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明1617 作者:淡墨青衫(連載中)

 
uuuuuuuuuu 2015-8-18 16:37:5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63 353811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18:08
第一千二百一十八章 台北

    宋克感動的熱淚盈眶,這些天可是被李平之給欺負慘了,行軍司上下也全是唱黑臉的,吃的飯不是過咸就是過辣,廚子都是黑著臉把飯盆往桌上一扔,睡的地方也是破破爛的……荷蘭人在島上轉了幾天已經是門清,台灣這邊的房舍全是新建的,用工用料都十分考究,他們住的地方連屯堡的豬圈也不如,後來才知道是當年顏思齊立的寨子,是給島上的小學校裡的學生看的,先民立寨時有多不容易,是一個憶苦思甜的教育基地……

    倒是沒想到這個和記的大人物這般和氣,宋克等人感激之時,馬車卻是走的飛快,很快就上了東西大道,往前一路飛奔,等抵達港口區時,已經成了一個小甲蟲般的大小。

    上船的陸軍早就已經都在帆漿船上就位了,在宋克等人的距離來看,只能看到一團團的士兵安穩的坐在船上,排成了一個個小的方陣。

    接著就是孫敬亭上大船,蓋倫船被小船拖出港,升帆調整方位,折騰了一會之後,主帆吃風鼓起來,大船在海面上開始向北方劃動起來。

    “啊,”宋克發出了一聲意義不明的低呼,他道:“果然是去台北了。”

    一個荷蘭人幸災樂禍的道:“這一下西班牙人有難了。”

    宋克瞪了這人一眼,說道:“和記的這些士兵,遲早有一天會往大員去。”

    眾人一下子就都鬱悶了……誰說不是?在和記這邊的幾天,處處感覺到一股蓬勃向上的力量,從農夫到工人,到造炮的技師,軍官,士兵,海員,每個層面都是有欣欣向榮之感,這種向上的力量和內聚力令人膽顫心驚,特別是儲存的那大量的木頭,更是能令人感受到和記造軍艦組建大艦隊的決心和能力。

    台灣的大木砍伐不易,宋克簡直不想知道這些木頭從哪裡來的,光是從木頭和大片烘房的細節來看,和記在台灣島上的力量只是冰山一角,更深的東西還藏在海面底下。宋克當然不會認為和記的力量會超過荷蘭國的國力,但他身後也就只是一個公司啊……荷屬東印度公司又不代表整個荷蘭,也就是國內十幾個有力量的人組出來的一個搶佔殖民地和財富,同時用貿易手段來賺錢的公司,公司的力量當然不止在亞洲,但說白了主要力量也就是亞洲,要不怎麼叫東印度公司?

    這一次巴巴的來求和,還不是因為不知道公司的高層會不會願意拿出大量財富來堅持打下去,這才有宋克的求和之舉麼,要不然憑什麼他們眼巴巴的在這裡受罪……

    “不管怎麼樣,我們先搞定眼前的事吧。”宋克晃晃腦袋,把腦子裡無謂的想法甩掉,他有一種預感,今天發生在西班牙人身上的事,可能在不久之後,會照樣發生在荷蘭人身上。

    這個總督職位,還是早點辭掉的好。

    ……

    海風再次吹拂在臉上,有一種熟悉的腥咸感覺。

    孫敬亭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熟悉這種味道,看看頭頂盤旋飛舞的海鷗,船首處來迴游動的海豚,恍惚之間,似乎是自己已經在船上呆了一輩子,已經是一個老水手了。

    同來之人,王鄣和王敬忠等人已經留在台灣,算是天水一方了。這些人很可能就此留在台灣,或是軍司會調一些新人過來,調走一些老人,但調動人數不會太多,台灣這邊的情況較為特殊,不像陸軍,在哪裡都是一樣打仗,這邊的軍官和士兵需要學習和熟悉海戰,在這個時代算是有技術的高精尖兵種,海軍陸戰營,遲早會成為陸戰團甚至陸戰師,替和記搶下更多的海島,更大的地盤。

    很多遼東大同宣府山西陝西各軍鎮出身的北方軍人,可能一輩子都要留在台灣,替和記開疆拓土了。

    這樣也很好……孫敬亭自失一笑,在台灣不到十天,他也是喜歡上了這個另稱東蕃島的大島,不論是景色還是氣候都相當宜人。

    漠北也有很多景色殊絕的地方,但那是另外一種美,與海島上的這種碧海藍天,水天一色的景色多有不同,相比一望無際的草原,孫敬亭更喜歡海天一色。

    “開火了?”

    耳邊傳來隆隆炮火聲響,孫敬亭走到舷邊,看向側前方。

    四艘帆漿船橫在一片簡陋的港口區,炮彈先是打在白沙構成的沙灘上,岸邊有不少人沒頭蒼蠅一樣的亂跑……這個時代的消息傳遞是很緩慢的,中荷一戰打完才幾天,西班牙人壓根還沒有收到消息,當然也不會有所警惕,所以當艦隊襲來,壓根毫無準備,一輪炮打下來,港口到海灘之上的人全都蒙了,棧橋處有兩艘帆船正在裝貨,頓時成了集火的靶子,打完沙灘岸邊兩輪炮後,剩下的炮彈全涮在那兩艘船上,幾輪火炮打過之後,船身上已經處處炸裂,眼看就要被擊沉的感覺。

    這打固定靶和海戰不同,幾乎每輪火炮都能準確的命中目標,這樣再涮兩輪,那兩艘西班牙大帆船非得被擊沉不可。

    就算這樣也好不到哪去,側舷處已經到處有進水口了,一群西班牙水手奮不顧身的在修補漏洞……不補也不行啊,不補就連自己都一起沉下去了。

    接著就可以看到兩艘船上同時有白旗打了出來,有西班牙人冒死跑到甲板上頭,拚命揮動著旗幟。

    天成衛號的甲板上發出一陣噓聲……相比荷蘭人,這些西班牙人也太沒有節操和血勇了吧,這才打幾輪炮,直接就投降了。

    既然對方投降,帆漿船就把炮火往前延伸了過去,海灘上炮彈橫飛,人仰馬翻,打了幾輪後,除了倒霉鬼被炮彈擊中死在岸邊之外,剩下的已經跑的不見蹤影了。

    孫敬亭也是看的瞠目結舌,看完了對荷蘭人的戰爭,眼前這一場還真是涮新下限。

    一個海軍軍官忍著笑道:“好教孫大人知道,西班牙人已經失了尚武之心,多半就是一群商人帶著水手,發財有份,打土著也還行,已經打不了硬仗了。要不然他們也想要台灣,荷蘭人來了,他們連個屁也沒敢放,更不要說想著辦法要過來打一仗了。”

    西班牙人其實是最老牌的殖民者,但並沒有成就全球帝國的偉業,可能是和民族性有關,也多半和國內的政治情形有關。

    迄今為止,其國內還是一個相對保守和君權至上的國度,天主教的保護國,國內封閉保護,內鬥嚴重,在歐洲也經常與列強紛爭,這也都嚴重削弱了其在海上的力量。雖然西班牙有機會成為日不落帝國那樣的全球帝國,但輝煌不到百年就已經開始走下坡,現在更是被荷蘭和英國這樣的後起之秀給超過了,和其一起淪落下去的是葡萄牙,兩國是開風氣最早,也算是難兄難弟了。

    “這樣看來呂宋可期。”孫敬亭微微一笑,眼中滿是期待之色。

    荷蘭人,西班牙人,乃至葡萄牙人,按常威的想法會給他們留一些貿易據點和立腳點,但重要的幾個點一定要拿下來,比如呂宋和巴達維亞這兩個重要的點,保住平戶,加深和李國助的關係,拉進和記的體系裡來,這樣台灣,日本,耶城,馬尼拉,形成了一個龐大的內部貿易圈,光是這幾個地方的貿易收益就達幾百萬兩,加上給歐洲人留的地盤和對歐洲的貿易利益,加上對中國海商的徵稅……平安狀其實就是稅,大明不收,和記當然就笑納了。

    幾樣相加,順利的話,十年之內可以達到收益千萬以上!

    常威估計是三年內達到六百萬以上,孫敬亭反而更樂觀些。

    這也不奇怪,常威是台灣的主事人,總要預先留點余量,不然的話牛皮吹出去了辦不到,是台灣行軍司上下沒臉。

    而以孫敬亭從眼中看到的事實來看,海上果然是黃金鋪成的水道,大明皇帝拿最賺錢的東西拋在腦後,一天到晚和那些土裡刨食和做小買賣的國內商人較勁,卻把海貿這最大一塊任由江南和福建廣州的士紳豪商來瓜分,最後落到一家一姓的手裡,論說起來,明朝的管理水平,真的是比兩宋天差地遠,在掠奪民間財富這種事上,趙家比朱家要強一百條街啊。

    帆漿船慢慢靠近岸邊,放下小艇,幾個中隊的士兵先劃小船上岸,控制了棧橋和海岸,兩艘商船上的人被押下來,抱頭跪在一邊,幾個士兵拿著長繩把他們都捆上了。

    兩艘帆漿船慢慢靠近海岸,士兵們從淺水中上岸,另外兩艘靠在棧橋上,更多的士兵從棧橋上走下來。

    所有上岸的陸軍將士開始在軍官和軍士們的提調下列陣,沒有戰兵也沒有長槍手,也沒有騎兵,所有的火槍手在軍官們此起彼伏的命令下開始上刺刀,刺刀在火槍前端的套管處用力一卡,就是與火槍連在了一起,海灘上立刻寒光耀眼。

    孫敬亭輕輕拍手,看了很多次,還是喜歡眼前這場面,如此軍容軍威,壯哉!

    幾艘船的船頭都用了滑輪,六門四磅炮和十幾門虎蹲炮被放了下去,出兵的是整個營,營指揮盧大富,重型火器其實不止這些,但從海上臨時搬運不易,再說也夠用了……現在西班牙人在台北估計也就是三百多人,一個營光士兵就六百多人,加上這麼多重型火器,只能是橫掃的局面,不會有其它結果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18:08
第一千二百一十九章 對陣

    “末將率部出戰,祝孫大人一路順風!”

    盧大富是個伶俐人,這個時候還不肯失禮,率部在岸邊整隊完畢之後就是打了個敬禮,高聲向遠處的天成衛號上的孫敬亭敬禮送行。

    孫敬亭沒有答聲,他可沒有武夫那樣的十足中氣,只是笑著揮了揮手,天成衛號至此完成了觀察任務,所有人都很開心,又俘虜了兩艘商船,不大也不小,正好補上新平堡號被擊沉的空缺,和記雖在造船不假,但現在優先造的就是戰艦,只有偶爾才會調派人手造一下商船,以前是被封鎖還不覺得,現在荷蘭人都上門求和了,眼看就能恢復貿易和商道,這個時候就嫌商船不夠用了……人心就是這樣不足,前一陣就擔心軍艦不夠多,現在又嫌軍艦多商船少,軍艦也能當商船使,不過裝的貨比商船要少多,今天別的不說,光是兩艘商船和那些貨物到手,就是相當值得了。

    “調整主帆。”鄭芝龍要參加談判沒有過來,主事的是鄭芝虎,鄭家諸兄弟此人才具相當平常,不過也還知道奉迎,當下對著孫敬亭道:“孫大人放心,天成衛號的速度快,船身新,咱們一路吃風北上,沒多少日子就到天津了。”

    鄭芝龍又補了一句,笑著道:“想來大人也想家了。”

    孫敬亭呵呵一笑,算來出門還不到兩個月,不過也確實是想家了,而且軍令司一攤子事,也不知道現在怎樣了。

    對俄羅斯人的第二次大規模貿易的情形如何?

    日後是否會形成大規模貿易的常態,形成良性的持久貿易?

    口內商人是否大規模的成群結隊前往?

    徵稅的情形如何,是否順利?

    眼前風景不變,孫敬亭已經無心欣賞了。

    ……

    “開炮!”

    幾門四磅炮和十幾門虎蹲炮都擺開在側翼,眼前的營區相隔不到百步,等於是拿著火炮架在了敵人臉上,這一仗打的不要太隨意,盧大富臉上也是一臉的輕鬆。

    六百多人分成四個連級方陣,隊伍相當密集,原本留給長槍方陣的地方被取消了,火銃手們的站位更密集了,也沒有後退裝填的通道……沒有人掩護怎麼後退,只能用三段輪射之法,就地裝填。

    火炮則是完全集中使用,如果是大規模會戰,和記的火炮體系會更加豐富,層次更分明,有遠戰大型口徑火炮,中近程火炮,完全的近程火炮,比如佛郎機和虎蹲炮,鉛子有效殺傷也就六十步,近的不能再近程了。

    盧大富看看炮子蓬勃而出,打的營門處的西班牙人鬼哭狼嚎,四磅炮也是正經的野戰火炮,炮彈呼嘯而出,相隔這麼近,一炮過去真的是一片糜爛,木製的柵欄圍牆被幾炮轟擊過去就是倒下一大片,連帶著砸開一大片的守兵,滿天都是蓬勃的血雨和人的斷臂殘肢。

    “聽說火器局在研究一種新炮彈。”盧大富右手按在腰眼上,頗有點英姿勃發的感覺,他對自己的副手道:“可以用引信燃燒,擊發過後再自行炸開。”

    見副手有些懵懵懂懂的樣子,盧大富笑罵道:“蠢貨,還沒想明白?這樣就是更大威力的霰彈,在殺傷人員上可是比實心彈強多了!”

    四磅炮到六磅炮,九磅炮,十二磅炮,都是戰場上野戰火炮,屬於陸軍的大殺器。至於攻城炮也就是十二磅炮,沒有更大口徑的。

    造出五六千斤的火炮,一天走不到二十里地,地勢崎嶇的地方就上不去了,何苦來?

    以這些野戰火炮的威力,打出來的實心彈在近程殺傷力是不如佛郎機這種專門打霰彈的近程火炮,畢竟一發出去就是無數飛濺的碎片,對人員的殺傷也就可想而知。

    這是火炮發展的必經之路,從早期的霰彈到實心彈是一個進步,從實心彈再到霰彈,又是另一次跨越,等到膛線和後膛炮加上火藥技術的進步,也是一個逐步發展的過程。

    值得一提的就是這事和張瀚沒關係,完全是火器局那幫工匠自己在搗騰,現在風聲都傳出來,估計距離成功也不遠了。

    副手心說這事我能不知道?還不是叫你過過癮?嘴上卻不敢說,連忙討教,等盧大富宣講完畢,才又小不言的奉承了幾句,還好都不是太過份,和記軍官團隊還是很質樸無華的,拍馬屁都不怎麼用心……

    幾輪炮擊一過,盧大富手中小旗一揮,四個方陣擺開橫陣,在整齊的鼓點聲中,往著前方邁步前進。

    西班牙人在台北只有一個較小的基地,也就是中轉倉儲區和補給基地,畢竟主要是以福建商路為主,江南商船過來的也多,但那是中國船,和西班牙人自己無關。

    在火炮猛烈的轟擊之中,原本就不多的守備軍人早就一團混亂了,再看到方陣在鼓點聲中緩步前行,邁過那些死人和柵欄,向著內部前行時,不少西班牙人的精神都已經跨了,到處是亂跑的人和陣陣慘叫,地上滿是重傷不能動的傷員,輕傷的咬著牙跟著別人亂跑,多半人都想著躲避,最少先藏一下,這是人在彈雨之下的正常反應,也不能說西班牙人過於懦弱。

    而且西班牙人也是有亮點的,有幾十人在幾個軍官的帶領下集合到一起了。

    中間長槍手,兩側火槍手,隊列整齊,步伐堅定,在銅哨聲中,向著對面迎戰過來。

    盧大富見狀道:“怪不得大人多次說過,咱們和記商團兵的方陣參考了西班牙方陣和戚少保練兵佈陣的成法,現在看來大人所言不虛。”

    副手這一次就不附合了,冷笑著道:“他們這算什麼,陣法哪有咱們的好?大人英明天授,拿來的東西改一下就是咱們自己的,而且比原本的要好的多。”

    盧大富也覺得自己失言,不過眼前的這方陣實在是和商團軍的方陣太像了,細節上當然有很多不同,但明顯能看出來師出同門。

    在和記軍官驚奇的同時,對面的西班牙人就只有震驚了。

    對面的明軍和他們知道的明朝軍隊實在太不相同了,沒有過多的旗幟也沒有那種喧鬧的旗鼓,更沒有破爛的戰襖和單薄的綿甲,也沒有那些混雜到可笑的刀槍劍戟,就是簡簡單單的火槍配上明晃晃的刺刀。

    更叫他們驚奇的就是那邁步前來的陣列,雖然方陣略有不同,但根底上還是和歐洲流行的方陣基本相同的。

    西班牙人倒真不知道,和記的方陣原本就是來源於張瀚照抄的西班牙大方陣,當然現在已經根據實際情形進行了多次修改,和記自己的人心裡有數,他們可就不知道了。畢竟在這個時代也是歐洲軍事學說和實戰能力突飛猛進的時代,歐洲還有瑞士方陣,瑞典方陣,法國人也有方陣,英國人也不是蠢貨,戰艦上擺陣齊射老實說還是英國人發明的,張瀚又可恥的剽竊了一把。

    奇怪歸奇怪,兩邊還是要對上了,原本就相隔百步,往前走了兩通鼓點,和記先停住,開始做射擊前的準備。

    西班牙人幾乎人人流汗,天氣不是太熱了,卻都是汗透重衣。

    當著幾百人的四個龐大方陣,看著成片的火槍指向自己,還有那耀眼的銳利刺刀,心再大的悍勇之輩也不能不害怕,再勇敢的人只要不是瘋子還是怕死的,這些人能夠集中到一起已經是了不起的壯舉和好漢子了,換個角度來說,現在的大明一百多萬軍人,恐怕也未必能挑出多少象眼前這樣當著無可抵抗之敵還奮起反抗的。

    “砰,砰砰……”

    西班牙人倉促之間,搶先開火了。

    火炮威脅太大,不趁著距離近火炮不開火的時間打上兩輪,怕是一會連開火的機會也沒有了。

    火槍的響聲中,和記陣列有十餘人被打中了,翻倒在地上,有人直接身死,有人重傷,也有輕傷的,都是躺在地上低聲呻吟著。

    “上帝保佑,趕緊裝填……”

    效果還算不錯,西班牙的指揮軍官嘴唇顫抖著命令部下們趕緊再裝填,趁著對方還在擺開的時候多打兩輪。

    “快裝填。”指揮官聲嘶力竭的叫道:“中國人懦弱,再打一輪沒準就會棄槍逃跑!”

    士兵們手上的動作果然又快起來,通條通槍管的聲音嘩嘩響成一片。

    更多的西班牙人見狀趕了過來,也想排成陣列來抵抗。

    他們好歹也有三百多人,難道集中起來打不過六百多中國人?

    盧大富站在隊列一側,他雖然是營指揮,也沒有留在身後炮兵位置上的道理,軍職決定位置,和記軍官也不是那麼好當的,雖然在隊伍裡也是偏後較安全的位置,但一樣也會面臨火槍的轟擊,沒準就有一顆不開眼的子彈打到他身上去了。但在此時此刻,商團軍人的榮譽感和軍紀壓倒一切……軍法鎮撫官可就在身後,不僅是在壓陣,也是會把每個軍官和士兵的表現都記錄下來,一點兒猶豫和膽怯,就會使盧大富盡毀前程。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18:08
第一千二百二十章 取火

    “抬槍……”

    嘩啦啦的一陣響動,四個橫陣,六百多支火槍逐次抬了起來,所有人都上好了刺刀,裝好了子藥,在這期間,西班牙人一直陸陸續續的打放過來,有幾個人零星倒在地上。

    人們的心理壓力還是不小的,就在身邊的戰友突然哎喲一聲,然後噴了自己滿臉滿身的血,接著戰友痛苦的倒在地上,蜷縮身體,身上不停的戰抖,鮮血慢慢溢出來,洇濕了軍裝,這樣的場面可能就發生在自己的左右手邊,這時將士們忍不住想:為什麼不是打中我?

    接下來的念頭就是:還好不是我!

    再下來的情緒就是憤怒,這些西班牙人屠我同袍無惡不作,現在就這幾個人還敢殊死頑抗,果然冥頑不靈,不是好料子。

    槍口上抬之後,終於又等到了打放的命令!

    三排橫隊的第一隊站立打放,砰砰砰砰,從最左側到最右側,二百多支火槍同時開了火!

    像是一個個小火星在火槍面前逐次點亮,又像是鞭炮從頭到尾炸響,煙火猛然亮起,整個隊伍好像都籠罩在白色的煙霧之下。

    彈丸飛射而出,先是砰砰聲,接著就是噗嗤噗嗤的聲響!

    雙方太近了,不到四十步,可能三十步都不到,在近距離的掃射下,幾乎是瞬息之間,不到一百人的西班牙人倒下了一半還多!

    在噗嗤噗嗤的彈丸入肉甚至啪啪的打斷骨頭的聲響中,慘叫聲接著響了起來,無數西班牙人躺在地上,有人當場就死了,腦袋都打裂了還能不死?有的中了要害,躺在地上呻吟了幾聲就開始倒氣,身體受到了重創,各種機能急速的崩盤,呻吟過後就是眼神煥散,然後呼吸吃力,有一些肺部受創的隨著艱難的呼吸不停的在口中和鼻子裡冒出血泡,這種最多堅持十幾息也就極為痛苦的死去了。

    被擊中臉部,胸口,腹部,胳膊,大腿,跨間,在這個時候人們才發現,彈丸飛過去時,真的是人體什麼地方都可能被擊中啊,有人抱著跨間在地上哀嚎時,連開火的商團軍士兵都投去同情的目光,什麼地方不好中彈,居然是那裡,下輩子投胎只能當女人了。

    第一列打放完,迅速蹲下,接著便是第二列打放。

    兩列打完,對面已經沒有能站立的人了,更多的人已經放棄了手中的武器逃跑了。

    “各陣分散追擊,如無成建制抵抗,可以不必保持隊列。”

    底下的追擊戰盧大富就不去參加了,現在這樣挺好。他站在原地,看著軍醫把十來個受傷的部下搬抬下去救治,多半人是並未傷及要害,但能不能活下來得看運氣,有幾個士兵是要害處中彈,那基本上是很難活下來,只能看其體質或是有沒有逆天的運氣了。

    “他娘的。”盧大富有些不爽,這次估計要死幾個人,對荷蘭人的大戰也沒死多少,打西班牙人這死老虎,按樂觀的預計是一個人不死,更可能一人不傷。

    誰知道西班牙人這麼強悍,在幾百支火槍指著的情況下還敢結陣反抗!

    “指揮不必著惱。”營參謀對盧大富道:“軍司的意思肯定是對西班牙人進行血腥報復,但我們和記又不願士兵異化,所以要是他們都投降的話,最多審出在十幾年前是否在呂宋,在的話可以名正言順的絞死,不在的話就麻煩了,將來西班牙人來贖俘虜得把人放了。他們激烈抵抗,當場被打死,這個誰也沒話可說。說白了,這邊打死的西班牙人越多,上頭就越高興,指揮的名字,沒準會報在張大人的案頭。”

    盧大富笑罵一聲,說道:“幾百人的戰鬥現在的和記一天不知道要打多少次,對北虜動輒俘虜都幾萬了,你沒聽說過麼,打卻圖汗部,一戰就俘虜兩萬人。”

    “這能比嗎?”營參謀不服氣的道:“眼前這種抵抗,北虜是絕對沒有可能做的出來的。他們是利則飛騎而射,缺乏攻擊和一錘子定音的本事。逆則毫無韌性,四散奔逃,只會被我成建制的獵騎兵和槍騎兵追殺包圍,很輕鬆的就能包他們的餃子。聽說咱們和記只有兩個團的陸軍編制了,大半原步兵都改為龍騎兵,也就是騎馬步兵,這樣和北虜打更輕省了,以前他們還能佔著騎馬的便宜,現在呢?我和記一個團就能包打他整個部落。這裡就不同了,你看這三百西班牙人雖然第一時間下意識的跑,但很快就能組織抵抗,繼續跑的人也在努力找機會……難打,這些白人真的很難打。”

    盧大富也有同感,輕輕點了點頭。

    荷蘭人就很悍勇,在帆漿船跳幫後還是有不停的抵抗,雖然在實力上被完全的碾壓,但做戰意志相當的頑強。

    西班牙人略有不如,但也不是北虜那種弱雞能比的,兩者都根本沒有可比性。

    這時有一些西班牙終於逃到了塔樓上,大隊的士兵跟著過去,有一些強悍的開始在塔樓上向下開火,底下幾十支火銃一起還擊,瞬間把那幾個強悍的西班牙人打成了篩子。

    這基地中間是一座較大的建築,四周是一些倉儲庫房和小型宅邸,估計是士兵和海商的居住區,相當簡陋。

    一共有兩艘船在,海商和水手估計也在基地裡,這一次算是遭遇了無妄之災。

    一顆子彈打在地上,打起了一片煙塵。

    盧大富並不在意,從容的自懷中掏出一個方扁形狀的小銀盒,中飾透鏡,對著太陽之後光線集中,小銀盒中的火絨很快就點燃了,明火出現,盧大富呵呵一笑,用明火點著了嘴裡叼著的黃銅煙鍋,一縷青煙升了起來,盧大富按熄明火,掐掉了火絨中燒焦的一點,滿足的吐了口煙出來。

    “這東西還真好用。”盧大富愛不釋手的把玩了一會,銀製的機身做工相當的精製,純銀原本質感就很好,加上浮刻的雕花,還有各個零部件都製作的相當用心……這是雜項局的最新出品,還沒有上市,優先供給和記的軍官,從隊官級到師級都有,和記在供給上就分士兵和軍官兩個層次,不存在師級團級營級再分等極,軍官食堂和士兵食堂是分開的,但低級軍官要負責照料士兵的飲食,普通的軍官和師級指揮一樣在同一個食堂裡吃飯,也沒有什麼明顯的分別。

    在戰場上下級聽上級指揮,平時生活就沒必要搞的等級太細了,等級分明只是爽了上級,沒有太大的意義,會使和記提前腐化的。

    四周零星還是有槍聲響起,然後是一陣密集的還擊,到處都是明晃晃的刺刀,和記的建制也打亂了,這種局面根本沒有辦法陣戰,乾脆就分成小隊搜捕追擊,但很容易就蝟集在一起,成為幾十人打一兩個反抗者的滑稽局面。

    這種情況下軍官們也不過去指揮了,簡直是笑話了,所有抽菸的都和盧大富學,人手一個銀製機,很方便的取著了火,眾人開始吞雲吐霧起來。

    “這東西準備賣二十兩一個,還有銅製的,二兩銀子一個,金制的,那可能百兩一個。”

    一個軍官噴著煙,把玩著機,這東西其實是最早期打火機的雛形,不同的就是不用火石,而是用透鏡引光線把火絨點燃,技術含量不高,但細節上的東西很重要,一般的工匠很難仿製,也沒有和記的工藝水準和大量出品的技術儲備和人才儲備。和記的東西,從精鐵爐子到各種精巧的銅鐵器,都在京師和整個北方流行一時,這機是打算用來打開南方市場用的,在北方做生意賣給勳貴和官員,在南方就是滿地的富商和士紳,市場潛力更大。和記的東西,做工精巧,雕飾華美,用料考究,當然價格也很黑,黃銅製引火機,成本最多三錢銀子一個,最少賣二兩,十倍暴利,但盧大富在內的所有人都不擔心,和記推出來肯定是對市場和需求有考慮的,這個年頭的物都是火摺子,也就是把明火轉暗火,有用火石打著的,也有慢慢吹亮的,總之很麻煩。

    “這機怕是要風靡一時。”盧大富愛不釋手的摩擦了幾下,才把擦的發亮的機相當鄭重的塞進口袋裡。

    遠處已經肅清了四周,只有三層磚、制的樓房是主建築,裡頭應該有零星的抵抗。

    一個連的方陣已經改為縱隊,大量舉著刺刀的士兵向建築裡湧進去。

    這時在窗口處有一些西班牙人拿著槍向下射擊,不過很快有人過來拖走射擊的士兵,並且打出白旗出來。

    “指揮,這些傢伙終於要投降了。”

    盧大富也看到了,他並沒有第一時間理會,好整以暇的抽了幾口煙,等士兵們衝了進去,聽到開槍的聲響,也聽到慘叫聲,一群軍官沒有理會,都站在原地抽菸。

    西班牙人從樓上也看到了,相隔百步不到,很可能擊中這些軍官,但給他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這麼做,這些軍官要是被打死打傷了,底下該怎麼收場?

    一直到和記的士兵衝到二樓,三樓的窗子上瘋狂的打旗和叫喊求饒,估計還有女人,傳來了婦人的哭叫聲,好像還有幾聲嬰兒啼哭聲。

    盧大富手自己佈滿老繭的拇指按熄了煙鍋,惡狠狠的道:“老子還是沒有辦法心那麼狠,入他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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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18:09
第一千二百二十一章 歡笑

    其餘軍官的臉色也不好看,這一次進軍,常威等高層有言在先,可以用無限制的火力打擊敵人,意思就很明顯,要儘可能的多殺傷。

    和記不可能做殺俘的事,這是底線,哪怕是事後甄別殺掉那些在呂宋服役過的西班牙人,也不可能有全部殺掉來的爽快。

    “娘的。”估計又打死和刺死不少人後,頂樓的西班牙人都開始有人跳樓了,接二連三的有人跳下來,再打下去就成虐殺,對士兵心理不太好,盧大富罵了一句,說道:“要不是怕老子的兵都成獵騎兵,直接將他們殺光就好。”

    在場的軍官無不贊同,獵騎兵可不必膽心士兵心理異化,原本就是嗜殺有性格有缺陷才挑進去,不過獵騎兵人數始終上不來,現在也有一些不是那麼異常的騎兵被挑了進去,以後遲早也會正常化了。

    在盧大富的示意下,進了樓的商團軍開始停止攻擊,頂樓的西班牙人傳來壓抑的哭泣聲,當然是婦人為主,也有一些男子精神崩潰了,發出慘叫哀嚎聲響。

    過了一刻鐘左右,大隊的士兵押解之下,一百多西班牙人俘虜灰頭土臉的從樓裡被押了出來。

    大半是男子,果然還有十幾個婦人,還有五六個小孩。

    盧大富看著那些小孩,沉聲道:“我們中國人講仁德,不忍多有殺傷。彼輩卻是不同,兩次屠我華人,都是全家老小一起遇難,那時他們可有絲毫的同情之心?”

    眾人無不憤恨,但剛剛無視敵人投降,最少多打死十幾二十人,又有幾個跳樓的,加上此前殺掉的近百人,這一次算是打死了近三分之二的敵人,以兩邊武力對比來看,已經類似屠殺,再殺下去,就真的成了殺戮手無寸鐵的婦孺,這事情獵騎兵或是槍騎兵能幹,普通的士兵還是不便出手。

    而且西班牙人畢竟沒有直接出手,是用的土著動手,眾軍官眼裡露出殺氣,到時候走著瞧罷!

    “全部跪下!”

    這時候商團軍人們也不會客氣,對西班牙人可是比對荷蘭人要恨的多了。

    有人遲疑了一下,頓時就是一槍託過去,打的頭破血流。

    這一下比任何語言都管用,百來號人全部跪在地下。

    “從今日起。”盧大富全身的爽點都被點亮了,他昂首站在西班牙總督面前,沉聲道:“我和記商團軍接管西班牙在台灣的殖民點,自此之後,任何西班牙船隻不得再於此停靠,所有西班牙商船要接受我方的監管和徵稅,西班牙人不得再踏足台灣一步!”

    通事翻譯之後,眾西班牙人無不垂頭,四周是明晃晃的火槍和刺刀,不少刺刀尖上還在滴血,這時候誰也不會傻到反駁這個和記軍官的話。

    盧大富令西班牙人選出幾個使者人選,吩咐人立刻先押到帆漿船上,一會可能先有一艘船離開,回笨港繼續修理,這邊當然要派駐軍駐守,他這個營當然是肯定要留駐台北了,接下來要清丈這邊西班牙人開出來的田畝,宣諭給這邊的各個土著結社,沒有武力彈壓是肯定不行的。西班牙人去年在圭柔社那裡吃了大虧,死了十幾個兵。

    此處是雞籠,也就是基隆灣裡的一個小島,眼下這個大院子和幾幢樓就是西班牙人費半年時間建起來的聖薩爾瓦多城,西班牙人前年過來時極慘,在這兩個小島上缺衣少食,士兵只有一百多人,各地的土著社首都不服他們,西班牙人用買都買不到糧食,然後只能在這小島上抓老鼠吃,殖民者混到這種地步,在南美的前輩怕是棺材板都壓不住了。後來西班牙人從呂宋補充物資和人員過來,派兵一百征服了圭柔社,然後沿著淡水河口征服了後世淡水區域的土著,又沿基隆河一路沿河而上,沿途土著紛紛投降。

    台北這邊的土著比台南果然溫馴很多,荷蘭人淚流滿面。

    在淡水建了聖特,多明戈城之後,西班牙人在台北的統治漸漸穩固,也就是如盧大富等人見到的這樣,基地裡有幾百號人,還有眾多土人開闢土地替他們種地產糧,同時也有來往於呂宋和中國沿海的帆船在這裡停靠,修駐了簡易的港口用來停船。

    西班牙人在這裡的利益並不高,花幾百上千人來殖民主要為了停船補水和補充食物簡直太浪費了,在這裡他們只有硫磺和鹿皮兩樣出產,後來在台北的海岸山脈發現金礦,幾條淡水河裡都有沙金,這叫西班牙人很欣喜,他們原本最喜歡的就是黃金,於是開始征發土著在河裡淘金,剛淘了幾個月,得金不到三千兩,這一下老窩都被抄了。

    商團軍已經開始搜索庫藏,果然所得讓人失望,只有兩艘船上有些中國沿海運來的生絲和瓷器等硬通貨,島上的庫房裡只有一些硝制好的鹿皮和鹿角,鹿肉等貨物,另外就是淘了幾個月攢下來的三千兩黃金。

    盧大富對這些財富毫無動心之處,他一年的股本分紅也有好幾千兩的收入了,犯不上為了這些黃金紅眼,軍法無情吶!

    “這人就是他們的總督,也是當初過來侵佔台灣的艦隊指揮官,叫瓦德斯。”

    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狼狽不堪的跪在盧大富面前,西班牙人的長相與荷蘭人大有不同,褐色頭髮和灰髮黑髮都有,皮膚顏色有些淺棕,不像荷蘭人白膚金發,身材也是中等,並不象荷蘭人都是牛高馬大的樣子。

    盧大富看了幾眼,一臉輕蔑的道:“就這些豬狗樣人也敢強佔呂宋,在馬尼拉等地殺我華人數萬,大明皇帝也真是他娘的夠無能的,打不過北虜和建虜,也打不過這些遠夷,日後漢家江山,還是要靠我們和記張大人來守護才是。”

    這話說的如夏日飲冰,叫在場的人痛快無比!

    眾人都面露驕傲之色,這些天來,痛打荷蘭人,也痛毆了西班牙人,眼前伏屍處處就是明證,看這些遠夷面無人色的樣子,叫人心裡再痛快也不過了。

    “瓦德斯並所有俘虜看押起來,婦孺帶回笨港安置,挑出來的人手先帶回笨港,著由荷蘭人幫著送到馬尼拉去送信。”

    由於台灣這邊無法自立,雞籠和淡水的兩個城市人員和食物補充都是要馬尼拉的幫助,還有武器,彈藥等也要馬尼拉來補充,商船和貨船來往不絕,不過十幾天前才剛有船來過,兩艘商船又被和記俘虜了,當然不可能交還,由前來談判的荷蘭人送消息是再穩妥不過了。

    等諸多雜事處理乾淨,連地面上的屍首也搬抬走了,盧大富大步走進主樓一間大屋,在正中一張椅子上坐定了,這裡是西班牙總督瓦德斯接見土著首領的地方,果然佈置的相當華麗氣派。

    一個軍政官撫著桌子,笑道:“西班牙人最少用了三十艘船來往運送這些物資,是打算在台北長期殖民對抗荷蘭人的,沒想到全便宜了咱們。”

    另一個軍官道:“西班牙人征服了葛碼蘭社和圭柔社等大小會社好幾十個,開闢的土地有幾萬畝,這一下也算便宜咱們了。”

    兩年時間,征服幾十個社好幾萬土著,算是把台北平原近海少山的平原地方的土著差不多都征服了,用土著的人力來替他們開墾土地,如果發展的順利,台北可能也會如台南那樣欣欣向榮。

    當然歷史上荷蘭人沒有給西班牙人機會,一直在打壓他們,並且在崇禎年間把西班牙人攆走了。

    在此時和記控制了台灣,更加不可能給西班牙人任何的機會,島上原本的三股勢力,和記來的最晚,當初是李旦和顏思齊最強,荷蘭人次之,西班牙人再次之,和記最弱。

    經過三年發展,和記已經是一家獨大,顏思齊完了,李旦之子李國助等於是和記的分支,鄭家兄弟替和記效力,西班牙人的台北被順利拿下來,荷蘭人可能會保有熱蘭遮城,但原本的勢力範圍會大幅度的消減退讓,不僅是這個海島,還有大片的海域,未來都是和記當家作主了。

    “哈哈哈哈……”盧大富半躺在西式的椅子上,十分暢快的歡笑起來。

    ……

    “見過大人。”

    黑瘦的田季堂精神相當旺盛,進門之後,先向張瀚拱了下手,然後就自顧自的坐了下去。

    田季堂已經四十多了,接近五十,但經常一天只睡三個時辰就起來工作,每天還是張瀚強迫他運動半個小時,否則這人會全天都伏案做事,連吃飯都是在辦公桌前吃。

    財務工作相當的縝密繁複,伏案工作連續幾個小時是很正常的事情。

    特別是和記這樣的家大業大,而且和記的財務部門可不是大明戶部,大明戶部完全沒有總收總支的概念,完全就配不上總掌國家財計的名頭。和記的財務部門不僅要記錄收入開銷這些最基本的事,還要通過圖表記錄等諸多手段來調節生產,平衡庫存,調配貨物,干涉物價,然後還有預算,支出,赤字等諸多的現代財會經營的辦法……不忙才怪了,進了財務總局就等於進了閻王殿,不熬出油來田閻王是不可能放人走的。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18:09
第一千二百二十二章 稅賦

    當然這也使財務部門水漲船高,明朝戶部的職掌真的配不上其地位,不過戶部尚書的地位原本也不夠,禮部尚書是入閣的階梯,戶部要想進內閣,先得升兵部,再升吏部或禮部,然後才有資格想入閣的事,禮吏兵三部地位要遠遠高出刑戶工三部,而六部之中,戶部的地位也就是比刑部和工部強一些,比起禮吏兵三部可是差遠了。

    在和記這裡,財務部門開始也是在大部門之下,屬於軍令司所管轄,隨著時間和形勢的轉變,財務局已經加了一個“總”字,算是總理整個軍司財務的名義,很快就要從軍令司裡脫離出來。

    很多人相信,如果等孫敬亭回來,這事就算板上釘釘,田季堂這個老帳花子將會搖身一變,成為一司主官,也是和記最高層的存在了。

    一司主官啊,和記現在的司官級別的官員也沒多久,可以說是十分貴重的存在。

    王長福那麼高的地位和那麼老的資格,現在也就是一個武備官校的副校長,校長張瀚,他的地位等同於司官,但並不是正經司官,麾下也就是千把多、毛孩子。

    周耀已經做到了一團指揮,進入中樞也就是軍訓司的司官,大家都認為周黑臉陞官了。

    田季堂只是一本帳一支筆,幾年時間從普通的帳房先生做到一司主官,關鍵是財務總局的編制人員極多,光是在總部就有六百多人,整個和記的運作來說,財務部門已經成了最粗大的血管……張瀚當然是頭腦,侍從司是延續和擴展這個頭腦的功用,當然也有安全保護和處理身邊佐雜事務的作用,軍令司則是心臟,上情下達,下情上達,展佈政令,都是軍令司的職掌。

    再下來軍政司,主要業務是徵兵,管理派出軍政官,對軍中雜務,包括從徵兵到安頓新兵家庭和安排老兵退伍,發放軍中福利,撫卹陣亡士兵家屬,安置傷殘軍人,一系列的事務都和軍中有關。

    原本軍政司下還有相當強的火器甲仗各局,現在已經要分出來,成立軍工司,專門進行軍工生產。

    工商司,顧名思義就是管民用工場和商業事宜的,和記在外頭的分號分店,統歸工商司管理,靈丘和遵化的鐵場,李莊的工場,也是統歸工商司來管。

    另外有一個新的職能就是收稅,如果把稅賦之事交給工商司,就叫工商稅務司,另一個可能就是把收稅的事情交給財務上,成立一個財稅司。

    由於台灣那邊的貿易日漸發達,收益可能直追總部,所以也有可能成立對外貿易司,專管對海外貿易的事情。

    另外就是軍訓司,參謀司,軍法司,民政司,農林政務司等等,地位有高有低,總體看來,軍隊和民政貿易現在是一半對一半了,不像兩三年前,幾乎所有部門都可以算是和軍方有關,畢竟張瀚從生意起家,然後冒起之後就是以軍隊為重,現在軍隊還是佔相當重要的地位,但民政貿易財賦各部門都起來了……這才是正常的情形,一個國家和一個組織如果是純粹的軍隊組織,其架構必定失衡,純粹的軍隊組織不是不可以,但沒有屬民沒有收益沒有工商外貿,這組織是怎麼生存的?要麼受制於人到不甘受制於人,要麼會成為失衡的怪獸而憑搶掠為生,前者就是大明遼鎮,後者就是歷史上的一個個強盜集團,比如蒙元或是現在的東虜。

    “老田來了。”張瀚放下手中的鵝毛筆,揉揉手腕,捏捏眉心,笑道:“手酸眼也酸哪,回到青城就是一攤子的事!”

    田季堂笑道:“大人能者多勞。”

    “廢話!”張瀚笑罵一句,說道:“再能我也不願多勞,本朝太祖那種神仙般的人物不是一般人能夠效仿的。”

    田季堂也是由衷的道:“誠然,本朝太祖真是非常人所能比。”

    張瀚又笑道:“我發牢騷是針對孫孝征,他可是好,去台灣一路巡行過去,一路上舒舒服服的,也沒有事叫他決斷。回來更是穿州過府,看他的樣子,似乎是要一路再看回來。這下好了,政務多辦落我自己頭上,要他這政務官何用?”

    政務官就那寥寥的幾個人,李慎明這個政務官兼侍從司司正主要是對外,很多張瀚對外的關係需要李慎明來打理,另外就是日常的流程監管,政務方面,李慎明負擔的相對要少一些。

    孔敏行,莫宗通,李東學,梁興,這幾個政務官要麼鎮守一方,要麼負責一司,平時就夠忙碌了。

    真正協理張瀚,處理超過自己本司範圍公務的,當然是孫孝征這個大舅哥,人信的過,能力也強,原本就主持過東山會,跟在張瀚身邊幾年,該學的也是學了不少,最少在處理日常政務上叫張瀚省了不少心思。

    張瀚在抱怨,這屋子裡還有好幾個等候批覆的中層官員,話定然是會傳出去,但對孫敬亭的影響噹然是相對正面的。

    被攆去台灣,一個來回近三個月,對一個在頂級的官員來說簡直是滅頂之災。

    和記內部,未必不會有人想著要頂替孫敬亭,人選很多。

    就算自己不想或清楚內情,也害怕中層的這些人想頂著自己的上司爭一爭,萬一爭上了,可是連他們在內都是水漲船高了。

    這種風潮必須按下去,張瀚的抱怨一傳出去,所有人都會明白孫敬亭的地位不變,張瀚並沒有換人的打算,也就可以偃旗息鼓了。

    田季堂久在張瀚身邊,當然知道這位一言一行都有深意,當下配合著說了幾句,待公廳裡的人都退出去,田季堂微笑著道:“大人對孫政事也是沒有話可說了。”

    張瀚微微點頭,說道:“也是孝征兄自己能幫的上手,不光是我和他是朋友或姻親。”

    田季堂是孫敬亭一路帶出來的舊部,聽了張瀚的話,當然滿懷欣喜。

    “你也不要操心孫孝征的事了。”張瀚看著田季堂道:“外頭最少有十幾撥人等著我見,這一次叫你過來,就是要談一件要緊的事情。”

    田季堂沉聲道:“大人是說稅收的事吧?”

    “看。”張瀚滿意的道:“響鼓不用重捶,一說你說懂了。”

    “不是說打算併入工商司?”田季堂道:“工商司劉司官不會生意氣嗎?”

    張瀚淡淡的道:“他敢嗎?”

    田季堂只是順嘴一說,聽了張瀚的話,臉上立刻就有了笑容。

    換了別的勢力,任用官員調整所管範圍多半會生事,特別是大明官場,無事還要生非,況且是真的有事。在和記,調整職權範圍就是看需不需要,張瀚的毫無爭議的權威之下,所有的規矩和權力範圍都是他一言而決。

    這就是開創者的好處,繼承者想對舊有框架做一點改變都很困難,因為他沒有改變的權威和天然的法理依據,中國歷史上的改革很多,帝王主導的也很多,真正成功的屈指可數,主要原因就是成規難變,利益集團一旦形成了,那可就不能輕易打破藩籬了。

    就以軍政司來說,開始是很多事情軍政司一把抓,現在分了工商出來,也分了軍工司出來,原本軍政司的官吏都分了不少出去,李東學的權力範圍被剝奪了三分之二,若是換了百年之後,利益固化成型之後,想做這樣的事就太難了。

    既然張瀚決定了,田季堂也知道他的脾氣秉性,當下沒有二話,只道:“請大人吩咐吧。”

    “嗯。”張瀚道:“徵稅這事是必不可免的,我和記不是在開善堂,該有的收入就必須有。只是買賣城好似新植小樹,不可大力晃動。所以徵稅是要征的,但要分層次和先後,先征漢商的稅,稅率定在其利潤的百分之五,這和大明商稅是一樣的,然後是征俄羅斯人的稅,也是和漢商一樣的稅率,等何時能征蒙古人的稅,這暫時我還沒有定下來。另外就是農稅,我們和記在草原上開墾了大量荒地,現在逐漸吸引了大量的佃農來耕種。此前的模式是和記建立屯堡,然後提供安家之處,耕牛種子農具都是和記的,佃農則將收成的六成交給我們,我們再收儲,發賣,獲利之後按股本分紅給軍司人員和軍官。這種模式目前來說還算成功,台灣和寬甸等處也是多半用這樣的模式。還有一種,就是佃農不拿糧食,由我們完全僱傭,所有一切都是我們提供,還按月給銀,算是長雇工,這種模式是要漸漸改過來的,種地不像做工,不那麼容易監管,農政司的人漸漸要把精力全用在提升產量和改良品種,督造水利工程諸事上,不可能一直監督佃農勞作,可能多半佃農有天良,知道用心勞作來回報我們,但時間久了,必有奸頑之輩於其中生事,一粒老鼠屎可能壞一鍋粥,我們不必冒這個險。”

    田季堂大為贊同,簡直是擊節讚歎!

    張瀚對人心的和人性的瞭解太深了,簡直和年紀太不相稱!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18:09
第一千二百二十三章 新司

    張瀚最終總結道:“總之先對漢商徵稅吧,口外漢商和口內漢商一起徵稅,這事料想青城商會不會說什麼,他們能賺現在的錢,甚至能保住性命都是依託於我和記之下,口外漢商會有一些難纏,宗旨就是錢一定要收,但最好不要弄出風潮,更不能使漢商心懷不滿,乃至弄到到處宣揚的地步。”

    簡單來說,就是稅一定要收,不過不能激起商人變亂和憤慨,更不能弄到輿論大嘩的地步。

    現在對俄羅斯人的商貿已經穩定下來了,雙方都是相當的滿意,俄羅斯人固然大賺特賺,漢商的利潤當然也不小。

    如果有人能俯瞰張家口一帶到邊牆,就能看到漢商如螞蟻搬家一樣的絡繹不絕的向著草原上移動。

    大車,騾馬毛驢組成的隊伍動輒裡許長,甚至過百輛大車一起北上的情形也並不少見。

    經過第二次大型貿易會之後,日常貿易已經穩固下來,很多漢商在買賣城裡有了固定的攤位和店舖,有實力的就是有了大型的商行,還有倉儲區也都多半被租出去了,在買賣城裡有了固定攤位後,和俄羅斯人的貿易就算固定了下來,可以說是整年的貿易不絕。

    最大的變數就是週期性,俄羅斯畢竟太遠,出貨和回籠資金需要時間,另外就是漢商也有這方面的問題,所以交易出現波動是必然之事,根據前兩次大規模的貿易,也就很容易推算出來波動的峰值高低點在哪裡,然後去徵稅就是事半功倍了。

    田季堂在這方面是行家裡手,低頭略算了一會兒,就對張瀚道:“現在算來,到十月和十一月月之間會有本年最大峰值的貿易,那時候徵稅可以影響絕大多數人。現在已經八月,看來成立新部門,設立徵稅點,培訓稅務官,還有稅務收入建立賬簿檔案,與財務和庫藏部門的交接,公文流程和監督管理等諸多事宜,現在就該著手進行了。”

    張瀚點頭微笑,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心省力!

    自己這個部下,以前一直是給大戶當帳房,如果沒有自己的介入,估計一輩子也就是個謹慎小心任勞任怨不出差錯的成功帳房,算是明珠蒙塵。

    現在當然不同,田季堂主持新成立的財稅司,資格和能力都算夠了。

    兩人又談了一些細節,田季堂告辭出來的時候,已經日影西斜了。

    出門時田季堂看到周瑞和李貴,吳齊等人都在門外,周瑞還特意向自己行了一禮。

    年初時周瑞被派去幫周老掌櫃等人,算是初步歷練了一把,但關係還在侍從司這邊,現在有風聲要外放,田季堂估計是要放在自己這裡了,不然的話侍從官都有些傲氣,總不至於沒有來由的給自己行禮。

    果然周瑞悄聲道:“田大人,軍令司那邊聽說是要把在下放到新成立的財稅司,以後要請大人多提點了。”

    還好沒有說要關照的話,張瀚的調教也不是白給的,另外這廝去大湖邊呆了半年,臉都黑瘦了,氣質也沉穩許多,田季堂對此也無可不可,張瀚身邊的人放出去,也算是一種耳目的外放,對很多具體的公務,內情司的人是沒有辦法時刻掌控的,只有到中層以上才能明白施政的妥當於否,所以對張瀚把身邊的侍從人員調教好了再外放為中層,各部門並沒有什麼牴觸心理,總比在自己身邊放幾個內情司的人要強的多吧?

    至於說不監視各部門,這種喪心病狂的話可是沒有人敢說。

    聽了周瑞的話,田季堂微笑道:“你到我那裡可要沉下心穩下神來,財務上頭,算帳是第一等的任務,算術是基本,你可要記住了。”

    周瑞苦著臉道:“大人早就提點過,近半年來苦練九章算術,還有彼得教授的泰西算法,每日演算紙都要用幾十張,不知道的人還道我是腹瀉,每日要用那麼許多紙張。”

    眾人聞言無不大笑,周瑞也笑,接著又道:“還好現在有利器在手。”

    田季堂笑問道:“是不是計算機?”

    “正是。”周瑞笑道:“設好數字,手搖一搖結果就出來了,這樣到了財稅司真要有盤帳用到算學的時候,也要省不少事情。”

    周瑞說的就是最早期的手搖計算機,法國人剛剛發明沒多久,和記這邊已經進入實用階段了。

    要說計算能力,這計算機和算盤是屬於一個檔次的水平,甚至還要差一些。但兩者其實有著本質上的不同,一個是農業文明,一個是工業文明,而且算盤要經過長時間的學習和培訓,加上實際操作才能用好,手搖計算機卻是不同,只要把數字設置好,搖動時就能自動加減乘除,比起算盤來要強過百倍。

    這東西確實是算學基礎不牢靠的財務人員的福音,田季堂雖然小氣,也還是用公款買了幾十台,配合算盤一起使用,年底盤帳時估計能節省不少時間,最少加班費和餐費補助能省下來,工作人員也能早點完事回家,大家皆大歡喜。

    至於私人配給,田季堂當然不可能同意,他自己也是花錢向雜項局訂做,這東西暫時還不對外銷售,上頭也是估計暫時打不開市場,所以乾脆就留著給和記自己用了。

    雜項局有很多出品都是和這個手搖計算機一樣的境遇,太超前,而且不太符合中國人的使用習慣,所以只能先束之高閣。

    倒是和記內部人員能消化不少,雖然是賺自己人的錢,但肥水不落外人田,也很不錯。

    田季堂點了點頭,說道:“這計算機打慣算盤的人不去用它,小學童又不能給他用,你這樣不打算盤又需著用的,買它正好。”

    說罷了就不寒暄了,田季堂知道這幾個人一起來必有要緊事情,當下點了點頭,自顧自的去了。

    “唉,要落到黑臉老田手裡了。”周瑞嘆口氣,一臉鬱鬱。

    “要不咱倆換?”李貴笑著道:“直接去軍司還不滿意?”

    周瑞確實是在矯情,當兵確實是好出路,也得有自信自己一定能在戰場上活下來才行。除了少數猛人之外,沒有人天生喜歡戰場上的情形,頭掉了,胳膊斷了,腸子流出來了,滿天滿地的血色和強烈的血腥味,多少敵人死在自己眼前,兄弟袍澤死在自己眼前,自己這一次僥倖未死,誰知道下一次是不是能保住平安無事?

    上戰場的感覺,雖不是死囚上刑場是必死的局面,但也很難說一定保住性命。和記的撫卹是好到沒有話說,但高福利之下就是高強度的訓練和不停的戰事,要不是和記的死傷率很低,未必就能順利招募到那麼多願意當兵的將士。

    這年頭,也是宣大陝北都太窮了,兵源倒一直不是叫人頭疼的事。

    周瑞這樣的中層,頂好就是在軍司總部做事,沒去地方上店舖主持一方或是派到寬甸或是台灣,要是去十三山就慘了,現在還被後金兵圍著,進山還得潛入,山裡也比和記別的地方要困難許多。

    和別的人不同,周瑞有些小勢利眼,比較現實,貪財,喜歡過舒服日子,建功立業的事交給有能耐的人或勇氣的人去吧,他只想安安穩穩的過自己的小日子。

    分在財稅司,其實已經是相對叫他滿意的選擇了。

    頂好還是留在侍從司,從侍從官轉為事務官,或是軍令司,軍政司,都挺好的,這些部門周瑞都活動過,算是求乎其上,得乎其中,張瀚對自己的心腹部下還算不錯。

    帶著滿意的笑容,周瑞和李貴站在外頭等著,周瑞是過來辭行的,他手續已經辦好了,在張瀚這裡辭一下就能離開了,吳齊應該是有什麼要緊事情,直接就進了公廳的門。

    “什麼事情?”

    聽到腳步聲,張瀚也是從公文堆裡抬起頭來,見是吳齊進來,張瀚笑道:“聽到周瑞那廝說話的聲音了,怎麼是你一個人先進來?”

    “大人,何時去探視炒花台吉?”

    “哦,是這事。”

    張瀚有些撓頭,聽說炒花重病之後,第一時間由軍政司派出了軍醫回來,查看過後說是並無大患,張瀚回青城後事務纏身,也就沒有去看這個蒙古老台吉,不過日程表上是有的,吳齊來問一下也是應該的。

    老實說張瀚對炒花很有惡感,當初從內喀爾喀部經過時,炒花的凶殘和威勢都叫他深刻領教過,這個蒙古老韃子,對漢人簡直是窮凶極惡。這三十年來,其與好幾個蒙古在汗和高位台吉合作,幾乎隔兩年就會入侵一次,遼鎮不知道被其縱兵搶掠過多少回了,每當年成不好這幫混蛋就侵入邊牆搶掠漢民,史書之上那一行行的數字,就是遼鎮和薊鎮邊民的斑斑血淚。

    這種老韃子,不拖下去一刀斬了就算他命好了,主要原因也是因為炒花在和女真人的戰場上與和記的騎兵合作,幾個月時間的奔波,炒花和他的部下與馬武等人合作,奔波萬里來投。這就算戰場投附了,要不然的話就算是為了安撫蒙古人心,該殺的人張瀚也絕對不會手軟。

    張瀚嘆口氣,說道:“那就去看看,安排出門吧。”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18:09
第一千二百二十四章 修邸

    吳齊笑道:“估計是炒花自忖活不了多久,想替兒孫討些人情一類的事情。”

    張瀚沒有出聲,他感覺不會這麼簡單。

    吳齊出門之後,周瑞和李貴一起進來,周瑞想跪下,張瀚眼一瞪,他就改為長揖,也是相當鄭重的禮節。

    周瑞有些哽咽的道:“屬下在大人身邊三年多了,這一下就要離開,心裡還真是捨不得。”

    張瀚也有些感動,周瑞就是一個普通人的樣板,不過指的是性格,辦事的能力還是相當不錯的,不然也當不了侍從官。

    當下勉勵他道:“到了財稅司好好做事,不要還把自己當侍從官,凡事多聽田司官的,對其餘幾個副司官也要敬重,不要無事生非搞小動作,你知道我是最忌諱拉幫結派搞小團體,或是不安心公務,以下犯上,不做事,只圖官的行為。”

    軍司總部和軍隊的情形一樣,團團夥伙肯定免不了,現在多半是按籍貫,也有按學校同年來分小團體的,從前年開始,張瀚開始整治那些過於明顯的派別,損失最大的就是軍中的邊軍派,王長福在內的高層都被修理了一遍,雖然沒有人丟官去職,更沒有人被打被殺的,但其中的含義還是相當明顯的,等於是張瀚對這些搞派別的部下做了一次嚴重的警告。

    派別可以有,但不能做的太明顯。

    這是一,另外就是派別不能影響到公事,特別是犯了錯就必受懲罰,連王長福那樣資格的老人張瀚也沒有放過,到現在還是投諸於閒職。

    搞派別的梁興也漸漸淡出了人們的視線,雖然還領著行軍司政事官的職位,但第一不是師指揮,沒有直接的兵權了,第二沒有進中樞,這政事官就相當的無謂,也就是一方大員,自主性又比起開疆拓土的常威差遠了。

    當然張瀚也不會弄的太過份,畢竟是跟著自己打天下的老夥計了,只要下頭沒有更多的大過錯,該給的體面張瀚會給,將來各人的待遇都不會差。

    周瑞唯唯諾諾的答應了,然後告辭而去。

    這時李貴才上前道:“近來與軍工司溝通,各部的軍械戰馬缺額還是相當的嚴重,大人不可不查。”

    提起這個,張瀚有些發愁。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田季堂也是盡力了。

    現在軍司又有過百萬的財政赤字,等於是一直靠著透支在維持。

    也是幸虧物流業保險業把帳局這個一直仆街的業務給帶了起來,整個和記帳局存款已經超百萬了。

    經過去年的風波,今年軍司上下已經淡然許多了。

    反正一直在賺錢,欠些款項也無妨,有了錢補上漏洞就是。

    對一向勤懇老實,做事量入為出的山西商人們來說,現在的觀念簡直就是顛覆性的,簡直是叫先人蒙羞啊……

    不過現在田季堂也是把著錢袋子,今年的預算已經鎖死了,就是按預算來玩,多一文錢財務上也不肯出。

    軍工司其實還有龐大的生產潛力,不過沒有錢就意味著沒有原材料,也沒有加班費和誤餐補助,更沒有超額完成任務的花紅。

    這樣一來就算軍工司的官員們想著要超額完成任務,那就是得他們自己把銀子拿出來墊補上,這當然是萬萬不可能的事情。

    沒銀子不止是工人的事,還得拿銀子進原材料,這也是要花大價格的。

    靈丘的精鐵一直供不應求,整個北方市場現在都是用靈丘鐵,閩鐵的市場完全被搶了下來,京師到整個北方原本用閩鐵並不多,此前用遵化鐵,後來用各種小鐵場的鐵,由於大明官辦水平太差,後來允許私人領照開礦煉鐵,但產能一直上不去,民間始終處於嚴重缺鐵的情況,這一點又是大明不如弱宋的明證。

    到和記興起,靈丘鐵不管是在質量和價格上都把閩鐵甩了十幾條街,加上產量充足,民間也大量採購和記鐵器,由於此前缺鐵太厲害,導致現在為止鐵器仍然供不應求。

    還有一種情況就是大量鐵器是運出海外去了,賺外貿的銀子更爽利,利潤也更高,所以更進一步的擠壓了國內生鐵和精鐵還有鐵器的供應。

    靈丘鐵這麼吃香,軍工方面也是拿銀子按市場價來購買,算在軍工生產成本裡的,靈丘那邊則入利潤統治,軍工要加大生產量,就得上頭批覆下來購買鐵料的成本,另外還有從草原上購銅,價格更加高昂,可以說和記的軍工司是吞金巨獸,也就是和記還吃的消,換了朝廷早就挺不住壓力了。

    軍工司那邊開工不足,導致這半年來新成立的各龍騎兵團普遍具甲不足,火銃和兵器還是夠的,財務上再緊張也不能叫將士們赤手空拳的訓練和打仗罷?甲冑不足,配給火炮不足,馬車不足,各種應用器具不足,包括很多很重要的隨身軍需都不足,缺額一般都是在三成左右。

    另外戰馬也是嚴重不足,每個龍騎兵團缺額都在三成以上,挽馬和騾子也不足,導致各個輜兵大隊都連續不斷的向上打報告,輜兵也是向軍司叫苦。

    也幸虧買賣城建好了,北向的道路也完工了,現在的營造任務就是建築卻圖北城和南城,這般營造卻不歸軍工司管,而是軍令司牽頭部署,軍政司負責完成。

    最近連續調了二十多個輜兵大隊,合計兩萬餘人,先築北城,再築南城。

    南城就是後來的烏里雅蘇台,按說地理位置更要緊,但現在張瀚既不能覬覦科莫多,也不能西進天山,對衛拉特蒙古更是敬謝不敏,絕沒有去招惹的念頭,南城的戰略要地的屬性無形中就削減了許多。

    建築南城,更多的是和北城呼應,卻圖汗部南北幾百里長,快馬兩天來回通消息,驛站建起來一天就能互通聯絡,兩城一鎮,那些大小部落,包括扎薩克圖汗部在內都受到兩城威脅,等過兩年有了錢,籌起一二百萬兩的款子,動員幾萬輜兵加十幾萬民夫,從青城到南城,買賣城到北城修兩條路,南北城之間也要修一條路,這樣就形成了一個大大的井字,兩橫兩縱,算是把漠北到漠南和西部蒙古地界都牢牢掌握在手中,整個蒙古,也就是察哈爾部自立,科爾沁等部歸附女真,曾經煊赫一時,征服了歐亞大片土地,滅人國,屠滿城的蒙古鐵騎,幾百年後,其後代已經快要連自立的立錐之地也沒有了。

    對了,還有一個河套蒙古,曾經養育著漢家男兒在那裡耕作養馬的膏潤之地,不能還繼續留在蒙古人手中。

    果然李貴接著道:“幾個團指揮都叫苦,說如果入秋時要征河套,戰馬,兵器都不齊備,出征的困難性就大大增加了。”

    對河套、動手已經納入議程了,去年不動是時機不到,各處還不穩,今年到下午半各處都穩住了,特別是征服了卻圖汗部之後,各方對商團軍的敬畏達到了頂點,幾乎無人再敢捋商團軍的虎鬚,不趁著這個時候把盤踞在河套區域的套部搞定,難道還放著火落赤過年?

    張瀚隨意問道:“青城裡給火落赤台吉修的府邸完工了嗎?”

    李貴畢恭畢敬的道:“就修在汗王宮附近,一正兩輔的院子,並不大。”

    也就是說有十來間屋子,張瀚冷哼一聲,說道:“一部台吉罷了,夠他住了。”

    說起來現在蒙古人在青城地位最高的當然還是小胖子俄木布洪,在和朝廷翻臉之前,連張瀚也不好對小胖子做什麼……畢竟是大明朝廷賜封的順義王,朝廷還是要臉面的,先前死了一個順義王,接下來再死一個,恐怕會有相當多不好的聯想,比如操莽之流,對張瀚的個人形象也不會太好。

    國人就這般奇怪,蒙古人窮凶極惡時怕是人人恨之入骨,現在其窮途末路了,要是連續死上幾個順義王又會引發心理上的反彈。

    除了俄木布洪外,還有炒花也賜了府邸在城中居住,另外還有白音台吉,銀錠台吉等土默特部的大台吉,還有窮途來投的白洪大台吉,地位僅次於炒花和俄木布洪。

    原本朝廷是有意叫張瀚獻出炒花,這個老奴酋不知道害了多少中國人性命,若擒到京師獻俘太廟,然後斬首示眾,傳首九邊,會大大提振九邊將士的士氣,對皇帝的形象也是有極大的幫助。

    張瀚對此當然婉拒了,只說炒花在青城是謠言,其人並無確切下落。

    這事定然是魏忠賢的想法,斗翻東林之後,朝政並無大的改變,東林黨收的稅閹黨照樣收而已,後來考據天啟二年的賦稅和天啟五年的賦稅,幾乎沒有任何變化,所謂閹黨收商稅東林不收,完全是後世的臆造編派而已。

    國之大事,在戎在祭,其實發展到大明這時,最要緊的是國家財計,然後是九邊重鎮的軍務,再下來才是禮教刑名教化萬民分派官員舉行科考等日常事務。

    財政已經是近乎殺雞取卵,以魏忠賢的才幹當然不能和唐時確定三司制度的那幾個中國史上罕見的大牛人物相比,連張居正的水平他都是差的遠了,對國家大政,基本上就是蕭規曹隨,並無太大變化。

    邊境之上,孫承宗快要去職,一時也不會有何起色。

    要是能把炒花弄回去,大張旗鼓一番,好歹也算是一個政績。

    拿青城當政績的心魏公公是絕對沒有的,請功變成作死,天啟皇帝脾氣再好也不會放任魏忠賢這般胡鬧。

    不過就算這樣也被張瀚給拒絕了,這是絕無可能之事。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18:10
第一千二百二十五章 大哥

    “此外就是獵騎兵部始終沒補齊數字。”李貴從懷裡掏出個本子,翻看幾頁後說道:“張世雄指揮請求徵調蕃部騎兵,挑一些合適的補充進獵騎兵。”

    張瀚起身而行,推門出去後幾個侍從官趕緊過來跟隨,同時蔣義等人開始準備護衛隨行,聽到李貴的話之後,張瀚頓了頓,回首說道:“張世雄有沒有說怎麼部勒其眾?”

    “有。”李貴感受到一陣寒風襲來,這裡是北院正堂,兩側遊廊之內是對面廂房,前面有門房,再出來才是院門,是大戶人家特有的正堂北院,穿堂風厲害的很。

    塞北這裡又冷的邪乎,才交八月,氣溫已經連續下降了,最多再過一個月就會降雪。

    南方還很炎熱的時候,青城這裡就是一片白茫茫大地了。

    李貴想了想,說道:“張指揮說,也沒有別的辦法,先教導其漢語,再教其軍紀,最後以軍法部勒之。”

    “哦,他還挺有信心。”

    張瀚呵呵一聲,並沒有急著表態,蕃部騎兵近來是被放在東北方向,也是瀚海方嚮往南,兜了一個大圈子,攆走了不少俄羅斯人和布里亞特蒙古人。

    這一片地方,張瀚已經視為禁臠,絕對不允許俄羅斯人再染指了。

    現在俄羅斯人已經在貝加爾湖一側築了伊爾庫茨克這個定居點,在短時間內不好叫他們撤點走人,但無論如何,張瀚不會把這事留給子孫解決。

    五年不能就十年,十年不行就二十年,遲早要用中國人的定居點把這一片地方都佔住。

    特別是沿勒拿河南北一直到烏拉爾山的亞洲地盤,上千萬平方公里的土地,能拿下來當然一把都抓過來,客氣什麼?

    “此事要再議。”

    胸中一篇大文章,但此時不是做出來的時候,也就不必多說。

    “槍騎兵是否可以做戰爭的調整和準備了?”

    “嗯。”張瀚點頭道:“可。”

    “是否著軍令司和相關各司提供必要的物資和人員配給支持,包括輜兵的調動等在內。”

    張瀚頓了頓,還是答應道:“可行,費用從戰爭經費裡報銷。”

    今年還有幾十萬兩的戰爭經費,這筆銀子是一直留著沒用。田季堂再省也是顧大局的,事涉千里河套,打下來和記的實力又要向上翻一番。

    河套地區在相當長的時間裡是屬於漢人的,一向是相當肥沃的好地方,後來中原王朝實力日漸衰減,所以多次落入北虜之手。

    本朝興盛時,河套當然也在大明掌握之內,後來就落到北虜手中。

    嘉靖年間,復套之議通過,但復套失敗,主事的官員被嘉靖帝殺了好幾個,至今過去已經七八十年了,如果能收復河套,對張瀚本人的聲威也會大有助益。

    同時河套區域距離陝北甘肅很近,可以很輕易的招募到漢民來屯墾,比漠北地方和草原中部招募漢民要容易的多。

    總之,有百利而無一弊!

    榆林一敗之後,套部也是元氣大傷了,此部原本也是土默特部的一部份,不像鄂爾多斯其實還是自立的一萬戶,不過現在說什麼也沒有意義了,他們和土默特部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土默特一完,他們也長久不了。

    “說起來也要給額璘臣修一處宅邸。”張瀚思維突然轉到此,對李貴道:“記得知會一聲,和火落赤一樣的待遇就行了,這筆銀也是軍方出。”

    “哦,是的,大人。”

    張瀚的思維相當的跳脫啊,李貴差點就追不上。

    事情很多,光是李貴手裡的小本子上就記了密密麻麻的好幾頁,一樁樁一件件說下來,等護衛都準備好了,才堪堪把事情說完,也多處斷完了。

    李貴記錄完畢,合上本子,吐了一口氣出來。

    張瀚恰好聽到了,笑了幾聲,說道:“侍從武官不容易做吧?”

    李貴臉一紅,說道:“確實是事情很多,事無鉅細都得考慮到,不敢有半點疏忽。”

    “你的疏忽和吳齊他們還不同。”張瀚嚴肅的道:“吳齊誤事可能容易補救,你要是誤事了,可能會是千百條性命,事情可以推翻重新再來,人死了可是救不回來的。”

    “是!”李貴昂首挺胸,朗聲答道:“屬下一定小心謹慎,絕不敢有絲毫怠慢公事的地方。”

    ……

    張瀚是一個月前剛回到青城居住,家小當然也是從買賣城一併回來。

    倒不是買賣城不好,那邊的府邸設計的比這邊還要好些,畢竟青城的府邸是拿佛寺改建的,大是更大,但不少地方相對要粗疏許多。

    回來之後三個婦人都有比較抱怨的地方,在這方面張瀚驚奇的發覺,不管是大婦還是如夫人,看法和吐槽的重點都驚人的相似,不愧都是他張瀚看中的女子。

    但現在拿錢出來重新修理也是不可能的事,軍司的錢就是張瀚的錢,反之亦然。也就是說張瀚自己得做出表率來。

    就拿眼前的府邸大門口來說,不少坑坑窪窪的地方,軍司的錢是優先修別處道路去了,青城裡只要不影響走路,道路是暫時不會修的。

    再有就是巷子比較偏狹,也就是蒙古人說的胡同,一輛大車進來都有些困難,更不要說擺出全套的儀衛來了。

    蔣義安排護衛就是在高牆上放火銃手警備,大量護衛在外頭的街道上等著。

    並不是蒙古人腦殘把街道建的這麼窄,青城才多大點,也就是內地一個縣城頂天是州城大小,這麼點城市裡有大大小小幾十家佛寺,還有很像樣子的汗王宮殿建築群,還有台吉們的住所,加上商旅平民,街道不狹窄才是奇怪的事。

    “爹爹,等等我!”

    身後傳來稚氣的聲音,張瀚無奈回頭……

    自打一家人能常住一起,張瀚沒有東奔西走之後,和妻子還有兒子們的關係也親近起來。

    特別是老大張彬,已經能走能跑,並且說話很早,吐字清晰,令得很多人嘖嘖讚歎,說是大公子是罕見的天才。

    張瀚聽了也就笑笑罷了……營養好,接觸的人多,加上有很多人引導教育,小孩子只要不是天生愚笨型的,總會有所表現。

    況且張彬在語言表達上確實較有天賦,據張瀚記憶,在後世中這麼大的小孩說話吐字也未必很清楚,現在可沒有後世成系統體系的早教辦法,只有張瀚零星用過一些後世教育孩子的辦法在自己兒子身上。

    張彬穿著湖綢小短襖,緞面上佈滿了小科花,頭頂是一頂暖帽,天氣轉涼,玉娘這個當娘的還算稱職,沒有不小心把娃凍著的意思。

    不過張瀚也是懷疑,玉娘到底管過老大沒有,張彬身邊可是有奶娘加好幾個保姆照顧,玉娘就算想插手,都未必有機會罷?

    屈指算算,玉娘還不到二十呢,這個年紀在後世也就是大一新生罷。

    “慢些……”

    張瀚見自家大兒子底盤不穩,果然跑了數步之後,在大門口的門檻前摔倒了。

    幾個保姆見狀急速過來要扶,張瀚手一擺,說道:“不要扶,叫他自己爬起來。”

    眾婦人只得退後……張瀚自己調教兒子之後,多了許多她們看來簡直是鐵石心腸的規矩,不過不要說這個家裡,就連這整個草原都是張大人說了算,她們自也是不敢違拗。

    張彬也不曾哭,自己用兩隻小手撐著身體,很輕巧的爬了起來。

    張瀚看著,對兒子笑道:“老大,你提防著過一陣穿衣袍多了,爬都不好爬,走路還是小心些吧,別翻倒了爬不起來,那就丟臉了。”

    “爹爹抱。”

    被張瀚這麼一說,張彬似是感覺到自己已經又跌倒了一樣,扁了扁嘴,張開胳膊要抱。

    這個時代的士大夫是不抱兒子的,所謂抱孫不抱子,因為疼愛兒子會導致溺愛等一系列的問題,所以當爹的對兒子多半是不假辭色,只有當有了孫兒之後,才會放開心防去疼愛,反正孫子有他爹管著……

    張瀚對張彬管教極嚴,甚至超出了這時代的一些常識範疇,但兒子要抱時,又是兩手一叉把個小人兒抱了起來,臉貼臉的疼了好一陣子。

    一群侍從官都是臉上帶笑在一邊看著,雖然是有事要出門,但誰會瞎了眼在這種時候去催促張瀚走路?

    倒是蔣義看半天沒出來,騎馬跑回來看看,見到眼前的場面,蔣義笑著道:“大人,將大哥兒帶上車一併去吧,叫他長長見識。”

    蔣義說完之後突然一陣後悔,趕緊又道:“還有二哥兒也能帶著出門了,早些跟著大人一起學些東西。”

    張瀚道:“二哥走路還不穩當,話也不會說,過一陣再說吧。”

    蔣義說完之後就如釋重負,哪管張瀚帶不帶,當下只是唯唯諾諾。

    蔣義的那一點小心思,張瀚哪裡會不知道?

    帶兒子出門在張瀚來說是給兒子長見識,從小鍛鍊,更大的原因就是因為好玩。平時太忙,不太重要或是輕鬆些的場合就帶著兒子去經歷一下,言傳身教,多帶出門,比講虛幻的大道理強。

    在蔣義等人看來就等於帶著老大處理政事,有一種莫名的傾向,所以蔣義一說出口之後就後悔了,等於提前介入嫡長之爭,到底將來是立張彬這個長,還是張楨這個嫡長,這事情風險頗大,陷進去可比一般的政爭要危險的多。

    是以蔣義要找補一句將二哥也帶上的話,這樣就不偏不倚,免得被有心人利用。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18:10
第一千二百二十六章 酒肆

    張瀚搖頭一笑,沒想到“儲位之爭”這種事也會落在自己頭上,真真是不知道說什麼是好。

    至於將來怎麼安排自己身後的位子,怎麼安排現在的三個,未來可能更多的兒子,他心中早就有所安排打算,只能說蔣義等人白操了心。

    抱著兒子上了車,蔣義率護衛先行,接著是吳齊和李貴等侍從官員跟著,大車轔轔而行,張瀚自抱著張彬在自己腿上,逗著小孩子說話。

    幾個保姆不放心,也是步行跟著,好在是在青城內,並不出城,這些婦人是在草原上選的,個頂個的大腳,走起來運步如飛,倒也能跟的上。

    青城氣像,已經與此前完全不同。

    胡同裡只是做改建,疏濬下水管道,補種一些樹木之類,外頭的井字型的大街卻是全部修補過了,這事關整個軍司的門面,田季堂再想省錢這方面的錢也是省不得的。

    沿街的大寺廟也是改建了,去掉那些惡俗的東西,還是恢復青磚綠瓦漢人看的慣的形制外貌,大型寺廟多半改成軍司各衙門,現在和記家大業大,據軍令司統計,光是總部就有官吏四千餘人,再過幾年怕都要追上大明朝廷京官的數字了。

    頗有人不解,為什麼一個公司需用這麼多人手,大同一府幾百萬人,不過用一知府一同知一通判,此外還有十餘官員,幾十個經制吏員,百來個幫閒,如此而已。

    和記這邊,隨便一個司的官吏就比大同一府還多出不少。

    這便是和記精細化管理與大明的最顯著的不同,官吏人數大為增加,還沒有什麼冗官冗員,一個蘿蔔一個坑,不少軍司大佬還是在抱怨人手不足,但也只能慢慢等,財政上負擔是有規定的,一年只能加多少個蘿蔔坑,多了就不加,把編制暫時給鎖了。

    還有就是人才儲備,和記冒起太快,雖然不停的在辦學校給自己培養人才,但人才儲備還是不足。

    倒是不停的有秀才生員一類的野心家想跑來“從龍”,對這些人,能做事的就留下,最少能做個檔案局檔案員一類的事,要是眼高於頂想來獻屠龍策的那種,那就是大棒打出去了事。

    可惜還是後者為多……所以人才儲備不足,也是限制了和記各軍司的發展。

    此時已經天黑,街道兩邊都燃起了燈籠,有些遠的地方還是黑著的,侍從司青城管理局的人還在不停的點亮燈籠。

    每晚都有過千盞燈籠將青城點亮和裝飾,這筆開支對和記來說也不算什麼,防風燈籠和火油都是易得之物,也消耗不了太多,倒是可以對剛到青城的外人形成強烈的視覺衝擊……那些各部落的蒙古貴族,說起來也是什麼台吉之類的老大,天一黑就鑽自己帳篷去了,天周都是黑漆漆一片,只有頭頂星空月色照人而已,沒準在帳篷裡許之外就是一群野狼,兩眼放著綠光,所謂台吉貴族,也就是羊肉吃個飽,侍女隨便玩,帳篷比牧民大一些,如此而已罷了。大明京師,對這些台吉來說是遙遠而不可及的傳說,而土默特部的青城才是他們心中的聖地。原本台吉們都到過青城,哪有如眼下的這般富貴景像?那些惡俗建築改為漢人形制後要好看百倍,街道整潔平滑,不復那種混亂景像,而商旅繁多,店舖林立,種種繁榮之景緻是當年沒法比的,更叫蒙古人陶醉的便是晚上了,頭頂星光點點,城中四處也是燈火如星光,走到哪裡都有燈火照亮,城中亦無宵禁之類的規定,只要不干犯例禁就隨各人的意,所以到了晚間,街道上有濃郁的酒肉香氣,不少人在酒樓酒店裡流連忘返……當然還是以蒙古人居多,普通漢人沒有那麼多銀子往酒樓裡扔,而官吏將士們要麼直接禁酒,要麼就是異常忙碌,哪有時間整夜在外飲酒。

    張瀚的車隊在大街上往汗王宮走時,鼻中便是不停的聞到酒菜香氣,從馬車窗子往外看看,果然看到臨街的酒樓上下均是燈火通明,小二不停的端著酒罈和碗碟一類的菜蔬來回穿梭,坐著喝酒的有漢商,不過多半都是失意的蒙古人在大呼小叫。

    “蔣義,”張瀚敲敲窗子,將蔣義召過來,問道:“這邊是不是每日均是如此?”

    張瀚常久在外,回來之後也多半沒有在晚上出過門,是以這條青城的東西大街居然還是頭一次來,也是頭一回見到這樣的場面。

    “正是,每晚皆是如此。”蔣義嘆口氣,說道:“這些都是北虜中的貴人吧,有台吉和什麼千戶百戶之類的,他們有牧場也有牧民,不過相當多台吉的牧場被轉為耕地,要麼牧民也被我們用了,他們只剩下少量的牧民和縮水的牧場,沒有什麼事可做,留在駐地也是閒的慌,就都一窩蜂的跑到青城這邊來找機會。這些人每日都到順義王那裡去站班,晚上下了值就直接出來喝酒,一直喝到半夜,第二天再去站班,喝酒,整個青城這樣的蒙古人最少有兩千人,他們並不作姦犯科,反而有益市面繁榮,所以也就沒有去管他們。”

    蔣義一說,張瀚就明白了。

    還是大量的破產台吉和貴族們無處可去,都跑到青城這樣的繁華地方來了。

    他們說是破產,但好歹是貴族,軍司為了安撫這些人,收了地和牧民的也有一份錢糧可領,不至於叫這些台吉混到沒飯吃的地步。除了台吉之外,那些有各種軍官名義的也有俸祿可領,這些都是失去牧場和牧民的貴族,還有相當多擁有牧場的貴族們也是湊到了青城這邊來,畢竟這些人在往常也是多半住在青城這邊的。

    和記佔了青城,城中現在住著的近三萬人九成都是和記的人,住了兩三千蒙古人其實並不起眼,如果不是佔了這酒樓一條街,怕是張瀚也不會太在意。

    城中和城外駐軍有好幾千人,這兩三千蒙古人在安全上也形不成什麼威脅,光是張瀚侍從司的護衛就有好幾百人,打這些蒙古人都足夠了。

    再者是上回出事之後,幾個有野心的台吉被順義王俄木布洪毒死,有一些被重責,並且攆出青城去,現在聚集在青城的這一群人就是純粹的享樂派,過來就是圖著青城的繁華而已,這樣一來,反而是不好把他們攆走了。

    “哦,我知道了。”

    張瀚揮一揮手,蔣義自是又退向一邊,周瑞上前問了原由,笑著道:“這事叫大人知道了,不知道這些蒙古人還能在城裡舒服多久。”

    李貴搖頭道:“沒那麼簡單,留他們下來有弊有利,弊處就是容易敗壞風氣,失我和記上下一心的淳樸之風,利處卻是可以免得這些人四處流竄,籠在青城可以就近監視……原本軍情司或內情司得費很大力氣才能把這些人都看住,省得他們沒事也惹出事來。雖然不怕他們造反,但老是有造反的就說明我們對打下來的地盤統治力不行,這會叫很多有異志的人敢於有樣學樣,如果四處烽煙都起,和記的兵馬就算能強力彈壓下去,也是內耗,是我們自己的損失。所以衡量下來,竟然還是利大於弊……”

    蔣義讚道:“不愧是侍從武官,這般分析一下,果然局面明朗許多。我說孫大人在青城時,怎麼也對這些烏七八糟的場面不管一下,不把過多的蒙古台吉們給攆開,原來還有這般妙用。”

    李貴笑道:“最妙的就是他們自己來的,這可和我們和記無關。”

    眾皆大笑,蔣義也笑了幾聲,卻是突然一抬頭,用蒙語厲聲喝道:“放下弓箭!”

    這時護衛們也發覺了不妥,數十人一起抬銃,對準著一幢酒樓的二屋。

    二層之上也是燈火通明,一群蒙古人也是和他們的夥伴們一樣在聚飲,可能是這幫韃子喝多了,紛紛解下隨身的弓箭,正準備向對面的酒樓上射箭。

    就算沒有張瀚路過,這樣的舉措也是大大不妥,簡直是任性胡鬧。這裡可不是蒙古人當家作主的地方了,豈能容他們這般胡鬧?

    被幾十支火銃對著,那幫蒙古人也是酒醒了一半,紛紛放下了手中弓箭。

    這時有護衛已經衝了進去,迅速到了二樓,見還有人雖是放低弓箭,還是拿在手中不放,頓時上去就是一通槍托,待那韃子鬆手之後才住了手,人已經被打的滿臉是血,昏迷在地上了。

    一眾蒙古人當然大為不滿,吵嚷著想要還手,但護衛們將火銃一橫,黑洞洞的槍口之下,喝的再多的人也是將酒水化為冷汗,淋漓大汗之後,喝的再醉的也是頓時就醒了。

    載著張瀚的馬車當然繼續前行,蔣義進來審問了一番,見果然是一群喝醉了的蒙古軍官在這邊胡鬧,剛剛擺出弓箭是要對射面二樓立下的靶子,並非有意行刺。

    但初審是這樣,並不代表就算了,當下蔣義安排人手,把這些倒霉鬼都押送內情司。

    聽聞要送到內情司去,一眾蒙古人都是面色如土。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18:10
第一千二百二十七章 公私

    軍情和內情兩司對蒙古人來說也是相當可怕的存在,特別是內情司,對監視自己官吏總還有些隱秘和要有一定的流程規矩,甚至很多時候內情司是不出面的,真查到了官吏將士有什麼違規之處,只要不是內外勾結之事就一般交給軍法司處理了。 就算這樣,官吏將士對內情司不可能不顧忌,而好幾次蒙古人心懷不軌意圖謀反之事也是內情司偵破出來,在韃子心中也是相當可怕的存在。

    對這些人當然沒有什麼好客氣的,一群護兵連推帶打,將一眾犯事韃子給推走押送走了。

    剩下的也是兔死狐悲,特別是知道這幫傢伙是冒犯了張瀚車駕之後,所有北虜都是大驚失色,此事就算是愚蠢的韃子也知道是相當嚴重的政治事件,弄不好張瀚就能借此由頭肅清城中的蒙古群體,那到時候大家就得一起遭殃了。

    好好的日子不過,卻是要惹出這般麻煩事來,剛剛還同情夥伴被打的一臉血的韃子們也是怒上心頭,口中還在罵罵咧咧,但人卻是抓緊時間趕緊溜了。

    張瀚沒有在意這一點小事,既然城中這麼亂法,出這樣的事也是理所應當的。所堪欣慰的就是護衛們的反應速度很快,處置得當,說明蔣義這個護衛首領還是相當盡職,自己的安全保障上頭並沒有什麼大的差池。

    待馬車停在一個宅邸門前時,護衛們已經格外小心,不僅成扇形護衛在兩邊道路上,還有幾個身手靈巧的護衛已經上了牆,持銃在山牆上戒備。

    這是吸取剛剛的教訓,如果剛剛有護衛提前肅清沿街二樓,就不會發生那樣的險情。

    還有護衛已經進了宅院,開始隔絕閒雜人等,等張瀚進了門,一路過去都不會有陌生人的面孔出現,不要說刺殺,就算有心打擾張瀚說些閒話也是辦不到的。

    待張瀚下車之後,蔣義上前抱拳請罪:“大人,屬下護衛不周,叫大人受驚了。”

    張瀚懷中抱著張彬,小孩子眼滴溜溜的轉,打量著四周的情形,雖然才三歲不到的小孩,已經很適應眼前的場面了。

    聽到蔣義請罪,張瀚擺手一笑,說道:“事起倉促,你們反應的也很快,我的馬車還是改裝過的,火銃在稍遠些的地方都打不穿,弓箭怕什麼。”

    蔣義道:“下次若再出門,屬下會派出護衛先肅清街道,隔絕往來人群,高處都要擋住。”

    “你若這樣,不是弄的我不敢再出門?”張瀚表情嚴肅的道:“為上位者,最忌諱的就是被中外隔絕,象大明皇帝那樣,弄起高高的宮牆擋住自己,只能靠太監行特務政治,否則食睡不安。我這裡絕不搞這一套,該有的護衛要有,但絕不要弄的草木皆兵,要照你這樣弄法,我一出門,就成了滋擾地方,上下人等都會不勝其煩的。”

    小張彬被抱在懷中,看看百步之外的一個扁食挑子,嫩白的小手一指,說道:“爹爹的意思是擋住了那個賣扁食的大伯的生意?那我們買他幾碗好不好?”

    張瀚聞言看過去,果然一個扁食挑子暫時被擋住了,這也難怪,他沒進去之前,護衛們不會放這些小販過來,就算沒有什麼風險也是護衛守則裡規定的相當清楚的細節,不遵守的話,蔣義都會被政事官叫過去斥責。

    “大哥兒說的很是。”

    張瀚逗弄了一下兒子,轉頭對蔣義道:“看看他還有多少碗,一併買了給護衛們當宵夜。”

    “是,多謝大人。”

    各人當然不會在意一丁點的扁食錢,不過恩賜就是恩賜,也是說明張瀚對自己身邊人的態度,各護衛都是笑起來。

    待張瀚抱著張彬進門後,一個老護衛由衷道:“看來大哥兒和大人是一樣的秉性,厚道仁德啊。”

    “二哥也不會差。”蔣義補了一句,看看左右,說道:“事涉大人內宅事,這等話以後都不要說了,更不必無謂外傳。”

    “是,屬下知道了。”

    眾護衛一凜,知道自己等人不該妄言,也是氣氛寬鬆,有些過於膽大妄言。

    說起來張瀚對自己身邊得力的人向來嚴格,特別是侍從官們,都是高標準嚴要求,所以最沒出息的周瑞其實也是相當得力的人才。

    但對護衛們卻向來寬仁,偶有小過的護衛也多半會被原諒,張瀚對侍從官們不假辭色,對護衛們有時還會有說有笑。

    這也導致張瀚身邊的護衛們多半處於一個較為寬鬆的環境內,偶有失言也就不奇怪了。

    炒花所居的庭院是一正兩輔的院落群組成,就是一個主院,兩個套院,如果是更好一些的就會配給後花園,還有馬廄一類的附屬設施。

    由於青城內建築相當的緊張,有一些和記的中層都進不了青城,只能在外圍各堡居住,炒花的居處已經算是相當優待了。

    不過炒花居住起來還是相當擁擠的,在青城居住了這麼久,有一些舊部和親屬都慢慢找尋了過來,這個院子一共二十來間房,住的人卻是有四五十人,相當擁擠。

    張瀚進來時,一群蒙古人已經跪在儀門內甬道兩側等候,張瀚停住了腳步,笑著道:“本人向來不喜歡人跪拜,炒花台吉不記得了嗎?”

    為首跪著的正是炒花,六十來歲年紀,頭髮已經是一片雪白,一點兒烏黑的地方也看不到了,原本紅潤的圓臉也瘦下去不少,成了乾癟消瘦之狀,身形也瘦弱了許多,快要撐不起寬大的蒙古式袍服,看起來就像是一個不久人世的老蒙古人,只有其頭頂華貴的飾著東珠的大帽,還有身上紋飾華美的綢制袍服,顯示出這是一個曾經相當有地位的蒙古貴族。

    炒花聞言一笑起身,張瀚親臨他的府邸,這是一種難得的恩典,所以要跪迎,以炒花的本心當然也不想下跪,當下站起身來,欣然拱手道:“張大人,我們已經多年未見了。”

    張瀚倒是相當從容,炒花的意思無非是在抱怨,自從他到了青城後就等若被拘管,同時張瀚也沒有接見過他,這一次如果不是抱著要死的名義來鬧,張瀚怕還是不會到炒花這裡來。也是因為要對套部或是鄂爾多斯動手了,張瀚才會有此行,若是往常,就算炒花真要死了,張瀚也絕不會上門的。

    炒花在張瀚心裡形象不佳,可稱滿手血債,張瀚又不是願意用政治來平衡罪行的人……戰犯就是戰犯,因為要拉攏更多的人就選擇原諒他,死在其手上的漢人會怎麼想?難道自己死便死了?

    先是打生打死,一句投降就能在新的政權裡居於高位,這未免太蠢了吧?

    張瀚這裡,只有寥寥幾人是以前的故敵,多半的台吉其實手上並無血債,這樣也被嚴加管制,免得這些蒙古台吉們犯下不該犯的錯誤,炒花也是陰差陽錯才有現在的安閒日子過,要不然的話就算到了青城,怕也躲不了脖頸間的一刀。

    “老台吉曾經犯下纍纍過惡。”張瀚從容道:“老實說,吾心甚惡之。不過既然陰差陽錯,到我和記這裡,不妨以此地為鄉,安心養老,頤養天年罷。”

    張瀚的話簡直太直接了,炒花身側的人無不色變。

    張瀚又道:“公事如此,私誼來說,當年我路過台吉的部落,承蒙款待,今日此行,算是還當年一個人情。”

    眾人聞言才松了口氣,果然張瀚是和傳言中的一樣,公私分明,而且不會因為情境變化而轉移自己的意志,是一個堅剛不可奪志的政治上的強人。

    剛剛炒花故意擺出年老體邁的模樣,又領著家中老小和故舊部下幾十人跪在道邊迎接,換了一般的政治人物,既然來了,不妨就做一些撫慰的事情,也不會說過於叫主人難堪的話語。而張瀚卻是絲毫不顧忌,有什麼便說什麼,說完了公事才談私誼,些許難堪,根本就不會放在心上。

    炒花在張瀚說第一句話時身形一震,聽到第二句話才略有放鬆神情。

    當下撫胸彎腰,也不說那些沒有意義的話了,直接請張瀚進屋。

    這是典型的中式建築,大門,門房,照壁,儀門,然後就是正堂北屋。

    不同的就是廊簷之下襬著幾口大湯鍋,湯水煮的雪白,羊肉在湯鍋中翻滾著。

    炒花道:“未知大人用過晚飯沒有,舍下備了上好羊肉,請大人賞光在這裡用一些。”

    張瀚吃是吃過了,不過還是點了點頭,說道:“老台吉眼光必是好的,當然要嘗一嘗味道如何。”

    炒花聞言大喜,剛剛張瀚的話還是叫他緊張了,這一下可是真的放鬆下來。

    屋中倒還是按漢人習慣,中間是紅木所制的長貢桌,擺放著銅製五供,中間懸著一副猛虎下山圖,兩側擺著紅木製的官帽椅,牆壁上掛著幾幅時人名家的字畫。

    炒花見張瀚打量,解釋道:“此院原本是貴軍司一個副局長的住宅,後來讓了與我。這裡的陳設我都沒有動,以防將來要把院子還給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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