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明1617 作者:淡墨青衫(連載中)

 
uuuuuuuuuu 2015-8-18 16:37:5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63 353800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18:10
第一千二百二十八章 融入

    這時一個僕役端來大銅盆,內裡放著煮軟的羊肉,張瀚這兩年吃的羊肉比兩輩子加起來的時間都要多的多,怎奈入鄉要隨俗,這些韃子就偏愛此味,而且草原上別的東西難得,羊肉卻是隨手可得,在這種人均溫飽尚不能得的時代,經常有肉吃還抱怨,被人聽到了可是會影響形象的。

    當下各人移步到東廳八仙桌上入座,炒花並沒有叫別人來陪的打算,只是向張瀚道:“白洪大台吉就在我旁邊的院子裡住,不知道大人是否允許他過來陪著吃酒說話。”

    張瀚瞟了炒花一眼,這老蒙古人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今晚還以為是炒花有事要向自己密陳,無非是待遇之類的事,或是有什麼異志野心,想著去收攏內喀爾喀五部……前一陣有人放出風聲,說是內喀爾喀五部除了一部份被林丹汗弄走,一部份歸了女真人外,還有相當多的人馬在四周的部落中流散,只要炒花回去豎起大旗,估計半年之內恢復兩三萬丁口還是極有可能的。

    如果炒花部恢復實力,將會是和記的一大助力,不過被張瀚斷然拒絕了。

    張瀚可以用巴爾虎蒙古人當蕃部,也能將沿河和林中百姓中的丁口聚集在一起使用,但絕不會在栽培出一個蒙古部落來。

    在和記治下,只有和記,沒有任何獨立的勢力。

    就算是那些野人女真和巴爾虎蒙古人,在和記勢力沿河深入的時候,他們的選擇也只能是徹底降服歸順或是被消滅。

    和記絕不用羈縻之法,一切的勢力只能被消化融合進來,現在的漠北三汗還保留著一定的獨立性,但時間越久,其能自主的事情就越少,面臨的結果也將是被徹底融合。

    張瀚不知道當初放的風是不是炒花託人造勢,但不管怎樣,這個老台吉只能留在青城,並且只能老死在青城之中。

    既然一時不得要領,索性就同意其請,張瀚取了一塊羊排,交給抱在懷中的兒子去啃。

    過不多時,三十來歲的白洪大台吉通過護兵的檢查,大步走了進來。

    “見過張大人。”

    白洪大台吉倒是和張瀚經常見面,其部民好幾萬人需要分割安插,牧場駐地什麼的也要軍司統籌安排,好在喀喇沁人和土默特人原本就是牧場犬牙交錯,打交道的時間很長,甚至牧民們彼此都能認識,有些交情,去年一年安置其部,並沒有鬧出太多的矛盾,很順利的把幾萬牧民安排了開來。

    安插時當然也是打亂安插,好在白洪在台吉相當的配合,只在身邊留著一百多甲兵,後來進地青城,乾脆一百多甲兵也不留了,只留了十來個護衛,還有家人在一起,也和炒花一樣,院子裡住著四五十人,不過他院子也比炒花大一些,所以還不是太擁擠。

    拱手行禮之後,三人就坐,張瀚對炒花道:“老台吉有事可以直言。”

    炒花道:“此前我不知道大人對蒙古人會如何,在青城看了這半年多,現在已經明白了。”

    張瀚哈哈一笑,說道:“以老台吉的經歷和眼光,要看半年才明白?怕是半年之後才明白要替蒙古人找什麼出路吧?”

    炒花原本黑紅的臉膛也是難得一紅。

    白洪大台吉忍不住一笑,對著張瀚道:“其實炒花台吉還是有些顧慮的,此前他確實謀求起復,想回故地收攏部下,當然也需要和記軍司的配合和幫助。現在看來,軍司並無意在短期內打跨林丹汗,老台吉年紀也大了,腰酸腿疼是常有的事,這心思也就息下來了。今晚求見,倒是真的一心替軍司和大人著想,也是為了青城的安穩,在下也是和老台吉一樣的想法……”

    得到白洪大台吉背書之後,炒花才又接著道:“城中蒙古人很多,近來風氣墮落,常有整夜飲酒不歸者。這樣下去,就算好男兒也是給毀了。以我們所想,還是無所事事的原故。如果大人真的將來要在草原上立足,必須要視蒙古人為漢人一樣,兼愛如一。今和記兵馬十幾萬人,而征蒙古人於其中的,認真來說只有銀錠台吉的部下算是和記兵馬,我土默特,內喀爾喀,喀喇沁,漠北三部,其中雖然大半是牧民,但也不乏各台吉麾下的甲兵堪稱精銳。雖然比起和記的槍騎兵還有獵騎兵相差較遠,但征他們入伍比起普通的漢人百姓要強出許多,此情大人不可不察!”

    炒花原本有些卑躬屈膝之態,這番話說完之後,卻有昂然之色,顯然是把自己深藏於心的話說出來了,心中篤定,不管成或不成,最少努力過了。

    在這一刻,曾經率十萬騎兵入侵大明的那個桀驁不馴,在明史上有好大篇幅記錄的強悍蒙古貴族的形象,又是出現在了張瀚眼前。

    這才是真正的炒花,也是張瀚頭一回路過喀爾喀地界時,那個睥睨萬方不可一世的蒙古台吉,五部之主。

    也就是這樣的人才敢連續入侵大明,絕不互市,不肯向大明低頭,也絕不會向女真人低頭。

    相比起來,科爾沁的奧巴台吉和明安台吉等人,豬狗耳。

    強兵臨門,甚至還沒有到,他們就已經勾結外人謀圖本族人的地盤和丁口,而林丹汗不管怎樣,也是保持了蒙古末代大汗的尊嚴,林丹汗一脈是真正的黃金家族傳人,炒花也是達延汗的後人,達延汗又稱小王子,是成化年間出生的黃金家族的末代傳人,傳至如今,分為林丹汗等六萬戶數支,七零八落,被女真人和張瀚分而擊之。

    在強敵面前,炒花和林丹汗好歹保住了黃金家族後裔的尊嚴,特別是炒花的最後一戰,在強敵到來,明知不知的情況下還是奮勇抵抗,也不枉這廝騷擾了大明邊境三十年,最後要是如老鼠一般躲在地洞裡,戰都不敢戰,漢人的臉也就跟著丟光了。

    張瀚一時並沒有回答,他在權衡利弊,懷中的小兒啃起羊排來倒是有滋有味,面對兩個蒙古漢子,一點兒怯場的感覺也是沒有。

    說起來後宅剛到青城時還是有些害怕的,一路過來都是一望無際叫人感覺無依無靠的草原,真的如在水上行船一樣,叫人心生孤獨和惶恐之感。

    到了青城之初又是明顯的蒙古人的地方,很多細節上明顯有蒙古人的過往殘留,在剛搬來時,後宅不少婦人覺都睡不安穩。

    後來軍司來人越來越多,街面上越來越繁華,直到這方圓五里的小城住了兩三萬人,到處都是漢人城市的生活氣息,城外一直也有第一團的士兵駐紮守衛,這樣才使得婦人們安心下來,倒是不懂事的小孩很喜歡這樣的地方,一望無際的草地,經常被帶出去撒歡淘氣,小張彬已經開始學騎馬,很多漢人小孩都在城外學騎馬,這在內地是不可想像的事情……

    城中的蒙古小孩也開始在漢人學堂裡上學,並且習慣了吃漢人的早餐。

    供應蒙古小孩飯食,使其入學,學習漢人的文字和書籍,這就是早期的融合。

    如果到他們的下一代或是第三代,估計將會有絕大多數蒙古人不會說本族的語言,更不可能會書寫本族的文字,只會說漢話,看漢人的書籍,他們將會和普通的漢人青年一樣,在軍司之下學習和工作,真正的被融入進來。

    所謂刻意的幫這些人保留本民族的文字和服飾,包括語言,豈不是給自己製造離心力和麻煩嗎?

    世界上民族和曾經出現的語言文字不知凡幾,消失便消失了,也沒有什麼可惜的,統治者刻意的製造出與主體民族離心離德的異族,真是不知道怎麼想的。

    要麼融入,要麼對抗,沒有第三條路可走。

    用蒙古人為騎兵,這並非沒有考慮。

    槍騎兵中也有相當多的蒙古人,不過他們原本就沒有太強的部族屬性,這年頭在草原上遊蕩的蒙古人沒有好人,自己遊蕩沒有部族的幫助,只能淪為馬賊,草原上大大小小的馬賊團夥太多了,和記進入之後不知道掃蕩了多少馬賊團夥,除了大半被殺死外,少部份降伏的也是被補入槍騎兵的隊伍之中,在周耀主持的訓練之下又死了不少,現在留在槍騎兵隊伍中的也多半是久歷戰陣了,不僅能力信的過,忠誠上也不會有太大問題。

    和記的內查可不是大明能比的,大明的韃官都忠誠了二百來年,形成了不少武官中的韃官世家,和記總不會比大明還廢物吧?

    現在青城和各處的流散蒙古人不少,原本的各台吉的甲兵多半被遣散了,以前台吉們要保護自己的牧場和地位,有時候也準備著南下打草谷,保留適當的武備是必要的。草原上馬賊多,狼多,敵對的勢力也不少。就算有大汗在,各個台吉自己的實力也是相當的重要。沒有實力就只能任人欺負,當初銀錠台吉之所以被派到馬市當苦差,主要原因還是因為自己手頭沒有實力,那些大台吉,比如阿成台吉,自己麾下就有好幾千丁,甲兵幾百上千人,這樣的台吉在大汗面前也是挺直腰桿說話的,大汗不僅不能擺架子,反而得用心拉攏……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18:15
第一千二百二十九章 小刀

    現在當然不同了,一切都在和記的掌握之下,馬賊沒了,狼都打了不少,反正現在很少見大股的狼群。

    沒辦法,和記要練兵啊……除了幾處戰場還有零星的交戰之外,多半地方都是風平浪靜,卻圖汗之後,不開眼的小部落越來越少,練兵的地界也越來越少。

    新兵要獲得成長,戰場才是最好的地方,沒有戰場也要創造出類似戰場的情境,一般的狼群總有十來頭狼,派一個小隊去打狼,好歹能練膽。

    在和記的清剿之下,連狼群都是少了很多,好不叫人遺憾。

    至於漠北的狼群被打的更狠了,事涉商道安全,沿途幾百里方圓的狼群幾乎要被打光,這是幾百年後的事情了,和記算是提前把草原生態給破壞了,但還好人也多了,漢人吃起野味來可稱全球第一,青城這裡的漢民為什麼練騎馬,主要是因為要騎馬出去幾十上百里去打野味,野雞,獐子,兔子,狍子,黃羊,草原上這時候野物甚多,連野驢和野駱駝都是不少,除了打野狼有些風險外,打這些獵物是純粹的樂趣,又有趣,還能滿足口腹之慾,是以也不必擔心野狼打的多了會導致生態失衡,那是遙遠的在此時尚未被地理髮現的澳大利亞才會發生的事,什麼野兔成災袋鼠成災的事,在中國人這裡全都不是個事……

    各地平靜,但未來用兵的地方還是很多,各部裝備都是不足,但槍騎兵和獵騎兵這兩個拳頭還是要保障的。

    近來所謂和記徵兵不利,軍司考慮征普通平民充足輜兵,再以資深輜兵充戰兵,從各部戰兵中再挑選獵騎兵或槍騎兵的風聲就是由此而起。

    然而挑兵不利。在上兩輪的挑兵中,十幾個團中騎過馬,騎術勉強過關,性格又有堅毅彪悍一面的都被挑走了,想如第一輪挑獵騎兵那樣,儘是些輕捷悍勇甚至當過馬賊的強手加入獵騎兵之中,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了。

    既然如此,炒花的建言倒是真的十分恰當,最少在時機上頭是十分恰當的。

    大量的蒙古甲兵失業無事,在青城中鬼混,台吉們因為外部環境十分安全,又不去爭權奪利,更沒有機會打草谷了,所以養育甲兵的心氣都弱下來了,最多留一些看門護院,保護自身安全就足夠了。

    連白洪大台吉這樣的身份,一大部之主也就留了幾十個甲兵養著,更遑論那些原本就是小部落之主的小台吉們?

    大量甲兵流離失所,在和記的高壓下暫時沒有去當馬賊,多半滯留在青城和各個屯堡裡鬼混,其比一般牧民要武勇,騎術更是精湛無比,比起常年耕作的漢民就更強悍許多。這樣的資源放著不用當然是浪費,而且會是將來不穩定的根源。

    退伍軍人的安置在幾百年後都是叫國家政權頭疼的事,更不要提現在了。

    在張瀚思忖的時候,炒花和白洪大台吉已經推懷換盞起來了,他們各自用小刀割著羊肉來下酒,張彬見了,手伸著要去拿那銀光閃閃的小刀。

    “不可,不可。”炒花作死,要將小刀遞給張彬,白洪大台吉趕緊攔了,勸阻張彬道:“大公子年紀還小,不可把玩這小刀,你手腕和手指力量還弱,駕馭不了它,反而容易為它所傷。待你長大幾歲,力量足了,玩這小刀就不必害怕割傷自己了。到那時候,在下親自挑一柄最好的小刀,送給大公子割肉用。”

    眼前這兩蒙古人都是生的十分粗豪模樣,標準的羅圈腿不必說了,坐著也看不出,但赤紅帶黑的圓臉膛,虯髯生的十分茂盛,加上面相長的凶惡,十足凶神惡煞模樣,張彬倒也不怕,小手一伸一張的甚是可愛,待白洪大台吉開解了,張彬便點頭應允下來,神態十分鄭重,這般小孩如此穩當,兩個蒙古台吉不管真心還是假意都是誇讚起來,惹得張瀚一陣高興,也是笑將起來。

    笑過之後,張瀚對白洪大台吉道:“適才台吉的話意有所指吧?”

    果然聰明人之間說話還是省力的,白洪大台吉在蒙古台吉中算是聰明人了,比起當年的卜失兔汗和習令色反正要聰明不少,他當然不會想到張瀚會聽不懂自己剛剛的一番做作……明顯就是說給張瀚聽的,這位大人在蒙古人眼裡可是神聖智慧難明……很多蒙古人感覺張瀚就是神佛下凡,在草原上這也是傳統,大人物可以託付神明身份,某些大喇嘛就是自稱神佛轉世。

    張瀚不需要假托什麼,在這些台吉眼裡他和神佛也是相差不多,當下白洪大台吉一臉誠懇的道:“適才是在勸諫大人,我蒙古人確實在此之前和大人為敵,其實也是一直和大明為敵。就算現在,尚有套部,鄂爾多斯,還有察哈爾人和大人過不去。然而只要在降順和記的,無不知道和記不可與敵,已經安心在大人治下為順民了。蒙古人在大明那邊當韃官的也不少,只要駕馭得當,其實還是很得力的。遼東之事,不少蒙古降人幾次打開城門,那是城中文武闇弱,馭下無方,將不少居心叵測的人放了進來,非大人的和記在草原上的情形可比。就如適才所說,小童玩刀容易割傷自己,而成人用小刀割肉卻是可以放心使用的利器啊。”

    張瀚微微點頭,說道:“這樣說的話頗有道理,然而這事並非倉促可定,就算要用,也是要有章程辦法,否則反失了兩位台吉力薦的本意。”

    白洪大台吉喜道:“正該如此,大人思慮周詳,我等也就只是提個建言,具體的事當然是大人和麾下的那些精兵強將來做。”

    蒙古人吹捧起來也是相當質樸無華,不過說的也是真正的心聲,比起他們自己那些豬隊友和豬部下來,和記的官吏和將校表現出來的能力令得這些台吉相當的心折。各種事情都有預案,然後形成正式的操作流程,然後各部門按部就班,官吏之間配合行事,不管是做什麼都是有條不紊,興修什麼建築或是什麼工程,從立案到完成都有相對的時間表,做的工程何時完工都有一定之規,甚至用多少工匠,燒製多少塊磚都是相差不多。

    光是工程一樣就足夠蒙古人開眼了,還有日常很多事務都是叫這些韃子目瞪口呆,深感智商上被碾壓的痛感。

    到此時此刻,已經沒有哪個北虜不開眼想與和記比較了,兩個資深大台吉今晚的舉動也充分說明了這一點。

    不僅是和記想叫這些人融入,這個族群內的有識之士也是要主動融進來的,大家算是臭味相投,一拍即合。

    張瀚心情也是大好,看來獵騎兵的兵源問題能夠解決,同時還解決了青城內治安不穩的源頭,另外等於是開始了將蒙古人化為已用的過程。

    兩個台吉不知道的是和記原本就有用蒙古人的打算,不過那是打算在徵稅和派駐斷事官員的前提之下再做的事……先徵稅,再用法度約束牧民,使其納稅守法,再下來再用其當兵。幾十萬北虜啊,就是幾十萬潛在的優良騎兵,北虜的台吉廢物,這麼多這麼好的兵源弄成現在這般德性,若是和記用了,其威力如何?

    當然現在不管怎樣是不可能大規模用蒙古騎兵,時間太短,民心未真正歸咐,再過數年,等現在十歲左右在和記學堂裡學習的小孩子們長大成人,可以再用來當輜兵或送入軍官學校,一直接受漢化教育和在和記內部成長的他們,那時候就可以相當放心的使用了。

    現在用來補充獵騎兵和槍騎兵的不足,在成建制的優良部隊中摻一些蒙古人進去,想來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也就是說,最少在青城內的這些蒙古人中,相當一部份可以被挑選出來,送走滾蛋了。

    “多謝兩位費心。”張瀚心情大好,舉杯和兩個蒙古台吉碰了一下,三人相視一笑,都是一飲而盡。

    對炒花來說是最高興的一個,他的地位身份都較為特殊,當初犯下纍纍過惡,漢人中恨他的人太多,現在也經常有人呼籲要把炒花推出來公審後斬首,以謝其當初屢犯大明邊境之過惡。

    和記當然是不允的,涉及到背信之事,和記向來不會向任何人低頭,所以殺炒花的呼聲雖然不小,但和記從未有答應過的意思。

    就算如此,對炒花來說也等於是頭頂懸著把寶劍,不知何時就會真的落下來了。

    要說怕死也不至於,炒花也算英雄一世了,這一生不知道經歷過多次性命之憂,也不知見過多少沙場死戰滿地伏屍的場景,這樣的人是斷然不會如普通人一般怕死的。只是既然住在青城,平素過的也還不錯,眼看這城市繁華起來,生活無憂,比起當五部聯盟的首領時的風光當然不能比了,但炒花已經年過花甲,自己也不知道還能活幾年,能多享幾年福少受些折騰總是好的。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18:15
第一千二百三十章 退步

    今晚這一策獻上,既然張瀚採用了,說明炒花在和記內又立新功,這一下是萬萬不會再有人不識趣的說什麼斬炒花以謝天下了……和記說到底是一個獨立於大明之外的組織,炒花再怎樣是大明的敵人,和記也犯不著殺炒花來討好大明朝廷,今晚之後,炒花的性命算是徹底保住了,以後可以安心在青城逍遙過日子,吃點水煮羊肉,喝點馬奶酒,得閒出門打個獵什麼的,昔日權柄丟了就丟了,已經是花甲老人,只想過點安生日子了。

    對白洪大台吉來說也是好事情,他才三十來歲,昔日和卜石兔汗交好,這人是個講義氣的,和記進犯時明知不敵還是來當幫手,這和歷史上的記錄一樣……林丹汗西遷時,因為有共主名義,各部的抵抗都不激烈,只有到土默特地盤爭青城和土默川時,事涉土默特部的生死存亡,當時的卜失兔汗和林丹汗認真打了一場,白洪大台吉當然是幫土默特部的,結果承平日久的西蒙古遠不是彪悍的東蒙古人的對手,兩人都敗的很慘,青城為林丹汗所據,結果林丹汗屁股還沒有坐穩,女真人又殺過來了,林丹汗再度落跑,死在了鄂爾多斯地方,其七八萬部眾被他的大小老婆帶著爭先恐後的投了王霸之氣十足的皇太極,連卜失兔汗之後的土默特,還有白洪大台吉之後的喀喇泌也都歸屬了女真人。

    打那之後女真人算是一統草原,漠北也表示了表面的臣服,女真人從一隅之地變成了橫跨萬里的大國,當然實力還是很差,只是戰略態勢從此由守轉攻,轉折點還是天啟六年的對察哈爾人的決定性的戰事。

    喀喇沁部實力尚存,但白洪大台吉也是沒有了爭雄之意。

    卜失兔汗已經死了,還不是死在和記之手,是被自己人暗殺,想替他報仇都找不到苦主,暗殺的動手人塔布囊跑了,不知所蹤,有的人說是投了女真,不知真假。阿成台吉等人也是已經身死,連習令色都死了好久了。

    整個草原物是人非,一番風雲變幻,真是城頭變幻大王旗,白洪大台吉息了爭雄之念,和炒花一樣也就是想著享福和善終了,當然如果和記能用他出來帶兵,白洪大台吉也不會拒絕,只是這種機會相當渺茫,還是安心在青城享福喝酒吧。

    “這事估計也不純粹是兩位自己的意思。”張瀚喝了一杯,笑著道:“這麼多昔日的部下聚集在青城,每日用度開銷不少,他們自己手頭才有幾個錢,想必會找老主人要一些來度日,一次兩次的還好,一兩人也還好,一二百人的舊部又三不五時的來借錢,給了心疼,不給也不行,想來真是頭疼的緊啊。”

    兩個台吉面面相覷,怪不得人說張瀚是石頭裡榨油的精明,真真是果然如此,一番做作心事,固然有更大的原因,但張瀚所說的也是真的在考慮之內。那些舊日甲兵都是恩養出來的,情誼相當深厚,現在不需那麼多甲兵,他們又不願老老實實的回去放牧為生,可不就是賴上這些故主了,時不時的跑過來打秋風。

    台吉們當然都有錢,蒙古人不管是祖上搶掠還是通過這幾十年的馬市積累,總之都是攢下了大筆的財富,甚至有一些僥倖未在明初被北上的明軍打擊過的部落傳承,那可就真是了不得了……蒙元入侵之後一直是以殖民者的心態留在中國,唯一真正想做也做的挺好的事情就是掠奪中國的民間財富,從春秋到秦漢唐宋,中國幾千年積累下來的金銀幾乎被蒙元掠奪一空,朱元璋建立明朝時中國民間早就回到了以物易物的最原始的貿易狀態,老朱當時的種種倒退有蒙元殘留和自家見識不高的原因,也是有相當大的原因是金銀銅的儲備已經見底,堂堂國庫拿不出幾萬兩銀子你敢信嗎?

    在草原上的貴族還是有頗多存款的,漢人的金銀儲備大半被搬到草原或是流落到中亞西亞等地去了,留在草原上的也不少,加上這二百年來屢次打草谷和互市,各家倉庫裡存貨都不少,和記打仗主要是打的地盤和牧群丁口,對各台吉家的存款反而不是很關注,這也叫這些人保住了家底,但家底再厚也禁不住老是被昔日的部下來打秋風,包括眼前這兩個台吉在內都是深以為苦。

    張瀚一說,兩個台吉都是嘿嘿笑將起來。

    ……

    翌日清晨,張瀚把李慎明請過來商量。

    “他們倒是打的好算盤。”李慎明嘿然一笑,也是第一時間想到了各台吉舉薦舊部的私心。

    李慎明想了想,說道:“雖然有私心,主意出的並不壞,很有道理。這當口,我們正是缺騎術好的高手,他們的舊部甲兵,怎麼說也是比普通的牧民強,比起壓根沒騎過馬的漢人就更強多了。”

    張瀚當然深以為然,大為贊同。

    騎兵並不是步兵,拿火槍手來說,招募一個普通的青年進部隊訓練,如果要速成的話,一個月時間足夠其完成最基本的隊列和裝填打放和保養火槍的訓練。

    不需要更久了,三個月時間用來培養一個合格的火槍手是足夠了。

    一個精銳步兵,能完成三分鐘兩發的陣前擊發,同時能承受日行六十里急行軍的體能,還能令行禁止,遵守軍法,並且對軍中步兵的幾個兵種有所瞭解,和做過粗淺的訓練。能在陣前面對強敵而並不畏懼,可以在上級命令下在戰場上做出優秀的表現,半年時間,也足夠了。

    只有跳蕩戰兵,山地步兵,海軍陸戰人員,還有軍情司的行動人員,這些專精人才需要一年或更長的訓練。

    而要想訓練出一個精銳騎兵,從其不會騎馬開始,這個時間週期就是無限的拉長了。

    一個成年的心志健康的男子,從跨上馬開始學習騎馬可能也就一天,但要想學的好,可以成為一個優秀騎兵的程度,比如在飛奔的戰馬上可以做到雙手戳刺之後不落馬,可以單手控韁揮刀劈斬,可以算準距離,知道應何時出手,又何時收手。可以在馬上裝填火槍,並且嫻熟的做出打放動作,而不必擔心落馬。

    可以長途行軍,在馬上與戰馬融為一體,上下顛簸時與戰馬同步,可以在馬身上睡覺,休息打盹,並且可以知道自己的戰馬需要什麼,可以把戰馬照料的很好,一直保持戰馬精力旺盛,肥壯有力,並且不生疾病……

    能做到這些,一個從零開始的漢人男子,最少也需要三年時間。

    一個優秀的槍騎兵,兩三年時間是往短了說的,其不光是自己要訓練出高水平,還得訓練與其餘夥伴的隊列配合,陣戰之法才是槍騎兵無往不利的秘決所在,而和厚重如山狂飆猛進的槍騎兵不同,獵騎兵講的是輕捷彪悍,其對騎術的要求更高,不僅要練習大隊列的配合,還有小股騎兵的衝陣之法,進退之法,在馬上連射換銃之法,馬上投擲之法。

    可以說精銳的騎兵就是拿銀子堆出來的。

    一個壯年男子要養活自己和家小,所以他的收入不僅要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慾,還得兼顧家人。一個騎兵,三年內什麼事也不做,就是訓練再訓練,等於就是養一個騎兵要養活其與其家人三年,不創造任何價值,只是訓練而已。

    訓練未達到標準的騎兵是不能上戰場的,也就是說要訓練出一個合格的騎兵,最少要在其身上花費二三百兩甚至更多的白銀。

    加上馬匹所需和損耗,騎兵的具甲裝備和損耗,這是一個天文數字。

    一個槍騎兵團的費用,足抵兩個龍騎兵團,三個純步兵團。

    李慎明感慨道:“從省錢這一條來說,炒花也算是出了個好點子,要替咱們省不少錢。”

    “時間比錢重要的多。”張瀚輕輕哼一聲,對李慎明道:“建虜哪還會再等咱們三年?”

    “快了?”李慎明也是緊張起來。

    軍司高層對與建虜的戰事也是心知肚明,知道這事是最重要的事,可以說是關係和記在北方的生死存亡的大事。

    和記在暗中是有撤退通道的,特別是台灣大捷的消息傳過來之後,張瀚下令整個青城狂歡一天,除了值班軍人之外,任何人都可以縱酒狂歌,替台灣那邊的捷報歡呼鼓舞。

    普通的和記人員只當是張瀚替台灣行軍司高興,主要原因是打下一片基業,同時不必再輸送台灣,台灣那邊還有銀子源源不斷的送回來,是以張瀚才會這般開心。

    只有李慎明和孫敬亭寥寥幾人知道,張瀚也是高興和記有了真正的退步。

    萬一戰事不利,甚至慘敗,和記都有東山再起,重新再來過的本錢和基業了。

    有台灣基業,再有數年島上移民可有數十萬人,台北和台南都開發出來,有對南洋和日本的大貿易圈,有歐洲人不停的過來購買中國貨物,一年大幾百萬乃至千萬的利潤可期,有人有地盤有貿易圈,和記水師的實力又不是歷史上鄭家可比的,被荷蘭人擠出貿易圈的事絕不會發生在和記身上。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18:15
第一千二百三十一章 忌憚

    台灣的局面一穩,和記算是有了真正的退路,張瀚真的是安心不少。

    這種安心感其實旁人是難以體會的……張瀚折騰來折騰去,商團軍無往不利,他還是戰戰兢兢謹慎小心,在旁人看來這是他謹慎的天性,只有張瀚自己知道,他是在真的擔心和害怕!

    “明年會是轉折的一年。”張瀚道:“今年下半年孫閣部定然去職,王發祥等人替他拖了半年時間,但閹黨已經越來越掌握朝堂之上的權力,怎麼可能容忍一個東林黨的大學士繼續經略遼東?近在肘腋,他們害怕禍起不測啊。”

    李慎明道:“這怎麼可能呢?兵是大明朝廷的兵,孫閣部又是文官。”

    張瀚笑道:“你大約看過軍情司的密稟又忘了吧?去年爭到最厲害的時候,孫大鬍子自請入京,結果把魏忠賢嚇了個半死,派多人持天子劍守在城門,又勒令孫承宗不得入關門一步,他害怕什麼?關寧軍可是從無到有,從將領到營兵都是孫承宗一手帶出來的啊,這十幾萬兵,不敢說人人都聽孫承宗的,但主要將領中只要有膽大的敢於跟隨,隨隨便便就能拉出幾萬人出來,朝廷這邊有什麼,京營兵去對關寧鐵騎?也就御馬監的四衛營兵還有些戰力,但也絕不可能是遼鎮的對手。真要逼反了老孫,魏忠賢有一百顆腦袋也不夠砍的。”

    李慎明笑著搖頭道:“孫承宗是絕對不可能造反的。”

    “但他有了造反的能力啊。”張瀚笑道:“魏忠賢害怕還沒有什麼,天子呢?天子會怎麼樣想?雖然孫閣部是他最尊敬的老師,也是純儒,賢臣,但一個人經略遼西數年,再經略數年,遼西是朝廷的還是孫家的?從上到下的將領全是為孫承宗所用,到時候是天子的詔令管用,還是孫閣部的命令管用?”

    “誅心,太誅心了。”李慎明雖然大搖其頭,他畢竟也是讀書一脈出身的,對張瀚所謂的孫承宗有能力造反絕不願認同,但不論如何,李慎明還是說道:“看來孫閣部去職是必然之事了。”

    “然也。”張瀚甚感得意,笑嘻嘻的應下聲來。

    這個結論並不是後世史學家的研究成果,而是張瀚自己分析所得。

    天啟皇帝是很講帝王心術的,但在盡驅東林這件事上他做的過火了,其後雖然想彌補,但一時還無從著手。

    孫承宗這事,算是黨爭延續,但其去職有更深層次的原因,主要還是其以東閣大學士經略之尊鎮守遼西太久了,已經久到了皇帝對老師都不能放心的地步了。

    事實上這也不能算白擔心,崇禎二年皇太極帶兵圍困京城,崇禎皇帝在最關鍵時刻悍然捕拿袁崇煥,惹得祖大壽等遼鎮將領驚慌之下率部狂奔而逃。在這種當口,皇太極招撫一下遼鎮諸將未必不會投向女真一方,那可就真的全完了,最緊張的時刻是孫承宗負責接手了這爛攤子,老孫頭只用書信就安撫住了祖大壽,雖然此後遼鎮軍閥化不可避免,祖大壽再也沒有去過京師,連山海關也沒有去過,只呆在錦州和寧遠右屯等處,其因果算是早早就種下了。

    “唉,皇帝和魏閹是怎麼想的?”李慎明大感不滿,抱怨道:“有孫閣部坐鎮,好歹建虜不知虛實,不敢隨意攻伐遼西,孫閣部一去職,短期內必導致遼西上下人心浮動,加上總兵官也是剛換的,這不是自毀長城嗎?”

    “總兵也換幾個月了。”張瀚說道:“此前援助十三山一役,建虜算吃了一些小虧,加上這兩三年來彼此相安無事,這給了朝中不少人錯覺,好像據城固守建虜就毫無辦法一樣,所以換誰都是一樣。”

    “可能換誰?”李慎明皺眉道:“朝中諸臣,通曉軍務的大員屈指可數了。原本不是黨爭的話,最少還有袁可立可用,現在真是不曉得派誰過去了。”

    “多半是高第。”張瀚有自己的情報體系來源,也有專門人員根據朝中大員的資歷和動向來分析,高第,應當是朝廷取代頂替孫承宗的第一人選。

    “這人還算合適。”李慎明想了想也記起了高第的履歷:“萬曆十七年進士,資歷相當老了,歷任府縣正堂,地方政務經歷豐富,又曾經任鈔關戶曹,從府縣到戶曹,到按察,布政使司都做過,三十多年兢兢業業一路做上來,天啟元年任宣府巡撫,開始通曉兵事,在宣府時,自己出資財七千兩勞軍,當時宣府兵有數月未曾關餉,高巡撫此舉很得兵將之心,朝中也對其讚譽有加。到天啟二年為兵部右侍郎,開始為朝官,然後就任左侍郎,去年致仕……看來朝廷是要起復此人了。”

    “嗯。”張瀚說道:“對的,除了他之外,資歷和在軍中和兵部都有歷練的大臣是一個也沒有了。原本袁可立確為最好的人選,但袁公已經被閹黨視為仇敵,根本沒有此可能,還有幾個適合的人選,要麼心向東林,要麼也不願介入黨爭之中。高第此人,幾十年間一直是任親民官和方面大員,做事要顧全大局,是以他雖然不是閹黨成員,但只要朝廷有所需要用他的地方,他是不會因為黨爭而為之卻步的。”

    高第確實是這樣的人,或許真是能力不足,但後來東林黨誣陷高第為閹黨這就未免太扯蛋了,高第從頭到尾也和閹黨沒有任何關係。

    “這一點上魏忠賢還是識趣的。”李慎明冷哼一聲,說道:“閹黨費心攻倒了孫閣部,如果再推一個資歷不足閹黨色彩又太濃的人選出來,遼事就算徹底要魏忠賢來背鍋了,皇帝那裡也是會對魏閹有所疑忌,這樣很好,推一個資歷夠又沒有黨派色彩的老臣出來,皇帝那裡不會反對,反而會覺得魏閹顧全大局。”

    “對嘍,說的很是,看來遵路兄也有做權閹的潛質啊。”

    “狗嘴吐不出象牙來。”李慎明怒視張瀚一眼,說道:“孫孝征也快回來了,今年餘下的時間,做何打算?”

    張瀚剛回青城這陣可謂諸事纏身,這才明白孫敬亭這樣的政事官的重要性,多少瑣碎繁雜的事情都不需要自己操心,當下就先奉迎了李慎明幾句,然後接著道:“看塘報他已經到大同了,最多去看看靈丘等處,十來天功夫也就回來了。眼看入秋,草原的冬天說到就到,我看我也要去視看一番。”

    “還不是最近處理公事弄的頭大如斗,想著要出去轉轉散散心?”

    “是也,是也。”張瀚哈哈大笑起來。

    一時笑畢之後,張瀚突然道:“我有一種預感,從明年開始,閒適的日子怕是要過完了,打明年開始之後,估計就是一場接一場的生死戰了罷。”

    李慎明失笑道:“未必有你想的這麼嚴重?”

    “嗯,我是往嚴重了想的。”張瀚道:“一直以來我們走的都很順。哪怕前兩年被卜失兔汗帶著土默特部十幾萬人圍在集寧堡裡我也沒有太多擔心。原因是什麼,我對戰勝北虜有強烈的信心。那幫廢物,打他們都是看的起他們了。但東虜不同,好比北虜摔跤,此前咱們摔贏一個瘦子,不算本事,東虜上場之後,我們就好比與一個壯而狡的力士摔跤,需得拿出全掛子的本事出來。”

    “我總是對你有信心的。”李慎明事不關已的打了個哈哈,那副輕鬆神態叫張瀚氣的牙齒癢癢。

    其實也不光是李慎明,軍司底層到高層,大約都是差不多一樣的反應。

    天塌下來也是有張瀚這高個子來頂,大夥依賴張瀚已經不是一天兩天,從普通的商家到現在的格局,哪個敢拍胸脯說自家有這般本事?

    既然一切依賴張大人的格局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當然還是繼續下去,反正凡事由張瀚做主,大家跟著一起做事就對了。

    “文瀾也莫急,我看你對東虜有些失平常心。再怎麼說,其部也不過不到三萬人的戰兵,加上所有丁口,投附的蒙古人和漢軍,也不超過十萬人,咱們和記未必就比他們差了。仗可以慢慢打,輸兩場都不打緊的。”

    張瀚自思似乎真是如此,難道自己真的太女真人了?

    但他確實是對皇太極充滿之心,從帳面實力來看和記不僅不差,甚至實力在女真人之上,這幾年通過陸續大小規模不同的實戰也鍛鍊了前線的隊伍,同時也大略知道建虜的戰鬥力到底如何。

    也就是比北虜和明軍強,也比和記的普通部隊要強一些,不過和精銳的商團軍相比,特別是槍騎兵,跳蕩戰兵,山地重甲步兵,還有獵騎兵相比,普通的東虜絲毫不佔上風,可能其白甲的戰力還是要強一些,張瀚顧的也是後金部隊中三千人左右的白甲和葛布什賢。

    古代戰場上,沒有技術性的代差,有時候幾千精銳就具有決定性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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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18:15
第一千二百三十二章 傷員

    皇太極頭一次入侵關內時也是冒了極大的風險,明軍的調度有相當致命的失誤,一團混亂,也是崇禎經驗不足,所用非人,加上胡亂指揮造成的混亂,才給了皇太極可乘之機,使其在京畿一帶轉了三個月,搶奪了大量丁口財富,從容退出關外,從此坐穩了位置。

    而頭回入關時,皇太極身邊帶著的精銳是從各旗抽調出來的,有大量的馬甲和白甲,不要看只有幾千主力,加起來兩萬人的兵力,不僅對薊鎮各入兵馬相當輕鬆,還包了趙率教的餃子,損失也並不大,再輕鬆擊跨了滿桂的宣大兵,報了寧錦之戰的仇,只有關寧軍算是扛住了攻擊,但也並非精銳後金兵的對手。

    冷兵器時代,幾千人就能發揮很強的作用了,如果陣列齊整,甲冑堅固,兵器精良,將士都是十年以上的悍勇老兵,指揮又相當出色的話,幾千人的主力兵馬面對十倍幾十倍的無能之輩,照樣能像皇太極一樣,在幾十萬明軍的包圍之下,從容而入,挾大勝之威從容而出。

    “別想太多了,”李慎明笑著從懷中掏出一張灑金的大紅請帖,說道:“雖是當面,但禮不可廢啊,這是請帖一張,日子到了的話,還請按時前來,在下閤家恭候大駕光臨。”

    張瀚接過來並不看,笑著道:“那就提前恭喜遵路兄四十不惑,多子多孫。”

    “哈哈,多謝吉言,到時候早些來,我在小廳裡備了一桌,我們幾個一起熱鬧一下。”

    “那當然是要去的。”張瀚平時不宴飲,不喝酒,但並不代表可以不近人情。

    李慎明說是過四十歲生日,其實按後世算法就是三十八歲,但在此時就可以算四十了,而且過壽要提前一年,這也是相當古老的傳統。

    別人也罷了,李慎明將來死的時候估計是開國輔運推誠守正文臣的稱號,最少也得是公爵,和李善長差不多的感覺,向來是以兄弟相稱,朋友之道已經維持了六七年了,他做四十歲生日,張瀚是不好不到,當然也得喝兩杯壽酒。

    “那我面子就是有了。”李慎明笑道:“還有幾位夫人,也請到舍下一聚,內宅也擺了酒席,到時候自有賤內招待。”

    “你都快抱孫子了。”張瀚笑道:“上回她們去,你那幾個兒媳婦過來叫嬸嬸,把她們可臊壞了。”

    “哈哈。”李慎明大笑起來。他的兩個兒子都成年了,今年都娶了親,這也是一樁得意事,沒準明年就能抱孫子,在這個時代他的年齡抱孫子相當正常,甚至有更早的,但對張瀚來說還是相當怪異,在後世這個年齡還有不少鑽石王老五呢,眼前這廝已經快抱孫了。

    ……

    “停馬,補充食水。”

    張世雄在馬上豎了一下手掌,他身邊的軍令官相當清楚這個主官的意思,不清楚的早就被淘汰了,當下軍令官立刻下令,所有人都停了下來。

    從盛夏時開始,獵騎兵籌備轉營為團,現在還是一個營的架子,有幾個獨立的加強連隊被派到了卻圖汗駐地,交給馬武等人統帶,但還算在獵騎兵營下的建制。

    張世雄從侍從武官放出來,直接任了營指揮,幹了一年多時間,直升團級指揮。

    而且獵騎兵的重要性應該是在龍騎兵團之上,畢竟行動快捷,火力猛,打擊敵人比較狠,在漠北的行動就能看的出來獵騎兵的作戰風格相當的凶狠殘暴。

    拿動物來比的話就是獵豹,快捷如電,又無比凶殘,天生的獵手。

    獵騎兵營以獵字為名,名符其實。

    在各處搜尋新兵是近兩三個月張世雄的主要任務,此前連卻圖汗部的戰事也沒有顧得上。然而雖是辛苦搜尋,各部都按名單審視人員,初審過後再由張世雄等人親自把關,合格者相當的稀少。

    騎術是根本,然後看技戰術能力,配合度,還有是否能撐的住獵騎兵動輒在路上十幾天不得休息的高強度的行軍作戰的方式。是否能控多匹戰馬行軍,是否能玩的轉多種火器轉換使用。

    這些要求已經涮下來一多半人了,就算有潛力可以學習的,又因為秉性的問題被涮了下來。

    獵騎兵需要凶悍一些的,膽子大容易衝動的人才,最好就是野蠻成性,但腦子裡還有一些底細,可以用軍法管束的住。

    這種要求比尋找騎術精良的軍人還要困難許多,畢竟獵騎兵不是普通的龍騎兵,在兵員性格和作戰方式的配合度上要求很高。

    數月之間,只補充了三百來人進營裡,還需要最少半年的訓練才能拉出去實戰,張世雄的臉黑的象鍋底一樣,要多難看便是有多難看。

    此次奉命回青城,軍司的命令相當簡捷,並沒有說明原由,張世雄原本在雲內州那邊,接令之後只得立刻從西部趕了過來。

    一路上牧草有所枯黃,日照時間縮短,早晚行軍時感覺頗具寒意,所有人都知道,草原的夏天已經過去了,現在已經入秋。

    正是秋高馬肥之時,各地卻是風平浪靜。

    “入他娘!”一個獵騎兵軍官在兵站財務官的帳本上籤了字,回頭對眾人道:“咱們這兵當的,走到哪吃飯領補給都得老老實實簽字,回去之後還得核對帳目,有一點不對,營財務官的臉就拉的老長,他娘的,真想哪天打田閻王的黑槍。”

    眾人哈哈大笑,張世雄的臉抽動幾下,突然用馬鞭劈頭蓋臉的抽向那個抱怨的軍官。

    “指揮,俺錯了!”

    被打的獵騎兵軍官老老實實畢恭畢敬的站著,他知道必定是自己犯了什麼錯,有什麼地方不妥,這才惹動營指揮用馬鞭來抽自己。

    獵騎兵營的規矩就是挨打的時候要畢恭畢敬的站好,任憑馬鞭抽在自己的身上和臉上,打出一道道鮮血淋漓的鞭痕出來也不準叫一聲疼。

    凡是獵騎兵營的漢子,在被軍紀懲戒的時候喊一聲疼,當然不會被格外多打幾下,只是也就再沒臉面在獵騎兵們的面前充什麼好漢子了,趕緊收拾鋪蓋滾蛋是真的,不然的話定會被昔日同袍排擠的生不如死。

    張世雄抽了十幾鞭,除了開初兩鞭外都是打在衣袍上,將那個軍官身上的袍服抽的蝴蝶一般散碎飛舞,這樣就算是留情了,雖然身上還有不少鞭痕,定然還是非常疼痛,最少不會在臉上留下太多印記,免受同袍嘲笑。

    “打你是叫你記著,下次這臭嘴小心些說話。”張世雄收了馬鞭,看著部下,一字一頓的說道:“記著這教訓沒有?”

    “是,屬下記著了。”那個軍官忍著疼痛,說道:“田大人是為咱們和記執掌財賦,非為他自家,屬下的話不合適,應該挨打。”

    “嗯。”張世雄點點頭,轉過臉去,等著自己的親兵拿飯出來。

    這是青城外三十里的兵站,再往前去就是青城地界了,前頭還有一個兵站和補給維修點,在左右兩側十幾里的地方,遍佈著好幾個火路墩,正常都有輜兵在其中駐守。

    在這個補給站點的西側就是大片的軍營區,這邊沒有林地,遠處有一條小河,是小黑河的支流,提供了駐軍的供水,不至於叫人無水可用。

    草原上經常有幾十里地乃至上百里地沒有一點水的地方,雖是滿地青草,照樣能把人活活喝死。

    “菜煎餅。”親兵拿著幾塊大煎餅走了過來,遞給了張世雄。

    旁人也多半是吃煎餅,這東西做起來方便的很,玉米面一烙,放些青菜韭菜一類的,用油一煎即可食用,還易於攜帶和保存,這也是草原上大規模種玉米之後的副產品……最少張世雄很喜歡吃。

    各人都是大快朵頤,這支獵騎兵的小分隊是從雲內州趕過來的,相隔好幾百里地,在張世雄的率領下還曾經深入過與榆林相隔的沙漠,鍛鍊部隊在沙漠中的適應能力和行軍的能力,所以回到這青城腹地,神經還是放鬆了下來,就算剛剛被狠抽了一通鞭子的軍官,也是吃的相當的香甜。

    “指揮,是。”

    眾人吃飯的時候還不忘打量四周,一個軍官從西側發現十幾輛大車過來,到了兵站附近的空地上停下,兵站的人上前詢問事宜,才知道這些車輛運送的是重要的俘虜和運回和記的……當然是重,出戰的部隊都有隨行的軍醫,輕傷的不會這麼用車送回來。

    張世雄走上前去,著人打開馬車的車門。

    車中雖然很是整潔,但明顯還是有相當重的血腥味和腐臭味道。

    這是改制過的大車,分對面上下兩鋪,四個重傷的傷兵躺在鋪上,明顯的都是缺胳膊少腿的殘疾人了。

    果然是重傷導致截肢的殘疾老兵,張世雄面色凝重,站在原地向傷兵們敬了個禮。

    “你們受苦了。”張世雄道:“好在已經平安回來了,青城的軍醫院水平很高,能對你們進行最好的照顧。當然你們的腿和胳膊是接不回來了,但傷癒之後,屯堡裡一個治安官或團練官跑不了你的,可以討個婆娘,生幾個胖小子,安安穩穩的過下半生罷。”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18:16
第一千二百三十三章 城門

    幾個傷兵都很感動,眼前的軍官肩膀上扛著銀星,當然是軍中的大人物。

    傷兵們倒沒認得這是張世雄,和記商團軍現在正規編制的各步兵團龍騎兵團加上槍騎兵團都有十幾個了,軍中戰兵連同輜兵十幾萬人,這年頭又沒有電視報紙等物,就算是張瀚也未必人人都能認得,何況張世雄此前不過一個營級指揮。

    “看來前方還是有戰事。”張世雄看著身邊助手軍官們,面色冷峻的道:“我輩沒有到安然享太平的時候,還早的很呢,各人的吃食在馬背上吃吧,我們立刻往青城趕路。”

    眾人紛紛答應下來,可稱雷厲風行,無人有絲毫猶豫。

    各個主官帶兵的風格,從部下們的反應也能看的出來。

    最少在獵騎兵營,張世雄擁有著不可置疑的權力和地位,他的帶兵風格,當然也是無比霸道。這也是性格決定的,一支部隊的風格,其實和主官的風格有相當大的聯繫,張瀚用張世雄當獵騎兵營的指揮,可謂是神來之筆。

    一百多人的紅袍騎兵飛馳在大道之上,這是一道相當亮麗的風景,引發了沿途不少人的眼光和關注。

    到了青城外數里處就有第一團的警備線了,近衛第一步兵團,這個番號相當的亮眼,令人也是一聽就知道這是一支老牌子的團體……團指揮王一魁也是定然要當師指揮的,新組建的部隊估計還是叫近衛第一師。

    近年來的戰鬥近衛第一團並沒有太多亮眼表現,但過往的經歷還是響噹噹的。最早組建,建制可以上溯到鏢行時期,然後是團練時期,接下來是商團軍時期,第一團的軍官多半是資歷老經驗足,而士兵也是老卒為多,近半年來普遍改為龍騎兵團,第一團因為要鎮守青城一帶,並沒有大動筋骨的改制,但第一團配給的馬匹數量可並不少,隨時也能改製為龍騎兵團,也就是騎馬步兵。

    純粹的騎兵可並沒有那麼容易補充,當張世雄看到第一團的步兵姿式醜陋的騎馬趕過來時,不由得嘆了口氣。

    “是張指揮。”帶隊的是一個中隊長,認得張世雄。

    前一陣張世雄帶著人在各部挑選獵騎兵的補充兵員,第一團就是第一批被挑選的,可惜只有寥寥幾人入選。

    “張指揮這一次回來,正好趕上熱鬧了。”中隊長看了看張世雄等人的證件,還有上級軍令司發的文書,上面標識是從某處來往某處去勾當何種公務,看了之後才會放行,和記軍律森嚴,絕不會允許將領自行其事。

    “什麼熱鬧?”張世雄最不愛湊的就是熱鬧,當下淡淡的道:“我公事纏身,怕是沒有功夫去湊熱鬧。”

    “哦,是李政事官做四十歲的生日。”中隊長笑道:“說來有意思的緊,咱們和記到現在才出一個四十歲的大人物,其餘孫政事好像三十來歲罷,離做壽還早的很。常副政事才二十來歲,比咱們大人還小一歲。其餘莫副政事官,李副政事官,都是二十來歲。哦,對了,孔副政事官似乎也是三十多歲,恐怕離四十還有幾年。”

    第一團的這個中隊長說話時,臉上也是有相當濃重的自豪感。

    這個中隊長本人也就二十不到的年齡,屬於純粹由和記體系內培養出來的新人,和張世雄李貴等人是一樣的路子,不同之處就在於年齡更小時就進了和記的學堂,所以自豪感和歸屬感更加強烈,對張世雄也有一分親近感。

    張世雄冷哼一聲,說道:“你把王副政事官和梁副政事官都忘了!”

    中隊長臉上露出尷尬之色,確實,現在王長富和梁興的存在感都太弱了,居然叫人忘了這兩個資深的軍界大佬,對平民來說無所謂,對一個軍人來說實在是太不應該。

    “無所謂了。”張世雄道:“他們倆人也不是喜歡張揚的性格。”

    梁興其實還是很喜歡張揚的,但王長富擺出了謹慎謙虛的姿態出來,身為並列的兩位大佬之一,梁興也只能有樣學樣,故作低調。

    王長富是想高調也不行,他的派別勢力太強,就算張瀚不敲打,也會有不少“有心人”來勸說他,讓出實職,也不領兵,只在官校帶著那些新進軍校的青年軍官,對王長富來說算是發揮餘熱,一樣可以影響相當多的新軍官,地位也相對崇高,軍官學校的大頭目可是張瀚本人,副手當然也是司官一級,而且夏天時王長富也加了副政事官,在召開政事會議的時候可以與會參加,算是以軍方首領的身份正式進入了最高決策圈。

    當然真正的最高決策圈只有張瀚和李慎明,孫敬亭三人,勉強可以再加上常威和孔敏行,莫宗通,李東學和王長富等人就要等而下之了。

    通過檢查圈之後,就是青城的南門,這個城池和普通內地城池不一樣的地方就是只有兩個門,內地大城如京師那樣有十幾個城門,南京的城門就更多了,普通的州縣城門最少也是四個,只有一些戰略要地的衛所所城,可能只有兩到三個城門。

    青城只有南門和北門,以前蒙古人少,只有些貴族和喇嘛常住,現在住的人大約是以前十倍左右,城門口就是相當的擁擠了,不少挑擔進城的菜農在城外吃了早飯等著排隊進城,現在城外方圓幾里內都很熱鬧了,飯店和早點鋪子就有過百家,茶點攤子也很多,還有不少說書先生在茶館裡說書講古,過餉之後不少菜農挑夫回家,花幾文錢買杯茶坐著聽書,待日影西斜才慢慢兜轉回家去。

    青城體系內的人也不太缺錢了,城外也不是那種草棚子,而是一排排的瓦房屋子,租給這些店家使用,軍司拿租金,修繕青城的時候就便在城外修了這些建築,果然是都用上了。

    後來有一些商家向青城軍司申請,也是批覆了由他們自己建,這個沒有租金,但一樣可以收稅金。

    如果上來和記就招商過來,雜亂無章建築沒有規範不說,還容易使商人感覺和記在盤剝重稅,和記自己先做起來,果然引得商家自行前來蓋屋做生意,畢竟現在來往青城的人流非常稠密,城中居民也多,城中又太擁擠,城外的建築群落果然起到了應有的作用。

    張世雄和部下在擁擠的人流中還是受了優待,軍人為先在和記不是說說就算的,普通商人的車馬和輜兵車輛都讓給戰兵先走,那些趕著駱駝和馬騾的駝隊也是讓給軍人先行,普通的行人更是如此,很快就在擁擠的大道上形成了一條通路,城門口有盤查的軍人,不過張世雄和他的部下們已經受過檢查,這邊也就不復再多事,看著張世雄率領部下魚貫而入。

    城中東側有軍營駐地,張世雄此次是奉命前來,也不知道軍司上有什麼打算,只能先叫部下去安置,好在有正式公文,凡事都按流程走就行了。

    一路街頭巷尾到處都是燃放過煙花爆竹後的痕跡,張世雄皺一皺眉,這不太像是李慎明做壽的場面,做壽雖然可以大擺宴席,放一些爆竹煙花,但也沒有必要弄的滿城都是吧?

    城中的衛生是掛在軍令司下的城管部門專門負責,和記現在真正掌握的城市有兩個,一個是買賣城,一個是青城,將來卻圖南城和北城建成的話就算多了兩個像樣的城池,除此之外還有不少軍堡,也是方圓三里左右的小城,城市管理也是門學問,有傳言要成立內務司,專門處理城市和屯堡的各種衛生治安一類的事情,比現在由軍中鎮撫官來管治安要更合適一些。

    張世雄攔住一個青城居民,問道:“老丈有禮了,請問怎地一地的煙花爆竹?”

    “哦,那是台灣的好消息傳來,青城這邊張大人十分高興,下令全城歡慶,我們百姓雖不知那台灣在何處,總歸是大喜事,所以陸陸續續一直有人放鞭炮燃煙花,總歸是大喜事,熱鬧一些也是好的。”

    張世雄聽了這才釋然,台灣打了一場大勝仗的消息當然是第一時間通報全軍,一戰解決了荷蘭禍患,海域重新到手,上到張瀚和軍司高層,下到百姓高興一下也是應該的。畢竟台灣一年可以帶來百萬以上的利潤。

    以張世雄的經驗和經歷,完全想像不到台灣那邊的海戰有多緊張,打贏之後的意義又有多大,控制了海權之後,其實等於半個南中國到手,最少也是兩廣閩浙均可在和記的影響和控制之下,只要需花費一些時間來梳理就可以了。

    重要性應該是遠在擊敗卻圖汗部和俘虜兩萬蒙古人之上,不過要是孫敬亭不親自去台灣,以政事官和軍令司司官的身份接觸到的情報都不一定能夠盡數了然於胸,更何況普通的騎兵或步兵將領。

    特別是宣大地方的軍人們,從未見過長江大河是什麼模樣,更不要說去理解大海,更遑論知道爭海權的重要性了。

    張世雄皺皺眉頭沒有出聲,一個獵騎兵軍官有些不滿,大聲道:“俺們在漠北追亡逐北,十幾天不眠不休,經常兩天三天的不下馬,吃喝拉撒都在馬上,殺了那般多北虜,將整個漠北三部攪的不得安生,最終接回使團,確定和議,這也是潑天大功,也不見有百姓替咱們放放煙花爆竹。”

    這個軍官說完,眼看著張世雄,坦然道:“指揮,俺就是這狗慫脾氣,你來打吧。”

    “到了軍營後領二十軍棍。”張世雄看了這個軍官一眼,沒有再多說什麼。

    (本章完)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18:16
第一千二百三十四章 撲空

    張世雄到軍令司卻是撲了個空。

    李慎明做壽連續數日,今天是最後一天,張瀚在內的文武大員和中層以上的官吏都是多半去赴宴去了,剩下的值班人員也不知道召獵騎兵營過來是什麼意思,當然無從處斷。

    “張指揮也不必急。”軍令司的值班人員道:“我們司官過兩天就回來了。”

    “我這事怕不是孫政事的決斷。”張世雄沉聲道:“我還是去等大人召見吧。”

    “這樣也好。”軍令司的值班人員無可不可,自是隨張世雄的意思。

    待張世雄等到張瀚回轉時已經起更了,城中原該是萬籟俱寂,但青城向來沒有宵禁這一說,隔幾百步就有鎮撫兵來回巡邏,城中有駐軍,有鎮撫兵,很快成立的內衛司會把內情司和軍情司還有軍法司的好手調撥一部份過去,成立治安局,用治安警察來代替鎮撫兵管理各處屯堡和城市的治安,凡有作姦犯科的隨時逮拿輯問,最少在治安上,比起鄉鎮自治的大明各級官府要強出百倍了。

    當然不可能沒有犯罪,哪怕幾百年後的發達文明也杜絕不了,但在和記治下,應該不會出現過多的搶掠和殺人等惡性案,諸如蘇州打行和北方的喇虎一類的民間組織也不太可能出現了。

    最少在眼下的青城之下,到處都是巡邏的士兵,醉酒追歡買笑的人也是不少,軍司也不去管他們。只要沒有居民投訴,任由這些人在街面上晃蕩。

    這叫性格嚴謹端方自持的張世雄很不適應,哪怕是在大同府城也是有宵禁的,新平堡當然也有宵禁,這是官府幾百年來的傳承,百姓都習慣了。

    張瀚治下有時候很嚴格,有時候叫張世雄感覺過於放縱了一些……對百姓還是應如牧羊,張馳有度的好,現在感覺是過馳了一些。

    不過張世雄也只敢在自己內心想想,在燈火輝煌的門房中他也是正襟危坐,沒有絲毫的放鬆,眼看著一群群蒙古醉漢歪歪斜斜的在大街上經過,追打笑鬧,張世雄當然是大為皺眉,卻也感覺無可奈何。

    等張瀚的儀衛一到,張世雄知道流程,只是站起身來立正等候,並沒有迎上前去。

    先是儀衛下馬,然後護衛們一路湧向前,一直到二門口處停下,張府內部也是有護衛守備的,只是從外至內需要重新梳理一遍,以防亂中出錯。

    然後是各侍從官從車馬上下來,詢問有無異常,接下來才是蔣義等人確定無事,張瀚才會從馬車上下來,步行入府。

    原本大門可以開大一些,京師的大佬們都是由轎子一路抬進二門,大佬們下了轎就直接進內宅了,轎廳就在二門外一側,十分方便。

    張瀚是肯定不會坐轎子的,還是那句話:怎可視人為牧畜耶?

    張世雄對這一點相當的欽佩,在他看來,張大人富貴不驕,始終保持著清醒,令人折服。

    果然一切流程都是按張世雄的記憶來進行,看的張世雄也是暗笑,他離開一年多了,侍從司的一切都是沒有絲毫變化啊。

    這時幾個侍從官也都看到在門房中等候的張世雄,眾人都有些詫異,之所以這麼顯眼就是因為門房裡已經沒有別的客人了,都起更了,再不開眼的人都會選擇離開,了不起有急事也是明早再來,所以諾大的門房之中,只有張世雄一個人在,紅色的軍袍如火一般刺眼,這要看不到才是奇怪。

    旁人簇擁著張瀚往裡頭走,李貴先脫隊走過來,向著張世雄敬了個軍禮,笑著問道:“世雄大哥是有什麼緊急軍務?”

    “是上頭給我的緊急調令啊。”張世雄苦笑一聲,將軍令司最緊急的調令遞了過去,口中道:“先去軍令司,他們不得要領,幾個政事官都去李府飲酒去了,我這裡可不敢耽擱,只能來大人這裡坐等。不怕你笑話,午前墊巴了一點菜煎餅,到府來過了飯點,晚飯又不供給,為兄這腹中可是早就打鼓了。”

    “哈哈,這事容易。”李貴笑道:“早午飯這裡門房都供,晚飯不供是因為到了晚間大人一般不見客,公務人員有官舍館驛可住,晚上何必在這裡混飯吃,不是供不起,只是不想弄的太難看。”

    道理倒是確實很對,雖然現在和記的風氣很正,逢迎拍馬之徒在和記並沒有什麼舞台,大家都知道要拿實績見賞,要張瀚認可和想獲得高位,很簡單,認真做事。文職中有田季堂當榜樣,武職就多了,孫耀,夏希平,還有眼前的張世雄都是明顯的例子,只要有戰功,升職就是必然之事,沒有戰功,說破大天也沒有用。

    但人們總會想在上司面前展現出與眾不同的東西,比如緊急公務必須求見,或是為了求見一直呆到深更半夜……這可不是玩笑,京師當道的閣老部堂府邸的門房裡,可是天黑都有人等著候見的,甚至遠道而來的官員,在閣老家裡等上幾天也不是沒有。

    張居正當國時,候見的官員一等十幾二十天,為此耽擱出京也是在所不惜,因為見過閣老出京和沒有見到閣老出京,其中含金量大為不同,所以不論如何,哪怕點燈熬油的等著也是在所不惜。

    張瀚這裡當然不允許這種行為,到了點就直接勸人離開,只有張世雄這樣的軍人,因為確實持有最緊急的軍令司的調令,所以才在此一直守候,也沒有人令他離開。

    李貴拿著軍令司的公文就匆匆離開,張世雄安心等著開飯……侍從司的後廚是一直有小灶可用的,因為每晚都有侍從官和護衛要值夜班,夜班人員有一頓夜宵可領,這一頓夜宵相當管用,可以使人暫離熬夜的疲勞,特別是嚴冬之時,寒風呼嘯滿天飛雪時,來一頓熱騰騰的夜宵吃進肚子,渾身都是暖和了幾分。

    侍從司的後廚可是負責開張瀚的三餐飯食,水平相當了得,張世雄原本就餓壞了,此時想起各種口味的菜飯,更是口舌生津。

    過不多時,李貴匆忙趕回來,說道:“大人立刻要見,隨我來吧。”

    “好。”

    雖然沒吃上宵夜,不過顯然正事更要緊,張世雄也不多說什麼,趕緊起身隨李貴一起往裡頭去。

    內宅之中燈火較暗了,顯然多半人都是休息了,從內宅大門進去,一條主道兩邊都是套院,數個套院之後就是後園,這裡地方很是廣闊,各套院間也較少修飾,看起來有一點荒蕪感。這也是張瀚沒有投入重金修飾的原故,只要花幾千上萬的銀子,可以將這裡打造的如蘇式園林一般,並非難事,而張瀚顯然不打算花這錢,所以這種枯寂荒涼之感也就只能保留著。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以前這裡就是喇嘛廟,地方大是大了,建築也很宏闊,用來當住家還是有些不合適的。

    張瀚所居當然是正堂,一進頗大的院落,原本也是寺廟的主殿,後來拆了重築和略作修理就入住了。

    從正門進,正堂燈火通明,護衛和隨員川流不息進出,張世雄進了正堂之後剛要行禮,張瀚坐在圓桌前就招手了:“過來,聽說你還沒有吃上飯,餓著肚子的將軍少見哪,傳出去人家要笑話我張某人的。”

    張世雄還是行了個軍禮,方上前就坐,幾個內宅僕役送上幾樣精緻的小菜來,張瀚執壺替張世雄斟了一杯酒,說道:“李府的熱鬧你沒去湊,喝一杯吧,算是替我們的政事官賀壽。”

    張世雄原說不飲的,既然張瀚這麼說,也只能滿飲下肚。

    “來,嘗嘗這爆炒羊肚。”張瀚用筷子一讓,說道:“這是用辣椒爆炒的,比北虜要麼烤要麼燒要來的更有味道。”

    眼前這羊腸就是用紅椒和青椒切片爆炒,張世雄嘗了一口,一股辛辣感覺立刻在舌間膨脹開來,好在軍中吃辣的人越來越多,而且大家都知道張瀚嗜辣,所謂上有好下必從之,所以吃辣的人越來越多,伙伕們有時候也會做些辣菜,張世雄也嘗試過多次,雖不是太適應,好在也不會叫他在此時此刻丟臉。

    “若是嫌辣就嘗嘗這醃鵝掌,這不辣。”

    張瀚又給張世雄布菜,將對方眼前碟子堆滿,自己也開始慢慢享用起來。

    “大人不是用過了嗎?”張世雄吃了兩個鵝掌,算是把口腔裡的辣味給蓋住了,看張瀚大快朵頤,將辣椒一直不停送入口中,張世雄有些敬佩,也是有些疑惑。

    “瞎,那樣的場合,不停有人找我說話,又不是公務場所,總得敷衍一下,可還能吃什麼飯?總不能人家來尋我說話,我在那裡塞著滿嘴的吃食。”張瀚微笑道:“這樣的飲宴你是吃不著什麼東西的,等你當了團指揮,經歷這樣的場合多了,你就慢慢明白了。”

    張世雄吃了一個豬肉大蔥包子,沉聲道:“屬下寧願不當團指揮,也不想明白這樣的場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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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18:16
第一千二百三十五章 提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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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張瀚點了點頭,說道:“若是旁人說這樣的話,我會以為是假撇清,你的話我知道是真心話,你是純粹的軍人嘛,就想著要純粹些。但我要提醒你,連營級的指揮,可以純粹。到了團級或是師級,考慮事情就不光是純粹的軍事問題了……不是叫你涉入政治,軍人不能不懂政治,但最好不要介入政治。介入政治的軍人要麼是藩鎮,多行不法,禍害天下,要麼就成為權臣和文官的打手。所以我和記的軍人,到了一定地位之後要懂政治,但絕不可將政治之事視為可把玩之事,那是玩火,會傷到自己的。”

    張世雄這才知道,今晚召見並不是張瀚起興偶然為之,而是確實有重要的話要對自己講。

    他揣摩著張瀚的話,心中漸有所得,但首先可以確定一點,一直傳言的獵騎兵團的指揮一職,自己是已經到手了。

    “比如你上次的事。”張瀚道:“就是軍人想介入政治,結果如何?”

    張世雄站起身來,說道:“屬下已經知錯了。”

    “對別的部下,我不會說太多。”張瀚沉吟著道:“對你我也是信任的,不然你也不會到我身邊當侍從武官,更不會將獵騎兵交給你帶,你對我是忠心的,對和記也很忠心。你想做一個純粹的軍人,所以有時候見事不免有些偏激,等你到了團指揮的位子上才會明白,世間的事情不是非黑即白的,有時候需要妥協和退讓……你不要不服氣,比如你當了團指揮,需要照顧的事就多了,可不單單是帶兵打仗……”

    張瀚娓娓道來,對張世雄多加提點,其實在其當侍從武官的時候就已經有多次這樣的場景了。

    對提到自己身邊用的得力的人他總是不吝惜自己的指教,至於他們能學多少,那就看各人的天份了,這就是張瀚也沒有辦法的事情。

    從張世雄整體的表現來看,還算出色,所以張瀚現在要提點張世雄的不是帶兵的事,而是隨著地位變化之後要注意和小心的事。

    張世雄是一柄寶劍,出鞘之後鋒銳無比,但寶劍也是要劍鞘的,不然容易傷到別人,更容易傷到自己……

    “蒙古人不用,遲早生事。”張瀚又提起用蒙古人為獵騎兵的事,他道:“不過只能用摻沙子的辦法用,比如一個連隊裡有兩個小隊的蒙古人,他們騎術好,地理熟,拿來當尖刀部隊或是偵察騎兵,用的久了的老兵也可以當主力用了,不然遲早會叫他們看出來排擠和防患,反而不美。”

    張瀚又道:“也不可能全給你們獵騎兵團,算來這些失業的甲兵最少三千人,你們吃不下的。各龍騎兵團,槍騎兵團,都可以用,每個團消化二三百人,這些甲兵也就全吃下來了。”

    張世雄對這個最新的決定相當歡迎,他道:“放著這些甲兵不用確實太浪費了,此輩也是幾乎不做什麼營生,只跟著台吉左右奔走,只負責保護台吉的安全,平時練習騎射,戰時充當主力,雖然和咱們的人相比還是差的很遠,不過如果交給屬下調教三個月,估計就能脫胎換骨了。咱們的軍餉優厚,比他們現在這樣窮的吃了上頓不知下頓要好多了。”

    城中的蒙古人確實在醉生夢死,不過那是無奈之舉,要是在部族領地中,三番五次的喝醉了鬧事,要被長者或是貴人們下令灌馬尿的,最少也要打一通鞭子。現在和記進來,舊有的秩序被破壞了,舊有的生產關係和人身依附關係也消失了,人心思變,但怎麼變,出路在哪裡,這些北虜前甲兵們都沒有想明白……不光是他們,就算那些台吉們又能怎樣,都是和記的手下敗將,權力和地盤都幾乎沒有了,也就是短時間內這些貴族還能唸著舊情,對舊日的甲兵們提供一些幫助,時間久了當然就不行了,這一點甲兵們自己也明白,但他們又能怎樣,只能今朝有酒今朝醉……

    如果有了出路的話,當然還是奔著好前程踏實向前走比較好,現在的日子雖然舒服,但是個人就知道是不能長久的。

    “訓練時該怎樣就怎樣。”張瀚指示道:“一視同仁,沒必要對他們過苛,但也不必照顧。底下還有一攬子的計畫,也可以讓他們到內衛司去做事,一樣能發揮所長。”

    “是,屬下明白。”

    至此話說的差不多了,張世雄也是吃飽了,起身要告辭。

    “世雄你對台灣的事不太瞭解。”張瀚斟酌著道:“大肆慶祝是我的主張,日後你們就會明白台灣那邊對荷蘭一役的意義有多大了……其遠勝過我們在北方的擴張。將士們不管流血流汗都是為了和記做貢獻,我心中自是一視同仁。而勝利有意義有大有小,台灣一役意義重大,所以慶祝的規格要大一些,非是我不重視在北方浴血奮戰的將士們的辛勞和犧牲,這一層,你要向將士們解釋明白。”

    張世雄悚然而驚,這時候他才明白過來,所謂內情司對軍中將領的監控十分嚴密是怎麼回事了。

    在待從武官任上時,雖然人在中樞,內情和軍情兩司是怎麼運作的對張世雄來說仍然是個迷。這兩個部門只對張瀚負責,在中樞當然也有人手幫著張瀚管理複雜的情報之事,不過究竟是什麼人,平素怎麼做事,整個流程是怎樣的,這秘密就算是張世雄這種當過侍從武官的都不知道,更遑論其它的外人了。

    話一說出來,張世雄就知道是自己部下的抱怨被內情司的人知道了,然後就上報過來,因為事涉要接見的人,所以估計是第一時間送到了張瀚的案頭……估計就是在張世雄等著召見的當口,張瀚才剛剛看過報告。

    對這事兒,張世雄有一些反感,這是明顯的特務政治,但也只能接受……而且張世雄知道也不是要處置自己,要是處置自己眼前這位大人也不會在此前和自己說那麼多。

    張世雄抱拳,請罪道:“是屬下馭下不嚴,請大人重重責罰。”

    “你這不是馭下不嚴。”張瀚沉聲道:“你的部下那麼抱怨,你連一個字的解釋也沒有,說明他說的也是你的心裡話。你自己認識都不清楚,又怎麼能做通你部下的工作?這就是我所說的,軍人要簡單,但不能絕對的簡單。”

    “是!”張世雄這一次把頭低下去了,說道:“屬下見事不明,事非不清。”

    “你能坦率承認也好。”張瀚臉上露出笑容,說道:“孫孝征在此之前也和你一樣的想法,你有這些不滿很正常,我不會因為人的情緒而責罰誰,日久見人心,台灣的事,你們時間久了就明白過來了。至於你那部下,想歸想,當眾說出來就不能沒有懲戒,打二十軍棍不行,你回去之後宣佈將他調到台灣去,去到軍艦上效力,在那邊就知道自己說話有多麼混帳了。”

    張世雄知道這是張瀚顧全他的體面,由軍司直接調走他這個主官臉上難看的很,這個當口也沒有辦法對張瀚說情,這已經算是比較輕的處罰了。

    “好好做。”張瀚對臨行的張世雄道:“明後年可能會對東虜開戰,那才是至關重要的戰事,你的獵騎兵營要好好練,到時候,會有大用!”

    “屬下知道了。”張世雄心中激動,趕緊答應下來。

    ……

    “大司馬,魏公公府邸到了。”

    隨行僕役在大轎旁輕聲提醒,在轎子裡打盹兒的新任兵部尚書兼新上任的遼東經略高第從楞征中醒了過來,他輕輕咳了一聲,轎子已經穩穩的停了下來。

    這裡是東安門外十王府附近的一幢大宅邸,外面是黑漆漆的街道,這巷子裡卻是燈火通風,碩大的燈籠從府邸一頭挑到另外一頭,燈籠上的“魏”字相當的顯眼,遠遠便是叫人知道這是魏公公在宮外的府邸。

    巷子裡到處都是車馬轎子,高第的轎子勉強才擠得進來,在一群轎班的中間空隙處好不容易找得一處空地,停放了下來。

    高第下轎之後,四周的人發覺是一位二品高官,轎伕和車伕們都很自覺的住了嘴,盯著高第和他身上的補服看。

    幾個緋袍大員見是加了本兵大司馬銜的新任遼東經略,也是退後了兩步,由高第先進去。

    聲勢弄的這麼大,雅非高第所願,然而,這一趟又是非來不可的……高第其實並非閹黨,他是在地方上一步一個腳印升上來的,從知縣到布政使,再到巡撫,再任兵部右侍郎,然後轉左侍郎,到了這個時候,這位萬曆十七年就中了進士的科場老前輩已經年過花甲,自覺精力衰頹,而且朝中氛圍不是很好,有識之士要麼去地方,要麼在南京任閒職,或是乾脆致仕了事……高第就是選擇在天啟五年致仕了,為官三十多年,已經感覺相當的疲憊,不想再繼續辛苦下去了。

    然而官身不由人,曾經的國家大員是沒有太多人身自由的,返鄉未及一年,詔書就接二連三的送到高第鄉居之所,辭了三次之後,又有第四道詔書,而且措詞越來越嚴厲,高第知道,朝廷是下定了決心,這一趟的差事,非自己可以推辭了。

    高第是魏忠賢等人強行推舉上去,又是魏忠賢示意來自己府邸拜見,魏府門政並沒有為難,直接放了他進來。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18:16
第一千二百三十六章 會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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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府門房就是一般人家的大花廳似的感覺,入眼看去都是緋袍大員,或是朝中侍郎京卿,或是外放的巡撫道員,四品黃堂雖是緋袍,卻也進不得這樣的花廳內等候。

    廳中各官自有一種傲氣,談論起來也多是讚頌之語。

    高第這才知道,廳中頗有一些認了魏忠賢為乾爹或是干爺爺的官員。

    甚至攀附不上魏忠賢,就攀附王體乾等權閹的,或是攀附許顯純等人。

    有個兵備道說道:“為何不去奉承首輔大人,下官感覺首輔大人也是與魏公公極親近的。”

    一個參政面露不屑之色,冷冷的道:“內閣的閣老們當然也攀附魏公公,否則哪有立足之處。然而魏公公只是用他們,並非信他們,真正信的還是許大人等人,我等豈可捨近求遠。”

    眾官無不贊同,均道這參政所言極是。

    高第也知道魏忠賢有一幫相當忠誠的心腹黨羽,以王體乾,田爾耕和許顯純等人為代表,這些人要麼是太監,要麼是錦衣衛堂上官,都不是經科舉得官的文官。

    在魏忠賢的核心權力圈裡,這些非主流的太監和武職官員才是其最信任的心腹,至於顧秉謙和魏廣微等文官大佬,原本就有自己的利益圈子,比如原本就是三黨成員,他們投靠魏忠賢除了是被東林黨逼迫的無路可走之外另外的考慮就是為自己謀求更多的利益,他們當然是視魏忠賢為共主,然而共主之外也是有自己的利益小圈子,比如出身浙黨的徐大化,除了效忠魏忠賢外也別有心思,前一陣就想勸魏忠賢將方從哲請回來,其心思相當詭異,這種事情也使魏忠賢深刻明白,文官各有心思,辦事還頗多顧忌,真正能靠的住辦事還得力的還是得宮中依附自己的太監,還有在外掌握錦衣衛的武臣。

    對這些來求見的外官來說,去找顧大佛還不如找許顯純,對後者來說只要捧著銀子上門就一定替他們做事,不像內閣的閣老們還要講究個形象,吃相不能太難看。

    高第並不出聲,然而內心感覺一陣悲涼。

    什麼時候大明的官員成這般模樣了?

    高第為秀才時,大明是高拱當政,高大鬍子為人持正,行事急燥,辦事的風格是公正之外又兼有酷厲的風格,所以官風吏風相當的整肅,人們都畏懼嚴剛急燥的高閣老。

    那時候是隆慶天子當位,海禁早就廢馳,湧進的白銀漸漸增多,民間漸漸富裕,人們的收入增加,又沒有嚴重的通貨膨脹,百姓的日子相當好過……高第猶記得,自己家中並不寬裕,有時候會到城中當力夫,一天下來雖然疲憊不堪但好歹能賺四五十文錢,當時一斤豬肉不過十餘文錢,回家路上他會買半斤豬肉卷餅,大口嚼吃著慢慢走回家去,路遇知縣的儀仗時趕賢避讓在道路旁邊,心中充滿著對官員的敬畏和嚮往。

    那時的官員,做事認真,行事有章法規矩,大明的文官體系已經建立完全,在實際上掌握了國家大政,太監被扼制住了,勳戚不能過問政事,就連高高在上的隆慶天子也只是垂拱而治,於政務其實沒有太多主見,將政務盡數託付給宰輔大臣之手。

    說白了就是隆慶天子心中有數,自己雖是天子,但成長於深宮和王府,繼位為天子只是他的血脈而非能力,和高拱這些在科舉考試千軍萬馬中殺出來又得居高位的聰明人相比,天子除了血脈之外並無所長,既然自己能力遠不及這些得力的大臣,又何必與臣下爭權奪利?

    隆慶天子治下雖只數年,大明卻是真正有中興之相,群臣安居於位,上下政令通暢順達,民間富裕安定,自隆慶二年之後,由於朝廷舉措得法,北虜不得再侵入長城之內,南無倭患北無虜騎,天下安然,四海平靖,可稱是大明的黃金時期。

    生於嘉靖,長於隆慶的高第,在其少年和青年時期留下了足夠的美好回憶,就是後來萬曆早期時,先有張居正,後有張四維,王錫爵,申時行,都是強勢而有能力的首輔,或有私心不同,比如張四維配合萬曆清算張居正,申時行和王錫爵過於照顧江南士紳的利益,然而在萬曆十五年之前,大明仍然是蒸蒸日上,天子曾經步行數十里祈雨,當時高第是在京師讀書等待春闈的舉人,親眼看到略顯肥胖的皇帝在數十萬軍民百姓的圍觀之下自御道一直走到南郊天壇,那時候的軍心民氣,真的是沸騰到了一個頂點。

    萬曆十七年時,高第考中了進士,似乎就是從那之後大明開始走下坡了。

    時至今日,高第已經感覺自己並不是身在大明,眼前的這些朝官也並非是自己的同僚了。

    “高大人請。”

    一個小火者走過來,伸手肅了一下,請高第往內裡去。

    眾官這才知道眼前這似乎精力不濟有些耳背,不參加眾人話語討論的老頭兒就是新上任的遼東經略,這才都忙不迭的站起身來,向高第拱手問好。

    “有些話,還是不要輕易說出口。”高第看向一個剛剛嚷著要拜許顯純為乾爹的兵備道,微笑著道:“還是要稍留一些體面。”

    兵備道一臉的不以為然,草率的拱手敷衍道:“是,下官多謝大司馬教誨。”

    高第一嘆,隨人走進去拜見魏忠賢。

    書房之中,魏忠賢穿著大紅蟒服等著,太監似乎最鍾愛此服,像在京武職官喜歡穿麒麟補服一樣,太監最喜歡的就是這一身大紅蟒服。

    “見過廠公。”

    高第走上前去,躬身拜揖行禮,並沒有跪下。

    近來侍郎一級的文官見魏忠賢已經都是跪拜行禮了,一些勳戚和武官見了魏忠賢都是跪拜行禮,文官之中侍郎以下也全部是跪禮,只有侍郎以上還算是保持著文官的尊嚴。

    “高大人請坐。”魏忠賢輕輕瞟了高第一眼,感覺這是一個比較傳統的老資歷的文官官僚,自以為是,有一些自尊和傲氣,但由於經歷了太多,已過花甲之年,行事有較多的顧慮,不需費太大力氣就能壓住此人。

    “高大人臨行之前,咱請老大人過來,主要還是想聽聽老大人上任之後,如何處理遼東諸軍務之事?”

    高第坦然言道:“目前還沒有明確的定論,孫閣部在遼西數年,虜情尚算安穩,為穩妥計,下官打算蕭規曹隨,不做大的改動。”

    魏忠賢慢吞吞的道:“總要有所更張才是。不瞞高大人說,咱對遼西的局面還是相當不滿意的。”

    “請公公直言。”

    “你看,遼西用銀最多時是近五百萬一年,經過這一年多來的裁減,調走了數萬客兵,減輕了不少軍餉轉運的壓力,就算如此也還是有一年三百多萬的開銷,朝廷前兩年歲入不過八百萬銀,遼西一地就用了五百萬。現在一年說是有千萬了,遼西還是要拿去近一半,加上九邊用銀,朝廷百官俸祿開銷,宮中用度,軍餉開銷如此浩大,寧無憂乎?”

    魏忠賢居然拽了句文,深知其底細不過識得幾個字的高第也是暗覺好笑。

    “還請公公示下。”高第雖心鄙其人,但知道遼西戰守大計還是眼前這太監可一言而決,自己並非其門徒,並非事事要聽從其意見,然而從現實角度考慮,還是聽聽魏忠賢怎麼說是好。

    “高大人可知王在晉之說?”

    “公公是說建立重關,棄守錦州右屯前屯寧遠,只守山海重關,充實薊鎮之法?”

    “是!”魏忠賢聲調增高,顯得有些尖利,這時他才顯示出自己象閹人的一面,否則其相貌堂堂,下巴趣青,似有鬍鬚,加上身形高大,踞坐於上,像極了位極人臣的閣部大臣,而不是提督東廠太監。

    “此法下官也曾聽聞過,並有所考慮。”高第言道:“若論節省軍餉軍需,則此法最好,只需勁兵守備重關,關外數百里地方無需修城建堡,也無需轉運大軍糧餉,一年最少能省二百萬軍資,節省之財賦可以充實薊鎮……老實說,下官是贊同王在晉所說。”

    “現在可行得否?”

    “現在行不得了。”高第道:“孫閣部這三年來用銀千萬,修城八,堡六十多,復地二百多里,收攏遼民數十萬人,墾地數十萬畝,練兵十餘萬,以寧遠和錦州為兩大防禦核心,山海關成為內鎮關門,以覺華島為儲糧地,數十萬石糧和大量白銀物資放在島上,大船數百小船兩千餘艘……下官的意思是朝廷已經付出這麼多,軍民百姓亦習慣朝廷收復遼土的做法,如果此時倡言放棄,不說天下百姓騷然,便是朝官也絕大多數不會贊同,皇上也定然會大為不滿。”

    魏忠賢嘆一口氣,高第說的別的事也就算了,什麼官心民心,魏忠賢已經看明白了,在絕對的強權面前那些都只能算個屁。神宗顯皇帝還是不夠狠,蘇州人一鬧就沒有辦法,可是他魏忠賢絕不會如此,去蘇州抓捕人犯也有人鬧事,最後還是抓了蘇州的官員,並且把鬧事的領頭人全處斬了。

    權力就是要用,手握權力卻不敢用,那要權力又何用?

    魏忠賢真正在意的是天啟皇帝的想法,任用高第這種不是閹員成員的大員當經略,皇帝直接就允准了,可見高第的能力和經歷皇上也是認可的。和其皇祖萬曆皇帝一樣,天啟皇帝對尋常政務經常就是順耳一聽,然後便說:“廠臣酌情辦去,然後復朕知道。”

    政務正常就是交給魏忠賢去辦了,除非是軍國大事,特別是遼東經略一職,魏忠賢多少次上竄下跳,半年前就想換掉孫承宗以安自己之心,時隔這麼久才真正成功,種種細節顯示,天啟皇帝對孫承宗在遼西的種種舉措還是滿意的。唯一不滿和懷疑之處就是遼西明軍的能力,到目前為止建虜並未大舉進攻過,遼西明軍諸營是不是真的能通過嚴峻的考驗,現在還難說的很。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18:17
第一千二百三十七章 公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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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能在此時主動後撤,用王在晉之計,這樣財賦方面能省下最少二百萬一年,而且不必擔心關外隨時會被建虜攻擊,有重關為守,建虜根本攻不進來……現在不比當年了,各城都有紅夷大炮駐守,魏忠賢知道那火炮,京師這邊有試放,打放時地動山搖……

    再充實一下薊鎮,遼鎮故地丟就丟了吧,以後大明國力強還能拿回來,國力不強就和建虜耗,反正關外苦寒之地,百姓也流散的差不多了,不信建虜還能經營好,用殘破之地和大明爭鋒。

    可惜再好的辦法也不能用……魏忠賢的性格也是相當的有韌性,他想了想,對高第道:“高大人,就算不能盡撤關外藩籬,但守中御外,內實外虛總不會錯的。”

    高第對此也相當贊同,主要是現在的局面和去年也不一樣了。去年朝廷在前屯右屯大凌河錦州一帶駐有重兵,總兵就有五六個,將領的家丁加起來都過萬人,加上宣大薊鎮九邊重鎮的精銳在,都是老兵和戰兵,雖是客兵戰力會有所降低,但事實證明精銳內丁的戰鬥力是普通營兵沒有辦法比的……柳河之戰,鐵騎營的新兵被幾十個建虜趁夜伏擊一下,整個隊伍就全亂了,而援助十三山之戰,各將領的內丁可是和建虜的精銳馬甲正面相抗,兩者相差很遠,說明內丁比起建虜白甲可能略有不如,但對著其馬甲和步甲,總歸是有一戰之力。

    現在因為這半年多來一直不停的裁撤客兵,各處已經都是遼鎮兵馬駐守,九成都是未經歷過實戰的新兵,只有祖大壽和趙率教等人麾下有一些精銳,人數極少,這種情形之下,不要說再謀廣寧和主動出擊了,柳河之敗充分說明了遼鎮新兵的戰力相當低下,沒有幾年時間的錘煉是當不得大用的,既然如此,魏忠賢的建議是相當明智和正確的。

    高第坐著欠了欠身,拱手道:“公公之意下官明白了,到了遼西之後就會著手進行。”

    “寧遠和覺華都很要緊,特別是覺華,各種物資俱多,需要多加小心。”

    “下官明白。”

    “那便好。”

    魏忠賢也沒有太多的話了,他很忙,如果不是高第是新任遼東經略,身負要職,他是沒有空專門從宮裡出來一趟來接見此人的。外面門房裡候見的幾十個官員他就沒有空見,只能叫他們空等。

    “高大人一定要記住。”高第臨行之際,魏忠賢森然道:“所謂治大國如烹小鮮,遼東於大明十分要緊,有所展佈,亦要小心謹慎,切勿操切,給虜騎可乘之機。若誤事,恐老大人很難善了。”

    高第雖覺魏忠賢說的話刺耳,但想想也知道魏忠賢這時候說這話反是好意……從楊鎬到熊廷弼和王化貞等人,要麼下獄要麼論死斬首,傳首九邊。都是經略或遼東巡撫任上出的事,兵凶戰危,雖然到遼東任職權力很大,名望極高,可謂督撫中最受重視的疆職,孫承宗以內閣大學士為遼東經略更是開創了大學士到地方任職的先例……此前有過楊一清由大學士任三邊總制,但楊一清那是退出了閣職之後又任地方守土大吏之職,為時人所譏評,認為是拉低了大學士的身份,自楊一清之後就再也沒有大學士到地方任職了。

    孫承宗以大學士之尊經略遼東,舉朝無人認為不妥,也是因為建虜帶來的邊患已經到了所有人都認為可以威脅到大明京師的程度了,在這種局面之下,大學士之尊主持遼東經略才會運轉如意,地方上文武都對經略之令凜然而遵,不像此前,熊廷弼與王化貞督撫不和,彼此牽扯,將廣寧輕易葬送掉了,自己也沒落個好下場。

    至於袁應泰等督撫則是喪命遼東,要麼自殺,要麼被俘不降而被殺,屈指數數,自東虜事起之後,經略巡撫級文官就折損多員,至於普通的文官損失就更大了,武將來說,總兵一級的損失十餘人,從總兵以下到千總以上,武將損失數百人之多,整個遼鎮除了遼西的將門之外,幾乎是損失殆盡了。

    一旦高第有什麼不妥之處,要麼死於敵手,要麼也容易被大明這邊逮拿,高第身後可沒有什麼硬靠山,不像王化貞還有東林黨人在拚命援救,若是弄成廣寧那樣的局面,傳首九邊也是必然之事。

    一念及此,高第叉手為禮,很客氣的說道:“多謝魏公公提點。”

    “高大人早些上任吧。”這個時候魏忠賢露出黨爭本色,面色陰沉的道:“時間久了怕生出什麼不該有的變故來。”

    高第對閹黨與東林的黨爭毫無興趣,在他看來兩邊都不是好鳥,一邊毫無節操可言,另一邊全身上下都是節操,除了節操之外就是屁也沒有了。

    象高第這種從萬曆初年風氣尚正年代過來的老官僚,最看不起的就是除了涮聲望之外再不能做事的官員,在萬曆初年時由於高拱和張居正等人,加上考成法的威力,官員間風氣很正,什麼事都是假的,認真做事才會得到稱許。

    現在則是反過來了,多少兢兢業業做事的官員落得個默默無聞,那些賣嘴皮子的清流反而了主流,一個國家不能沒有敢發聲的清流,但如果一個國家沒有幾個做實事的,全部是賣嘴皮的清流,那也不是很妙吧?

    高第對哪一邊都談不上支持,此番出山也是想替大明做些事情……孫承宗去職之後看起來一時間朝廷根本找不到合適的人選了。

    待高第告辭出門之後,魏忠賢召來新任左都督的外甥傅應星,錦衣衛指揮掌南鎮撫司事侄兒魏良卿,這兩人都是魏忠賢的晚輩,人還算機靈,魏忠賢真正最信任的就是這兩人,除了這兩個晚輩外,還有魏志德等魏家的人也被授給武職官位,但彼輩都是鄉間老農,不論是外貌還是學識都是死狗推不上牆,晚輩們還算年輕,帶在身邊給他們一些歷練,將來就算自己在宮中失勢了,好歹能有個養老的人……就算將來沒辦法當成倚仗,現在好歹也能幫著做一些隱秘事情,比那些外人要可信的多。

    待傅應星和魏良卿兩人進來,崔呈秀和許顯純兩人也進來了。

    魏忠賢和侄兒外甥說著閒話,許顯純將近來辦的案子一一稟報給魏忠賢知道。

    魏良卿不住點頭,他執掌南鎮撫司,負責監視錦衣衛內部的行事,許顯純對魏良卿十分恭敬,口稱乾爹,日常的贄敬很多,所以魏良卿很喜歡這個錦衣衛指揮,對許顯純的報告,魏良卿向來都是很支持讚賞的態度。

    “寧安大長公主之子李承恩已經招供,其盜竊乘輿物品諸事確實為真,應該是大不敬的罪名,刑部和大理寺擬斬,其可能畏懼國法,已經自經死了。”

    許顯純笑眯眯的道:“遺下官莊三萬多畝,下官已經著人將那些莊子的田畝和佃農都清點清楚,委了管莊的人,每秋時送子粒銀到府上來,絕不會敢誤事的。”

    “哦,這事做的好。”魏忠賢點了點頭,意思很是讚許。

    魏良卿冷笑道:“一個故長公主的兒子,沒個爵位,也敢佔著幾萬畝地。叫他投獻還敢口出狂言,公主的兒子怎樣,還不是叫咱們給收拾了。”

    傅應星也笑道:“歷來就是這樣的,一朝有一朝的權貴,就像海浪一樣,前頭的浪歇了,也就該後浪佔便宜了。死霸著不放的,不妨叫他們看看李承恩的下場。”

    京師附近到幾個直隸府的田畝,只要是三百里內的良田,不是皇莊就是各勳貴太監家裡的地了,太監的地保不了太久,一般都是隨著主人的身故而被其餘的勳貴吞併。勳貴的田畝都是世代相傳,只會越來越多,太監得勢了想要地,當然不會找小民搜括了,小民雖然好欺負,但這麼多年下來都是些邊角料了,大塊的田畝和好田都被勳貴給瓜分了,太監要地就只能找勳貴去搶。

    “咱家也不能不過日子。”魏忠賢感慨了一句,對許顯純又道:“這幾萬畝地一年出息是多少啊?”

    “一年有六千到八千兩吧,還有一些土物土產什麼的,不值幾個,只是莊農的心意。”

    崔呈秀道:“大官要是嫌少,不妨加些田租上來。”

    “呵呵,咱家也是苦出身,就不要為難他們了。”魏忠賢笑了兩聲,說道:“楊麟那廝不是想當遼鎮總兵官?”

    “是啊。”許顯純和魏良卿對視一眼,楊麟現在是署理遼鎮總兵,馬如龍被抓之後遼鎮總兵一時半會並沒有定下來,楊麟走了魏良卿的門路,已經送了一萬兩銀子,並且許諾成事之後再給一萬。

    “公價”,也就是給魏忠賢的銀子是三萬兩,也就是說楊麟想得這個遼鎮總兵的位子最少得花五萬。

    還得打點兵部走應走的流程,估計六萬兩差不多能拿下來這個職位。

    要是一般的總兵,多半是不需要花錢的,除非是幾個強力的將門互相爭奪總兵位子,不然的話循資歷選將,朝廷都有一定之規,資歷不到或實力不強,就算想花錢買也很難坐穩。

    不好的例子就是大同總兵王朴,其是商人世家出門,根本沒有過硬的實力,花錢買的總兵官職位,在援助錦州之戰時率先逃跑,結果和他一起跑的吳三桂等人屁事沒有,他這種買的總兵就被推出來斬首示眾,以謝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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