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明1617 作者:淡墨青衫(連載中)

 
uuuuuuuuuu 2015-8-18 16:37:5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63 353799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18:19
第一千二百四十八章 落雪

    ,,!

    月光如水,照映在清冷的大地上。

    山間的樹木已經掉落光了落葉,只剩下光禿禿的枝條,在寒夜的冷風吹拂過來時,張牙舞爪,像極了畫本上所繪的奇形怪狀的妖獸。

    成方和徐名等人都披著甲,眼前大團大團的士兵一樣甲冑在身,每人的鼻間都噴著白氣,所有人都強忍著沒有跺腳或搓手取暖。

    從幾個大形的寨子集合,在綿延十餘里的大山裡調度兵馬並不是容易的事,也有賴山上近年來修整了很多山道,可以用戰馬飛馳,就算這樣,在知道朝廷會從錦州往這邊派兵配合之後,山上的調度也相當的緊張……但好在還是在約期之前就趕上了。

    和記不僅訓練自己不到一個團的戰兵,也是在不斷的訓練著山上其餘各部的兵馬,同時訓練好的軍官和士兵也在不斷的被派往寬甸或抽調到別的部隊,畢竟十三山這裡張瀚絕沒有大舉動作的打算,誰知道後金方面面臨糧道被斷絕或是被威脅到與蒙古各部的聯絡通道時會發生什麼事……十三山是顆釘子,在發揮作用之前就保持釘子的身份就好。

    但楊二和諸多首領並不是很贊同,他們對平時訓練時交出指揮權沒有疑惑,也願意效忠和記,但內心始終還是期盼著能和大明合作,最好就是打通十三山和錦州之間的不到二百里的空白地帶,趕走駐防的後金兵,在山腳下開始屯田防禦,慢慢修築一些小型城堡,直到實力足夠之後再恢復廣寧。

    一方面他們都是廣寧人,每當看到山腳下那破壞的城市都感覺心痛無比。另一方面每個人都渴盼著建功立業,封官授職,他們多半是世代軍戶,朝廷官職對他們還有相當的吸引力。

    如果後金始終保持著強大的圍困兵力,就算是在數十里或百里外再有一支強悍的保護糧道的軍隊,山上的人也不會有什麼想法。但近兩個月來,後金方面對和記的貿易額度漸漸降低到了可以忽略不計的地步,保護糧道的軍隊也從極峰時的幾千人降到了幾個牛錄沿途巡邏的水平。

    鎮守廣寧和十三山一帶的兵馬也降低到了三千人左右,可能還不足三千人。

    而且大量穿著銀色甲冑或是背插小旗穿明甲或暗甲的精銳騎兵不斷的離開,補充上來的多半是穿著普通綿甲或是不穿甲的旗丁。

    這種變化是相當明顯的,山上的人心也浮動起來,於是有了成方和楊義的關門之行。

    新經略能痛快答應山上的請求,更是叫楊二等人激動,打破包圍,清剿那些東虜旗丁,斬首上報,恢復廣寧。

    一件件大功似乎唾手可得,哪怕是這樣的冬季寒夜,仍是能叫人內心火熱。

    “娘的。”楊義慢慢走過來,儘量不叫自己的甲衣發出過大的響動,他嘴裡噴著白氣,對成方道:“這老天爺,前幾天還暖和,猛一下就冷起來了。”

    “要下雪啊。”成方篤定的很,笑眯眯的說著。

    “是要落雪。”楊義皺眉道:“不利大軍行動。”

    楊二也走了過來,這幾年在山上名義上他是最高首領,又是打行的領袖人物多年,他身上自有一股威儀,身形高大瘦長,蘊含勁力,右手抓緊腰間的戰刀,顯示出略有些緊張的心理。

    楊二打量著四周,這邊的兵馬都是和記直屬,兩千多人的戰兵多半穿著扎甲,少量的鎖甲和綿甲,還有一些軍官穿著厚實的胸甲,在月色之下的冬夜裡,閃爍著異樣的鐵質光芒。

    楊二按刀說道:“今天是十月初三,我們和錦州那邊前鋒駐屯之處相隔一百七十里,虜兵在錦州和十三山,廣寧之間的官道兩側擺開,築有兩道防線,兵營次第排開,虜騎經常出來哨探和射獵,經常與錦州那邊的騎兵小規模的交戰,雙方各有勝負……”

    楊二沉吟道:“這一仗能打,至不濟也能叫虜騎主動退走!”

    眾人無不感奮,一個首領向著成方和徐名抱拳道:“這幾年多虧和記,咱們也當自己是和記的人,就算是朝廷授官,只要張大人一聲令下,咱要有推托,就是婊子兒!”

    眾人壓著笑聲跟著這個小團體的首領一起笑出聲來,都是一副由衷的高興模樣。

    團副指揮任穆不太高興,低聲道:“瞧這些混蛋的樣子,就像是烏紗帽到手一樣,也不想想沒咱們,他們現在是什麼下場!”

    成方橫了任穆一眼,這種破壞團結的話可以在心裡想一想,說出來就不必要了。

    現在留下來的首領其實都是大浪淘沙的結果,那些首鼠兩端不知感激或是心懷異志的傢伙,早就被趙立德暗中處理了,或是不小心戰死,要麼就是不慎失足摔落懸崖了,甚至不小心吃了不乾淨的東西拉肚子拉死了,山上還有兩萬多人,但多半是屯墾的農兵,戰兵的數字被削減了大半,只剩下六千人不到,其中兩千來人是和記直屬,楊二等人的兵馬也是與和記完全一致的編制,還吸納了相當多和記的軍官。

    可以說除了這些首領還有效忠大明的心思外,中層和底層的士兵與和記的人沒有什麼差別了。

    現在如果成方一聲令下,除了楊二靠一直以來的權威和形象能留住一部份人手外,大半的首領估計都保不住自己的部下,嘩啦一聲人就直接都拉過來了。

    當然沒有必要的話成方是不會這麼做的……保留楊二等人當牌面也是張瀚的意思,朝廷不太可能會允許一個完全被和記控制的十三山,要真的是那樣的話,女真人可以撤走了,接下來圍困十三山的應該是遼鎮明軍。

    “今天已經是初二了。”楊二有些困惑的接著道:“卻不曾見絲毫動靜啊。”

    山上的兵馬是緊急集合的,但也就用了一天不到的時間就集結完畢,又用了半天的時間在西信口這裡部署完畢。

    同時派出了少量的精兵,包括騎兵在內,試圖對女真人進行滲透和騷擾,這是大規模戰事之前的熱身準備。

    尖兵們任務完成的相當不錯,上半夜時女真人橫亙十餘里的防線上到處是火光和喊聲,廝殺吶喊聲不停,下半夜前尖兵披著露水撤回,幾乎人人帶傷,也有相當的折損,但對女真人的防禦體系造成了相當大的影響,有效的牽扯了後金兵的部署和防禦體系。

    最少在山道下方和幾處小山谷附近,也就是廣寧廢城的西門郊外這裡,女真人部署的實力被嚴重削弱了。

    雖然對方的將領也會判斷是疑兵,但在大規模的襲擾之後,難免得在襲擾最激烈的地方做一些相應的加強部署,成方等人就是利用對方將領的這種心理,在主力將要突襲的地方襲擾程度就輕一些,這也導致了對面的兵力相對變得薄弱。

    “也沒有辦法。”楊義也站了起來,長時間趴著天又無比寒冷,難免叫人有些難以抵受。他也緊緊捏著腰間的佩刀刀柄,沉聲道:“誰叫遼西那邊的兵只能走舊官道過來,他們沒有越野長途行軍的能力。”

    遼西明軍確實沒有這種能力,象十三山駐軍長時間的訓練,包括山地步兵的那些艱苦的科目,對遼西明軍中的營兵來說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就算是將領內丁也不會主動接受這種艱苦的訓練。

    明軍更喜歡練習騎馬和射術,還有格鬥之術,另外就是打熬身體,加強自己的力氣和格鬥技巧。

    這些都是在打仗時能保命的本事,苦練也很正常。

    但這也使明軍完全沒有強行軍或複雜地形行軍的能力……第一是沒有這種訓練和經歷,除非是逃命,第二就是補給能力相當悲劇,如果士兵要背著自己未來十幾天內的行糧走路,你就不能指望他們走的太快。

    不管怎樣,提前十天的約定,在明軍已經在路上走了近十天之後山上才獲得確切的消息……主要是後金方面還是試圖切斷十三山和遼西的聯絡,對這顆釘子雖然不像以前那麼急於拔除,封鎖能力也下降了,互通消息還是有很多限制。

    在山上緊急集合又把主力拉下來,還進行了大規模的襲擾之後,還是看不到明軍主力的影子,這叫楊義等人忍不住的焦躁起來。

    “不要急。”成方反而安慰楊義道:“你我也在軍中混過,知道長途行軍是怎麼回事。不過這一次營兵數量不多,而且主要構成是鐵騎營的騎兵,相信還是會很快就趕到的。”

    “好吧。”楊義又趴了下去,過了半天之後說道:“我想還是叫士兵們解除最高戒備等級,可以做一些動作和休息吧?”

    “當然可以。”所有在場的軍官異口同聲的回答著。

    “落雪了,這對咱們還好,對大明王師怕是一場嚴峻的考驗了。”楊二沒有出聲,只是指了指天空,果然,皎潔的月色之下,天啟五年冬季的雪花洋洋灑灑的飄落下來。

    (本章完)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18:25
第一千二百四十九章 雪野

    曹振彥攤著下半夜到午前的輪值,算算時間足有兩個多時辰,相當的辛苦。

    但他沒有辦法抱怨,他是包衣,就算是十四阿哥的旗鼓包衣,地位也是相當的低下。

    身為十四阿哥的身邊人,他和鑲黃旗的幾個牛錄,還有大量的漢人包衣一起被派了過來,這個他無比熟悉,烙印在靈魂深處不敢一日忘懷的地方。

    身手左手側就是通往廣寧的官道,舊日的大道已經徹底廢棄了,長滿了荒草,路面被長期毀損之後變的更加的坑坑窪窪,在官道的最東端就是廣寧城,已經幾乎被拆毀了,有一些女真人居住在廢城外圍,內裡到處是屍體和毀棄的房舍,沒有人願意住在其中。

    女真人在官道兩側擺了一個綿延十幾里的包圍圈,加上崎嶇的山勢,東西兩個口子都被紮了起來,山上來往遼西和去往寬甸的人都是從包圍圈裡的縫隙穿出去……這是可想而知的事,十幾里的地方就擺了幾千人,雖然都是騎兵也不可能把包圍的口袋紮緊。

    主要原因也是薩哈廉的那次戰敗,損失了大量的白甲,薩哈廉回去之後受到了老汗的嚴懲,在此之後就沒有哪個高層試圖用強攻的辦法來攻下十三山了。

    打又打不下,十三山上也是純粹的步兵,對糧道的威脅不大,如果不是要保持糧道安穩和切斷明軍收復廣寧的希望,在十三山這邊恐怕根本就不會留下太多的兵馬了。

    歷史上後金也確實在廣寧一帶駐軍過,但時間很短,半年左右就撤軍了,當然也是毀城之後的撤離。

    曹振彥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在輪換時跟鑲黃旗的幾個牛錄和大量包衣一起趕赴十三山這裡輪班,後金八旗是一個利益整體,在大團體下又有小團體,各大貝勒和各小貝勒,旗主貝勒和牛錄額真之間都有利益爭奪,輪防這種苦差當然不可能是一個旗獨立承擔,而是八旗輪換。

    就算十四阿哥現在的牛錄都是大汗直屬,說是給小阿哥了,十四阿哥還沒有真正獨立管理的能力,這一次派了十四阿哥身邊的人過來,也是給這些人鍛鍊的機會,將來小阿哥逐漸成長,這些人會成為多爾袞身邊有力的臂助,幫助小阿哥迅速進入情況,能把十五個牛錄真正的掌管起來。

    天色微明,天空中還是不停的落雪,曹振彥從自己的窩棚裡爬出來時感覺身上又冷又硬。

    後金兵只在很少的保存完好的房舍裡居住,一邊都是女真人中的低層軍官才夠資格,普通的旗丁和蒙古人還有漢人包衣都住在野外的地窩子裡。

    在野地裡斜挖下去,挖出一個可容一人勉強平躺的空間,然後用野草編成草蓆蓋上壓實,再編成擋風的草蓆遮擋洞口,這就是女真人在野外居住時最好的環境了。

    草窩子裡當然也鋪滿子乾草,這樣住其實還不是很冷,當然前提是不起風下雪的情況下。

    昨天一夜北風呼嘯,冰雪覆蓋住了大地,地表溫度驟然降到了零下二十度以下,這在遼東大地上是相當常見的情形,只苦了這些在野外堅守的人們。

    在曹振彥鑽出來時,不少包衣也從草棚裡鑽出來。

    這樣的冰冷早晨,凌晨時分出來輪值的都是身份最低下的人,包括曹振彥在內都是一樣。

    不管身為旗鼓章京,也就是各旗主子名下有保持戰鬥力的漢人的團體中,曹振彥已經又有了章京的身份。

    他原本就是將門出身,前兩年幫著石廷柱一起鑄炮,立下了功勞。

    再加上了十四阿哥比較賞識的奴才,給一個章京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

    除了一群更低賤的漢人包衣要依附於曹振彥,那些女真人還不是一樣不拿正眼瞧他,只是顧忌十四阿哥,才沒有人故意為難他。

    普通的漢人包衣稍有不慎就會被斬殺,在一個包衣拎著曹振彥的鎖甲過來討好時,已經有更多的包衣卑躬屈膝的跑過來,準備跟隨曹振彥一起出巡了。

    這是一群已經被打斷了脊樑骨的可憐人,曹振彥對他們不無同情,但也心懷厭惡。

    每當看到這群已經習慣了奴顏婢膝沒有底線的奴才時,曹振彥就會想起遠在松樹口的李明禮。

    雖然沒有被俘過,也沒有被十三山上和記的人重新洗腦和訓練過,但李明禮心中一樣迸發出了強烈的反抗精神。

    就算是沒有曹振彥的幫助和支持,李明禮也一定會選擇逃走或是暗中與東江或和記合作,這是一個人不屈的靈魂一定會做出的最後的選擇,沒有別的可能。

    同樣的在重壓之下,有人選擇逃離,有人反抗,不懼死亡,也有人逆來順受,希望能夠倖免於難。

    還有人就是主動投靠,希圖在這場殘酷的風波中存活下來,並且還能比此前過的更好。

    沒功夫理會眼前的這些奴才,曹振彥有自己的巡視任務要完成,就算他是旗鼓佐領裡的章京,也就算他是十四阿哥的戶下人,只要他敢忽視軍紀,一個女真章京就敢將他斬殺,而事後也不會受到任何的清算。

    十幾人紛紛從蓋好的草棚裡牽出自己的馬匹,還有三十多人無馬,只能穿著破舊的箭袍步行跟著。

    馬匹都被照料的很好,包衣們多半無馬,只有少量有官職在身,或是抬旗的漢人旗丁會有戰馬,而且多半是品相低下的劣馬,就算這樣,有馬和無馬也是區別身份的重要像征。

    在這個時候,蒙古遠沒有被女真徹底征服,皇太極也沒有深入草原打擊林丹汗,整個內蒙和外蒙並沒有臣服在女真人的征伐之下,戰馬的缺額還是相當的大,就算是旗丁也有兩到三成左右在上陣的時候沒有馬騎,只能步行跟隨大軍前行。好在長途行軍時人的速度不會比馬速慢多少,戰馬不可能保持高速前行,幾天下來就會嚴重掉膘導致死亡,在長途行軍這種事上,人類的耐受力比馬匹可是強多了。

    近五十個漢人包衣多半就穿著箭袍,身後或馬腹一側放著箭筒,內裡放滿了輕箭和重箭。

    幾年下來,夠資格被選入旗鼓佐領裡的漢人多半是以前的漢軍,原本就是遼東軍人出身,也多半是世家的軍戶,在遼東野物眾多的自然環境下,多半的人也擅長射箭,在女真人這裡他們也是強化了自己原有的本領,幾年下來,存活下來又被選入旗鼓佐領的漢人,一身本領其實最少都不在女真旗丁之下,甚至是和披甲的戰兵相當了。

    在這樣淒苦冰冷的早晨,十餘人縱馬在官道兩側的山谷和林地之中穿行著,三十多人散成長長的線形陣列,在其後做更仔細的搜索。

    如果在他們的規定線路有明軍漏進來,導致身後的營地被偷襲,這幾十人將一個不漏的全被處斬,所以就算是雪落一夜,不管是騎馬還是步行都相當的艱苦,包括曹振彥在內的所有人都沒有敢放鬆一丁點的精神,每個人都默不出聲,靜靜的看著那些被白雪覆蓋著的土地和露出殘跡的道路,還有那些倒塌的房舍和破敗的院牆。

    枯草的草尖在淺薄的積雪下顯露出來,很快馬蹄又踩踏上去,把枯草和積雪踩成了堅實的一團。

    在南北方向穿行了五六里路後,曹振彥豎起手掌,示意隊伍暫停。

    這裡距離廣寧廢城更近了,被扒的只剩下一人高的城基還是很清楚的橫亙在所有人的眼前,在城基之中的核心地帶有不少沒有倒塌的房子,林木從生,很難叫人相信那裡在兩年多前還是相當繁榮的城市的中心地帶。

    鼓樓相當高大,木製的樓宇建築當然完全不見了蹤影,下面的基石還相當的顯眼。

    曹振彥少年時隨父親到廣寧辦事,知道鼓樓西邊就是衙前街,遼東總兵府,鎮守太監府,眾多的文官武將的府邸在衙前街一字排開,然後南邊是學宮,孔廟,高皇上帝廟,關聖廟,整個廣寧的核心區域就在那傾倒的樓基之前。

    曹振彥已經看過很多次了,也知道城基外圍的村落房舍裡還住著女真人,但他就是忍不住要看上幾眼。

    冷風撲面,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縮著脖子,儘可能的叫自己暖和一些。

    每個人的臉上和手上,裸露在外的皮膚上都塗滿了厚實的獾油,厚實的油脂可以有效的抵禦寒風的侵襲,如果沒有油脂的保護,在這樣的野外和這樣的冰天雪地裡暴露出來的皮膚很有可能被嚴寒凍傷。

    幾隻野狗在殘破的城基附近出現。

    女真人不吃狗也不殺狗,這些狗當然是廣寧城中的漢人養的家狗,主人被害之後它們存活下來,應該是靠吃死人維持生存,現在估計是靠捕獵野物為生。

    這些狗已經野化了,兩眼冒著綠色的光芒,在距離二百步左右與這些人類對峙片刻之後,在一條領頭大狗的帶領下慢慢的退去。

    曹振彥神色漠然,他已經習慣了眼前的一切。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18:25
第一千二百五十章 響箭

    近午時分,人們停下來吃午飯,同時等候過來交接的下一班的女真人,對方總是姍姍來遲。

    說是午飯,其實就是雜糧餅子,用高粱等作物的粗糧揉製蒸熟,可以放置很久也不會變質,就是在天暖和的時候這種餅子也是相當的難嚼,現在這種天氣,拿在手裡的餅子跟鐵塊沒有太大區別,每嚼一口都是腮部肌肉和牙齒與堅硬餅塊的殊死博鬥。

    很多人都是吃一口餅,就一口鹹菜,多半是醃製出來的蘿蔔條,蘿蔔在夏天時很常見,切成長條醃製出來,和酸菜一樣是度過漫長冬季的必需品。

    曹振彥的午餐質量要好很多,他帶著幾個大肉饅頭,配著水囊裡的溫水來喝。

    水是早晨燒好的,放在牛皮水囊裡再藏在懷中,就算這樣到午時也幾乎要成為冷水了。

    “章京!”

    一個站在前方廢棄田埂處的包衣猛然叫起來。

    曹振彥知道有異常,趕緊把最後一口嚥下肚,然後策馬趕往前方。

    瘦骨如柴的包衣激動的臉都變形了,他指著前方說道:“有明軍,好像是明軍的哨騎。”

    “操,叫老子遇上這事?”曹振彥心頭一震,有些不敢置信。

    明軍最近這兩個月都是相當的老實,以前經常打起來的哨騎戰早就停了,畢竟柳河慘敗之後明軍的士氣大跌,加上擁有大量家丁的客軍將領陸續率部撤離,遼鎮將領手頭實力不足,家丁還沒有鍛鍊起來,營兵就更是絕大多數是新兵,他們能穩守現在的地盤就謝天謝地了,壓根沒有可能主動來邀擊。

    曹振彥被調過來的時候也是絲毫沒有擔心過明軍,相比之下他更擔心十三山的和記兵馬。

    要是一個突襲和記的人再殺下來,自己固然可以再投降,再下來肯定能甄別出自己的身份,可是以後想再回十四阿哥府就難了,甚至很難得到信任,很可能過不了李永芳那一關。

    至於明軍來襲,還真的完全沒有想過……

    “敵騎人數不多。”另外十幾個騎馬的包衣也都趕了過來,有人臉上躍躍欲試:“章京,對方也就三四十騎,咱們上前迎擊吧?”

    “當然要迎擊。先射響箭,再打。”曹振彥道:“遇敵則退,我們這一隊人沒有一個能活下來。”

    眾人均是凜然,想起了八旗殘酷的軍法。

    曹振彥一騎當先,將麾下十三人分成兩翼,三十多個步行的包衣則擺成方陣,徒步向前迎擊和掩護可能敗退下來的騎兵。

    這隊漢人包衣其實也就是漢軍,他們擁有相當豐富的戰鬥經驗,有幾個和李明禮一樣是參加過薩爾滸之戰的老兵,也是在那時候被俘就留在了八旗,先是歸各個漢軍將領私有,成為他們的私人部曲,後來成為旗下的漢軍,再下來被抬旗,再下來又因為無谷成為包衣,好在他們能征善戰,又相當的降服,被證明了可靠可信,所以哪怕是在天啟五年可怕的大屠殺裡也是一樣活了下來。

    這樣的漢人包衣和漢軍在天聰元年時應該還有五六千人,後來這些人與後來投降的明軍加上被征服的漢人一起成了漢軍八旗,這些能征善戰又早早降順的漢軍比起三順王的東江兵和吳三桂的關寧兵更受清廷的信任,到了順治成年時,清廷已經從漢軍八旗裡選擇后妃了,比如康熙皇帝,其母就是漢軍旗人。

    在進擊的同時,曹振彥命人射出響箭,這是規定的報警程序,聽到響箭之後,周圍數里的女真人都會動作起來,集結起來準備迎敵,然後層層上報,直到視明軍的規模而決定出動不同人數的兵馬。

    從前夜開始就有十三山上的兵馬下山騷擾,曹振彥知道眼前這一次的軍事行動估計會演化為一場決定性的戰事。

    他對戰事的未來不報任何希望,現在這廣寧東部的三千多人幾乎全部是由旗丁和漢人包衣加蒙古歸附騎兵構成,蒙古人的戰鬥力不要做任何指望,他們不像漢人被奴化和馴服的很嚴重,加上漢人旗鼓包衣原本也就是漢軍,其實力原本就在蒙古人之上。這些蒙古自帶戰馬來投附,被編入蒙古左右翼或各旗下效力,後來也是蒙古八旗的兵力來源,不過和外藩蒙古一樣,這些蒙古人從來靠不住,根本不能當正經兵馬來使用,也就是傳信,哨探,騎兵出擊時壯壯聲勢,在搶掠的時候打下手活,論起做戰和攻堅能力,他們連漢軍也不如。

    旗丁來說也是有相當的戰鬥力,不少旗丁也有綿甲和鎖甲,但旗丁有很多沒有戰馬,而且不是少年就是老年,壯年的旗丁一般要麼是殘疾要麼武藝太低劣,不然的話也早就成為步甲或馬甲了。

    戰兵稀少,白甲只有幾十人,如果真的是前後夾擊,這場戰事毫無勝利的指望。

    只是和曹振彥一樣,駐守這裡的總兵官巴都里根本不敢下令撤軍,不戰而撤,就算全師而歸也必受嚴懲,這是後金軍律裡的鐵一般的軍紀,任何人不得違反。

    不戰而退損傷大金軍威的,必被斬首。

    主帥不退而部屬敗逃的,皆斬。

    主帥戰死而部屬逃生的,皆斬。

    響箭過後,果然就聽到了號角聲,一個個小型的營地裡和廢棄的村落裡開始有後金兵從屋中狂奔而出,不少人直接是披甲而臥,聽到號角聲後立刻飛奔而出,武器和弓箭就放在手側,頃刻可得,戰馬則拴系一處,已經有類似輔兵的旗丁把戰兵們的戰馬牽引而出……誰都知道這兩天的騷擾不是尋常事,如果再有明軍來襲,可能是一場生死大戰,此時就算是這些身經百戰的甲兵也面色凝重而緊張,那些未經歷多少戰陣的少年旗丁則是一臉的振奮,而身體衰弱的近老年的旗丁就有些惶恐和畏怯了。

    女真人也害怕戰敗和戰死,他們也不是生下來就是野獸,只有夠資格的戰士長期在戰場上浴血拚殺,不停的鍛鍊自己的戰鬥技巧和膽色,才會慢慢成長為可怕的戰士,在明知寡不敵眾腹背受敵的情形下,不要說那些旗丁,就算是身經百戰的戰兵也都是面色凝重,感覺這一次的戰事結果可能會相當的不妙。

    曹振彥迎上去之後才發覺對手應該相當的難纏,近四十個明軍騎兵正策馬從廢官道上一路飛馳過來,他們頭頂的櫻盔在馬匹跑動時歡快的跳躍著,他們身上多半穿著鐵鱗甲,還有一些明顯是穿著綿甲和鎖甲的雙甲。

    手中則是長槍和紋眉大刀主,也有少量鐵茅和長戟。

    武器看樣子也很精良,閃爍著精芒。

    曹振彥嘴巴已經干的粘在了一起,他全身都在顫抖著,哪怕是經過幾次戰事,他也根本沒有打過這樣硬橋硬馬的騎兵戰,完全沒有這樣的經驗。

    雙方原本相隔五六里的樣子,當漢軍包衣們飛馳迎上去的時候,對面的明軍也是迎了過來,只是在相隔不到三里的時候,令人驚奇的一幕出現了。

    明軍並沒有繼續向前,而是在原地停住了。

    大約猶豫了一兩分鐘,可能長一些,也可能短一些……曹振彥也沒有辦法確定,在短暫的停駐之後,這些明盔亮甲,裝備相當華麗的明軍騎兵就在原地調轉了馬頭,馬蹄濺起黑色的泥土和白色的積雪,青色灰色黑色紅色的戰馬紛紛掉頭,將身上穿著黑灰色鎧甲的騎兵與他們頭頂如火一般鮮紅的櫻盔一起背負著,逃向遠方。

    曹振彥瞠目結舌,有些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個穿綿甲的包衣也有一樣的感覺,他還揉了揉眼,最終才確定道:“怎麼就這麼跑了啊,我們人少啊。”

    另一個則是一臉慶幸:“還好他們跑了,我們人數比他們少太多了。”

    又有人接著幽幽道:“你不會覺得這樣臨陣而逃的孬貨能打贏咱們吧?”

    “這倒也是啊。”先前那個恍然大悟,說道:“不戰而逃,真是他娘的孬貨,這樣的人絕打不贏咱們。”

    一個包衣頗有些氣急敗壞:“怎麼回事,現在大明的騎兵都成這般模樣了?”

    這人原本也是遼鎮騎兵出身,被俘時也是受傷被俘,不過在後金方幾年之後,所謂大明也就是一種習慣的稱呼,真正心念故國的人要麼死了,要麼也是逃往了關門或東江,不可能還留在後金這邊效力。

    曹振彥沉思著道:“可能是新的營兵,我聽說那邊建了不少鐵騎營,應該全部是新兵,不太可能是將領的內丁。”

    對本主章京的判斷,在場的包衣也沒有人會提出反駁,不止是身份,也是基於現實的判斷,如果是將領內丁,估計現在還在苦戰之中,不太可能會直接調轉馬頭逃走。

    身後漸漸傳來馬蹄聲響,一個女真牛錄額真帶著幾十個甲兵騎馬趕了過來,正好只能看到凌亂的馬蹄印一路蔓延向遠方。

    “真的就這麼跑了,還是明盔亮甲的鐵騎兵?”

    相貌粗豪的牛錄額真先是不敢相信,接著看到凌亂的馬蹄印痕時才相信眼前的事情是顛撲不破的事實。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18:25
第一千二百五十一章 驚奇

    和漢人包衣一樣,這個牛錄額真驚嘆道:“明軍什麼時候這麼弱了?”

    眾人都是有相同的感覺,儘管薩爾滸一股明軍四路有三路被破,後金方大獲全勝,但破杜松路時也曾經相當被動,一度被杜松部壓著打。後來破瀋陽時,總兵賀世賢率領的內丁爆發出來的超強戰力令所有人為之敬服。到了渾河血戰,所有參與過那一役的八旗兵都是對血戰到底的大明川軍充滿了敬意,有很多在渾河血戰中受了重傷的,至死也忘不了那天的長槍之林和漫天的血色。

    到了天啟二年前為止,明軍一直是主動邀戰的,後來征遼西時也偶有交戰,前一陣雖然聽說正藍旗一個牛錄擊敗了明國過千鐵騎,還斬了一個副將和參將,不過眼前的情形還是叫人感覺極度意外,簡直不可思議。

    “明軍也可能是誘敵深入。”一個牛錄章京面色凝重的道:“這與昨夜大規模的襲擾正好能配合的上。”

    “確實是如此。”牛錄額真點頭道:“我會向上頭的主子們稟報,看他們如何做決斷吧。”

    眾人都是點頭,整個牛錄散開來戒備,防止明軍突如其來的大舉進襲。

    過了半個時辰多一些,這個牛錄額真和另外兩個牛錄,加上大量的漢軍包衣接到巴都裡的指令,命令他們全部騎乘戰馬,開始向東邊搜索前行,看看明軍到底是小股哨騎,還是大舉進襲。

    和預料的一樣,十三山方面還是保持著主力重兵防備的姿態,果然女真守兵高層還是知道誰輕誰重,和十三山的兵馬相比,明軍根本不足為患。

    曹振彥帶著自己的一隊人繼續戒備,原本他們應該可以回去休息了,但事態嚴峻,輪值人員全部從休息的地方出來了,上頭的女真主子們也不可能考慮到這些漢人包衣已經巡邏了好幾個小時,飢餓睏乏,急需要休息。

    在林間,舊官道,荒蕪的田野和成片的灌木區裡,到處是穿著青藍色箭衣,穿著綿甲或鎖甲的女真旗丁,整條戰線綿延很長,隊伍都拉了開來,因為明軍沒有大股出現,就算現在突然過來,沒有擺開和列陣的明軍是沒有任何威脅的,只可能會有小規模的明軍襲擾,那問題不大,這邊已經是準備好了。

    曹振彥和女真旗丁一樣,也是和所有的漢軍包衣們一樣,取下自己的弓箭橫在身前,箭矢也虛搭在弓弦之上。

    有一些孔武和練習過投擲術的騎兵則是拿著投槍在手中,如果突然遭遇小股的明軍騎兵,投槍和飛斧,闊刀,骨朵一類的投擲物品也可以取到很好的效果。

    潔白的林間不停的飄落著晶瑩的雪花,灰藍色的騎士騎馬緩慢的在林間和灌木還有廢棄的村莊穿梭而過,他們的戰馬時不時的發出響亮的噴鼻聲,人們的呼吸就是形成了一團團的白霧,此起彼伏,像是一條蜿蜒數里,盤旋扭動的巨蛇。

    雪早就停了。

    這場雪下的偏早,加上風大,所以雖然徹夜未停,積雪其實不深。

    還有相當多的地方有黑色的土地裸露著,斑斑點點的,在大片的潔白之中相當的刺眼。

    不停的有土灰色的廢棄建築群出現在人們的眼前,這裡可是通往廣寧的官道,當年的廣寧是幾百萬人口的遼鎮的政治和軍事中心,在通往廣寧的道路上,特別是接近城門的地方佈滿了大大小小的集鎮,數年之後,這裡已經成了一個個荒丘,只有舊日的房舍底基猶存。

    幾百人的騎兵拉成了長而斜疏的隊伍,在前行數里之後,終於又發現了一支明軍。

    仍然是一樣的騎兵隊伍,明盔亮甲,裝備相當的豪華,赤紅軍旗斜舉著,明軍都在喝水和吃東西,似乎也沒有派出警戒人員。

    風大雪冷,這些明軍的士氣當然是相當的低落,在看到女真人接近時,這邊的人甚至聽到了陣陣驚叫聲。

    曹振彥搖了搖頭……這他娘的算怎麼回事?

    女真人也有些驚奇,他們在這邊和明軍對峙已經好幾年了,不乏有再次來輪值守備的人。在兩年前的明軍可不是這麼樣的表現,悍勇,敢戰,經常主動發起幾十人規模的騎兵戰,並且雙方都會有斬獲,只是最終獲勝的多半還是女真人,就算有將士戰死,明軍最終也沒有辦法獲得首級。

    在短暫的猶豫之後,負責搜索行動的女真牛錄額真決定繼續向前,只是加快馬速,並且調整 過於疏散的隊伍。

    幾個牛錄的女真人和漢人被集結起來,向著對面的明軍壓迫過去。

    不出意料之外,相隔最少還有二里來路,明軍已經一窩蜂的轉身逃走了,隊伍相當的混亂,或者說,根本毫無隊列可言。

    明軍那邊亂哄哄的一窩蜂一樣的逃走了,又是和曹振彥他們此前的遭遇一樣。

    下午時分,從別的戰線也傳來類似的消息,大股大股的明軍騎兵出現,遇到後金兵迎擊後又是多半主動後撤,只有小股的明軍騎兵堅持和女真人打了場遭遇戰,結果當然不言自明,天黑之前,回到營地的女真騎兵開始興高采烈的炫耀起他們繳獲的明軍鎧甲,還有戰旗,戰馬,各種銳利的兵器。

    當然也包括三眼銃這樣的火器,對明軍的火器女真人毫無興趣,多半是不會用,另外也是覺得這東西威力實在太小,還有相當的風險。

    大量的三眼銃在類的火槍被直接丟回到地上,由一些弓箭射術不精的漢人包衣撿回去,好歹在戰鬥時還能打個響,平時也能幫著女真騎士訓練他們的戰馬。

    天黑之前,巴都裡在內的女真高層舉行了一次軍事會議,曹振彥在內的所有人都抓緊時間休息。

    誰也不知道明天會不會爆發真正的大戰。

    所有人都在關注十三山那邊的動向,女真的精銳也還是留在原地防守,主要的防守目標還是十三山那邊的動向。

    同時高層派出塘馬,向廣寧西側的護糧隊伍緊急求助。

    在糧隊特別多和重要的去年和前年,護糧的八旗兵多達五六千人,沿著蒙古科爾沁諸部一路經過廣寧再到瀋陽北部的邊牆,來回接送和運輸糧食的爬犁隊伍有過萬人,這樣才把百萬石以上的糧食源源不斷的送到遼東,在重視糧道的時候,女真貴族的高層們當然也是不遺餘力,到了斷絕貿易,糧食進口也大幅度削減的現在,護糧的隊伍也就是兩千人左右,而且分散在幾百里的地域之內,主要也是清剿那些源源不斷的蒙古馬賊,同時震懾科爾沁各部,不使他們再度出現異心,至於護糧,已經是等而次之的任務了。

    援兵出現的可能性不是很大,最多是牽扯十三山在東部出口的部署,不使他們全力從西信口衝出來。

    經過幾年的圍困,十三山上守兵的戰鬥力已經獲得了廣泛的認可……包括女真高層在內都承認,十三山上的守兵比明軍要難纏的多了。

    ……

    天明之後,曹振彥等人照舊從一片冰冷和飢餓感中醒過來,幾個攤到勤務輪值的包衣早就鏟了雪,在破舊的鐵鍋裡燒了一鍋開水,然後各人打水,就著水吃雜糧餅子。

    這種雜糧餅子也不是人人都可以吃飽的,在去年冬季到春季的大饑荒時期,一石糧賣到好幾十兩的高價,一塊雜糧餅子不光是餅子,可能是一個人好幾天的生命,就算在現在,每個包衣都是沒有吃飽的時候,他們強健的體魄早就開始透支生命力了,當他們的身形瘦到皮包骨頭,走路都搖晃,完全沒有能力繼續替主子們征戰或種地時,生命也就是走到了盡頭的時候了。

    這是包衣的命運,這種命運要在幾年後逐步改善,能活過去的都是運氣好到逆天的人精。

    曹振彥胃口不佳,連續幾天的奔波和警備嚴重的消耗了這個小夥子的精氣神,當然主要還是體現在體能方面。

    其實幾乎每個人都一樣,舉手投足感覺僵硬,臉上都沒有什麼表情,像一群活著的行尸走肉。

    女真人都好不到哪去,昨夜又有幾次夜襲,規模比前夜的還大的多,所以不少女真人起來輪值戒備,這令得他們疲憊不堪。

    有幾個包衣被踢翻在地,躺在雪地裡被馬鞭抽打著,其餘的人都是漠然的看著,這樣的場景太常見了。

    旭日高昇之後,塘馬傳來最高將令,今天巴都裡決定選出一千多人的兵力,主動出擊,打擊一下駐守在十幾里外的明軍主力。

    明軍主力的位置是昨天一整天的推進和搜索,還有小規模的騎兵戰之後確定的,從明軍原本在前屯和錦州一帶的駐兵點到這裡,原本距離就不到百里,然後明軍應該是推進了好多天,在十三山西側十幾里的地方構築了臨時營地。

    接下來就是派騎兵來哨探,結果派出來的騎兵毫無例外的都是敗退,這對明軍將領的判斷力會有嚴重的影響,接下來會陷入進退兩難的地步。

    因為既沒有辦法確定女真人的兵力和營地部署,也沒有辦法能過小規模的騎兵戰判斷女真人的防禦漏洞,更沒有打出初步的信心來幫助將領確定決心。

    這種情形下明軍幾乎是沒有可能主動發起會戰,倒是女真人一步一步的確定了戰略優勢,於是在十三山那邊沒有大舉進攻的前提下,女真高層決定主動發起一次試探性的攻擊,並不一定要獲得多大的戰果,只是衡量一下現在明軍騎兵的戰鬥力到底如何,並且將領有多大的決心來打開包圍。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18:25
第一千二百五十二章 騎戰

    由於是倉促做出的決定,這一次小規模的會戰準備工作也十分的急促。

    辰時過後,早晨九點左右,一千一百人左右的騎兵隊伍沿著舊官道和田野向前方前行,幾十匹戰馬飛馳在前,這是主力之前的架樑馬,主要的工作就是偵察,驅走敵人哨騎,進行小規模的前哨騎兵站,幫助主力獲得有利的地形展開等等。

    在這樣的冬季,幾條小河都結冰了,田野早就荒蕪,只殘留著一些淺淺的溝壟,由於長期耕作,田畝之上的土地都比較鬆軟,結塊之後也很輕鬆的被戰馬踩開,積雪不深,沒不過馬蹄,這場行軍的速度也因此很快。

    當然也有現實的考量,身後還有幾千虎視眈眈的十三山團練,雖然不是正式的明軍,威脅可是比明軍大的多了。

    在午前時分,終於出現了大股大股的明軍騎兵,同時果然開始爆發了小規模騎兵戰。

    女真人的指揮將領是一個梅勒額真,經驗相當豐富,他沒有一下子投入太多兵力,而是視乎戰場的情形時不時的加派幾十或上百戰兵,往那些敢於抵抗的明軍騎兵的陣列處突過去。

    曹振彥在此時接到了命令,他奉命去配合兩個女真牛錄,和半個牛錄的蒙古人一起配合,從兩翼夾擊過去,那邊有三四百人的明軍騎兵,正在廣闊的黑土地上與女真人兜圈子,雙方不停的射出弓箭和投擲兵器,明軍的三眼銃也不斷的在打放著。

    曹振彥看到有好幾面將旗,他是明軍的世家出身,很輕鬆的認出有一面參將旗和兩面游擊旗,這說明隊伍中應該有百人以上的家丁,這可能也是爆發騎兵戰的原由……從這兩天的情形來看,普通的明軍鐵騎營的騎兵雖然裝備很好,但幾乎是毫無戰鬥經驗,也沒有太強的戰鬥意志來進行激烈的騎兵戰,所以在後金兵接近時,明軍騎兵就慌亂的後撤,眼前的騎兵戰相當激烈,嗯,最少在短時間內看起來是如此。

    兩支五十多人的隊伍分別從左右兩側出擊,飛速向前逼近著。

    不出預料之外的就是明軍主陣中響起號炮聲,在砰砰的炮聲中對面也有兩支數百人的騎兵從主陣營地裡飛馳而出。

    更多的明軍還是在亂哄哄的整隊,幾十面將旗之下有大量的披甲明軍在騎馬彙集,像是一條條溪流匯聚成河。

    一般的指揮官在此時肯定會懷疑自己這邊的實力,進而動搖主動邀戰的決心。

    但對面是明軍騎兵,這給了後金指揮官強烈的信心,在看到明軍又有大股騎兵出戰之後,女真方面也增派了兵馬,並且在將旗和號角的指揮下,向著新的敵人迎擊過去。

    從高處看,騎兵戰毫無疑問是最具有觀賞性的戰事了。

    大量的戰馬在平整的土地上奔馳著,積雪飛舞形成了飄搖的薄霧,灰色和紅色加上地面的黑白色構成了色彩的主流,加上刀槍的冷豔白色光芒,構成了一副絕美的圖案。

    戰馬飛速向前,抵達百步之內時,明軍騎兵明顯的慌亂了。

    更多的人試圖從左右側繞過去,完全沒有明軍有打對沖的打算。

    對衝過陣,刀槍劈斬戳刺,這是最快分出勝負的騎兵戰法。

    只有打過對沖的騎兵才能稱的上真正的精銳,能在幾次對沖戰裡活下來,並且還有膽量繼續做這樣的事,才能稱的上精銳騎兵。

    明軍營兵顯然沒有這種膽略,他們在最近幾百步的距離時開始慌亂,並且在側翼斜跑,不少騎兵開始在馬上射箭或是打放火銃,這些舉動當然招致了女真這邊的恥笑和鄙夷,包括曹振彥等包衣在內的騎兵還是繼續堅決向前衝刺,並且加快了馬速。

    在疾掠而過的冷風之中,曹振彥的身邊不停的落下箭矢,但這些箭多半是輕箭,明軍的弓力嚴重不足,只能射出輕箭,在疾風之下很快就飛掠而過,徹底失去了准頭,曹振彥等人都戴著鐵盔或是皮盔,身上有綿甲和鎖甲,對這樣等級的箭矢根本毫不在意。

    女真人和漢軍包衣一起發出怪叫聲,他們要衝陣了。

    沒有花巧和再變陣了,所有人都在投擲了一輪輕兵器後揮刀殺入明軍陣列。

    這是從兩翼迎擊又遇敵之後的搏殺,幾乎是轉瞬之間明軍的厚實陣列就被打穿了。

    一個個鐵騎營的明軍將士發出意義不明的叫聲,有人繼續斜跑,哪怕是跑向後金兵陣列的方向,也有人機靈一些,在原地開始橫跑,由於馬速過快,田野中有不少殘留的坑窪地方或是田埂,不少人摔倒了,這些人放棄了戰馬和兵器,相當狼狽的逃往身後。

    更多的人被打穿了,被刺落或劈斬下馬,所有人都在原地兜圈子,發出各種叫喊,推擠擋住的同伴,希望落下來的戰馬不是砍向自己的……在這種時候,人的思維能力已經僵硬了,只有最本能的反應。

    如果是經驗豐富的老兵就不會如此混亂,因為越亂就會死的越快,只有保持鎮定和繼續堅持抵抗才有活下來的機會。

    訓練也可以彌補經驗不足的隱患,可惜明軍將領都沒有給營兵足夠的訓練,哪怕是備受重視的鐵騎營也是一樣。

    關寧鐵騎的成長和各種戰事也是分不開的,從崇禎二年農民起義開始,大量的關寧兵被調入關內做戰,獲得了相當的戰鬥經驗,到了東江兵為主的孔有德等人發動吳橋兵變時,關寧兵的戰鬥力已經遠在一直打游擊的東江兵之上了。

    到了一片石之戰和入關之後,關寧鐵騎終於成長為能和當時的清軍一較長短的精銳兵馬了,吳三桂老邁之後康熙這二愣子要撤三藩,用的手段又極其拙劣,終於逼反了一心想在雲南養老的老吳,關寧鐵騎悍然北上,清軍各處的兵馬無人是其對手,滿洲八旗多次大敗虧輸,如果不是吳三桂老邁早死,天下鹿死誰手尚未可知,那就可真是完成了從軍閥到帝國轉變了。

    此時的關寧兵多半是完全沒有上過戰場的新手,在後金兵強悍的攻擊下很快就從混亂到敗逃,當中還損失了相當多的人手。

    對面的明軍初步完成了整隊,但幾隊派出來的騎兵都潰敗回去了,明軍將領估計也很震驚,將旗擺動,陣列內鳴金之聲大作,接下來明軍開始排起方圓陣,標準的穩守陣列,得勝的後金兵一邊跳下馬來收取戰利器,剝下死去和重傷明軍的衣甲,收攏戰馬,撿拾兵器,一邊由大量精騎在明軍陣列四周策馬經過,明軍大陣相當的寬廣,但在沒有遊騎掩護下的本陣相當脆弱,猶如一塊被潮水不停拍擊的岸基礁石,雖然還堪穩固,但被潮水侵襲久了就一定會墜落入海,最終獲勝的還是海潮。

    還好天氣拯救了明軍,在後金兵呼嘯威脅之時,天氣從晴空萬里慢慢轉為惡劣,風越來越大,接著烏雲密佈,然後狂風大作,雪花伴隨著強風一起降臨,氣溫陡然劇降,這樣的天氣下再堅強的戰士也沒有用武之地了,哪怕是平時不放在心上的小傷口也可能會叫人失溫而死,這種情形下沒有哪個將領會失心瘋下令進攻,在明軍主陣四周盤恆了近一個時辰後,後金兵終於開始後撤,天氣越來越惡劣,如果不在天黑前趕回營地,可能會有不少人凍死。戰勝了明軍主力卻有不少將士死在風雪之下,這個罪責領隊的梅勒章京可是承擔不起。

    臨走之時,曹振彥神色複雜的看了一眼身後的明軍陣列,從這一次的戰事來看,遼西的守備力量不是強加而是削弱了。

    曹振彥怎麼也理解不了,去年李秉誠和尤世祿等外來的總兵在時,錦州一帶有相當多的客軍騎兵,多半是以家丁為主的精銳騎兵,和當時的女真甲兵都能殺的有來有回,並不是一邊倒的被壓制。

    現在的明軍,給去年的明軍提鞋也不配,雖然裝備來說遼鎮的鐵騎兵是把西軍同袍遠遠甩在身後,但做戰技巧和意志,比起西軍來真是差的太遠了。

    在曹振彥神色複雜的眼光之下,明軍主陣也開始魚貫回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感覺這上萬人的隊伍似乎是一起鬆了口氣,發出了巨大的吁氣聲。

    ……

    “敵情複雜。”趙率教對高第派過來的錢姓贊畫,也就是新上任經略的幕僚解釋道:“本將的家丁只有數百人,敵騎在千人以上,所以為了大陣安穩計,本將只能放任虜騎囂張一些了。”

    錢贊畫是從北直隸跟著高第到山西,又到宣府和大同,經歷過多次邊境的戰事,只是規模多半不能和眼前的戰場情形相比,畢竟這邊是過萬人的騎兵會戰,而大同一帶早就無警多年,只有小規模的騎兵騷擾戰了。

    眼前的戰事也是涮新了錢贊畫的所有認知,原來一萬多人的王師能被千多人的東虜壓的不敢派出遊兵,原來幾百人一股的遊兵不能與虜騎正面交戰,只知道打放火銃和躲避衝擊,在壓力一大之後就果斷選擇後撤,將後背交給敵人之後,任憑敵人揮刀砍向自己的後背。

    無數騎兵在衝殺之下憑白失去了性命,躺在雪地上的屍體最少有過百人,而且被剝去了衣甲,赤身**的躺在地上,這景像看了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就算是飽經戰陣的老兵也都會因為這樣的景像而感覺難過,更何況這支鐵騎兵為主的軍隊九成以上是沒有打過仗的新兵,從一個個新兵慘白的臉色來看,敵人這種凶殘的殺戮和高效率的剝除衣甲的行為已經使新兵們的戰鬥意志完全崩潰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18:26
第一千二百五十三章 難返

    錢贊畫的臉色也是相當難看!

    羞辱,真是強烈的羞辱!

    天色漸黑,鼓起勇氣出去哨探的明軍哨騎確定了女真人已經撤走,趙率教下令派出人手去搬抬屍體,打掃殘餘的戰場,主力回到臨時軍營駐紮,同時決定多派兵馬戒備,防止女真人不太可能發起的夜襲。

    好在女真人只出動了一千多人,估計也是顧慮雙方的人數實在相差太大,明軍又擺出死守防禦的姿態,加上暴風雪突至,算是有驚無險的結束了這場戰鬥。

    在將士於雪地上挖坑掩埋屍體的時候,趙率教對錢贊畫一本正經的道:“十三山所言建虜防禦放鬆,人數減少的情報,看來不准。”

    錢贊畫不置可否,說道:“距離雙方約定的會師點還有十里以上的路程,要是能抵達預定戰場與十三山團練兵馬會合,才能知道是真是假。”

    “不必了。”趙率教手一揮,沉聲道:“斷然不可能,建虜敢率精騎主動出擊來壓迫本將和部下,說明還是有相當強的實力。這種情形下本將不可能再率部下前行,置將士於險地。我遼鎮自從與虜交戰以來,野地浪戰吃虧太多了!”

    錢贊畫忍不住道:“若這般,豈不就是一直放著十三山不管不顧了?”

    “山上糧草尚可支撐數年。”趙率教沉聲道:“現在冒險浪戰,置大軍於險地,豈是智者所為?”

    錢贊畫喃喃道:“若不敢野戰,關外復土再多,有何意義?”

    趙率教感覺有一些難堪,事實就是這樣,收復了大小凌河,建城立堡,再修幾十個大型軍堡駐軍,再修前屯右屯和錦州等城,復土數百里,但如果所有的明軍都如眼前這樣,各部根本不敢與虜騎野地浪戰,遇敵退縮不前,收復的失土又有何意義呢?

    但這事兒,趙率教也不敢這麼說。

    事涉幾百萬的軍餉,加上深陷在遼鎮的人脈之中,比如趙率教現在的左膀右臂都是遼鎮人,他自己也在遼鎮經營多年了,軍戶土地依附關係都是遼鎮的,所以雖然是客將也被關寧集團吸納進來了,算是和滿桂一樣從宣大把關係轉到了遼西,如果做出什麼事或說出什麼話有悖於這個集團的利益,趙率教知道自己的下場定然不妙。

    雖然他已經是加銜總兵,位高權重,不過要想更進一步,或是保留現在的局面和地位,就必須得到遼西將門集團的認可。

    這個集團隱藏在水面之下的潛實力,足以令趙率教這樣身份地位的人都深為忌憚了。

    趙率教抱拳道:“請贊畫稍加回護,末將必有厚報。”

    錢贊畫剛到軍營就笑納了趙率教給的二百兩銀子,底下的厚報估計不會低於千兩。但高第再三警告,在前方看到的東西不能隱瞞,否則多方查實之下不僅會叫幕僚把銀子吐出來,還會送去官府法辦治罪,多年的情份也顧不得了。

    以高第在地方多年的經驗,幕僚也沒有太多把握能瞞騙過去,當下錢贊畫苦笑道:“就算在下能儘量美言,但貴鎮兵馬不能野戰總不能瞞了上頭,否則高經略再強行下令救援十三山,將軍何以為報呢?”

    趙率教沉默不語,他的部下在明軍中已經算是精銳了,因為他不怎麼喝兵血,對部下也很體恤,鎧甲兵器最為精良,所以部隊的機動性很強,算是上下一心,能令行禁止。

    這也是趙率教在崇禎二年皇太極入關時能飛速趕到的原因所在,別的遼鎮兵馬還在路上慢騰騰走的時候趙率教已經帶著本部兵馬飛速入關,堪稱飛將,結果薊鎮守將因為趙率教來的太快產生懷疑,害怕他是與建虜勾結一起入關,拒絕他率部入城,趙率教被迫率部在城外與女真人會戰,一戰之後其部被徹底消滅,趙率教本人也戰死陣中,全了名節。

    若說與建虜在野地浪戰,趙率教現在真的沒有絲毫信心。

    再給他兩三年的時間,練成千人以上的內丁,加上別的將領配合,還敢稱量一下建虜的實力如何,現在如果大軍繼續前行,趙率教估計明天就會有大量逃兵,一交戰就會整營崩潰,絕不會有第二種可能。

    這是明軍的訓練方式帶來的結果,訓練毫無用處,銳利的兵器和厚實的鎧甲不能提升士兵的戰意和信心,只有在戰鬥中不停存活下來的老兵才有可能上陣搏殺,不是因為老兵更勇敢,而是老兵知道在有的時候逃跑反而會死的更快。

    “總之請老哥多多維護。”趙率教連連拱手,一副賴上了錢贊畫的模樣。當然,到了晚上的時候,一千兩銀子必定要悄悄奉上,不然這不僅沒有人情,還會得罪人。

    “在下只能試試看。”錢贊畫知道高第有一攬子的計畫,看明軍各將是否忠誠聽話,眼前這個趙率教是過了關的,還要再看各部的戰鬥力怎麼樣,然後用一系列的敵情和調度,看看各堡之間的互相支應的能力如何,高第認為光有城堡沒有用,如果沒有野戰能力,各堡之間不能互相支援配合,等於是坐著等挨打,一個軍堡最多駐守五百到一千人,再多也塞不下了,也沒有紅夷大炮,如果敵人一路強硬的攻擊是很難守住的。

    如果按孫承宗等人的打算就是各堡都建築在戰略要點上,只要一個堡拖幾天,幾十個堡拖下來,後金兵在攻打各城和各堡的過程中就損耗的差不多了。

    戰略物資分散各堡,民眾百姓在戰時躲進城池和軍堡,更多的軍糧軍械銀兩放在覺華島上,後金沒有水師,更加保險了。

    一旦建虜真的大舉來攻,只要堅壁清野,各堡固守,應該就沒有絲毫問題,可以輕鬆度過最危險的時刻。

    對孫承宗的理念高第不能說完全的不贊同,用堡壘戰術拖延時間,原本就是比大兵團會戰的方案要保守和穩固的多。

    瀋陽和遼陽加上廣寧的丟失,都是早期明軍總是試圖一戰定乾坤有關,如果從廣寧就開始只固守各堡而不主動集結主力交戰,現在可能後金還被困在三叉河的對岸不能寸進吧。

    高第的態度就是謹慎的贊同,但他要摸底。

    明軍將領的應變能力,是否敢支援被攻擊的友鄰部隊,是否能在危急時聽從軍令行事,另外儲備的軍資是否完備,軍隊的餉銀軍糧是否完全的發放等等。

    身為在地方上三十年的疆臣,高第對部下們的這些手段和伎倆都是太清楚了。

    “這樣會出事的啊。”聽了錢贊畫轉述的高第的打算,儘管天寒地凍的環境,趙率教急的都要冒汗了!

    看著錢贊畫,趙率教沉聲道:“如果咱這裡是宣大,我定然配合經略大人,不管怎樣也把這些事做下來,這樣做下來是有好處的,可以令行禁止,軍隊聽從調度,確定軍糧儲備和軍械軍餉等軍需充足,戰力也會上去一截。在下年少時聽先父講戚、馬、俞等先輩的事蹟時,發覺當時的九邊多半是如此做的。朝廷在餉械和將領的控制上都做的極好,所以嘉靖到萬曆年間,大明猛然變強,南方倭寇和北方的北虜都被打服了,大明的軍隊迎來了一個相當輝煌的恢復期,可以說在嘉靖初年,李成梁,馬芳,俞大猷和戚繼光等名將陸續在北方鎮守時,也是大明九邊實力最強的時期之一。

    高第要做的,就是九邊這二百年下來歷任督撫都會去做的事情,實兵足餉,重振軍紀。

    “積重難返啊,真的是積重難返。”趙率教自己都在軍餉發放和軍需等諸事上撈好處,不然他怎麼養過千內丁?

    如果高第真的如錢贊畫宣稱的這樣認真做事,對遼西軍方做一次徹底的梳理,連趙率教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新經略上任之後,趙率教這樣受恩深重的軍方重將也是第一時間就表示了效忠。畢竟孫閣部雖然待自己不薄,但大夥效忠的還是大明朝廷,經略就是代表著大明朝廷的意志。祖大壽等軍方重將也差不多是一樣的做法。

    但如果新經略不顧一切的蠻幹,趙率教都不知道會造成什麼嚴重的後果。

    “我知道了。”錢贊畫也有些心煩意亂,眼前的雪地上還有斑斑血跡,鎮遼的大將卻說新任經略不能梳理軍隊,重振綱紀,怎麼想都是怎麼滑稽,但老於世故的錢贊畫也是知道趙率教說的是事實,一旦引發不可測的結果,高第很可能步熊廷弼的後塵,東市斬首,傳首九邊。

    到時候自己身為贊畫,最輕也是軍流,很可能就得死在遼東了。

    錢贊畫拱一拱手,說道:“趙帥放心,在下一定切實勸諫經略大人。”

    “如此就好。”趙率教微微放心,轉而也看向戰場。

    半響過後,這個被譽為忠誠厚朴的總兵官長長的嘆息一聲,意態蕭索的道:“看來明早就要撤兵了。”

    經過一番溝通之後,錢贊畫也知道眼前這支軍隊是不能救援十三山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18:26
第一千二百五十四章 退卻

    錢贊畫又很有些擔心的道:“要是這樣的話,十三山上的團練會不會出現什麼意外,畢竟十三山是孤懸於遼西之外,數年間一直堅持抵抗建虜,為朝野所矚目,連皇上也經常會詢問十三山的消息。如果經略大人剛剛上任,十三山就被攻破,我看真的很難交代啊。”

    “十三山?”趙率教臉上露出苦澀的笑意,他對一無所知的錢贊畫說道:“我想建虜不可能去攻山的。”

    錢贊畫一臉懵懂的道:“為何?”

    趙率教頗為落寞的道:“我想建虜要擔心的是十三山上的人下定決心衝下來吧。”

    “什麼?”錢贊畫瞠目結舌,嘴巴也是長的老大,半響回不過神來。

    難道遼西這裡的事情是這麼詭異?一直以來,十三山的“義民”不是以艱苦絕卓的抵抗聞名天下的嗎?難道他們居然有實力可以正面與建虜交戰?

    “將軍所部都做不到的事情,十三山的團練能做到?”

    關心之下,錢贊畫也顧不得禮貌了,追著趙率教就是一通逼問。

    “嗯……”趙率教有些難堪和狼狽,但在這樣的追問下也不好隱瞞什麼了,他目光閃爍的道:“這一次如果不是說十三山的人主動要求要內外夾擊,本將考慮到他們會吸引建虜的大量主力,無論如何也不會率部下來出擊試探的。現在看來,十三山的人也是在等我們吸引建虜,既然這樣說明他們還沒有下定決心。如果是我,也不會急匆匆的下山,山上糧草充足,而且還有屯田補充,射獵捕魚也能補充一部份,山上也沒有什麼老弱,這樣的情形下不如繼續練兵,等到能下山擊潰守駐建虜,收復廣寧時再全力出擊。”

    趙率教揣測著山上諸人的目的,他對楊二也有些瞭解,知道在東虜入侵之前就是遼西有名的大豪,打行有過千部下,是一個有名的打行首領,多行俠義之事,在官府層面和民間的名聲都很好。

    這樣的人肯定有政治上的野心,趙率教就是這樣認為的,如果明軍打的很好,山上肯定也會出擊夾攻,這很符合山上諸多首領的利益……要地盤,更要保存好手中的實力。

    明軍打的不好,山上就自己繼續保存實力,等候時機,一旦給了楊二等人機會,怕就是會立刻下山打下廣寧,自請開設一鎮,如果十三山的團練兵馬真的能收復廣寧,天子狂喜之下開鎮根本不是問題,東江在那種局面下都能開鎮,當年的東江鎮論起實力來比現在的十三山根本強不了多少,而戰略層面來看,十三山的地理位置比東江鎮要重要的多了。

    畢竟東江鎮只能在建虜身後牽扯,而十三山發展起來就是能箝制住東虜與蒙古人的聯絡了。

    在此時此刻,還沒有人相信後金會從蒙古繞道去攻擊薊鎮,如果有人能預料到崇禎二年的事情,恐怕十三山這裡的地位還會得到更進一步的加強。

    “我備了一些酒菜,錢先生請。”趙率教打定主意要和錢贊畫打好關係,他是一個很會來事的人,當年孫閣部在時重視屯田,趙率教就在屯田上下功夫,高第是一個有地方經驗的長官,趙率教就做出一切恭謹聽命的姿態,果然也得到了高第的稱許和讚揚。

    下一步就是要摸清楚高第的打算和做法,這些事當然要從幕僚嘴裡來套,趙率教慇勤的拉著錢贊畫的手走到自己的中軍大帳,那裡早就備好了酒菜,如果不是出戰的話還會有鼓樂班子甚至是妓、女陪酒,身為武夫,趙率教沒有那麼多講究。

    在一眾大人物的身後,大量的將士也開始走入自己狹窄破舊的帳篷,他們的晚餐是麥餅或饅頭,遼西軍人吃的相對來說還算不錯,只是今天看著一百多兄弟死在眼前,經歷了殘酷的戰場衝擊,不少人走路時猶如行尸走肉,今天的場景要很長時間才能被他們消化掉,如果挺過這一關,會有不少人成為合格的老兵。

    在雪地上,風暴並沒有減弱的跡象,雪花不停的飄落下來,將血痕慢慢掩蓋,直到消失的無影無蹤。

    ……

    “退兵吧。”

    在雪地裡又堅持了幾個時辰,所有人身上的鐵甲已經成了嚴重的負擔,每個人都是感覺到了冰寒徹骨的涼意,而暴風雪越來越大,已經有很多將士瀕臨失溫而死的危險。

    明軍仍然不見蹤影……

    楊二隻能無奈宣佈退兵。

    所有在場的人都是鬆了口氣的樣子,如果楊二繼續堅持的話,商團軍方面勢必難以再奉陪下去,而高層公開有爭議也不是好事,會叫下頭的人看到上頭有裂痕,對山上保持完好的合作氣氛是致命的打擊……不管和記能控制多少人手,最少在表面上還是楊二是山上的首領,弄到決裂的話,對士氣會有相當程度的打擊,而且會很容易引發山上的思想混亂。

    還好明軍的表現沒有叫成方失望……果然還是一如既往。

    騎兵戰的結果已經被軍情人員送回來了,明軍連一次像樣的突擊都沒有打起來,哨騎戰都是完敗,大股的一萬多人的主力被一千來人的八旗兵壓的不敢動彈,而且在對峙過後的第二天,八旗兵還沒有回撤的跡象時明軍就已經先撤了。

    撤回一天之後,楊二終於徹底灰心絕望,不在幻想著那是明軍主力的誘敵深入之計了。

    這一役十三山始終未動,這也是成方等人堅持的。

    人數來說山上的兵馬確實在兩千多留守的八旗兵之上,不過對方已經有所準備,多半是主力和甲兵留守,出擊的只是旗丁和漢人包衣。

    對純粹的女真兵,用什麼樣的謹慎態度都是應該的,這一點來說楊二都沒有辦法反駁。

    不看到明軍的赤幟出現,絕不會主動出擊,這是成方等人的底線,當然也是楊二等人的希望,很明顯,這一次這個希望又落空了。

    所有將士都從潛伏的地方走了出來,每個人臉上不可避免的有疲憊和失望之色。

    不管怎樣,這是一次精心準備的破圍之戰,此前也去關門和新任遼東經略取得了聯絡,得到了支持,大明新任遼東經略也派了軍隊來配合,結果就是派來的主力騎兵連一場像樣的會戰也沒有打起來,哪怕是打不過,只要真的打起來,楊二就會不顧一切的率領部下衝出去,粉碎女真人的抵抗,與明軍主力配合一起,將這三千多女真守兵掃蕩的乾乾淨淨……

    可惜的就是事與願違,經過這件事之後,所有人都明白過來,在短期內想迎來大明王師的配合作戰,在實際條件下已經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了。

    “士氣會不會跌的太狠啊?”徐名有些擔心的看向那些垂頭喪氣的士氣,包括中層軍官也是一樣的面色灰白的表情。

    “沒事。”成方安慰夥伴道:“這樣也好,叫大家早點真正明白朝廷靠不住,能靠的住的只有咱們自己……”

    “這樣說反而是好事了。”徐名也能接受這個說法,原本山上的暗潮就是想著到大明那邊去建功立業,經過這樣的事情之後,估計不會有多少人對大明朝廷和王師抱有太大的希望了。

    事實確實是如此,不過成方也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討論。

    都是從大明軍中出身的人,在這裡說明軍廢物也等於在罵當年的自己。

    憑心而論,以明軍上下的體制,任何人當兵都只能是和這一次一樣的結果,不會有什麼區別。

    成方轉了話題,面色凝重的道:“你有沒有發覺,我們過來的糧車越來越少了。”

    “這個我知道。”徐名道:“數量只有此前的十分之一了。”

    “你聽說遼東豐收了嗎?”成方的眼神更尖銳了。

    “豐收?”徐名搖頭一笑,說道:“按大人的說法,十年之內都不要想豐收的事,能以大面積的粗放種植來維持溫飽就算是好收成,大半的年成都會是虧損的,需要進口糧食來彌補災害之下的虧空。”

    成方道:“大明北方也是大片受災,不過是有朝廷的賑濟。朝廷的糧食則是以南方為主,特別是江南和湖廣為主。近幾十年來,江南糧田毀棄的多,天下之糧,十停有五停是湖廣那邊運過來的,通州大倉裡的千萬石的糧食就是大明的底氣,建虜在這上頭是沒法與大明相比的。”

    成方的話意相當的明顯,大明有江南的糧食補充,女真人拿什麼來補充他們的糧食缺口?

    老奴在去年到現在是殺了幾十萬遼民,又跑了幾十萬人,可其境內還是有百萬張嘴巴嗷嗷的等著要吃飯,天災也沒有得到絲毫的緩解,看女真人的狀態是收縮其在核心區的人手和軍隊,對糧道也從十分看重到忽視,到現在已經有徹底斷絕的感覺了。

    兩人身形一震,彼此對視一眼,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徐名苦笑道:“那麼,女真人的糧食危機,到底是要怎麼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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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五十五章 北途

    成方聳肩:“搶唄。”

    “看來是快了。”

    “不會超過三個月。”

    “天寒地凍啊。”

    “再冷的天也要吃飯不是?再說機會難得,稍縱即逝。”

    “高經略的很多舉措已經引起相當的不滿了,預計會在月內陸續引起混亂和那些將領的反彈,女真人有不少細作在遼西的,這種情況他們不可能不知道。”

    “那看來就是正月到二月前後了。”

    “要上報嗎?”

    “當然要,最緊急的塘報送上去,怎麼反應,得看大人的判斷。”

    “我看大人還是會下令鎮之以靜。”

    “嗯……這樣符合我們和記的最高利益,在最近這幾個月的時間內,我們需要梳理內外關係,緩解財政危機,補充缺額的火槍,刺刀,火炮,戰馬,鎧甲,不僅要補齊缺額還得準備相當多的補充,半年內能把缺額補充好就算是相當不錯的成績了。”

    成方和徐名都是相當聰明的人,又已經到了一定的高位,兩人的眼界經歷各方面都得到了充足的鍛鍊,在判斷起事情來也是有了相當明確的指向,一番討論過後,幾乎就可以判斷近來女真收縮兵力和預備斷絕糧道這兩年事情的含義在哪裡……無非就是要劍指遼西了。

    在此之前女真人也囤積了大量的糧食,足夠兩場大規模戰事的消耗,漢人不斷餓死,底層的女真人也活的艱難,但其倉庫裡積存著大量的糧食,那是戰略物資,老奴最多會允許女真人一個月領一些勉強能活下去的糧食,大量的糧食還是儲存起來,被女真高層們所掌握著。

    孫承宗去職,高第新任,遼西必定有一個強烈的動盪期。如果高第不是那種手腕強硬希望能留下自己烙印的庸材,遼西的局面反而會安穩的更快一些,一切不做變動即可。

    但高第明顯不是,從諸般舉措來看,高第一樣有雄心壯志,越是這樣,越會引發嚴重的混亂,最終使遼西亂成一鍋粥。

    如果沒有外力介入,高第三五個月後就會真正徹底的掌握全局,但女真人明顯不會再給他這個時間了,從現在的反應來看,女真那邊已經做好了準備,一兩個月內,隨時都可以動手,發動一場致命的大規模的侵襲,而一團混亂的遼西,是不是能守備住這一次的攻擊,那是誰也說不準的事情了。

    成方和徐名的臉都有些蒼白。

    不管怎樣他們也是遼東人,回想起當初開原和鐵嶺的屠殺,對遼南四衛的屠殺,殺無谷之人的暴厲殘酷,這幫食人的野獸一旦攻下遼西,遼西的軍民百姓又會遭遇到什麼?

    兩人同時發出沉重而無奈的嘆息聲,遼西的官吏和將士們在耽於安樂的時候,就沒有想過有一天會鋼刀臨頭嗎?

    ……

    碧綠色的草原已經被大片的枯黃所籠罩了。

    在草場上到處也都是可以看到殘雪的痕跡。草原已經落過兩次雪,一次比一次大,往下去應該是隔一陣就會落一次雪,溫度長期保持在零下二十度左右。

    暖和一些的話可以在零下十度左右,極寒天氣可以到零下三十度以下。

    所謂南方的濕冷在這裡說會被笑死的,零下三四十度的天氣,朔風凜洌,再厚的毛皮衣服也擋不住凜洌的寒風,人必須保護好自己身上的每一處皮膚,包括鼻子和耳朵,稍不小心,這些器官就會被直接凍壞,草原上掉耳朵或是禿鼻子的人可是大有人在。

    現在天氣還算好,最少天空的太陽還是很有熱力的樣子,中午時分,氣溫應該接近零下五六度的樣子,這種天氣在草原已經算是很舒服了。

    更叫人感覺舒服的還是沒有強風,就算氣溫不太低,如果風力很大,呼嘯而來的北風會把人吹的透心涼,迅速失溫,在戶外呆幾個小時就很有失溫而死的風險。

    在極端惡劣的天氣,人們幾乎完全不踏足蒙古包外,只在屋子裡用燒著的牛屎馬糞來取暖……動物的糞便曬乾之後是很好的燃料,引燃很快,火力很足,而且也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強烈的異味。

    張瀚在侍從官們的陪伴下,從卻圖北城抵達了南城郊外。他沒有急著進城,而是在城外的一處高坡上馳目遠眺。

    八月中旬時,還沒有落第一場雪的時候,張瀚率著隨行人員從青城出發,這一次也是他今年最後一次巡行,預計到來年開春前是不會再離開青城了。

    常氏很想念大同,特別是新平堡,而妻妾們對李莊的故宅相當的想念,這些願望張瀚可是都沒有辦法滿足,他唯一能答應家人的就是儘量縮短巡視的路程,一定要趕回家過新年。

    從青城出發,以前的巡視路線是銅礦,舊雲內州一帶的鹽池和沙漠,然後是集寧堡尚義堡等沿邊的城堡。

    這一次張瀚是直接向北方,巡視了青城北部的一些駐守軍人,在那邊沒有大的軍堡和屯田區,只有隔幾里一個的小型墩台,一個火路墩駐守一個小隊的輜兵,有火炮和堅固的墩堡,還有水井和充足的儲糧,不懼怕被敵人圍攻,安全上頭其實沒有問題。

    在正北方,軍司勘探人員又發現了一個銅礦,在後世也是著名的礦區,儲存量也不小,前期的開發工作已經在進行,大約有五六個大隊的輜兵在進行先期的建設工作,在這方面,財稅司是不怕花錢的,田季堂一下子就拔出十來萬銀子,用來採購建築材料和人員物資的消耗,後期投入也會源源不斷的跟上去。

    這個銅礦處理好了,一年也是五十萬斤以上的產量,按大明的銅價,一年最少也是五十萬兩白銀的純收入,這錢等於是白撿的,因為銅是有多少出多少,幾乎沒有隔夜的存量。

    從北部銅礦再斜向西北方向,就是漢代的舊五原郡故址所在的地方了。

    呂布就是出生在這裡,張瀚也是感慨萬千,在漢時,自己身後的青城也是內郡,五原郡這樣的草原北部,已經接近內蒙和外蒙的邊界了,仍然只是漢人的一個郡而已。

    現在還在北虜掌握之中的河套地區,鄂爾多斯地方,在強漢極盛時都是直接設郡的直屬領地,想來也是叫後世子孫慚愧啊,先人的謨烈尚武之風,到現在還剩下多少呢?

    在舊五原郡看了一下最西北端的防禦,張瀚就直接北上了。

    這個路線是有意選擇的。

    如果看路線圖的話,應該是後世呼、和、浩、特地區抵五原地區,然後越過內外蒙的邊境線,直接插向西北方向,有幾條河流在路途之中,也有少量的森林,沒有沙漠和戈壁區,一路全部是草原。

    在清代,這條路線也是從青城到烏里雅蘇台的幾條路線之上,清代在外蒙的統治中心,開始就是烏里雅蘇台,後來多了更西邊的科布多,還有就是正北方正中心的庫倫,也就是烏蘭巴托。

    從青城抵達卻圖南城,也就是烏里雅蘇台光是走路就花費了三十多天的時間,還好張瀚身邊帶的都是精悍的特勤和侍從人員,隨行的軍官和官吏也是挑的身體條件很好,擅長騎馬的青年為主,原本和記上下也全是這樣的人,只是又精中選精罷了。

    每個人都有馬匹輪換,每天在馬上要超過六個時辰,幾天下來張瀚都是筋骨鬆軟,大腿的皮膚也磨破了多處,只能咬牙堅持。

    沿途風光絕美,綠草和枯黃色的草色各半,時不時的有小型的海子和林地,令人感覺如同走在圖畫裡一般。

    沿途的野物多到數不勝數,在這條路線上張瀚再次領略了千頭以上的黃羊群移動時的壯觀景像,還有幾十頭一群的野狼群。

    獵物太多,狼群形成了罕見的大股的規模,一般的狼群也就五六頭狼,最多十幾頭狼就差不多了。

    海子裡的魚根本也不怕人,隨手就能撈上幾條來。

    一個軍需司的官員由衷的道:“真是天華寶地。”

    眾人無不贊同。

    這是一塊方圓過千里,但牧民較少,甚至很多地方沒有牧民放牧的地方。

    主要原因是土默特部有土默川和河套地區,各部在自己的牧場放牧多年,並沒有移駐幾千里外的打算。

    漠北各部又是地廣人稀,各家都有充足的牧場,舊五原到烏里雅蘇台的這大片地方淪為無人區也就並不奇怪了。

    如果這一片地方一定要算主人,應該是扎薩克圖汗部的地盤,只是他們人丁太少,在南端這一片幾乎沒有牧民常駐,保持了相當完美的原生態下來。

    在軍需司官員感慨的同時,也沒有忘了正事。

    每隔三十里就放下一個牢固的基準地標。

    在輕騎前行的隊伍之後是兩個輜兵大隊,他們攜帶著大量的補給品,包括糧食在內在沿途之後等候給前方補給,同時也是開始做築墩台的前期工作。

    每個墩台在這樣距離的遠方成本都要兩千兩以上,是大明九邊火路墩成本的幾十倍,也就是和記負擔的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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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五十六章 部落

    沿途的墩堡不僅是瞭望塔或守備點,也是補給點和維修點。

    將來總是要有車隊從土默特一帶出發抵烏里雅蘇台,也就是卻圖南城,這是一個相當重要的點,在幾年內可能用處不大,但當幾十年的發展後,當衛拉特人雄心勃勃的殺過來的時候,這座城池的重要性就凸顯出來了。

    對將來控制漠北,控制天山山脈一帶,進而控制整個西域地區,卻圖南城都是相當重要的。

    就算是現在,這兩個城一建,等於是在漠北西部加了兩把大鎖,將一切隱患排除在兩把大鎖之外。

    而從青城抵達南城的線路,也是將大片地域納入統治之內的必經之路,這一大片地方可以由和記直接掌控,不管是屯田還是放牧都可以用的很舒服,比搶來的土地用起來更加隨心所欲一些。

    對於掌握這些地方,和記上下都很有信心。

    人力,財力,物力,都很充足,沒有理由不成功。

    至於張瀚本人來說,也沒有考慮過有失敗的可能。

    在清朝後期,這裡曾經是大盛魁商號的商業線路之一,這個本部在山西張家口的商號控制了內蒙和外蒙的大部份的貿易,在極盛時,這個商號在外蒙有五六千商人和夥計,兩萬多駝馬,不停的來往青城和庫倫,當然還有恰克圖和烏里雅蘇台,這個商號是一群張家口的山西商人掌握,他們有效的抓住了清末時對蒙貿易的主導權,在其跨掉之前,已經由對蒙古貿易積累了過千萬兩白銀的家底。

    從張家口到烏里雅蘇台是四千五百多里路程,那些山西商人一年最多往返兩回,趕著駝馬隊在茫茫草原上來回經行,在蒙古部落中和馬賊,狼群的威脅下不停的賺取著財富,連一群普通的商人都能達到的成就,其組織性和武力,難道還能超過今天的和記?

    九月初旬時,在第一場落雪降下的時候,張瀚等人抵達南城。

    不過頭一回張瀚並沒有在南城停留太久,因為回程時還要到南城這邊來,所以只在南城呆了幾天,見了見駐守人員,看了看即將完工的城防工程,巡視和接見了附近火路墩的駐守人員,同時慰勞了沿途送補給物資過來的輜兵……車隊是從庫倫方向過來的,也是有一千多里的路程了,往返都是不易,好在現在沿途的補給點和維修點都修起來了,在補給上要方便了很多,在頭一回出征時,南路軍還好,北路軍可是吃足了補給不利的苦頭。

    不過也是證明了一點,和記在餓肚子的前提下將士們還是照樣能保持相對高昂的士氣,並沒有出現大面積的怨言和沮喪心理,更不要說軍心不穩,大規模的違反軍紀,乃至嘩變的事情了。

    在打下卻圖汗部之後,軍政和軍工,軍需各司在軍令司的統一提調下,通過政事官會議確定了修築南城和北城的計畫,同時開始在沿庫倫到南城和北城確定了兩條補給線路。

    在修城之前,花費了幾個月的時間來打通補給通道,肅清少量的馬賊,鎮壓敲打那些不服氣的小部落,同時沿途修築補給點,在春季時就開始的工程,一直到九月還沒有徹底完工,主要就是先期的補給線路耗費了大量的時間。

    當然也有龐大的人力和物力補給,今年初到秋季,台灣那邊也投入了重金,並且沒有什麼反饋,財政壓力卻變小了。

    這歸益於帳局收益的增加,現在整個北方的帳局資金早就過百萬,並且在向二百萬兩這個龐大的數字衝擊。

    可以說大明國庫裡的銀子也未必比和記多,甚至很多時候是遠遠不及。

    如果和記是在南方起家和發展,可能帳局規模早就過百萬了。

    這半年是蓬勃發展的半年,也是和記飛速壯大的半年。

    去年的財政赤字被抹平了不少,少了台灣的收入,卻多了貨物傾銷和帳局還有保險業的收入,加上這半年多來除了規模不大的對卻圖汗部的戰事之外,到處都以守勢為主,軍費開支大幅度縮減,這也叫田季堂鬆了口氣,開始支持財力給軍工司,加快軍用品的生產,同時對卻圖南北城的建築加大投入,縮短時間。

    另外就是西線的調兵和投入也加快了,補給線拉長了,並且多修了多個軍堡和墩台。

    再往下和記就不會把修軍堡當成大事了,估計兩三年內,會把舊五原城,雲內州,集寧城,尚義城,都增補修築為方圓五里以上的大城,成為一個個草原上的中心城市,用這些城市以點帶面,加快各處的發展。

    屯懇,開礦,種植各種作物,小麥,糜子,高粱,豆類,包括新作物,玉米,蕃薯,土豆,都是大量種值。

    經濟作物則是以菸草和棉花為主,種植面積也在逐步擴大。

    蕃薯也可以算是經濟作物,畢竟草原上的漢商與和記都在用蕃薯釀酒,俄羅斯人的需求量極大,釀造多少出來都是被他們給包圓了。

    據說蕃薯釀造的燒酒對俄羅斯本國的酒類市場衝擊相當大,這是必然之事,燒酒便宜又量大,不像俄國現在的伏特加酒釀造原料昂貴,工藝複雜,所以酒的產量極低,這造成伏特加的價格相當昂貴,俄羅斯人的嗜酒在後世都是舉世聞名的,有了蕃薯燒酒進入之後,對其本國的酒類衝擊頗大,好在其嗜酒人群太多,暫時來說和記和草原漢商的出產還遠遠不足滿足俄國市場的需求量,在短期的衝擊之後,估計會形成高端和低端人群分別的酒類市場,這些事情無需干涉太多,市場就會自我調節。

    另外菸草的種植面積也大幅度擴大了,認真來說內蒙這邊不太適合種植,優秀的菸草需要的氣候環境是草原上提供不了的。

    但既然這年頭遼東能種值,草原上為什麼不能?

    這個時代的人也不像後世的人生活環境那麼優裕,有充份的本錢來矯情,這年頭的人抽樹葉的都大有人在,真正的菸草哪怕是再劣質的也會賣的連碎渣也不剩下,除了向俄羅斯人傾銷菸草,過剩的產能會賣給北方市場,雖然張瀚感覺做菸草買賣並不好,但畢竟菸草不是毒品,他的道德潔癖也不重,最少沒有重到有銀子不賺的地步。

    除了供應俄羅斯人,菸草和劣制的燒酒潛在的大客戶群體也是蒙古人,一樣的嗜酒和處於苦寒之地,冬天一下雪經常困在蒙古包裡多少天出不了門,這樣的群體注定是酒和菸草的忠實客戶群,沒有可能例外。

    這一次自西北往卻圖南城和北城,也是要打通對西部蒙古人的商道,衛拉特人現在實力不強,野心不大,他們也會派駝隊過來貿易,如果在卻圖南城建立一個貿易中心點,建成一個貿易城市,好處就是可以輻射西邊的大半部落,甚至能提前把影響力輸入西域各部。

    如果能提前二十年做一些工作,張瀚和他的部下們還是很樂意的。

    不管怎樣,收復了漠北之後,下一步的目標當然是西域,還有奴兒干都司故地。

    張瀚在領土上的野心和俄羅斯人一樣強烈,他有一種穿越客特有的緊迫感和責任感,有很多事情未必是他的責任,但既然他已經努力到了現在的這種地步,不試一下的話,自己心裡的坎都過不去。

    初次抵達南城時,張瀚只做了短暫的停留就直接往北城,在北城主要是考察防禦,接見主持北部防禦的駐守部隊的主官,巡視輜兵隊伍,考察一個個補給點,在北城一帶巡視了七天之後,張瀚才又再次南下,這一次就是要在南城與附近接到通知的二十多個小部落的首領和長老們會面了。

    扎薩克圖汗部,和托輝特部,森林兀良哈部,輝特部,和碩特部……這些只是大部落的統稱,每個大部落下又會分成若干個小部落,各有首領,在漠北的蒙古組織比起漠南更加的分散和破碎,輝特部嚴格來說就是衛拉特蒙古的一個分支部落,但平時又是和喀爾喀諸部來往密切,他們活動在賽音諾顏部的左側,與唐努烏梁海的喀爾喀人牧場交接,平時有小規模的摩擦,多半時間則是相安無事。

    和碩特部則是衛拉特四部中最靠近東部蒙古的地方,衛拉特人的祖先是在葉賽尼河上游放牧,距離蒙古本土好幾千里遠,在成吉思汗興起的時候,四個千戶組成的衛拉特部落開始與蒙古部落交好並通婚,最終臣服在蒙古帳下,但他們本質上來說是和蒙古人不同的遊牧民族,稱他們蒙古人只是歷史現象,而不是一種真正嚴格的民族區分,嚴格來說,衛拉特人根本不是蒙古人。

    和碩特人的側重中心在天山北側,後來在準噶爾部的壓迫下轉向南側,有時候他們也會跑到北側,和那邊的哈薩克人和俄羅斯人發生衝突,爭搶牧場。

    在衛拉特人最強大的時期,哈薩克人,吉爾吉斯人,西藏,西域,都在其掌控之下,其建立起了七百多萬平方公里的強悍汗國,如果不是有國勢正在上升期的滿清,整個後世的世界格局都會有所不同。

    據說和碩特人派了幾個台吉前來拜見,不過叫軍司高層失望的就是他們沒有派來固始汗親封的“八台吉”中的其中一個,而只是普通的小台吉前來。

    八台吉就是固始汗的八個兒子,受封台吉,各自分守一方,從台吉的數量和掌握的地盤來看,固始汗和其掌握的和碩特部實力不在漠北三部之下,應該有最少動員七八萬騎兵的實力。

    當然蒙古騎兵不能完全看數字,而是要看其披甲的精銳數字有多少,純粹的騎兵數量是沒有太大意義的。

    從北城折返時,已經連續下了兩場雪。

    好在雪不大,下雪之後的晴空使積雪大面積的融化,只有背陰的草坡上還有明顯的殘雪痕跡。

    這一次張瀚折返南城時,來往的人流明顯要稠密很多。

    輔兵車隊變多了,似乎是源源不斷的往卻圖南城運送著各種物資。

    南城已經接近完工,建成之後它的任務其實是比北城要重,北城距離庫倫很近,沿途輕騎行軍幾天就能趕到,而且是和實力較弱的輝特等部接壤,所以北城的任務相對於南城要輕鬆許多。

    “馬武他們過來了。”

    蔣義眯著眼看著遠方,一望無際的草原太容易給人帶來視覺上的疲乏。

    好處就是可以在很遠的地方就發現人和馬的蹤跡,不管是戰友還是敵人都很容易被發覺蹤跡,使得蔣義可以從容部署應對。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18:27
第一千二百五十七章 矚目

    身為護衛首領,蔣義身上的擔子是最重的一個。

    侍從官們從各個角度來幫助張瀚,比如李貴側重軍事和地圖方面的事宜,吳齊則是軍令軍政,還有人側重財稅,有人是軍需,也有軍法方面的侍從官。

    侍從官們不需要對保護張瀚投入太多的精力,當然他們也是張瀚身邊最親近的人,真的有警時他們也會是一道保護的屏障。

    外圍則是精心挑選的特勤護衛們,人數在六百人左右,這是幾近一個滿營的編制,也幾乎涵蓋了和記所有的兵種,龍騎兵,獵騎兵,槍騎兵,還有裝配了厚實護板的戰車,以及小型的火炮隨行。

    這樣一支護衛部隊,士兵都是從前方部隊中挑選出來的強悍戰士,他們對能到張瀚身邊服役一段時間也感覺是無上的光榮。

    軍官則是很少變動,都是服役多年,底細清白,家人都在和記控制區生活著。

    有這樣一支部隊保護,哪怕是在蒙古部落中來回穿行,張瀚的安全也沒有多少人會擔心。哪怕是有人能瞞過軍情司的偵察突然集結了過萬大軍圍攻,想困住這樣一支軍隊也是相當困難的事情。

    況且張瀚沿途行進的路線都有輜兵和火路墩的保護,就算真有過萬大軍前來,能不能在和記援兵趕至之前啃下某個重兵守衛的火路墩,答案當然不言自明。

    蔣義不太擔心真有敵兵來襲,但護衛是他的責任,每個細節都要考慮的相當周到。

    看到有大股騎兵從南城一帶過來時,不論如何,蔣義還是鬆了口氣。

    南北之間的千里奔波,還有從青城一路過來的三千多里路程,對蔣義來說毫無疑問是一種煎熬。

    每天晚上都要在所有人入睡之後,帶著輪值人員在營地哨探,並且要在天亮前最早起身,等著前方哨探人員的回報。

    四野寂寂,幾十里不見人煙時是壓力最大的時候,那個時候最害怕的就是突然有大股的伏擊騎兵出現在地平線上,還好,謝天謝地,重新平安回到卻圖南城,再和守備部隊接上頭,回程時駐軍會送一段路程,然後就是按來時的路線返回,輜兵車隊已經跟上,沿途修築墩堡和補給維修點,最少回程的時候不會十幾天看不到一個人影了。

    前來迎接的果然是馬武,還有張世雄,徐震和林南星等軍官。

    卻圖南城的兵力得到了相當的加強,兩個完整的獵騎兵營,一個龍騎兵團,一個炮營,加上十幾個大隊的輜兵部隊,駐軍和軍司人員接近三萬人左右。

    這麼多的駐軍當然不可能長期維持,輜兵已經被調配到別處了,應該說會有十個大隊的輜兵沿著卻圖南城到青城一帶的線路進行修築和運輸工作,如果兩三年內軍司的財政狀況允許的話,按張瀚雄心勃勃的計畫,可能會在青城到卻圖南城這條線路修一條貫通的簡易路,可以更方便快捷的通行馬車,這樣就算真正把這一大片區域給鎖死了。

    正常來說,駐軍應該在五千人左右,或是三千人,這個數字可以使輜兵補充軍需物資不是那麼困難,耗費太大,現在的繁榮景像注定在數年乃至十幾年內都是暫時現象,在和記有能力向西域擴張,打擊和碩特部和准部,消滅藏巴汗之前,這個城市注定只是一個前哨城市,小規模的騎兵戰不可避免,這裡將會是龍騎兵們的天堂。

    “見過大人。”穿著胸甲的馬武跳下馬來,行動並沒有一點兒笨拙的跡象。

    還是三年前那個在小黑河堡出擊俘虜俄木布洪的青年軍官的形象,只是幾年時光匆匆而過,雖然歲月沒有留下太多的痕跡,他卻已經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高級軍官了。

    在馬武身後一票軍官都一起下馬,有披著大紅色獵騎兵披風的張世雄,還有幾個獵騎兵的高級軍官,有林南星和徐震等南城龍騎兵團的高級軍官,也有炮兵營的指揮官,另外有一些軍令司和軍政司派在南城的官吏,他們也跟著將領們一起出迎。

    張瀚向所有人點頭致意,算是回應他們的敬禮。

    “蒙古人員都來齊了嗎?”張瀚問馬武。

    “提前了一個月通知。”馬武道:“和碩特部的人都到了,別的小部落的人也都來齊了。扎薩克圖汗也來了。”

    “哦,他也來了。”張瀚笑笑,說道:“他倒是識趣的很。”

    “上回的事嚇著他了。”馬武也是微笑起來。

    多爾濟的事流傳很廣,是軍情司的人做的暗殺,其實也就等於是明著處刑,誰都知道是和記的軍情人員做的,但既然不是明正典刑,也是給漠北三汗留了面子,扎薩克圖汗的行為算是投桃報李,當然也可以理解是驚弓之鳥的自保舉動。

    “有個意外。”馬武對張瀚匯報導:“套部火落赤和鄂爾多斯濟農喀鱗臣都派了台吉過來,說是要參與這一次的盟會。”

    張瀚沉吟道:“怕是來者並無好意吧?”

    馬武微笑道:“是的,他們帶了兩千多人前來,這倒無所謂,不過蒙古包一紮下,就是到處聯絡各部落的人,忙的很。我們也不管他們,由得他們串連。這一串果然還是串出事來了,各部台吉請求這一次的會見改為正式的盟會,各部在內與我們和記簽訂盟友,彼此成為盟好,互不侵犯。”

    “不是臣服嗎?”

    馬武搖頭道:“不是,這些人口氣不強硬,算是軟求,但只想盟好,不願臣服。”

    張世雄這時插話道:“他們還想請大人倒他們那邊去會盟,說是按蒙古的習慣先召開大會,大擺宴席,然後大家刑白馬,殺牛祭祀上天,按蒙古規矩結為盟好。”

    這和漠北三汗的態度和做法是完全不同的,蒙古三汗那邊是對和記進行了九白之貢,正經的臣服的禮節,當然是唯和記馬首是瞻。

    在西蒙古這邊,反而是這些小部落似乎有著強烈的自信,居然是要按蒙古規矩行盟好之記,而不是九白之貢的臣服之禮。

    “這後頭怕是有和碩特部替他們撐腰。”張瀚微笑道:“和碩特部的實力不在漠北三部之下,又有其餘的衛拉特三部聲氣相連,身後未必沒有俄羅斯人在搗鬼,他們當然不會臣服。不過鼓動別的小部落,又有套部和鄂爾多斯部在其中摻合,反而是使事情相當的複雜化了。”

    張瀚看向馬武和張世雄,說道:“你們怎麼看?”

    兩個軍頭對視一眼,馬武說道:“以軍事上來說我們有信心和決心打敗眼前所有之敵,並且能打敗和碩特部。但其部東西近三千里,想打敗他們不難,想要徹底消滅卻是相當困難的事情了。”

    “回覆他們,沒有什麼蒙古規矩,到了和記的地頭就只有和記的規矩,我到南城停留一天,願意來見的就來見,不願意的就可以回去。嗯,具體的回覆,等我到了城裡再做具體的安排吧。”

    短短時間,張瀚已經有所決斷,也是令身邊所有人感覺振奮。

    不管多少難題和難解的麻煩,只要張瀚這個主心骨有所決斷,所有人就會覺得心安,並且感覺張瀚的所有決斷都是對的。

    這是一種長久以來在張瀚麾下一再獲得勝利之後的信任感,不管何時何事,只要張瀚做出決斷,眾人就無不感覺心安,並且對勝利充滿了信心。

    “大陳儀衛。”張瀚對眾人令道:“著卻圖汗過來引道,我們進卻圖南城。”

    一個團的龍騎兵穿著胸甲趕了過來,在卻圖南城四周是獵騎兵們在巡哨警衛。

    在四周綿延十幾里的蒙古包裡的人們已經知道了消息,或是聽到了動靜,無數台吉,鄂托克千戶們,他們麾下的將領們,普通的蒙古甲兵們,部落裡的元老和普通的牧人們都從自己的駐地之中湧了出來。

    在這些蒙古人眼裡出現了大片的胸甲騎兵向前湧動的景像,這相當壯觀,儘管他們其中有不少人看過很多次了,但每一次看的時候都是津津有味,令他們感覺有一種力量與野性結合在一起的美感。

    是的,蒙古人崇拜強權,喜歡暴力,這個民族中當然也有和平的人,但更多的人崇尚鐵與血是其基因裡天生的東西,哪怕強權和暴力不屬於他們本族,也能叫他們生起崇拜和認同感出來。

    大量的胸甲和扎甲騎兵當中,人們都在矚目尋找著張瀚。

    張瀚的名字在蒙古人中已經成為一個傳奇。

    畢竟到現在為止,張瀚在草原上沒有敗過一次,不管是會戰還是小規模的騎兵戰,或是守備城堡的戰事,一場也沒有輸過。

    仗打的漂亮,打下來的地盤也是從土默特到喀喇沁,再北上漠北三部,雖然人們都感覺漠北三部的骨頭太軟,輕易就投降,但張瀚和他的部下有這樣的實力還是受到認可的。

    現在草原已經成了幾股大勢力的天下,很多小部落已經消失了或是喪失了自主權。

    林丹汗,女真人,張瀚,還有套部和鄂爾多斯,就是這幾個勢力把整個草原瓜分了,衛拉特人的地盤已經不光是在漠北草原,或者說漠北草原只容納了衛拉特人的一小部分地盤,所以可以不計算在內。

    張瀚已經成為最大最強的一股,足以令所有人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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