德可以用來約束人的內心,是一種自我的力量,指望自我道德約束來治國只能是緣木求魚,非得改變不可了。”

    李慎明和孫敬亭,孔敏行幾人對視一眼,都有些小小的震驚。

    李慎明笑道:“看來這一次文瀾是真的辛苦了,這一番是有感而發,還是處心積慮深思後的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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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18:31
第一千二百六十九章 雙面

    趙貴就是被挑中的包衣之一。

    他有家人,有妻子兒女,派出去也不敢叛變,這是一層很牢固的保險。

    人過中年,膽子也小,行事會謹慎很多。

    雖然不一定能打聽到多少有用的東西,最少不會壞事。

    趙貴還有一個優點,也是事實,就是當年在炒花入侵的時候趙貴的一個姐姐被蒙古人擄走了,後來輾轉傳來消息,說是被迫退給了土默特部的一個蒙古人,估計是被喀爾喀人賣過去的,還好這個蒙古人是當正妻娶了趙貴的姐姐,不是當成奴隸或什麼物品,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有這一層關係,趙貴被派到草原上來,打聽一下和記的消息。

    最近這半年來後金方對和記相當的感興趣,他們很奇怪和記是拿什麼做出了現在的成績,對十三山的和記兵馬,有不少人已經相當警惕了,但更多的人還是視楊二為首領。

    至於寬甸那邊,只有少數人明白那些兵可能是和記的人馬,更多的人理所當然的視寬甸的十二團為東江鎮兵,驚奇於毛文龍開鎮之後雄厚的財力,居然能打造出那麼多的重甲步兵。

    和記還籠罩在迷霧之中。

    相對於和記對後金方的瞭解,女真人感覺自己對和記瞭解的太少了。

    特別是在糧道就要徹底斷絕的現在,估計將來也很難正面瞭解了,李永芳肯定不止派出趙貴一個人,最少趙貴是這樣感覺的。

    他的任務就是跟著這些安排好的永平商人的路線來草原,打探好消息之後跟著商隊一起返回永平。

    到了永平府之後就簡單了,後金有好幾條安全的線路可以從遼鎮的控制區直抵女真控制區,孫承宗一直防範的後金細作是沒有打聽到多少有用的東西,更不可能如瀋陽那樣打開城門投降,因為明軍已經不信任蒙古降人了,但在遼西境內放一些人,建立通道,這還是相對很簡單的事情。

    對這樣的“簡單任務”可能李永芳壓根沒有多少關注,反正最少派了過百人,亂網捕魚總可能會有落網的大魚。

    趙貴臨行時,李明禮偷偷把他拉到河邊,藉口是幫著捕魚。

    入秋之後就是允許大規模的捕魚了,李明禮還是干自己的老差事,帶著趙貴這樣的包衣幫忙也不奇怪,李明禮還是開戶人,和身為蒙古章京的塔布囊一直有交情,討塔布囊的包衣過來幫自己手,再正常不過了。

    現在牛錄裡的女真人都會高看李明禮一眼,當然不是因為他是開戶人,漢人開戶和包衣沒有區別,最少在天命年間沒有任何區別。

    高看一眼的原因有兩條,一條是李明禮和本主牛錄的關係不錯,另外一條就是在四貝勒與明軍遭遇時,李明禮哨探回來的情報得到了皇太極的賞識,並且親自召見過,賞了他五兩銀子,還叮囑李明禮要經常過河哨探,如果有要緊情報,本主牛錄必需幫著李明禮上報給四貝勒知道。

    雖然不是一個旗,但以皇太極的身份吩咐這事,牛錄裡的人就得認真去辦。

    李明禮除了捕魚的差役外,牛錄裡別的事情已經不找他了,而且能光明正大的過河。

    就是在這個時候,李明禮知道趙貴要出門之後把他帶到了河口,藉著捕魚的由頭,把自己是和記密探的事向趙貴全部說了出來。

    趙貴都不太記得自己當時說了什麼,但不出李明禮預料之外的就是趙貴完全沒有去告發的心思。

    不提別的,光是李明禮夫妻倆這一年多來對趙貴家的幫助就叫趙貴願意拿性命來報答了,而且李明禮也不是什麼都信任趙貴,他很明確的告訴趙貴還有相當多的細作潛伏在松樹口一帶,如果趙貴告發,按女真人的脾氣他也落不了好,他的家人也必定會死於非命,女真人根本不可能去保護一個包衣的家人。

    趙貴並不怪李明禮的防範和不信任,換了自己還未必有膽色做這樣的事情。

    儘管趙貴也有著對女真人的刻骨仇恨,但如果不是逼到盡頭,他仍然沒有膽量去反抗。

    更大的原因就是找不到反抗的力量,自己太弱了,女真人太強了,反抗不僅會瞬間叫自己喪命,還會連累到自己的家人。

    這也是很多豪傑好漢根本不敢反抗的原因所在,哪怕是死,也不願連累親人。

    更多的人選擇逃亡,尋找可以叫自己參與進去的報仇的組織,東江鎮裡有大量與女真人有刻骨仇恨的遼東人,他們不要軍餉,手持木棍,只要是在大明總兵官的旗幟之下就願意與女真人浴血奮戰。

    如果沒有李明禮的介入,或是說沒有和記,李明禮和趙貴可能在未來也是東江鎮兵中的一員,最終不是死在戰場上就是後來崇禎年間的東江內亂裡頭,要不然就是跟著李九成和孔有德一起在吳橋兵變造反,最終可恥的投向了女真人的懷抱,為了生存下去,或者說為了富貴,拋掉了國仇家恨。

    趙貴幾乎是第一時間就答應下來,連一丁點猶豫都沒有。

    等李明禮告訴他有一條相當穩固的逃跑路線,專門有人負責在危急關頭時撤走家屬時,趙貴的心裡就更加篤定了。

    這一次的草原之行,趙貴這個老實巴交的前大明遼東軍戶,現在的女真八旗的蒙古左翼章京戶下包衣,居然成了一個女真與和記雙方都信用的間諜。

    當然,在和記那邊李明禮談過話之後,趙貴就有了一個編號,相當的長,要花趙貴很長時間才背的下來。

    沒有這個編號,趙貴就不能算是正式的軍情人員,有了這個編號,和記就承認他的身份,從他加入的那一刻起就有軍餉和功勞積累。

    李明禮對趙貴描述過草原上的情形,大片的土地,屯堡,城市,人們活的很輕鬆,被保護和關愛著。

    士兵們也過的和軍官一樣富足,並且沒有人敢欺負他們,每個人都憑勞力和智慧活的很好,甚至傷殘的軍人也會得到相當妥善的照顧,每天吃的好睡的飽,穿的暖和的襖子睡在暖和的房間裡,不需要為生活操一點心。

    在濕漉漉的河邊聽李明禮講這樣的話,趙貴感覺李明禮腦子有些壞掉了。

    雖然這樣的事是每個人的期盼,但總不能拿這樣的事來哄他老趙?

    已經四十多歲的人了,怎麼可能被這種哄小孩的話給騙了?

    就算和記仁義,趙貴也不相信李明禮說的東西,趙貴接觸過白蓮教徒,感覺李明禮說的比那些相信彌勒再生的蠢貨還要玄乎。

    到了草原,進入和記的地盤之後,趙貴才知道李明禮說的是真的。

    到處是大片開墾好的土地,到處是生活富足的人群,不管是屯堡裡的農民還是職業軍人,或是那些商人,做手工活的,和記的各個部門的官吏們,還有那些做小買賣的,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十足的快樂神情。

    趙貴進入過屯堡裡普通的農家,他感覺那些農民的生活水平比女真人沒進來時的百戶官也不差什麼,不管是家裡的環境擺設還是穿著和吃食,都不比當年他的百戶差多少。

    不僅是小環境舒服,從大的環境來說,屯堡裡井井有條,各種大商行店舖在主街,然後巷子裡都有各種的小鋪子,相當的方便。

    各處都很乾淨,有專門打掃衛生的人。

    每個屯堡看起來和大明的普通城池一樣,各行各業都有,不同的就是人人都衣冠整潔,神態從容,表情都很富足和安寧。

    最早的軍堡裡的住戶已經住了兩年多,他們早就適應了在和記統治下的生活,相當的平等,充足的自由……在和記,人們有流動的自由,想在哪裡住就在哪裡住,只要付的起租金和自己的生活費用,不會違法犯紀就不會有人來管你。

    除非是簽了長約的礦工和屯民,沒有完成合約之前是不能隨意離開的,除非支持相當昂貴的違約金。

    人們擁有自由,只要不違法就可以盡情追求財富。

    和記鼓勵人們這樣做,個人的財富和整體的財富增長並不相悖。

    自由,平等的法令,沒有架子的官員和廉潔的吏員,相當嚴密的防禦體系,擁有崇高榮譽和珍惜榮譽的軍人,還有治安官和鎮撫兵,所有人都習慣了這些,現在叫他們回大明那邊居住已經叫人不太適應了。

    大明那邊不光是窮困,還有很多叫人不舒服的東西。

    至於趙貴這種來自女真統治區的人來說,和記這邊的情形對他來說就是毫無疑問的天堂。

    他看了,也打聽了,詢問過,甚至小心翼翼的詢問過怎麼在屯堡安家。

    真的,趙貴太想留在這裡了。

    對趙貴這種經歷過屠殺和戰火,還有飢餓,逃亡,虐待等諸多遭遇的奴隸來說,和記控制的草原有著燈火對飛蛾一樣的吸引力。

    如果不是有妻兒留在女真人那邊,就算叫趙貴付出兩條腿的代價,他也會選擇留在這裡不走的。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18:31
第一千二百七十章 街邊

    和記的殘疾人也得到很好的照顧,趙貴看到有個失去了雙腿的人坐在木製的輪椅上,有個婦人推著,這人就在門口曬太陽,眼前的桌上有炸花生米和炒雞蛋,這個殘疾人就那麼愜意的喝著酒吃菜,臉上紅通通的,油光發亮。

    趙貴不知道那是和記的傷殘軍人,他就認準一條,連個殘廢的人在這裡都能活的這麼好,他留下來,指定不會壞。

    在大雪持續落下之前,趙貴也看到大量的土地被騎在飛馳戰馬上的人繼續在劃定明年的耕地範圍,地方很大,相當的寬廣,用肉眼是根本看不到頭的。

    據說那一片都是棉田,和記在未來兩年准備再衝一下棉田的數量,要將棉田擴展到三百萬畝左右的數字。

    除了棉田外就是煙地,還有蕃薯地,總之處到都是生機勃勃,和記需要大量的人手。

    趙貴看到一隊從陝北過來的流民,滿身都是破爛,臉都瘦的脫了形,他在松樹口守備防禦時經常看到舉家出逃的逃民,和這邊流民的形象相差不多,都是長期艱苦跋涉逃難,飢餓不停的撕咬著這些可憐人,直到他們抵達預定的農堡,洗了澡,換了新衣裳,吃上了逃難之後的第一頓飽飯之後,一切就和此前完全不同了。

    趙貴見到了滿地的陝北流民,見到了幾百人一起痛哭的場面,當時他也哭了,不是為的這些陝北跑過來的流民,他哭的是遼東人。

    為什麼遼東那邊還在受苦,為什麼沒有張瀚和和記這樣的人去救他的家鄉父老,為什麼他不能留下來,為什麼還得回到該死的女真人的地界。

    這種憤怒的情緒在好多天后才得到緩解,而趙貴心中的渴望卻是越來越濃厚。

    立功,將妻子兒女送到寬甸,然後到草原上來安家落戶。

    從草原上現在的情形來看,張瀚已經掌握了全局,最少五十年內草原會一直富裕繁榮下去。

    等漢人把大量的城堡墩台防線建立起來,草原也就和內陸差不多,只是更大的地盤,需要更多的土地和人手。

    趙貴希望自己的子孫後代能生活在和記統治的地方,在和記統治區域,他渾身每個毛孔都感覺歡欣自如。

    從商人們身邊離開,趙貴向一個約好的茶棚的方向走過去。

    他神色從容,走路的姿態不慌不忙,正如他的內心一樣,沒有什麼可慌張的,沒有什麼可怕的。

    在一個茶挑子下趙貴停了下來。

    他要了一碗寬面,叫了一壺茶,店家又送了一小碟小點心,趙貴坐下來,慢慢的享用點心和美食。

    和所有中年男人一樣,在享受的過程中趙貴猛的想起自己的妻兒,很為他們遺憾,這樣的環境和愜意的心理妻兒們享受不到,就算有李明禮照顧,趙貴也能知道自己的妻子此時在做什麼……早晨起來,先不做任何事,而是小心翼翼的走出家門,看看左鄰右舍,見那幾個包衣家庭都安然無恙,這才彼此鬆一口氣,然後再看看女真人的聚居區,也沒有動靜,所有人才敢打掃院落,做早飯,然後到農田裡或是別的地方去勞作。

    這是殺五穀之人以後的後遺症,沒有人知道什麼時候是真正安全的,也沒有人知道女真人會不會在下一刻衝進來大砍大殺,把老人,女人,孩子,全部都砍殺一空,就像他們在此之前做過的那樣,沒有人知道什麼時候是真正安全的,也沒有人能確定危險何時降臨,就算趙貴有李明禮的承諾的保護也不敢確定家人的安全,在遍佈野獸和屠刀的地方,任何危險都可能在突如其來的地方終結掉一個人的生命,所以就算趙貴在家裡時,吃飯時他永遠不敢背對著院落,也不敢把自己的順刀放在手搆不著的地方。

    隨時警惕,隨時反抗。

    就算現在,趙貴懷裡也揣著一把短刀,短刀很硬,抵得他胸口和腰間很難受,但趙貴不可能放棄那柄看起來很破爛的舊刀,是的,短刀很舊,是趙貴在戰場上撿的,前主人應該是個小軍官一類的人,刀子被他磨的異常鋒銳,輕輕一抹就能劃破人的皮膚和血肉,濺起大片的鮮血。

    如果沒有這柄刀,放棄了日常佩帶的順刀之後,趙貴怕是連覺也睡不著了。

    在趙貴吃飯的時候,經常有人經過他的身後,然後他的全身皮膚都在發緊,每個毛孔都像針扎一樣,他知道自己在流汗,在這種滿地大雪,冰霜遍地的天氣在流冷汗。

    “冷靜,冷靜……”趙貴按李明禮教的呼吸辦法,拚命的調整著自己的呼吸,他要盡快冷靜下來。

    “做為一個從遼中過來的人,你表現已經很不錯了。”

    一個面色和善的中年人坐在了趙貴的對面,他穿著城中和記官吏們喜歡穿的藍色襖服,裁剪的相當貼身,料子很好,染色調配的很合理,從染色到布質看起來都很昂貴。

    中年人的頭髮也梳理的很整齊,他的暖帽也是和民間的氈帽一樣是圓笠形狀,在落座之後,他取下了帽子,露出了網巾和網巾下梳理的一絲不苟的頭髮。

    從儀表上來說,這個中年人相貌堂堂,還有一點富貴氣息,像極了青城中最多的一個群體中的一員,也就是商人中的一員。

    沒有哪個地方遍佈著這麼多的商人……很多商人是從買賣城退下來的。

    買賣城裡當然也有相當多的商人停留,等年來年開春第一波俄羅斯商隊的到來。但更多的商人還是選擇返回老家過年,畢竟俄羅斯人在大雪封境的前提下,最少要到明年四月才會到來,他們也要時間來準備貨物,不可能更早了。

    前一陣連續下雪,青城裡滯留了大量從北地回來的商人。

    這些商人多半體態臃腫,一方面是因為有些肥胖,一方面是天太冷了,他們在身上穿著太多的衣袍和毛皮來禦寒。

    他們多半都是神態安閒,眼神中帶著一些好奇之色,多半是白白胖胖的,眼中除了好奇之外就是難掩的精明。

    有一些商人直接從尚義堡走,那是急著回家的蠢蛋。

    從青城繞道回去的多半就是要來實地看看,看看和記在草原上的統治心臟是什麼樣子。

    很多人都是第一次過來,從一路行來看到的東西來說,這一次青城之行也是真的不虛此行,叫他們感覺沒有白跑一趟。

    和記在草原上的經營居然已經到了如此地步,到了叫他們驚嘆和不敢相信的地步了。

    青城中的商人最少也有幾百或過千人,加上他們的掌櫃,長隨,夥計,最少有幾千人每天進出。

    眼前這個商人模樣的一坐下,趙貴的心一跳,就知道可能是軍情司的人過來了,而等他說話之後,趙貴就知道自己猜的沒錯,準確的說,來的人應該是他的上司,因為趙貴只是最低等的情報收集員。

    “報出你的編號吧。”來人看看四周,臉上露出對新人寬容的笑容,事實上趙貴的表現真的不好,過於緊張,臉色發白,額角有汗,這樣的人如果落在後金兵手裡,可能不需要浪費太多時間就能確定他細作的身份。

    不過好處就是這個中年人知道趙貴的底細,這是一個可以信任的最底層的情報員,由於他的家庭和所有的一切,他絕不可能主動向女真人告秘。

    中年人還知道趙貴睡覺都摟著短刀,這是膽小的情報員自保的唯一辦法。

    不是拿短刀刺殺敵人保護自己,而是在第一時間內自殺。

    免受酷刑和折磨,自殺,這是最高效最省事最直接也最有用的自保之法。

    很多對自己沒有太多信心的情報員都會配一柄短刀,要麼毒藥也行。

    “我的編號是……”

    趙貴說自己編號的時候相當熟練,並且先謹慎的看看四周……四周人流很密集,到處都是閒逛的人群,當然是以過境的商人和他們的隨員為主,另外就是那些準備折返內地的官吏和駐守的將士。

    和記還是有相當多的基業留在長城之南,也就是大同府為主的大同鎮內。宣府鎮內和畿輔地區都有,比如遵化鐵廠。

    光是在李莊核心區裡就有二十萬人以上,包括靈丘的礦工們。

    還有大量的官吏,各個研究所的科研人員,還有李莊為核心區的駐軍,還有少年軍校和各個沒有遷出來的初等學校和技能學校等等。

    這些人也會到青城來,學習和觀察,接受指令等等。

    儘管隔著長城邊牆,兩邊的來往卻相當的輕鬆和容易。

    雖然大同總兵已經換人,但有賴同心等根基盤在,出入邊境對和記來說和走通衢大道也沒有什麼區別。

    四周人流很多,人們都在各個商店裡駐足,也有人對買賣貨物沒有興趣,只是在城門附近等發車的時間,他們會三五成群的聚集在小酒館裡,叫老闆爆炒幾個下酒菜,然後持壺小酌起來。

    茶棚裡和正經的茶館裡都有不少人,品嚐著茶水點心,聽著說書人講書,青城的說書人也經常講一些和記的事,都是文宣局的人編出來的話本小說,節奏和語言經過專業的錘煉之後相當的精采。

    可能正講到精采處,趙貴回頭看的時候,發現自己身邊的幾個人都伸長脖子往茶館裡看,那裡面的說書人正是唾沫橫飛,兩臂揮舞。

    “不必看了。”軍情局的中年人笑吟吟的道:“我比你這個新情報員有經驗,越是這樣的地方越不容易暴露自己。”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18:31
第一千二百七十一章 見親

    中年商人沉吟了一下,又道:“之所以沒有把你帶到我們的辦公地點談,主要還是因為你要掩護好自己的身份,絕對不能有任何被人懷疑的地方,這樣你才能不被注意,不必經受不必要的懷疑和盤問。我們不能確定和你同來的人中是否還有細作,所以最保險的做法就是你必須要做好你的份內事……閒逛,打聽消息,和你的蒙古親人見面,這樣的話,回去之後你會盡快回到松樹口,並且按李明禮,也就是你的直管上司的指令做事。”

    中年男人說了長長的一大篇話,神色間有些疲憊,他對一臉信服的趙貴道:“現在說說你掌握的第一手情報吧,儘管我們接到過你們的報告,但怎麼也不及你們親口帶過來的更詳細和真實。”

    ……

    一臉疲憊的趙貴從茶棚攤子上離開時才發覺只過去不到一個時辰。

    和這個軍情局的高層談話太累了,對方無比的縝密和仔細,只要趙貴的話裡有一點漏洞和錯失,對方準會在第一時間發覺並且糾正,然後再三的詢問和反覆的確定。

    一件小事對方會問上十幾遍,直到趙貴感覺腦子都暈了,所有的思維都僵持和糾結在不起眼的小事上時,對方又會輕鬆的確認。

    對很多趙貴認為的大事,對方則是叫他寥寥數語就帶過了,似乎對河邊的那場血戰不怎麼關注,而在意的是戰後的很多事情。

    一直到趙貴筋疲力盡之後,對方撫著下巴沉思了一會兒,這才心滿意足的離開了。

    “這是十兩銀子。”對方很滿意的說道:“這不是軍情司的獎勵,是我個人給你的。因為你們的情報,我能確定很多事情了。這很好,軍司高層都會感激你們的勇敢和付出。”

    “忠誠和榮譽。”趙貴很生硬的說出軍情司的銘言,對方眼中的神色更加滿意了。

    等那個人神秘的消失之後,趙貴才從疲憊中脫離出來,看來軍情司的情報員真的不好做啊。除了要記憶之外,還得從人的話語中分析出很多東西來,經過歸納,彙總,分析之後的情報才有真正的價值,如果光是粗劣的頭道情報,是很難叫軍情司的高層直接端給最高層去品嚐的。

    身為一個軍情人員,不光要勇敢和忠誠,不光是鷹犬那樣的耳目,還得時刻帶著大腦,得分析清楚什麼是有用的情報,什麼只是普通的動靜,不值得投入太多的關注。

    從各種蛛絲馬跡之中找尋有用的東西,可以用來分析整個後金集團走向和大勢的東西,這才是最優秀的情報員需要做的工作。

    趙貴感覺頭暈腦漲,他根本弄不明白怎麼繼續下去。

    最終他還決定做好自己的本份,只要把松樹口一帶自己能查察到的情報彙總起來,交給李明禮,然後由他來進行情報分析,最終歸納彙總上報。

    還好自己有上司,趙貴不無慶幸的想著。

    接下來他也不能回去休息,按今天的行程他可不是在街面上晃兩圈喝一壺茶就能交代的過去的。

    用那個情報高層的話來說就是沒有辦法確認是否還有細作的前提下,那就把所有的事做好,完全的符合流程和常理……這也是最安全的做法。

    趙貴的親戚叫巴特爾,是土默特部的阿成台吉牧場的一個小貴族,擁有自己的一個小部落,幾十個氈包和過萬頭的牧群。

    在這幾年的戰事中,巴特爾損失了全部的土地和九成的牧群,剩下的牧群和牧民也被他打包轉給北方的一個小牧場主了。

    巴特爾領了好幾千兩的土地補償金和牧群損失賠償,他替自己舊日的牧民安置下來,替他們買了不少小羊羔和小馬,叫他們有能力慢慢恢復,身為一個小領地的主人他也沒有辦法做的更多了。

    現在的巴特爾生活在青城裡,也是有錢的土默特富翁之一。

    在開初,他們的牧場是被強行剝奪的,經過兩年之後,軍司下發了補償,並且在往後的日子裡每年都會給他們上千元銀元的年金。

    雖然他們的牧場裡種滿了棉花和菸草,或是蔬菜,蕃薯,或是大豆,小麥,總之巴特爾的牧場開墾出了好幾萬畝地,收益肯定不止這麼一點。

    但和記的年金已經夠慷慨了,他們要支付軍費和財政支出,要給將士們年金收益,當然還要權衡有多少節餘,巴特爾能獲得一年千元左右的年金,這已經是超乎他的想像之外了。

    公平的說,以前他是有過萬頭牧畜組成的牧群,但在每年的與明國的馬市上,他的牧群也賣不到幾百兩銀子,因為不可能把整個牧群全部出售,每年賣出去的還是以羊群為主,而該死的明國人只是對馬感興趣,連貿易集市也是以馬市命名的。

    所有草原上的領主都喜歡養馬,儘管馬沒有羊好養,但馬是最好出售的戰略物資,明國的各個軍鎮每年都有幾萬兩到十幾萬兩的買馬經費,而他們對羊群的興趣缺缺,因為這是平民才會需要的食物。

    想在馬市上大量出售根本不可能,只能換來少許的現銀和部落需要的糧食和茶磚,以及一些貴族們需要的奢侈品。

    絲綢,茶葉,瓷器,還有各種精巧的首飾器物,絹,絲,衣帽,還有蔬菜和水果。

    真正的好東西都是大貴族才有資格擁有,巴特爾這樣的小人物一年能見到幾百兩現銀就算不錯的收入了。

    現在巴特爾拿著年金,住在青城裡的一幢院子裡,有幾個護衛和廚子,車伕,當然還有僕婦伺候,比起在氈包裡的生活不要太愜意。

    這個午後,享用完了手抓羊肉和蕃薯酒之後,巴特爾剛要午睡,守門人前來稟報,一個叫趙貴的漢人,自稱是主人的親戚,在門外請求會面。

    “姓趙,來自遼東?”巴特爾神色一凜,嘆了口氣,說道:“請他進來吧。”

    在趙貴進入幽靜的小院之後,巴特爾和幾個兒女一起走出正常和內院門,雙方就在內外院相接的院門前見了面。

    “這位是你們的舅舅。”

    巴特爾在見面前還有些疑慮,看到趙貴之後就知道可以確定了。

    這個漢人男子的長相,和自己已經過世的漢人妾侍實在太相像了。

    趙貴握著兩拳,感覺身上在顫抖著,在這樣的場面裡自己姐姐還是沒有露面,已經說明了一切了。

    在前幾年沒有大打出手的時候,由於土默特開了馬市,和大明維持了幾十年的和平,趙貴的姐姐在替巴特爾生下子女之後擁有了一定的地位,千方百計託了馬市上的漢商,帶了口信給趙貴家人,到那時趙貴家人才知道被擄走的親人的下落。

    那一次趙貴姐姐被擄是炒花五部聯盟為主力,察哈爾人和科爾沁人都有份參與。從北方湧入遼東邊牆的蒙古人超過十五萬人,是一次大規模的入侵,主要原因可能是草原上的饑荒,當然也可能是因為炒花的一時興起……手上欠下纍纍血債的炒花不被和記上下喜歡原因就在於此,這個老蒙古人能活下來就真的是運氣不錯了。

    那次蒙古人打破邊牆,直插遼陽地區,將遼陽城也圍了起來。

    趙貴的姐姐就是在那時被擄走的,輾轉落到了土默特部這邊,但從現在的情形看來,趙貴知道自己的姐姐必定不在了。

    “你姐姐已經不在了。”巴特爾對趙貴還是很親切的,他那去世的漢人妾侍性格溫婉,也比蒙古婦人長的要秀氣的多,不像銀錠那個姓李的妾侍,長的比蒙古婦人還要粗壯,性格也暴烈,不知道銀錠台吉愛那婦人什麼。

    巴特爾的妾侍不同,溫婉如水,長相清秀,叫巴特爾愛若珍寶。不僅如此,這個婦人還給他生了兩個兒子和兩個女兒,巴特爾全部的子嗣都是這個漢人女子出所。

    “我姐姐離世時,可曾說過什麼?”趙貴沙啞著嗓子問話,他發覺自己對眼前的蒙古人充滿憎恨。

    雖然姐姐的信中說起來這個土默特人對她很不錯,但一個被強掠走的漢人弱女人,輾轉到土默特部時不知道遇到過多少侮辱和欺凌,然後被迫給眼前這個羅圈腿的蒙古人當侍妾……天可憐見,姐姐長的頗有姿色,但家中老父母從來沒有想過要將姐姐嫁給別人家當侍妾,只是一心想替姐姐找一個可靠的好人家,更別提是嫁給一個蒙古人當侍妾了!

    “哦,你姐姐離世時很安詳,也沒多說什麼。”巴特爾發覺了眼前這個漢人男子的敵意,他寬容的笑笑,並沒有介意。

    他剛剛替這個漢人遺憾不是幾年前過來,但轉念一想,如果是幾年前的話,這個漢人是這種態度,自己就算不殺他,也會叫牧人拿鞭子狠狠的打他一頓,教會他怎麼行禮和說話後再來見自己吧。

    哪怕是自己很重視那個漢人妾侍,但也絕對不會允許她的家人對自己這樣無禮。

    可是現在……

    巴特爾自嘲的笑笑,現在他敢嗎?

    真的不敢。

    蒙古人和漢人的衝突在城裡也不是沒有,警察廳的鎮撫兵們向來秉公處理,漢人錯就處理漢人,蒙古人錯就處置蒙古人,沒有偏見,也沒有妥協和照顧身份的可能,總之巴特爾也從未感覺自己小貴族的身份有什麼用……他要真的敢打趙貴,按輕傷和重傷乃至打死不同的等級就有不同的處罰。

    哪怕最輕的處罰也是要關在看守所裡好幾天,和那些犯人擠在一個小黑房間裡,每天只有窩窩頭和白菜湯,只是最基本的保障,叫人不餓死而已。

    好多桀驁不馴對漢人不服氣的蒙古人,包括前一陣很多失業甲兵在城裡,他們都見識過看守所,一般來說進去過一次之後就會老實很多,那些視去看守所為回家的好漢,巴特爾也是給他們一個大寫的服字。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18:31
第一千二百七十二章 愉悅

    “總之你姐姐在我這裡沒有受過委屈,沒有受罪,離開的時候也很安詳。”巴特爾有些委屈,聲音也大了起來。

    趙貴發出輕微的冷笑聲,姐姐也才四十來歲,和自己年齡差不多,一般來說沒有什麼急症的漢人女子很少在這個年齡就離世,趙貴的族人一般都很長壽……

    他突然想起了瘦成骷髏狀的父母,也就是六十不到的年齡就離開了人世,相比之下,如果姐姐真的是安然離世的,似乎也沒有什麼可責怪的了。

    “多謝你的照顧。”趙貴平靜下來,掃了幾眼眼前站立著的幾個青年男女,這都是是自己的外甥和外甥女,可惜彼此都沒有什麼親近感。

    還好,這幾個青年眼中也沒有蒙古人的傲氣,有的只是陌生和冷漠感,就像普通的漢人親戚在十幾二十年沒有見面,突然上門時的感覺一樣。

    這叫趙貴好受很多。

    不愧是被和記打壓下來的蒙古貴族,完全沒有了趙貴印象中的那種窮凶極惡。

    身為軍戶,趙貴也被徵調到邊牆守備過,經常和零散的蒙古牧民打交道,就算是牧民,蒙古人也是有著凌駕於漢人之上的驕傲和自信,呼嘯如風而來,呼嘯如風而去,還會經常用騎術來炫耀,招惹守備的明軍營兵。

    只有當騎術和射術也過關的內丁出現時,那些牧民才會稍有警惕,懶洋洋的策馬離去,也並不是太過緊張的樣子。

    趙貴的回憶是起自李成梁衰邁之時,那時候的遼鎮不僅對女真人沒有辦法,就算是對蒙古人也是採取守勢為主,不像遼鎮盛時那種指哪打哪兒的威風了。

    與此同時,大同的馬芳逝世,戚繼光鬱鬱而終,俞大猷整頓京營無功而返,死在福建,李成梁活的最久,也是最終失去了自己壯年時的令名,成為昏聵老者,敗壞了遼鎮的赫赫軍功。

    在趙貴守邊時,遼鎮已經是一副衰弱不堪的模樣了。

    他從來不曾見過蒙古人對漢人這麼客氣,這麼遏制自己的脾氣……

    這一瞬間,趙貴的心情突然變好了。

    等巴特爾把趙貴請進屋裡,兩人對坐的時候,趙貴按一般的細作那樣,小心翼翼的迂迴提起了自己的任務。

    “唉,你怎麼做這個,怎麼想的?”

    巴特爾聽了幾句就明白了,頓足道:“被抓到了就算不殺頭,也得到銅礦做幾年苦役啊。”

    趙貴苦笑道:“我也是被逼的,好在只是叫我打聽這邊的事,也是信著你,才敢和你說。”

    “我是什麼也不會說的。”巴特爾斬釘截鐵的道:“你也別找別人,人家轉手就會把你給賣了。”

    “為什麼?”趙貴道:“和記不是土默特人的敵人嗎?我來之前,那邊的女真人都以為這邊的蒙古人一定很仇恨和記。”

    “說一點不恨也不可能。”巴特爾沉吟著道:“他們打死了咱們不少人啊。但你相信我,土默特人,喀喇沁人,喀爾喀人,沒有人不服和記的。和記已經宣佈各部都和解了,也給了咱們補償,現在大夥都想安生過日子,沒有人想做那些不該做的事。”

    巴特爾勸趙貴道:“和記你們是鬥不過的,咱們親戚一場,就算你姐不在了,我也要提點你一句,女真人弄不過和記,咱們幾十萬蒙古人也不是對手,他們能強到哪去?你想個法子帶著家人偷偷跑出來,只要你跑過來,該照應你我會照應的。”

    趙貴假作嘆息,任務當然是失敗了,但他的內心卻是有一種異常的欣喜之感。

    在此之前,趙貴感覺自己從未交過好運。

    同村的人在過年時都會耍錢,砸銅子是最常見的賭法,有人運氣好,一晚上能贏上千個大子,趙貴是每賭必輸。

    從小到大,沒交過什麼好運道,但這一次趙貴明白,自己真的是交了天大的好運。

    最大的好運就是結識了李明禮,並且得到了他的認可,自己有了正式的軍情司的編號,成了和記軍情司中情報人員中的一員。

    剛剛那個中年情報人員不光是聽取他的匯報,也是很鄭重的承諾下來。

    趙貴的待遇,薪餉,還有立功分紅等等,都會寄存起來,將來不管是給趙貴還是趙貴的家人,和記絕不會賴掉一文錢。

    另外就是各種福利待遇,草原上的一個安身之所,未來的穩固收入和工作,軍情司都保證會提供給前方冒著生命危險的情報員們。

    以前的趙貴像是在黑暗中摸索,眼前沒有一絲光亮,可是現在他的眼前是一條無比光亮的大道,只要順道走下去就好了,最美好的未來就在前方等著他。

    “對了。”巴特爾以為趙貴真的是垂頭喪氣,他安撫趙貴道:“你好歹回去編幾句這邊的話,應付交差就得了。想必派你過來,也不可能抱太大的希望!至於我,你就說我一心跟著和記走,你沒敢試探,不然的話你很難交代為什麼沒拉攏好我,又能平安無事的回去。”

    趙貴起身道:“既然這樣,我就告辭了。”

    巴特爾道:“不急啊,在這裡吃了晚飯再走吧……和孩子們說說話,好歹你是他們的親舅舅。”

    “等將來吧。”趙貴一語雙關的道。

    巴特爾還以為趙貴說的是和女真人一起打過來,他用憐憫的眼神看一下前妻的弟弟,心中充滿同情。

    他突然想起什麼來似的,拍了拍腦袋,對趙貴道:“你剛剛說,你是女真人蒙古左翼誰的旗下包衣?”

    “塔布囊。”

    “啊,是他!”

    同為阿成台吉部下的軍事貴族,巴特爾和塔布囊再熟悉不過了,當下就露出歡喜和驚疑還有些微憤怒夾雜的表情。

    這表情很叫趙貴疑惑,他有些不明就裡。

    “你不明白。”巴特爾也不知道怎麼表達和塔布囊那種錯蹤複雜的關係和情感。

    驚喜是因為塔布囊居然沒死,同為一個部落的軍事貴族,彼此交情當然很深,在一起配合了二十來年,又沒有矛盾,早就是相當要好的朋友了。

    憤怒則是因為塔布囊殺了卜石兔汗,這對蒙古人來說是不可原諒的罪行。

    驚疑則是塔布囊居然想起去投效了女真人,難道女真人真的對草原有野心?

    巴特爾感覺事態有些嚴重了,他對趙貴道:“看在親戚份上我就不去現在告發你了,但在你們離開草原之後,我會去和記的軍情司報告的,否則將來事發,我也脫不了干係。”

    “多謝了。”在趙貴看來這就是相當不錯了,畢竟雙方雖然是親戚關係,但在漢人看來做妾根本不算正經親戚,何況趙貴的姐姐也去世了,估計是巴特爾和趙貴姐姐的感情真的不錯,另外就是看在孩子們的面上,到底來說趙貴和那幾個孩子是有血緣關係,在這個時代很難被忽視掉。

    也就是因為這一點,李永芳才會把趙貴派過來,就算被發現也是趙貴倒霉,萬一要是成功了,有所收穫呢?

    那可就賺大了。

    這件事做完,趙貴就算是完整的完成了任務,回去之後也不怕被盤查,他這時倒是希望同來的人當中有女真人的細作高層,可以把他的努力全看在眼裡,回去之後,可以迅速的把他放回松樹口。

    他迫切的希望回到家裡,看到妻子和兒女的笑臉。

    他想看到李明禮,還有家門口那條沽沽流淌著的大河。

    或許在一兩年後,就再也不用給女真人和蒙古人當牛做馬了。

    懷著對未來的美好幻想,趙貴拒絕了巴特爾的再三挽留,告辭出門。

    心情愉快的趙貴哼著多年未曾哼過的小曲,走在青城的街道上,放眼看去還是漢人為多,軍人也多,穿著青藍色袍服的官吏也多,最多的還是商人,模樣各異衣著各色的商人還是叫人一眼就看的出來,可能是氣質和神態舉止的不同吧,總會叫人發覺出他們就是商人。

    還有大量的掌櫃,長隨,夥計。

    趙貴有些不太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這麼放鬆,還是有很多拿著刀槍的軍人,身上的鎧甲銀光閃爍,在松樹口時,每當看到銀甲閃爍,趙貴就有一種要尿褲子的感覺。

    那些凶惡的白甲兵,給趙貴的感覺就是高高在上的神靈,他們哪怕一個隨意的念頭,比如看眼前這個漢人不順眼,便是有可能隨時一刀砍過來。

    後來所有人都當了包衣,被隨意砍死的可能是小了很多,包衣就是各家的財產,白甲們也有土地需要包衣耕作,漢人們被當成了大牲口來用,鞭打和虐待免不了,每當白甲們的細眼中冰冷的眼神掃過來時,趙貴就會全身顫抖。

    眼前的軍人沒有給人絲毫的威脅感,儘管他們身材高大,全身是結實的肌肉,走路的姿態都很漂亮,給人孔武有力的感覺一點不比白甲差,但這些士兵臉上都有笑容,不是裝出來的笑容,而是實打實的發自內心的溫和笑意。

    這是一群天子驕子般的人物,也是和記待遇最好的一群人。

    他們名下有土地,有年金分紅,當然是得奮鬥到一定層次才會有,但普通的士兵待遇也不差,軍餉優厚,可以優先把親人接過來住在這邊的屯堡裡頭。

    他們有堅固的戰甲和最好的兵器,每天的飯菜都很好,趙貴在途中見過商團軍人吃飯,他感覺這些人吃的比松樹口的女真牛錄額真還好的多。

    頓頓都有肉,而且換著花樣吃,對一個從小沒吃過幾次白面的窮人來說,這已經是天國一樣的生活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18:32
第一千二百七十三章 見官

    和記的軍人就是天底下活的最舒服的人,他們臉上的笑容怎麼可能會假?

    他們對百姓的和氣也不是假裝的,和記的擁軍是實打實的,對士兵的教育也是實打實的。 再說當兵前都是苦出身,沒有教育的話很快會忘了這一點,和記卻是每天都在提醒,士兵來源於百姓,吃食衣著供給仰賴於百姓,所穿鎧甲與手執銳兵,也是為了百姓。

    整個城市裡都是一種安閒和舒服的感覺,雖然朔風凜洌,城中街角到處都是未化開的積雪,時間久了已經相當硬實,是一種灰黑色的殘跡,叫人看了就覺得冰冷。

    但人們走在路上沒感覺怎麼冷,天空中有高懸的大太陽,給人一種溫暖的感覺,人們穿著厚實的衣袍,很多人都穿著毛皮衣服,用來遮風擋寒再好不過。

    毛皮衣服在內地是昂貴的奢侈,在青城這裡屬於平常的大路貨,多半的人都穿的起,就算穿不起漂亮的,普通的兔毛衣服總會有一件的。

    再加上毛料的長靴,人們走在青石板路的城市裡,感覺到的就是舒服,還有過年之前特有的懶散和極好的心情,走在這樣的地方,就是人吃飽了,曬著太陽,感受著年節的氣氛,懶散的走在其中的溫暖感覺。

    趙貴差點就淚流滿面。

    他想起了死去的父母和留在遼東的妻兒,特別是看到有一家人在路邊挑選年畫的時候,這種想哭的感覺就更強烈了。

    還好他及時看到了吳姓商人和他們的同伴,一行人在青城的街道上興沖沖的走著,彼此都看到了對方。

    “老趙,事辦完了?”吳姓商人先說話,對趙貴道:“找著你家親戚了嗎?令姐怎樣?”

    趙貴臉上正好是似哭非哭似悲似喜的表情,他對吳姓商人道:“找是找著了,但家姐已經離世一年多啦。”

    “唉,可惜了,可惜了。”

    趙貴是被別人薦到自己手下的,不熟,但薦主面子大,吳姓商人也不好回絕。對趙貴來找親戚的說法,原本也是有些疑惑。

    現在看了趙貴的表情,吳姓商人倒是覺得自己有些太多心了,這種悲涼滄桑的表情可不是能裝出來的。

    “既然這樣,就和我們一起走動。”吳姓商人拍拍趙貴,說道:“好歹把貨出脫了,分給你幾十兩,也沒白來一趟。”

    這麼一說,趙貴還是很心動的。

    軍情司不會在現在就給他大筆的銀子,他是最低等級的軍情人員,薪餉都不會發足,經費則是控制在李明禮手裡,也不會多用。

    何況趙貴知道李明禮上頭還有上線,是誰的話李明禮不說,趙貴也不敢胡亂猜想,總之軍情司不會給銀子下來,要是最窮苦的包衣過的比牛錄裡的主子們還舒服,這銀子是打哪兒來的?

    只有先預存起來,帳目都有,這一點李明禮早就和趙貴說的很清楚了。

    要是這一趟能弄幾十兩,而且是光明正大的銀子,回去之後也好交代,這倒也不壞,這一趟的收穫可真不小。

    一行人繼續向前走,也沒僱車了,吳姓商人對趙貴解釋道:“開始我們去的工商司,後來工商司的人說是這事歸外貿司管,我們還是得過來找外貿司的人,還好離的不遠,咱們就索性走過來。”

    眾人都是滿懷希望,因為剛剛工商司的官員很熱情,一點兒沒有官架子,話語熱情,對永平商人們的處境也很同情。

    這叫眾人有些希望似的,又感覺不是那麼順利。

    距離越近,這種患得患失的心理就越嚴重,一個身高體胖的商人突然嘆道:“也不知道管用不管用,歷來只有官府吃咱們的,哪有官府真心幫咱們商人的?”

    “那天不是聽了張大人說的話嗎?”

    “就是,試試就知道了。”

    已經到了,再多的話也無意義,外貿司這邊也是和工商司那邊一樣,佔了一個小寺廟當衙門所在地,大門到正堂和大明的衙門不一樣,最少什麼申明亭一類的擺設和建築是沒有了。

    院子裡到處都是那些穿著吏員服裝的人,青綠色的短袍,人都很乾練的模樣,各人手中都抱著大卷的宗卷在來回的奔走著。

    一個吏員負責接待,聽清楚了一群商人的話之後就道:“這陣子是年底,我們要把今年的公務匯卷報總歸檔,加上明年還有一攤子事要在年前趕一下,所以特別忙。你們的事,估計要副司官級別的才能處理,請各位稍候,我會安排人上茶。”

    這個吏員應該是個高級吏員,從說話時篤定的態度和從容不迫的表情來看,不僅位置較高,而且擅長處理種種突發事件。

    一個永平商人遞上了一小包銀子,大約二十來兩,笑著道:“這些銀子,老兄拿去喝茶。”

    “不是故意不給諸位面子。”吏員把銀子輕輕推回去,笑道:“和記的規矩嚴,真是管的嚴。事情我們會安排的,請各位安心等候。”

    等這吏員出去之後,各人面面相覷。

    和記的規矩重,一路過來,只要是給官吏的賄賂就沒有一次成功的,這一次也不例外。

    這叫所有人心中又是高興,感覺和記有規矩,將來在這邊的發展不會差。又是有些擔心,商人們和所有的中國人都是一樣的心理,送禮心疼,也恨收禮的人,要是人家不收就是又擔心起來,到底人家不收禮,是真的不敢收呢,還是不願收禮,嫌禮太輕?

    在這種患得患失的心理狀態下,時間真是過的很慢,最多過去半個鐘點,但對所有人來說就像過去了一下午一樣。

    趙貴倒是還好,這事成了他能落袋幾十兩,當然很好,不成也無所謂,反正回去之後有李明禮的照應也不會再餓肚子了。

    只要不再落到殺無谷之人那種恐怖的境地裡去就好了,那種血色和不安到骨子裡的感覺,趙貴這一生一世也不想再經歷第二次了。

    半小時後,人們終於聽到了腳步聲。

    這是靴子踩踏在堅實積雪上的聲響,在咯嘰咯嘰的響聲中,一個穿官員袍服的人走了進來。

    人們都知道這是和記的官員,雖然不是烏紗帽,只是折上巾,也沒有補服,只是普通的圓領襖服,但所有人都知道,這是和記官員的標準穿著打扮,只有官員才會這麼穿。

    折上巾,圓領藍袍,銀帶,烏靴。

    和記沒有補服,也沒有什麼朝服公服祭服常服之分,所有的官就是藍袍,所有的吏就是青綠袍,形式都是一樣。

    甚至武官閒居時,也是穿著和官一樣的完全一致的袍服。

    在和記,官服上就沒有武之分。

    這意味著很多東西,甚至張瀚的打算是官吏一體,後來是孫敬亭和李慎明都覺得太急進了,會引起心理上的不舒服和反彈,張瀚才讓了一步。

    以後的官員皆從吏員中行取,也就是說,當官先當吏。

    而吏員一律考試,欲做官,先為吏,欲為吏,先入學。

    這是一整套的體系,包括術業專精,比如只有財會學校裡出來的才能到外貿財稅和工商諸司,從事的也是金融財稅方面的工作,將來當官也只負責這方面的事務。

    學習過軍事和在軍隊中實習過的,才夠格到軍令和軍政諸司。

    學習過土木工程和算術的才能到軍工司和軍需司。

    系統學習過律法的,才夠格到軍法司和治安司。

    有專門的知識,再考取為專門的吏員,在不同的崗位上從低等吏員到高等,才有機會通過上司的選拔,公開的考試,張榜公示等諸多辦法選拔為官。

    張瀚也知道,沒有任何一個國家說官吏不貪污或是沒有官僚主義,比如拖延,臉臭,好心辦錯事,浪費公帑等等。

    但在他設計的這套體系之下,這種官僚體系的弊端都會被降低到最小。

    至於大明那種官吏體系和辦事效率及能力,算了,還是早點洗洗睡。

    眼前的官吏就是給大明永平府的商人上了一課。

    進來之後那個官員只是稍作寒暄,立刻就進入正題。

    “就是說諸位在過來的時候是和我們和記的分號接過頭?”

    “哦,就是說各位這一次只是試探性的經營,並不是要以為常態?”

    “其實你們的思路還是對路子的,只是我建議下次不要再帶不好短期出脫的貨,或者說,下定決心在買賣城弄個地方,這樣各位回去時一樣有人照應,貨物還是能出脫。”

    “當然我們也能理解,諸位在沒有見到實利之前不願一下子投入過多,這很正常。很多商人都是這樣的選擇,這並沒有問題。我們的建議就是,各位下一次帶好出脫的貨物,不好出脫的就不帶,要麼就下決心常態化長期經營。”

    官員說到這裡,頓了一頓,眼前的商人已經被他一連串的話沖涮的暈乎乎的,估計沒有人會想到一個和記的官員對商業上的事情這麼清楚,說話又是這麼明白,幾乎是把所有人的內心都給說中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18:32
第一千二百七十四章 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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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確實是如此,其實他們帶的貴重物品只要慢慢出售還是能出脫的,只是那樣就要先在買賣城加大投入。

    在沒有見到真正的實利之前,商人們不會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投入重注。

    他們畢竟不是來自張家口,張家口的商人已經參與了幾十年的對外貿易,他們知道怎麼賺外人的錢,知道怎麼備貨,怎麼合作,怎麼降低風險和擴大利潤。

    所以張家口的晉商們與和記一拍即合,上手就是大規模和大股投入。

    永平府的商人們怎麼說也是多出千把裡地來,就算有和記的物流業幫助,比起張家口來還是有先天性的劣勢。

    更關鍵的就是買賣城也是太遠了,對永平府這樣純粹的內陸商人來說,買賣城的距離遠的離譜,雖然有利潤,也足夠叫他們心生猶豫。

    人就是這樣,江南的人已經習慣了海貿,對出海都沒有太多的排斥。

    張家口的商人們則是習慣了和草原打交道,包括深入草原去賺取利潤。

    大盛魁可就是出現在張家口,清末的傳奇商行,賺足了蒙古人和俄羅斯人的錢。

    而更多地方的商人就缺乏闖勁,並不是他們天生弱一籌,只是環境會決定人的眼界和魄力。

    把張家口的商人們換到永平府,未必他們就能如眼下這麼出色。

    在永平府商人們心裡七上八下的時候,外貿司的官員終於繼續說道:“對你們的猶豫我們表示理解,你們眼下的困境我們當然要設法解決,不然下一回你們未必會過來了。我們提出個方案,你們的貴重貨物,剛剛我叫人去盤點過了,本錢大約是一萬一千兩……”

    見幾個商人坐不住的樣子,感覺想爭一爭,官員臉上露出笑意,虛按一下兩手,說道:“我們請的是青城最大金行的老行家去掌眼,我想這個大家不必要爭了。”

    幾個永平府的商人面面相覷,這個價確實是他們的本金價格,人家估算的不錯。

    雖然還沒有算上來回的路費折耗,但他們帶的別的貨也有不小的利潤,又想出掉貨,還想一點兒不損失,這個他們自己也覺得過份了。

    幾個人臉色有些難看,吳姓商人也是齜牙咧嘴,但都覺得按本金給和記吃下來是最好的選擇了。

    不然帶著這些貨回去,損失是小事,叫人家看了笑話就太丟臉了!

    要知道他們出來的時候可是有很多人不看好這事,帶著這麼多貨回去,人家不管他們賺不賺錢,就知道他們帶著大批貨回來了。

    這笑話,可就是鬧大了!

    官員沒理會這些商人的表情,只是一臉沉思狀的說道:“本金是一萬一,我們吃下來明年出脫能賺六成,你們帶過來不容易,這個利當然我們不能要。我們只要鑑定費,手續費,放在店裡出脫的成本人工費,這樣罷,我們給你們一萬六包圓拿下,你們看怎麼樣?”

    還能怎樣?

    原本永平商人們已經準備捏著鼻子把這些貨直接給和記算了,不賺錢也好過帶著貨回家,沒想到和記居然是這麼處理的,最終除了本金,還多給他們五千兩!

    幾個商人也都是見過銀子的,幾千兩隻是小事,關鍵是這事不僅有了面子還有了裡子,這就叫他們有些出乎意料之外的驚喜了!

    身材胖大的永平商人呼的一下站了起來,有些激動的道:“怪不得張大人那天說要以商人之法行事,果然不是憑白說說的。以後,和記在永平的事就是我楊某人的事,張大人就是我最崇敬的人,誰和他過不去,就是和我楊某人過不去!”

    “張大人果然是信義之人,向來久聞大名,這一次真的見識到了。”

    “怪不得京師和記的人和我們打包票,怎麼樣也不會賠,和記真是說話算話,日後和記說的話,別人不信,我信。”

    胖大商人轉過臉來,對著那官員道:“這位大人必定是張大人身邊的貴人,才能這樣有擔當有決斷!”

    官員一楞,仰頭大笑道:“我就是外貿司回易局的副局正,距離張大人身邊的貴人差了七八層呢,老兄過獎,實在是太過獎了。”

    原來這官只是一個中層官員,幾個永平商人一征,又有些擔憂起來。

    到了傍晚時分,他們的擔憂徹底被解決了。

    幾個吏員帶著一小隊鎮撫兵過來,提走貨物,交割了現銀。

    和記內部,包括青城到買賣城全部用和記銀元了,方便,省事,不用鉸來鉸去的麻煩,銀子成色也是固定的,不用考慮成色問題。

    但銀元辦法拿出去用,雖然在大同和張家口也有很多人在用銀元,這種事官府不會較真,大明在這方面的管制相當的稀鬆。

    比如銀號就是私人兌換銀子的,民間還能鑄私錢,錢莊就專幹這買賣。

    但大量的銀元流通還是很犯忌諱的,特別是京師,永平距離山海關和京師都近,在這些地方大量出現銀元,只要朝廷上下不是一群豬都會知道發生了什麼。

    雖然和記上下對大明朝廷的反應和效率都是萬分鄙視的態度,但能少一點麻煩還是少一點。和記已經夠樹大招風了。

    和記很貼心,雖然用銀元能省不少,還是給這些永平府的商人們足夠的現銀,都是五十兩一錠的官錠,銀霜雪白。

    “唉,服了,真服了。”

    高胖身材的永平商人跑進跑出,看著人們搬銀子,其實他也是大商人,也不是沒見過這麼一點錢,但這一次不同,這銀子比白撿的還容易,給人的感覺真的是喜出望外。

    胖大商人容易出汗,屋子裡又有和記的暖爐,氣溫很高,他額角全是汗,一時找不到毛巾,就用衣袍角擦拭,真的是滿頭大汗。

    屋子裡所有人都露出滿意的笑容。

    吳姓商人想了想,取了一銀大銀,對一直跟在身邊的趙貴道:“老趙,這是應承你的,也沾沾喜氣。”

    趙貴接了銀子,驚喜交加之下就要下跪道謝。

    “不必,不必。”吳姓商人攙住他,笑道:“咱們一群買賣人,不興這個禮數。再說一會長隨們都有,人人都跪也不成話,咱們成什麼了。”

    “就是。”身材高胖的商人大笑道:“你要跪謝,乾脆就謝和記的張大人吧。”

    “張大人是要謝的,簡直是再生父母。”

    趙貴的話說的誠心正意,一群商人沒聽出什麼不對來,只以為這個樸實的長隨不怎麼會表達謝意,當下各人說笑了一陣,叫進所有的跟班來,一人賞了一錠大銀,然後便開始計較起來回家的事來。

    翌日天明時分,商人們訂好了長途包車,兩輛大車已經在城門附近等候了。

    大家早早起身,在客棧裡用了早點,並且打包了一些干糧點心水果一類的吃食,包括不少罐頭在內,準備在路上消磨時間時吃。

    還有十來天就過年,所有人都希望能在年前回到家裡。

    “咱們從青城直接張家口,從張家口往京師一路的官道保護的也不錯,能快速行駛。從京師往永平的官道修的更好。”

    車掌問商人們意見,眾人當然都不會有疑惑,這個車掌經驗很足,知道怎麼走最省時間省力氣。

    沒辦法,朝廷這些年關注的重點就是遼東,經常得往遼東派兵,送銀送物資更是一直沒停過,官道要是不好,沿途的那些地方官就得吃不了兜著走了。

    所有人舒舒服服的上了車,車子還有琉璃車窗,聽說有的車子已經是用的玻璃車窗了,晶瑩透亮,外面什麼景緻都看的很清楚。

    和記發展到現在這地步,玻璃只是一個小的產業,張瀚根本沒有投入太多。

    而且也不是和記為主導,是一群傳教士帶著研究所的人搞出來的。

    其實玻璃對懂行的人來說太容易了,技術含量遠沒有想像的那麼高。

    西方對玻璃只是出於想壟斷的心理,特別是玻璃的衍生品鏡子,這可是西方在對中國貿易中不多的亮點之一。

    大鏡子想運過來很不容易,小的鏡子還是可以的。

    和記發展到現在這種地步,特別是在南洋地面的能量已經不可忽視了,在巴達維亞的耶蘇會可能是感覺和記完全能在不遠的將來自己就做出來,叫傳教士帶一帶,應該是耶蘇會的一種善意表達。

    眾人上了馬車後,首先感覺一陣暖和。

    車廂裡很大,陳設也較為豪華,還有小小的銅暖爐散發著熱能。

    各人都把毛皮大衣脫掉,長隨們坐著另一輛車,設備當然不如商人們坐的這輛車好,但也相當舒適。

    “咱們這車有彈簧減震系統。”車掌站在車門前道:“各位每人是四十兩銀子,看似很貴,其實幾天功夫就能到家,還舒舒服服的,算起來還是很合算的。”

    吳姓商人含笑道:“知道,你說的不錯,以前想花這錢還沒有地方花去。咱們行商的人,最害怕出門時在路上的辛苦,要是早就有這樣的車子,誰還騎馬或是坐那顛死人的騾車。”

    “路上如果各位東主害怕耽擱時間,反正有點心,乾糧,果子,咱們可以早晨出發,天黑前打尖休息。”

    “就是這樣,趕路要緊。”

    所有人都歸心似箭,沒有人願意在這種時候出門,就算是商人也是一樣。

    天大的利,也不如在家和一家人過年重要。

    馬車的車身輕輕一震,接著商人們聽到了吆喝聲,馬車緩緩駛動,開始向著南方行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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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18:32
第一千二百七十五章 虎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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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貴和長隨們一輛車,除了沒有那些奢華的擺設,車身內大小和前頭一輛差不多。

    這個時候東主們也沒有辦法省錢了,這些長隨倒是可以騎馬跟著,可還是要雇不少馬,沿途還要細心照料馬匹,如果馬疲了病了就更麻煩了。

    不如僱車,一路隔三十里就有個維修補給點,直接不換車換馬,車行裡都有馬,平時吃的很好,輪換著拉車,這一群永平人坐的馬車都是四輪客運大車,人們對列而坐,一輛車擠擠的話能坐十來個,還能在後頭帶不少行李貨物。

    每輛車用四馬或是六馬,速度在保養完好的道路上可以跑的很快,不比騎馬慢太多。

    而且不用在寒風裡忍受風寒,坐在暖烘烘的車廂裡看著車外的畫面,對很多人來說是很新奇的體驗。

    對趙貴來說就更是如此了。

    在幾個月前,他考慮的還是這一頓是吃野菜熬小米,或是吃高粱糊熬野菜,如果這頓多放兩勺高粱糊會不會下頓就斷糧了。

    或是想著野菜還有什麼時候能採摘,這幾天是不是再熬一熬,不能再去找人打饑荒,所有人都在餓肚子,每天都會有屍首從官莊裡抬出去。

    沒想到短短時間過去,他現在坐在寬敞明亮又暖和的大車裡,看著窗外一望無際的雪景……

    身邊的角落裡還放著吃食袋子,裡頭全是肉饅頭和煮熟的雞蛋。

    一會兒用車子裡的小爐子烤一下,就是很不錯的美食。

    所有的長隨都半倚在車身上,愜意而舒服的聊著天,大家都得了銀子,回去都能過個好年,心情都是相當的愉快。

    這一瞬間,趙貴突然無比痛恨自己將要回去的那個地方,哪怕他不再需要忍饑挨餓。

    “看,是張大人。”

    有人發現奇景一樣,指著窗外大叫起來。

    趙貴也撲到窗邊,和所有人向著外邊看過去。

    在一望無際的雪地之中,大片的紅袍騎兵簇擁著張瀚從青城由北往南奔馳著,過千騎兵飛馳在草皮之上,把大片的積雪都踏飛起來,人和馬都像是在雪霧之中奔馳著,紅色的袍服在白色的如霧一般的雪景中忽隱忽現,這是一幕奇景,也是極度好看的圖案。

    人們不知道張瀚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還出門,也不知道為什麼是大股的騎兵隨行,不像張瀚此前出門時是文武將吏都有,這一次卻是直接的武力展示。

    很快又有更多的騎兵出現,大股的銀白色是槍騎兵,他們的戰馬上都裝具了防具,全身一體銀白,猶如天神下凡,威風凜凜。

    青白之色的是龍騎兵,他們的扎甲和鱗甲或是胸甲也是打磨成了銀白色,不同之處就是他們的軍帽是青色的氈笠,和獵騎兵的紅色軍帽,槍騎兵的黑色軍帽有著明顯的不同。

    紅色,青色,銀色,大量的顏色彙集到了一起,短短時間,草原上出現了一幕奇景,原本的一片潔白被大量的異色所填充了,戰馬飛騰,將士歡呼,上萬騎兵聚集在一起,簡直是力量與美的最佳結合。

    “這是弄啥咧?”一個永平府過來的長隨目瞪口呆。

    趙貴也不知道,跟著下意識的搖頭,嘴巴上滴落了幾滴口水。

    有個長隨是包打聽的性格,和記也沒有隱瞞什麼,當下獻寶式的道:“聽說年後要到套部用兵,所以張大人在集結軍隊,年前就過來這些,年後還有,估計十萬騎兵下套部,要把咱們漢家江山的河套給收復啦。”

    河套地區向來為漢家所有,大明中葉才落到蒙古人手中,這是近期和記對外宣傳力度最大的一塊,果然連永平府過來的長隨都說的頭頭是道。

    “看和記的這些騎兵啊……”另一個長隨幾乎迷醉在這樣的場面中了。

    “比大明朝廷的兵強的真不是一點半點兒。”不像趙貴心裡有鬼,明明這麼想卻不敢這麼說,別的長隨就沒有什麼忌憚了,這裡又不可能有錦衣衛,想說什麼說直接說了出來。

    確實是如此,看眼前這萬馬奔騰甲冑精良旌旗招展的樣子,真的是兵強馬壯,而且從陣列排開的場面來看,也完全稱的上是訓練有素,相當的精良。

    想起那些穿著破爛衣袍,扛桿爛槍,面黃肌瘦有氣無力,走路都走的亂糟糟的營兵說是去救援遼東,去和女真人打仗。

    一想起來,趙貴和永平府的人都想笑。

    可能將領的內丁還像個樣子,有點兒當兵的感覺,也都是騎兵,也很精良,但他們也沒有這樣整齊的隊列,這樣聚集在軍旗下歡呼的精氣神,更多的只是有些戾氣。

    而且他們的武器,戰馬,鎧甲,都比和記商團軍差了好幾次檔次。

    差太遠了……

    “打套部啊。”有人感慨著道:“河套被佔百多年啦,要是能收回來,和記的張大人就是天底下第一號的大功臣。”

    “當年岳王說是要直搗黃龍府,到底沒做成這事。張大人可是直接收回了青城,順義王也老老實實的在青城呆著,就是一個擺設。說到底,張大人是把漢唐舊地給收回來不少,又沒給大明添一分亂子。再收復河套,我覺得啊,就算是岳王當年,也不及張大人的功績吧……”

    “是不如,不過岳王到底是岳王,那份忠義難得。”

    “張大人也忠義啊,你看人家兵強馬壯的,沒有和大明有什麼非份之想吧?”

    “這倒也是啊。換了別人,怕真的大明要多事了。東邊已經有東虜了,要是草原這邊再有事,大明怕都頂不住了。”

    “可不是咋地。就這樣,大明還是防著和記呢,和記的貨不準直入山海關,還得走私一樣偷偷的帶。”

    “朝官裡有小人唄,想擠著張大人給他們送禮上貢。”

    “我看八成是。”

    “說來說去啊,要是張大人能像打北虜這樣打東虜就好了。”

    一個人最終說了一句,旁人都是一臉贊同的樣子,趙貴更是恨不得跳起來叫好。

    真的,看到眼前這樣的情形,趙貴都有些著急了。

    要是這樣的兵馬放在遼東,女真人還能這麼狂?

    聽說這樣的騎兵,張大人麾下足有十萬人啊!

    十萬鐵騎,這可真的是十萬鐵騎,可不是遼鎮那些擺樣子的新兵,沒用的花架子貨。

    趙貴是打遼西滲出來的,見識了很多遼西的營兵,他知道那些營兵真的沒有什麼用處,沒見過血的新兵,也沒有嚴格的軍紀和訓練,將領敷衍了事,這種兵能打個鳥仗?

    比起拚命和見血,這些營兵連女真人旗下的包衣也不如,也就撐死了算是裝備好,架子貨麼,架子擺的還是不錯的。

    而眼前這些騎兵,趙貴是打過多少仗的,包衣也得上陣,見過血,見過山一樣的死人,他也是從薩爾滸戰場上跑出來的,還經歷過遼陽一役,見過袁應泰率著三萬人在城外和女真人血戰。

    什麼是好兵,什麼是樣子貨,什麼樣的兵能打仗,趙貴看一眼就知道。

    眼前的這些兵,簡單來說,就是虎狼之士。

    “希望能快點兒打下河套吧。”半天沒說話的趙貴哆嗦著說了一句,他道:“緊接著就去滅女真!”

    “對,要是那樣,我給張大人立長生牌位啊,我舅舅一家就是遼陽人,全死在遼東了!”

    “但願吧,但願吧。”趙貴還是哆嗦著,還好大夥和他一樣激動,沒有發覺什麼異樣。

    更多的騎兵還在彙集著,構成了天地間的奇景,也是叫所有看到的人都內心無比激動。

    在草原上,蒙古人的地盤上,漢家兒郎一樣有這樣的虎賁之士,有這樣的威武之師,這叫人們感覺激動,幾乎是遏制不住的激動。

    ……

    張瀚今天搞的這場面並非有意為之,只是湊巧了。

    回城之後,張瀚好好的休息了兩天,幾乎是任事不理。

    除了幾樁特別重要的大事驚動了他之外,別的事都交給政事會議去處理了。一般的政務,孫敬亭和李慎明都能當家作主,兩人也會在事後記錄歸檔,給張瀚隨意核查檢視。

    張瀚好好陪了妻兒兩天,自己休息,恢復和調理身體,原本是打算一直休息到過年的,但他的身份,實在是公務纏身,想清閒的話,代價太大了。

    獵騎兵的兩個營已經就位,將士們渴盼接受張瀚的檢閱。

    這並非無理要求,在過年後的正月間軍司就打算用兵。

    寒冬臘月四處積雪,軍隊行軍十分困難,對張瀚來說也是萬萬不想再於雪地裡走一回了。但困難就代表著機遇,冬天時各部都聚集在一起過冬,互相守望幫助,到處都是茫茫的雪野,逃避都無處可避。

    這種極端氣候下動手,對商團軍人們是不小的挑戰,對套部和鄂爾多斯的蒙古人來說,也是極大的挑戰。

    這一次是復套之戰,象徵性意義很大,除了集結重兵之外,張瀚也是親自掛帥。

    出兵之後,主帥要駕臨軍營,熟知軍官和所有的將士,互相增進熟識度,這樣在戰場指揮調度時,不至於兵不知將,將不知兵。

    短短時間內其實沒有辦法互相認識多少,也就是要把最高統帥的權威豎起起來。

    以前,商團軍出征可能會調動好幾個團和營的士兵,任用的主帥非得臨時熟悉將士和確定指揮權威,以免在戰場上出事。

    這一次調動的範圍更廣,出動的兵馬更多,但張瀚其實不必擔心指揮上的事,他的權威深植人心,絕不會有人敢質疑他的決斷和指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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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18:32
第一千二百七十六章 滿意

    除了獵騎兵營外,還有龍騎兵第三團也趕了來,槍騎兵第一團也基本上都到位了。

    加上近衛龍騎兵第一團,第二團,商團軍這一次集中了三個龍騎兵團,一個槍騎兵團,兩個獵騎兵營,一個輕炮營,光是戰兵就有三萬人,還有兩萬多人的輜兵隊伍……調集戰兵沒有什麼困難的,西邊這裡已經沒有什麼像樣的能夠威脅到和記安全的勢力了,衛拉特人太遠,也沒有什麼人關注這邊,更不會提前幾十年殺過來,他們在西域和中亞地區的佈局還沒有完成,不可能因小失大。

    輜兵的調度就困難許多,這一年多來輜兵數量並沒有增加,而且一年多來到處都有大工程,馬車損耗大,由於財政困難和人員不足,雜項局並沒有造出多少新馬車來補充,輜兵大隊的馬車多半還是用舊的,只能修修補補將就著使。

    輜兵們壓力也很大,幾百個火路墩和幾十個軍台加上軍堡城池,到處都需要派出輜兵守備。雖說守堡相對安全,也輕閒,但在寂寞的無人區守著一個小墩堡一二百天,每天觸目看過去視力所及的地方瞧不見一個人影,每天就是和十來個同伴打交道,話題幾天就聊膩歪了,這又是一個沒有電視和網絡信息量很貧乏的時代,要不是允許他們打打撲克看看書,怕是駐守火路墩的任務還不如去上陣打仗。

    除了駐守,就是各地的各種工程,最大宗的工程是修路,其次是建城,再下來維護保養,包括橋樑路道養護等等。

    有專業的工程兵營,但輜兵才是出力的大頭。

    這一次抽調輜兵,導致不少地方守備力量都出現了失衡的狀況,孫敬亭和李慎明兩個已經考慮並且上報,年後打算再招幾個團的輜兵。

    對參加戰兵隊伍,一則和記沒那麼容易接收,二來兵凶戰危,畢竟功名富貴要憑性命去取,商團軍打仗是死傷率很小,可每一戰下來還是有人陣亡。

    誰能知道陣亡的那個肯定不是自己?

    輜兵的死傷率就小的多了,幾乎能忽略不計,在很多人眼裡就是武裝民夫,待遇好又不冒生命危險,在很多人眼裡是最優選擇。

    至於到了輜兵隊伍裡,就是戰兵的候補人員,這也不是強迫性的,還是憑自覺自願。

    很多人的想法也是加入軍隊之後就自然而然的改變了,在軍隊裡頭,哪怕是輜兵,訓練和養成都和戰兵是一樣的,輜兵們看著戰兵也就那麼回事,除了上陣打仗,自己哪一點不如對方?憑什麼戰兵拿著高一倍的薪餉,稍微立下戰功升上去了就有土地金的分紅,將來還能真的分到地?

    心思一變,對加入戰兵就沒有什麼牴觸了,商團軍的戰兵補充相當容易,由於是精中選精,兵員素質保持在相當高的水準線上,由於基本上是從輜兵中補充,戰兵訓練也很容易接受,更高的標準,更嚴的要求,更強的體能,更傑出的戰技。

    從眼前的騎兵們的表現來看,張瀚知道周耀主持的軍訓司所做的工作相當的出色。

    騎術都完全過關了,縱橫騰挪,來回奔馳,控制馬速不停的疾衝和減速,緩步前行,小跳前行,加速,疾衝……

    這些龍騎兵們也是有意要在張瀚面前表現一下他們這幾個月下來的成果,每個人都付出了極大的辛苦,幾乎每天的體能都消耗一空,晚上躺下時大腿錐心的疼,腰也痠疼的厲害,如果流下來的汗水能積在一起,估計這幾個團的龍騎兵們能匯成一條小河。

    除了流汗還有流血,訓練時除了流汗之外,每個團都有訓練死亡的指標。

    也就是說,周耀他們能毫無顧忌的把他們的每一分潛能都壓榨出來,哪怕是有人承受不住因為訓練而死亡也在所不惜。

    很多龍騎兵就是知道了有死亡指標之後才放棄了幻想,哪怕再苦也會自己再加練,平時不把體能儲備好,真的經受不了軍訓司的折騰。

    幾乎每個出現在張瀚面前的小夥子們都是黑瘦黑瘦的樣子,但不是純粹的瘦,是營養充足又經受了苦難一樣的長期的體能訓練之後的瘦。

    還好,軍訓司的訓練是有計畫的,到了一定程度後就會放鬆,否則真的就是用訓練消滅了和記的幾萬大軍,皇太極和將來的崇禎皇帝得送周耀一塊大匾,軍訓司做到了他們都做不到的事情。

    人有些瘦,戰馬卻相當的肥壯。

    精料,雞蛋,豆類,一切能給戰馬提膘的辦法都在用,不惜工本不怕多花錢。

    乾草束對戰馬只是調味品了,基本上都是吃精料為主。

    除了和記之外,這時代的地球沒有哪個勢力能這麼糟踐錢來養馬,而且還是大量的養馬。

    蒙古馬天生骨架小,個子矮,就算戰馬是精中選精,先天就要弱上一籌。

    以前,有些個子高的將士甚至能把腳拖到地上,高個子不慎選手了矮腳馬就是有這種滑稽的效果。

    蒙古馬中也有高頭大馬,但數量太稀少了。

    和記的辦法就是儘量多選育良種、馬,就是把高大的戰馬混在一起交、配,生下更多健壯的良駒。

    同時從河套地區和西域買馬來改良品種,更直接的就是從海外買馬,耶蘇會在幫這個忙,重金採購的戰馬還沒有到家,一旦回來就會在草原上放牧配種,大規模的改良品種。

    現在龍騎兵們騎的馬還多半是普通的戰馬,只是養的好,顯得膘肥體壯,相當有衝力。

    蒙古馬的特長是耐久,堅韌,體能好。

    戰馬是很嬌貴的品種,稍微照料不好就會大批量的倒斃。拿破崙的法軍有幾萬匹優良的軍馬,在俄羅斯的道路上一路倒斃,幾乎全部死光了。

    而蒙古馬就能跟隨蒙古人一路西征,萬里長途,將士們騎馬前行,並且用馬奶來充飢,可以說蒙古帝國的出現,一半是人的武力,一半是優秀的蒙古馬的耐力。

    論起遠程和地理環境的惡劣,蒙古人西征的路線可是比拿破崙東征路線要漫長和惡劣的多了。

    在張瀚眼前,龍騎兵們的表現也是相當的優秀和出色。

    更出色的當然是獵騎兵們,他們原本就是以騎術和機動性見長,紅袍騎兵在風雪中穿梭著,完成了很多騎兵隊伍來說相當高難度的動作,然後絲毫不見煙火氣的重新再列隊。

    看到這樣的情形,暫時跟隨在張瀚身邊的張獻忠一直咧著大嘴,笑的十分開心。

    商團軍裡一樣有兵種之爭,只是這是一種良性的竟爭心理。

    誰都想變得更強,更受軍司高層的重視,特別是更受張瀚的重視。

    槍騎兵們則矜持的多,他們早就在青城南邊和小黑河堡之間駐紮了,整個團當然全不是駐在一起,一部份駐在小黑河堡和附近的軍營,一部份駐守在青城南,還有一部份已經駐守在雲內堡一帶了。

    這次純粹是跟著這些龍騎兵們來湊熱鬧,第三團是剛從尚義堡一帶調過來的,在遠離青城的地方駐守了大半年,又經受了地獄一般的苦訓,這幫傢伙也是忍不住想露一手。

    對槍騎兵們來說就無所謂了。

    他們的騎術早就得到認可,他們更強壯,戰技更出色,裝甲是一律的胸甲,手中的兵器也是最好的,每個人都有長槍和馬刀的配合,也有人自己買了短火銃,還有投槍,飛斧等投擲武器。

    他們的薪餉很高,待遇極佳,裝甲和兵器的配給最優先。他們的訓練當然也是十分的艱苦,可是他們早就適應了,原本週耀就是他們的主官,這幾年來他們的訓練標準一直是高於龍騎兵們,也就是原本的步兵們。

    只有跳蕩戰兵才會稍微落入他們的眼中,跳蕩戰兵也是最優秀的戰士,只是長於陸戰而短於騎戰。

    所以歸根結底,槍騎兵們認為自己才是最優秀的。

    除了張瀚之外,他們只認同槍騎兵隊伍裡的同袍才是優秀的軍人,願意將後背交給對方,對獵騎兵們,他們不屑一顧,這幫傢伙的主力就是從槍騎兵裡挑出去的,那些積習不改,馬賊習氣很重的人才會被挑走,這叫獵騎兵們先天對槍騎兵就弱上一籌。

    而且說到底,槍騎兵們原本就是眼高於頂的一群……

    但在張瀚面前,所有人還是有毫無保留的欣喜之情。

    對在這樣的天氣裡,張瀚這個最高首領能出城來見他們,檢閱和慰問他們,將士們心中當然充滿著欣喜。

    特別是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張瀚剛經歷過一場長途跋涉的來回萬里的行軍,在這種天氣裡,有很多積雪過深的地方是根本不能騎馬的,都得用兩條腿來走路。

    這叫將士們相當的敬佩和尊重。

    只有經歷過長途行軍的人才會知道什麼是雪野裡的長途行軍,對不懂的人說了他們還是不懂,很多人會一攤手:只是走路而已。

    聽到的人面露冷笑離開,只是走路,你走一個試試?半路不死在道上就算你過關。

    長途雪地的行軍拉練,歷來幾乎都是會死人的。

    眼前的張瀚,和他們一樣的疲憊黑瘦,這更叫將士們尊重和愛戴了,人們交換著眼神,交流著彼此的心思和所思所想,在軍伍騎陣中策馬而行的張瀚英姿勃發,所有的一切細節都叫將士們衷心的擁戴和接受,特別是看到張瀚黑瘦的臉龐時,更叫所有的騎兵將士們感覺這位大人是自己人了。

    張瀚對自己的表現也很滿意,事實上他回來之後歇息了兩天就恢復了體能和精神。

    都說男子到了二十多歲之後身體機能從頂點開始往下走,張瀚一直有些擔心這個,他一直在加強對自己的鍛鍊,這一次的表現,叫他自己也很滿意——

    喝酒很痛苦啊,一點不想喝,又必須得喝。嗯,今晚就這樣了。

    (本章完)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18:33
第一千二百七十七章 父子

    騎兵們在廣袤的土地上表演了諸多隊列行進,衝鋒,突擊,小跳前行,轉變隊列等科目,後來終於消停了下來。

    雪地裡飄舞的干雪漸漸又落了下去,但人們的臉上和頭上,還有身上的鎧甲和身後的披風上都落了薄薄的一層雪。

    所有人都很暢快,每人臉上都洋溢著由衷的笑容。

    在這年臨近過關的關口,和自己崇敬的大人在這樣的雪地裡瘋跑了一場,騎兵們心情不好才怪。

    張瀚在大票軍官的簇擁下巡視著不遠處的幾座軍營。

    軍人太多,包括輜兵超過五萬人的大軍,當然沒有辦法都住在軍堡和城市裡,好在沿著小黑河到青城之間有好幾座臨時軍營,還是當年攻克青城之戰以後留下來的。

    由於商團軍的臨時軍營也建築的相當牢固,還有少量的人手在打理,軍營保持的相對完好,現在又充當了這一次復套之戰的臨時軍營。

    更多的軍營已經在雲內堡一帶開建,輜兵已經提前過去不少了。

    眼前炊煙升起,煙霧和北風吹起來的積雪似乎都混在了一處,有一種煙霧繚繞的感覺。

    “有熱乎飯吃就好。”張瀚向營地裡站起來行禮的將士們擺擺手,說道:“在雪地裡行軍時,天天吃乾糧,有限的炭火要用來燒熱水,當時就想著,一定要好好泡個熱水澡,吃頓吃乎飯,所以我對將士們的辛苦很瞭解,這一次復套之戰,又要大家干冒生命之險,平時也是要多吃些辛苦了。”

    一個滿臉短鬚的槍騎兵答道:“跟大人之前,俺在冬天一樣在外頭給人扛活,也吃不飽穿不暖,還一點奔頭也沒有。現在再苦,打敗了套虜就能回來,好食好穿,有澡堂子泡澡,不愁沒錢使,家裡娃子有書讀,老婆天天有笑臉……”

    另一個人笑道:“你就不用天天回家打老婆撒氣了。”

    眾人聞言,一陣哄笑。

    張瀚也是一臉笑意,在這些純粹的軍人面前他也表現的很直接,想說就說,想笑就笑。

    端著駕子,藏著掖著,只會叫軍人對他有疏離感。

    雖然軍隊的忠心其實不需要張瀚再刻意做什麼了,但張瀚就是喜歡這樣,其實呆在這些直性子人中間,叫他感覺也很舒服。

    炊兵們照例是在東北角,斜坡上一長溜的大鍋,都是可以開炒幾十斤菜的大型鐵鍋,用的都是鐵鍬一樣的鏟子,相當的壯觀。

    張瀚看了幾眼,笑道:“好啊,內容不錯,有豬肉有鴨肉,糜子饃饃管夠。”

    飯菜飄香,張瀚對人道:“今天響午就在這裡吃吧,折騰到現在,我也餓壞了。”

    “下一次和你們一起吃飯。”張瀚環顧左右道:“希望是在套部的白城。”

    “是,大人!”眾人原本坐著,這一下轟的一聲,全都站了起來。

    ……

    張瀚回府的時候已經是傍晚,說是傍晚,其實也就是下午四點左右的光景。

    在青城原本只有一條南北大街,後來軍司拆了一些房子,又建了一條東西大街。

    在四條街彙總的正中心建了一個大型的鐘樓,研究所的人在常進有的帶領下造了一座大鐘,好幾米高的鐘立在鐘樓頂端,晚上還點著大型的燈籠,每個進出青城的人都很難忽略這一座巨大的座鐘。

    這是一種象徵,相當具有象徵意義。

    在自己家門口下馬的時候,張瀚聽到了一陣孩子的笑鬧聲。

    張瀚臉上浮現出笑容,那是張彬的笑聲,可能還有張楨。

    老三太小了,還在襁褓之中,這麼冷的天不可能被抱出來。

    就算是老大和老二,每天出來皮一陣子也是張瀚回來之後替他們爭取到的福利。這個年頭的小孩還是很喜歡出門玩耍的。

    在後世的話,八成以上的孩子在家玩手機玩電腦看電視吧,時代不同,娛樂的方式也就不同了。

    老大還不到三週歲,但生的相當壯實,也是相當的調皮,每天在院子裡不知道給護衛人員和侍從官們找了多少麻煩。

    老二則是不到兩歲,話也說不囫圇,跟在哥哥後頭當個小幫凶。

    張瀚跳下馬來,飛一般的從側門跑進去。

    侍從和護衛們趕緊跟著跑進去,所有人臉上是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

    是的,張瀚和一般大人物是完全不同的。

    這個時代的士大夫講究抱孫不抱子,對孫子可以毫無保留的疼愛,對兒子則是能有多嚴厲就多嚴厲。

    張瀚就不同了,他很疼愛兒子,甚至叫常寧等婦人覺得是溺愛的程度了。

    張瀚的理論就是,長大了才進行系統的教育,小的時候,教兒子們一些最簡單的道理就好了,重要的就是鍛鍊他們的心智和體魄,從小豎立起良好的志向,至於系統的教育,年齡到了就開始了,那時候想要溺愛兒子也不行了……

    慣子如害子,這個道理張瀚怎麼可能不懂。

    他就是覺得,這個時代的小孩子比後世已經少了很多樂趣,多了更多的風險。這個時候生下十個孩子最少得夭折三四個,能活著長大成人的很少。

    窮人家的孩子早早就要承擔起生活的重擔,他們沒有童年。

    富人家的孩子也基本上一樣,短暫的童年之後要麼開始艱苦的儒學的學習,要麼就得準備繼承家業。

    如果放縱子女成為紈褲子弟不學無術,那一般都是暴發戶式的家族,不管是家風嚴謹的西商還是江南的大戶人家,對子女的教育問題都是向來很重視的。

    張彬手中持著一把小劍,是張瀚叫人鍛打給他的,輕薄,看起來亮閃閃的,並不怎麼鋒利。

    這個年紀的小男孩喜歡刀劍太正常了,就像幾百年後的男孩也一樣喜歡玩木刀木劍,或是玩具槍。

    在大院的牆角有一從灌木,冬天時樹葉早掉落光了,只剩下禿枝。

    張彬正在用小劍砍削那些可憐的樹枝,張楨在身後呀呀叫喊著,老二手中是一柄小木劍,張瀚心再大也不可能給二兒子真的劍了。

    就算老大的劍,也叫他受了後宅三個女人好一陣的嘮叨。

    楊柳發誓自己絕不叫兒子拿刀弄劍的,她說寧願兒子從小學算術打算盤,好歹將來能在和記幫上忙。

    現在幾個女人已經在替自己兒子找位置,小孩子長起來很快,如野草般瘋長,開始時你注意他們時只是小草剛露草尖,不起眼,等你不小心時他們就瘋長起來,不小心就長大成人了。

    從抱在懷裡只會哭的小嬰兒,到能揮動鐵劍砍削灌木,似乎也沒有幾年。

    張瀚走過去,先把叫喊助威的張楨抱起來,用自己下巴上的鬍子狠狠紮了幾下。

    張楨並不哭,他格格笑起來,開始伸著肥白的小手抓張瀚的頭髮和臉。

    父子倆玩了一小會兒,張瀚放下二兒子,走到老大身邊。

    “要找準受力點。”張瀚幫張彬調整著姿式,並且自己拿劍做了一下示範。張瀚的劍術水平要比他的騎術低劣許多,畢竟騎術是一直得到鍛鍊,劍術幾乎就沒有用武之地了。

    但張瀚畢竟在早年系統的學過武,而且學武多年,最少他拿的架子相當的標準,也是軍中標準的劍技術的身架和發力的辦法。

    吳齊和李貴等人在一邊看著,都是點了點頭。

    看來大人雖然養尊處優多年,可是並沒有把一身本事給徹底拋下。

    “要找準發力點。”張瀚繼續教導兒子,將張彬的持劍法徹底調整好:“要把力氣用在真正的爆發點,用在需要你的劍命中的地方,或者收肘留遠一些再發力。另外拿劍的姿式也要注意,最關鍵的一點,是用手肘發力,用肘部發力帶動肩膀,一擊命中。”

    “劈砍的時候用劍刃,正對著發力的地方,要調整好每個細節和角底你的力道才能用實,然後不會劈偏或是給不上力,也不會滑開。”

    張瀚細心的教導了好一會兒,張彬臉都漲紅了,不知道是高興的還是剛剛頑皮時用了太多的力氣。

    銀色的小劍用力揮砍下去,這一次果然不是白費力氣,一根小指粗細的灌木枝條被斬斷了。

    “住手。”玉娘從內宅門那邊走過來,和常寧一起出來,身後一群十來個僕婦丫鬟跟著,一眼就看到了,當場便急眼了。

    “這是月季花的花枝。”玉娘瞪眼對張瀚道:“你這當爹的就不能教孩子學點好?”

    張瀚陪笑道:“見張彬玩的不對,就隨手教他一下,沒成想效果這麼好啊,居然真的砍斷了。嗯,看來以後要多加小心了。”

    常寧將跑過來的張楨抱在懷裡,對張瀚道:“一走幾個月不回家,回來了也沒正形,你就不能給孩兒們做個好榜樣。”

    “跟著我將來出息可不會小。”張瀚隨口一句,兩個女人就啞了火。

    是啊,在她們的人生之中,除了在京城那個至高無上的皇帝,就算是大同府裡的代王殿下,他能和張瀚比嗎?

    總督,巡撫,順義王,哪個不是被張瀚給擊敗了?

    最終的獲勝者就是眼前這個可惡的傢伙,一點沒正形的孩子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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