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明1617 作者:淡墨青衫(連載中)

 
uuuuuuuuuu 2015-8-18 16:37:5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63 353808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18:00
第一千一百八十八章 三線

    宋克不是專業的海軍軍官,對陣列之法更不懂得,不過隱隱間感覺卻是不太妙……荷蘭艦隊這邊也在停帆橫船下錨,不過艦隊船隻亂成一團,看似強大,其實由於擁擠在一處,不少側舷火炮的炮位會不小心打中自己的艦船,只能在慢慢平移,而反而和記的戰船已經基本上要調整好了,三條線的戰船和商船都是調整的很快,因為原本就是一字縱隊過來,所以調整橫移都是相當的迅捷。

    論起水手的本事,當然是荷蘭船為第一,就算是百年之後的海上第一強國英國人,在第一次英荷戰爭勝利之後,其後第二,三,四,連續三次大型的對荷蘭人的海戰都是打輸了,而且輸的相當的慘……兩邊的艦隊進入二里範圍之內,在所有火炮的射距之時,和記與荷蘭艦船一起調整橫帆,下錨準備,和記的艦隊有一字縱隊之利,就算這樣,荷蘭人也差不多也是都要調整過來了。

    就算這樣,領先一步就是領先一步,處於下方的帆漿船最先調好頭,帆漿的好處盡顯無餘,當荷蘭船大半還在調整船身時,特別是蓋倫船笨拙的船身只調整不到一半時,四艘帆漿戰艦早就調整好了,漿手們不停的劃動手中的長漿,把船身調整到最合適的位置……

    在宋克還在發呆時,炮聲響起來了。

    每艘帆漿船的側面都是超過十五門重炮,論火炮的數量不在蓋倫大艦之下,論火炮的質量更是優勝一籌,每門火炮最少也是二十四磅炮,滿船俱是重炮,同時炮手的動作嫻熟老練,打起來相當精準,相隔裡許,第一輪炮彈就是大半擊中目標。

    四周滿是火炮打放的沉悶轟響,還有炮彈呼嘯而至的尖嘯,當然還有炮彈擊中木製帆船時發出的砰然巨響……有艘商船被擊中了甲板,好幾個人被炮彈直接炸飛,與木屑飛向半空,發出陣陣慘叫聲。

    宋克面色如常,眼前這一點場面對一個殖民地高官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他內心的擔憂也不會說出來,到底來說高文律才是艦隊指揮……

    這時宋克將目光投向巴達維亞號,那艘巨艦才是艦隊的靈魂……六百五十噸位的船身,長度是五十六點六米,主桅高達十米以上,擁有三百一十四名船員,現在人數應該是不止,高文律帶著一些人上了主艦,人數應該在三百五十人左右。

    這艘船的設計炮位並不多,只有二十四門鐵炮的兩層甲板的炮位,這個時候正是大型風帆戰艦開始發展的階段,到英國的海上君主號開始成型,三層甲板,城堡般的船尾樓,炮位多達過百門,一般的小型戰列艦也有數十門炮。

    而在十七紀紀初的時候,很多大艦因為要載運貨物,導致設計炮位並不很多,後來在大型戰艦越來越多,炮位也越來越多之後,很多戰艦上又加裝火炮,就如巴達維亞號一樣,除了原本的二十四門火炮之外,又在主甲板加上護板,加裝了十四門火炮,加上船尾加裝的火炮,使其火炮超過了四十門。

    現在這艘主力艦已經橫過一半的船身了,這比商船要慢一些,在巴達維亞的側前方分別有兩艘商船,基本上已經快完成轉身了。

    可惜他們轉身一樣不及和記的商船和縱帆船……荷蘭戰艦的艦隊是由十九艘船組成,和記則是二十五艘,最上部份的橫隊是四艘縱帆船加上四艘商船,已經完成了一字橫隊,八艘艦隊有些偏斜的一字排開,下錨之後艦炮已經開始打放,這個角度,正好是打在左側方的巴達維亞號附近,宋克看到炮口不停的噴出火花,炮彈飛嘯而出,擊中已方戰船各處。

    近中間部份則是一艘蓋倫船戰艦和八艘小型商船,宋克認得那艘蓋倫船,那是在與明國福建水師交戰時被俘虜的,結果現在落入了和記的手中。看著這艘船也是一字橫隊,兩兩配合的向自己一方開炮,宋克的神色淡然,內心卻是有些壓制不住的憤怒。

    下方則是四艘帆漿船和四艘小型商船,帆漿船完成轉身更早,在相隔不到一里的地方四艘船排成了整齊的橫隊,側舷火力完全發揮,火力全開,炮彈不停的傾瀉在赫克托號和其餘幾艘商船的頭頂之上,碎木橫飛,不停傳來人的嚎號和吶喊聲,軍官們拚命督促水手遲快完成轉身,炮手們急的咒罵,被人一直按著頭打卻不能還擊,他們的憤怒可想而知。

    雖然轉身很慢,荷蘭船多半還是都完成了這個戰術動作。

    這一下呈現在常威等人眼中的就是這個時代的最偉大的畫面,耳中則是這個時代的最強音!

    小的商船也裝配了十餘門火炮,戰艦則是少的也有二十多門,多則三四十門,四十多艘艦船近千門大炮,這是何等壯觀的景像啊!

    想像一下吧,最低配給也是九磅炮,近千門火炮如果是用在陸地上,三十六磅炮,二十四磅炮,十八磅炮,九磅炮,一字排開的炮兵陣地簡直已經夠拿皇時代的主力大會戰的炮兵水平了,當然這個時代的火炮威力還小,九磅炮的有效射程不過裡許出頭甚至不足一里,但如果果真有千門火炮擺在這個時代地球上任何一處戰場上,轟擊起來地動山搖,絕對沒有哪一支陸軍可以扛的住,並且能夠戰而勝之。

    這個場景,叫在草原上參戰過和去過遼東的人心馳神搖,如果是這麼多火炮擺在草原上,或是放在遼東戰場,又會是怎麼的一種情形呢?

    當然現在也只能是想想,和記這兩年來,特別是近年來火器局所鑄的所有火器幾乎就是火炮,甚至新組建的龍騎兵團的火槍和火炮都沒有補充,還派了大量技術人員和所需物資直接送到台灣這邊,這才保證了這些艦船有充足的火器。

    鄭氏水師從來也沒有這麼多火炮,連和記現在的一半也沒有,哪怕是鄭芝龍最強盛時的擁眾十餘萬,火炮怕是也沒有過百門,而且多半是小炮,只有少量的合格的大炮放在中軍艦那樣的大艦上。

    鑄炮也是一門學問,掌握了才談的上進入強者之林,才有資格在此時與荷蘭人打一場象模像樣的海戰!

    要是張瀚在此,恐怕會比常威等人更激動幾分。

    這是何等壯觀絢麗的畫面啊,比他看過的幾部風帆戰艦的海戰電影要精采的多。電影又怎麼能把實戰的感覺拍出哪怕一半呢?

    一艘艘木製戰船一字排開,形成了整齊的三條橫行的戰列線,這就是戰列艦這個艦種名稱的由來了,戰列線,這名字也是真的美,一種戰爭的,暴力的美學之感就在這三個字中得到了完美的體現。

    三條線,對著一窩蜂般混亂的荷蘭艦船,比起三條橫行的和記水師,荷蘭人當然也是橫舷過來了,但他們平時毫無艦隊編成的訓練,只是各艦知道要留出距離給友艦發揮火力的空間,一艦與另一艦之間需得稍留距離,否則很容易被近側的友艦火力不小心誤中。

    然而以荷蘭艦船的密集程度,這種事怕還是難免。

    在常威等人眼中,居高臨下,碧藍的大海之上真是平生罕見的奇景,一堆是十九艘艦船橫在海上,似乎是故意放散亂的,船隻錯落有致,有前有後,不停的也在開火放炮,火炮一發,火光一閃,然後是大片的白煙從船身一側冒起來,一艘船便有十幾二十門火炮次第打放,火光接連閃爍,船身也一直在晃動,然後是另外一艘,再一艘……荷蘭人的十九艘船不停的開火,火光像是過年時的爆竹一直不停的閃爍迸放著火光,然而火炮的威力當然遠勝爆竹,給人一種無比震撼的感覺。

    和記一邊則是整齊的戰列線,每艘船火炮炮組打放的時間也是幾乎完全一致,每次都是轟的一聲,一艘船的十幾門或二十餘門火炮幾乎一起打放,船身晃動的很厲害,然而炮組成員和水手們都是早就習慣了,並不將這種震動放在心上。

    兩邊不停的打放火炮,船身卻完全不動,這和人想像中的一追一逃式的打放火炮是不同的……戰艦在移動時還互相開火,在真實的海戰中那樣的情形是相當困難的。

    火炮的後座力很強,稍不小心就會傷到炮組成員,如果固定船隻,這種可能的損傷會減到最低幾率,但還是免不了有炮組成員會被自家火炮的後座力所傷,畢竟這個時代能採取的措施實在有限的很。如果想在移動中開火,那就需要極大的膽魄和極強的訓練,只有少數炮組成員敢這麼做,並且要冒相當大的風險。

    此時的海上,兩隻艦隊不停的向對方傾瀉著炮彈,到處都有船隻中彈的景像,桅杆,船帆,亂麻一樣的索具,船頭,船尾,船身正中,甲板,船舷,懸掛在大船一側的小舟,幾乎沒有一處地方不被火炮擊中,也沒有一處地方可以不被損傷。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18:00
第一千一百八十九章 放權

    臨近戰線的荷蘭船被打的最慘,因為是魚群般的過來,轉身又慢,中間的荷蘭船突前的兩艘商船被打的猶其之慘,在上下兩條線橫過來之後,最少有八艘艦船第一時間轟擊那兩艘正面相向過來的商船,將其正面打的七零八碎,船頭幾乎都要打爛了,人員的損傷也是相當的慘重,那兩艘船就算荷蘭人能打贏也不能就地脫離戰場了,需得大修大補之後再慢慢入港,最少要修上三個月時間才能重新入海啟航。

    和記當然不會關心這事,有兩艘商船繼續攻擊荷人商船,對方橫舷過後也是火炮還擊,由於荷蘭船的人員損失相當的慘重,所以還擊的時候顯得有氣無力。

    另外兩艘船,一艘鎮虜衛號一艘商船,兩艘船配合著打巴達維亞號,將這艘大型蓋倫船夾在中間打,然而巴達維亞在開始時並沒有受損嚴重,只是船身中了幾炮,無傷大雅,還擊的時候火力兇猛,一輪輪的火光在其船舷之側不停的迸發,炮彈不斷的打在鎮虜衛號和那艘商船之上,將這兩艘船打的有些抬不起頭來,甲板上已經一片狼藉,頗有船員水手死傷。

    四艘縱帆船則是與另外四艘荷蘭戰艦交火,縱帆船是搶了上風之後橫過船身,荷蘭人則是處於下風,船身傾斜角度不足,被四艘縱帆船壓著打,雙方的噸位相差不多,有高有低,縱帆船一般是四百噸位到五百噸位左右,那幾艘蓋倫船也多半是差不多。

    雙方炮擊之聲不絕,幾乎下錨之後就是互相不斷的轟擊,相比之下,局面相當的明顯,和記的船隊排的很開,又經常是兩艘配合,戰列線原本就是最大程度發揮艦隊側舷火力,這才是所謂的戰列線,而荷蘭艦隊到此時已經暴露出了嚴重的缺點……他們一團混亂,各自為戰,好像每艘船都面臨著整個艦隊的攻擊一樣。

    在常威等人的角度來看,海戰還處於膠著狀態,雙方的戰線都保持著相對的穩定,並沒有哪一方有崩潰的跡象,和記是佔有一些主動,但距離勝利還相當的遙遠。

    海戰進行到半個小時之後,火炮聲漸漸稀疏下來,各船都有相當嚴重的損傷,主要是各船的鐵炮過熱,需要冷卻一段時間之後再繼續密集開火,只有少量火炮在此之前就發火不多,所以在零星的保持著射擊。

    這其實是在英國艦隊與西班牙艦隊的海戰之後產生的變化,對無敵艦隊的海戰,絕對是海戰史上的一場革命,所以哪怕幾百年後,那場海戰也是被諸多學者所研究,被稱為人類史上四大著名海戰之一。

    主要的原因就是無敵艦隊雖然有近六萬噸位的各種戰艦和武裝商船,但西班牙船太過笨重,不太講究轉向和速度,而且火炮多為近距離的打石彈的重炮,每艘船上的陸軍人員比海員還要多,這使得船隻的操控相對要笨拙許多,而且西班牙人還是採用中古時代的戰術思維,雖然他們的無敵艦隊出動了六七十艘戰艦,擁有兩千四百三十一門火炮,還擁有一萬九千人的陸軍和相當多的划船駕船的奴隸,但水手海員就只有八千人,還是重陸戰,跳幫。

    無敵艦隊的船上都備有大量的鉤索,用來勾住敵船,進行跳幫戰,他們的火炮都是近程重型火炮,用來在近距離對即將展開的跳幫戰進行火力支持。

    這樣一支強大的艦隊,人員六萬人,噸位六萬噸,火炮兩千多門,結果在英軍只付出了百多人的死傷代價之後就全軍覆滅了。

    主要的原因就是英國人改變了戰術戰法,英國海軍艦船更輕便,他們的水手更膽大心細,更加強悍,他們敢在狂風暴雨中出海遠航,而無敵艦隊都只能在平靜的地中海近岸地方來回巡邏,英國人是第一批給水手工資的海上強國,儘管只有一天四個便士,但其水手的地位卻是當時別國無法相比的,在無敵艦隊,更多的水手只是抓來的奴隸,他們怎麼可能與英國人比操控戰船?

    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英國人採用的是遠程火炮,只做進行遠程火炮打擊的戰術準備,並且在事前準備了火炮炮彈補給的工作。

    在這場海戰中戰爭並非一天就打完了,而是持續了好幾天。

    西班牙人開始奮鬥過,他們使英國人也遭受損失,自己一方在頭一天損失了十幾艘船,英國人的死傷也多半在頭一天。

    然而第二天時,西班牙人就像綿羊般退卻了,因為他們的炮彈火藥消耗一空,不得不退卻尋找補給,而英國人很容易就得到了補給,並且有更多的船隊匯合。

    在西班牙人當時的記錄中,英國人操控船隻相當的靈活,他們擅長把握風向,忽上忽上,進退自如,經常逼搶到西班牙船的上風頭,忽而左舷,忽而右舷,用左右舷炮輪射不停的打擊敵船。

    眼前的海戰,其實就是英國人在幾十年前海戰的翻版,雙方都用一樣的巨艦大炮和武裝商船,一樣的火炮戰術,一樣的遠程精準射擊,只是英國人和荷蘭人其實是老師,而中國人也就是和記的水師只是他們的小學生,不過學生也未必不如老師,最少在眼前的海面戰場上,和記不僅不落下風,而且頗為掌握了主動。

    孫敬亭看著眼前情形,鬆了口氣,長嘆道:“可畏,我看此戰就算不能獲勝,亦不會慘敗,以後最多還是恢復僵持之局,這樣很好,很好。”

    常威咬著嘴唇,輕輕點頭。

    現在看來是這樣,雙方都全力轟擊,這一段時間不知道打出了多少發炮彈,整個海面彷彿都被炮彈給點著了,水面都在沸騰,到處是騰起的龐大水柱,幾乎是一個未停一個又起,打了一個小時,雙方的火炮都是過熱,而且彈藥儲備也是有所不足,所以開始間隔性的開火,炮聲還是不停,時不時的有水柱騰起。

    常威對眼前的這個局面不能說不滿,目前來說,和記水師已經做到了能做的一切。畢竟雖然船隻多一些,但和記的小商船遠不能和荷蘭人的武裝商船相比,總噸位上肯定是和記要弱一些,而且和記的水手經驗根本不能與荷蘭水手相比,能打成這樣,居然一接戰到現在就佔到了上風,縱帆船也如英西海戰中西班牙人對英國人的描繪那樣,操縱如意,搶佔了上風,左右舷可以隨意切換,一側的火炮過熱後可以輕巧的調過頭來,用另一側繼續轟擊,現在不停響起來的火炮聲,就是縱帆船和帆漿戰船在繼續開火,而荷蘭人的蓋倫船轉動相當困難,要麼停火等火炮冷卻,要麼在轉身的時候被轟上好多輪,不過看荷蘭人的打算是一團混亂,有些船在轉身,有一些則是火炮輪射,看來是不打算在火炮的威脅下強行轉身。

    這樣的局面打下來,打到天黑也就是這樣了,每艘船上都可能是傷痕纍纍,但荷蘭人可以順利的回到熱蘭遮城,因為距離很近,在那裡他們可以修補船隻,添平傷口,他們的實力還是在台灣行軍司之上,以後還是天大的麻煩,想要解決這個麻煩,這一場海戰就必須打出個結果出來!

    但實在是太難太難……

    這年頭的火炮威力也不能說小,一炮打在步兵隊列中,轟死幾十號人也是平常事,炮彈落在船身上,就算是最堅固的橡木或柞木,仍然是木塊橫飛,打出一個巨大的破洞,但也就是如此了……炮彈也就是打出個洞,難道還想怎樣?什麼高爆彈穿甲彈,二百多年後再說,就算是二百年後的海上炮戰,想打沉也是很難的事,那時候的炮彈威力多大,甲午一戰,日軍艦船圍著定鎮兩艦打,每艦都是中彈無數,最後還不是平安無事的返回港口了?

    最大的可能結果就是如孫敬亭所說的那樣,打成平局,僵局,到晚上也沒有打沉敵人一艘船,敵人當然也沒有打沉這邊一艘船,最後雙方船隊都帶著滿身的傷痕回港,大家都開始修理船身,等和記這邊修好了,荷蘭人那邊當然也是差不多了,再打下來估計還是這樣……只不過荷蘭人耗的起,他們還有別的船隊在海上保持著貿易航道,和記這邊卻是全家大小一波都上陣了,打不贏,或是打不慘荷蘭人的船隊,那就是白費功夫了……

    “難,難!”李平之也是咬牙切齒的道:“我聽人說過歐洲人打海戰,雙方幾百艘船,幾千門炮,十萬人,打了幾天,真正擊沉的船隻有兩艘而已!”

    這樣下去,最有可能的結果就是常威和李平之等人都不願接受的結果,打平,天黑之後,雙方各自撤回基地。

    李平之咬著牙道:“我們定要設法才是,這樣下去不是了局。”

    常威目光閃爍了一下,似乎也有所意動。

    孫敬亭對海戰之事一竅也不通,只能面色沉靜的看著眾人,不管怎樣,這事是台灣行軍司這幾人決定,自己是不會橫加干涉的。

    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張續文道:“切莫衝動。”

    常威聞言立刻道:“續文說的對,我們不能干涉前方指揮,也不能在這個時候有任何不該有的舉動。有什麼事兒,李守信會做主,蔣奎也會安排,海戰的變化安排,傑日涅夫會當家。我們這些人,也就只能看著,陸上打仗,我們還不算陌生,海戰,我這是頭一回見到,更不要說去幹涉,指揮。”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18:00
第一千一百九十章 看法

    李平之深吸口氣,也是默默點頭。

    傑日涅夫雖然是外人,可是好歹帶過艦隊在波羅的海與瑞典人打過海戰的人,不靠他指揮,難道靠自己幾個亂來?

    孫敬亭這時面露讚許之色,他沒說別的,只道:“這個當口,只能先穩住,求一個最不壞的結果。你們做的很對,就算是張大人在這裡,也只能是在這裡等著,咱們管的越多,可能就會越亂,現在這局面,穩著下去可能會變好,但絕不可能會變壞。”

    孫敬亭有句話沒有說,也不好直說,事實上他感覺還是要有變化,不然這樣一直打下去,就是求上得中,求中得下,最後的結果一定是下下的局面!

    “有動作了!”李平之眼尖,又一直拿著望遠鏡不怎麼放下,海面上的異常一下子就叫他發覺了。

    近岸炮台處紅旗展動,水面上傑日涅夫所在的旗艦上也揮動旗幟,接著有幾十艘小型的八漿船和四漿船一起從岸邊劃動,向著海面上過去。

    “我知道了。”李平之說道:“是各艦儲備的炮彈消耗很多,這些小船去補充火藥和炮彈。”

    這一下各人都是瞭然,然後都有歡喜之色。

    這一次的炮戰打的十分激烈,消耗當然也是極快,各船儲備的炮彈都在千發左右,也就是每門炮有數十顆炮彈可用,再多就過於沉重,平時也不可能帶那麼多基數的炮彈,帶了也用不上,一艘船要把一千發炮彈打完,那幾乎是不太可能的事,海盜船打上幾發就跑了,膽子再大的也不敢正面對著軍艦的火炮,大明的海盜還是冷兵器為主,只有少數的小型火炮和少量的火銃,眼前這些戰船,不管是正經的軍艦還是普通的武裝商船,任何海盜船都能包打十艘以上,沒有十幾二十艘海盜船,不要想來打軍艦的主意。

    今日這場海戰的激烈程度果然也是當世罕見,戰艦和商船或是攜帶過千炮彈和相應的火藥儲備,最少也有數百發炮彈和大量火藥,結果在一個多小時的炮戰中已經打放大半,不得不派小船來補充。

    英西海戰中可是打完一天才要補充彈藥,這只能說明現在的海戰水平比當年要高出許多,鑄炮水平也高了,所以激烈程度也是要高出很多。

    眾人看著八漿船紛紛上前,議論著荷人應該還有多少彈藥……荷蘭人來攻,準備的炮彈火藥應該會多一些,但絕對也撐不起剛剛那種高強度的對轟了,這樣下去和記一方獲得勝利只是時間問題,唯一可慮的就是能打沉或是俘虜荷人艦船,如果一艦不沉,一艦不俘,這樣的勝利並沒有太大意義。

    ……

    “我們想獲得勝利太困難了。”高文律臉色陰沉,他眼前的船身上好幾處破損,一群船員冒著炮火的威脅在拚命修補。

    關鍵是船身水線附近有一個碩大的破口,不少海水起浮間灌進船身,那一處破口被趕緊修補起來了,當然只是草率的補好了,回港之後要大修才能重新揚帆入海。

    一個坐小艇過來的軍官抹著臉上的海水,說道:“我們剛剛往北方和東北方向轉向航行,想擺脫那幾艘輕便的快船,結果我們擁擠在一起,秩序混亂,而敵人佔著我們的上風,對我們進行巧妙而密集的射擊,我們的船都是破損嚴重,他們的配合太好了,令我們幾乎沒有還手之力!我們的船隻已經發射了五百發炮彈,儲備幾乎打光,有時候和敵船距離過近,彼此說話的聲音都能聽見,我們所有的人員都有良好的表現,這一點毋庸置疑……但我們的船員和炮手都疲憊不堪,感覺缺乏力氣和決心。如果敵人在這時趁風而至,勾船跳幫,我們的船長感覺未必能抵禦他們的肉搏攻擊,這會使我們陷入十分危險的境地。所以,我們幾艘船的船長一致決定,派我前來見指揮官,我們希望指揮官能盡快做出決斷,要麼迅速做出全面反擊的決斷,要麼就要準備交替掩護撤退,離開戰場了。”

    高文律沉著臉聽這個軍官說,並沒有在第一時間表達看法。

    各艦都打的很狼狽,這是開戰之前沒有想到的。高文律和明國水師打過,公平的說並沒有打過海戰,只是被明國人直接給包圍了。

    這也沒有辦法,澎湖之戰時荷軍才幾艘小型軍艦和商船,主力是一千餘人的陸軍,海軍力量有限。

    明軍第一波攻擊力量就是好幾千人,力量遠在荷軍之上,荷軍對明軍也不摸底,接觸之下感覺明軍雖然裝備落後,訓練也差,但不乏勇敢,加上人數有優勢,船隻數量更有壓倒性的優勢,所以荷軍的策略只是固守,只有高文律這個倒霉蛋和明軍水師打了一仗,結果戰敗被俘,連座艦也被明軍給俘虜去,就是現在和記水師中的鎮虜衛號。

    後來明軍有過萬人,荷軍更無還手之力,只能固守海邊的城堡,用拖延之法求和,最後果然明軍缺乏一錘定音的攻堅能力,無奈之下許和。

    這事已經過去幾近一年,高文律等荷方高層討論時,對明軍的這種蟻群戰術還是有些忌憚的……就拿眼前這場海戰來說,若是明軍水師出動幾百艘小船,亂哄哄過來勾船跳幫,過萬明軍與荷軍混戰,就算擊沉十幾二十艘,海戰還是要以慘敗收場。

    而眼前中國人卻採用了與荷蘭人一樣的大炮戰艦的打法,高文律心中不覺有一種鄙夷之感,明國人才搞到幾艘船,居然也有這種雄心壯志?

    但他猛然又想起科恩的說法,和記的人,願走一條更艱難的道路,所求極大,野心極大,需得極早解決,否則必定會成為東印度公司的大患!

    一念及此,撤離戰場的心思自是打消的乾乾淨淨,高文律心中明白,現在撤走,會被視為意志薄弱,缺乏強力的手腕和應變能力,堅持打下去就算有損失,只要能給和記帶來重創,上司一樣會極為欣賞,自己在公司的前途就會大大被看好,如果現在就撤離,敗軍之將的恥辱又會被人提起來,在背後支持自己的公司要員也會因此而放棄,這樣自己就是前途盡毀了。

    “你們四艘船不要管那幾艘縱帆船了。令配合你們的商船去纏他們,你們慢慢調整,向旗艦靠攏,我們要依靠僅餘的彈藥,給對方一個重創。”

    那個海軍軍官心有明悟,現在的戰場是下方被帆漿戰艦圍攻,雖然帆漿船被炮彈擊中就會有人員死傷,但那幾艘帆漿船對赫克托號等船咬的很凶,打的也是很猛,下方一直處於被圍攻的境地。

    上方也是差不多,縱帆船也是打的荷蘭戰艦抬不起頭來。

    雙方的實力其實還是荷蘭艦船強些,噸位更重,炮位更多,和記也就是佔著操控的便宜,搶佔了有利位置和上風,調整船身操控起來更加方便快捷,所以看起來上下兩路都在吃虧。

    戰艦的數字都是八艘,噸位上相差不是很大,火炮也差不多,拉開距離的是商船,和記的商船在眼下的戰場上絕對只能算是小船,炮位少,噸位小,船身建造也不能說很講究,畢竟是早些的仿製品或是改裝的小船而已。

    高文律眼光也還不錯,判斷也很精準,畢竟也是上層通過的艦隊指揮,這一點要是看不出來還不如直接跳海死了算了。

    中路巴達維亞號也一直處於被圍攻的狀態,主要是和記的縱列線戰術得當,每條線上都好像在以多打少,其實多五艘船而已,上方是縱帆船,下方是帆漿戰艦,都和荷方戰艦實力相當,只有中間對巴達維亞號的是鎮虜衛號一艘戰艦,還是小型蓋倫船,個頭比六百六十五噸三百多成員的巴達維亞號正好小一半,還有幾艘商船配合,也多是小船,僅憑巴達維亞號只能轟的這幾艘船相當狼狽,在其船身上打出一個個破洞,但想要擊沉或是跳幫,則是力有不足。

    如果將上路幾艘軍艦調過來,哪怕吃上縱帆船幾輪炮,只要將中路幾艘商船和鎮虜衛號擊沉,這場海戰還是荷蘭人贏,他們的船又不會被輕易擊沉,也不怕商船損失,和記的船隻卻是相當有限,少幾艘是幾艘,回去修補之後再來,和記的抵抗就會更加吃力,幾次之後,這海戰不贏也贏了。

    高文律的打算相當出色,那個前來請求決斷的軍官也相當贊同,畢竟他們的戰艦都是噸位很大的中型蓋倫船,吃幾輪炮根本不會顧慮會被擊沉,只要打掉和記幾艘船,或是將其重創,這場海戰也能對上下交代了。

    當下精神抖擻的攀索下船,小船是四漿船,劃開海浪,向著左上方的戰場劃過去。

    這個時代的通信旗語,沒有辦法完成複雜的信息,只能叫下層軍官冒著生命危險劃著小艇前往旗艦來請求指示,高文律是戰場指揮,哪怕宋克是他的頂頭上司他也不需要請示,所以他只是板著臉看了看赫克托號那邊,並沒有派出小船去請示的打算。

    這時有水手指向海面,高文律打著望遠鏡看了一下,搖頭道:“不要緊張,這是他們在補給彈藥。”

    高文律有些憤恨,這一次的行動還是太輕率了,要不然還是要等多帶些船隻和彈藥再行動的好,現在打成這樣僵持之局,和記一方能一直不停的補充彈藥,弄個不好,真的得打敗仗回熱蘭遮城!——

    今天預料一天會很多事,早晨先更新吧,估計下一次得明晚。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18:01
第一千一百九十一章 求勝

    “荷蘭人有變化了。”

    看到幾艘戰艦艱難的從上方戰場橫嚮往下轉移,幾艘商船從別的位置頂過來,硬著頭皮替戰艦挨打,蔣奎放下望遠鏡,抹了剛剛被炮彈濺了一臉的海水,對著一邊的傑日涅夫道:“看來他們想幹一錘子買賣,到中路集中火力,爭取擊毀我軍一兩艘商船,或是擊沉鎮虜衛號來獲取一個撤退的理由。”

    傑日涅夫嘀咕了一句什麼,蔣奎腦子裡組織了一下,才想起對方說的是俄語。

    蔣奎卻不會俄語,瞪眼看著傑日涅夫,對方這才會意過來,用漢語說道:“不想打贏,就想佔點便宜就跑,荷蘭人也就這麼回事啊。”

    蔣奎翻了翻眼,說道:“誰能跟你們俄羅斯人一樣強硬?”

    老毛子的硬派作風和胡來的做事辦法已經在和記傳揚開來,做事狂野粗暴,造的船都是怎麼硬朗怎麼來,能下水能跑船就行,細節上是不太講究的。

    和記的船,老毛子設計和造出大概出來就行,細節方面已經是自己來了。

    當然,帆和索具還是要俄羅斯人幫手,不然的話和記自己還是做不來。

    在荷蘭人要變招時,俄羅斯人顯然也是有一樣的打算,蔣奎原本在帆漿一號船上,被傑日涅夫用旗語召了過來,當然也是乘四人劃的小帆漿船過來的。

    “老傑你有什麼打算?”蔣奎終於抹乾淨海水,不過眼部和臉上都有醃疼的感覺,嘴裡更是苦澀,這只是小事,他壓根沒有理會,只是盯著傑日涅夫,等著對方做出決定。

    時間久了,廝混也是熟了,互相都不太拘禮了,傑日涅夫是成天泡在海港船場區的,做事相當的認真,海上的事情更是門清,要不然也不會得到將士的信任和擁戴,眼前這灰藍眼睛和金色頭髮就是異族的明顯特徵,不像一些俄羅斯人,有明顯的黃種人的血脈。

    “我的打算當然是要獲得全勝!”傑日涅夫衣袍也濕透了,右肩上還透著斑斑血跡,鮮血一點一滴的從右肩處滲出來,傑日涅夫也是根本不理會,連叫軍醫過來包紮的意思也沒有……幾個親兵一直站在傑日涅夫身邊,雖然是和記的兵,臉上也滿是欽佩之意。

    傑日涅夫一直站在指揮位不下去,這也是這個時代的海軍軍官的特徵,所謂的騎士精神加上海盜精神融合起來就是這樣。

    傑日涅夫平時的威望就夠,今日的表現也算拉足了分數,蔣奎知道對這個老毛子也不必勸,對方是不可能下去包紮的,當下也只當沒看到,等著傑日涅夫的下文。

    “兩個路一起出擊……”傑日涅夫的漢語實在一般,不過好歹能完整的表達好意思:“我們這邊加急攻擊,準備勾索跳幫登船,中路派八漿船用火船頂一下!”

    “火船?”蔣奎皺眉,他記得張瀚很清楚的說過,打海戰要以西法來,不準備用大明或是海盜常用的戰術,火船似乎就是海盜的標準戰法。

    蔣奎把意思一說,傑日涅夫當場就爆了:“誰告訴你海盜才用火船?英西海戰時英國人就多次使用火船,在我們波羅的海的海戰中,幾乎次次都有火船出場。為了不用海盜戰法,這麼好的利器不用,是不是蠢到家了?我們的優勢就是陸軍強,人多勢眾,船不及荷蘭人,不趁這個機會用火船燒掉他幾艘,我們這邊再俘虜幾艘,這場仗打下來大家都修船,兩個月後又是今日海戰的翻版……荷蘭人還有貿易還有錢賺,你們這邊呢?”

    蔣奎被傑日涅夫噴了一臉的唾沫星子,心中卻是一點憤怒的感覺也沒有,確實如此,這一仗對荷蘭人來說打沉一艘商船就算贏,因為封鎖之勢未解,對和記這一方來說,今天非得分出個勝負來才算打破僵局,才有與荷蘭人正經談判的機會!

    “老傑你說了算。”蔣奎道:“反正早就有準備。”

    傑日涅夫怒氣稍解,指著那些八漿船道:“這些船之後就是火船上,我們這邊看到火船一出動,就準備勾索跳幫!”

    ……

    蔣奎回到自己船上時,發現側舷處中了一炮,帆漿船的設計是兩頭高中間低,船槳甲板正中平滑,兩側各是三十二名漿手,長漿很長,因為船身很大,這種大帆漿船也是西方的地中海與波羅的海這種特有的海洋特徵才發展出來的戰艦,早在波斯與希臘時期就出現過帆漿船的大型海戰,主要原因就是古人靠帆漿船就能渡海遠征,也是海洋的特性決定的,要是換大西洋試試?

    這種船在帆船巨炮的時代已經被西歐給淘汰了,阿拉伯人的帆漿艦隊早就被擊潰,其海上力量已經完全潰敗,就算是陸上力量,奧斯曼土耳其也開始變得孱弱,不復以前攻克君士坦丁堡時震懾歐洲的雄風,很快就會淪為病夫,和後來的大清被稱為東西雙壁……哥倆難兄難弟,都是被人按在地上摩擦的主。

    只有在北歐帆漿船還有相當大的市場,一直到中國康熙年間,俄羅斯人的彼得大帝時期,帆漿船還在對瑞典等國的海戰中發揮著作用。

    俄羅斯人對帆漿船相當的在行,設計合理,建造的週期也就七個月,這在幾百噸位的大船裡簡直是奇蹟,當然也是因為這些船是消耗品的原故,拿三十萬白銀造一批只能用一年多的快消品,也就是簡單粗暴的毛子能打這種主意,也就是紈褲子弟出身拿銀子當泥沙的常威能同意這樣瘋狂的主張。

    右舷處到處是血跡,最少有十幾人被抬下去醫治了,有備用的漿手又默默的把空位填上,不能影響船隻的運行。

    如果預備的漿手人數不夠了,就拿陸戰隊員填,拿軍官填,在訓練時這就是再三強調過了的基本原則,任何情況下,除了炮手之外,所有人都得準備當漿手,當炮彈來臨時,唯有祈禱,打中了就報銷,家屬等著領撫卹,軍官的撫卹更高,士兵的撫卹也不差,人人都要抱著必死的信念才能坐在帆漿手的位子上,有一點害怕和膽怯,思想裡多一點雜念,這個位子上就不能坐,坐了不僅自己坐不牢靠,還會連累別的戰友!

    帆漿手在訓練時,向來就是在炮聲隆隆中練,有多少次都差點造成誤殺友軍的事故,誤傷則是在所難免了,傑日涅夫等人對訓練抓的嚴格,但也沒有想到和記水師會嚴格到這種地步,炮彈幾乎就是在帆漿手們的頭頂掠過,有時候會故意擊中船身,木屑橫飛,誤傷難免,哪個帆漿手不要說敢跳起來躲避,就是臉上露出猶豫之色,手中船槳稍微停頓一下,帆漿手的資格也是要取消。

    由於處於最危險的崗位上,帆漿手們的待遇也是極佳,除了等於炮兵的最高等級的薪餉外,還有額外的高危補助……這銀子拿的誰也不會攀扯,誰都知道,海戰時任何崗位都不會如帆漿手那樣面臨最危險的局面。

    事實也是如此,剛剛在對戰赫克托號和克魯寧辛之屋號時,幾輪炮射,大半炮彈打在船身或是落在水中,也有炮彈正中側舷,一炮下來,側舷上方的帆漿手死傷相當慘重,接任的人手就是在血泊之中又繼續操漿,這種崗位,沒有十分變態的訓練和最堅強的心志加上商團軍的榮譽和軍紀的傳統,一般的人還真的頂不下來。

    在尖銳的銅哨聲中,沉重的鐵錨被拔起,帆漿手們開始往著對面戰艦和商船所在的地方奮力劃過去,相隔裡半,奮力劃動戰艦最多不超過十分鐘就能趕到敵艦身前!

    ……

    “他們要勾船跳幫!”

    宋克眼神一凝,立刻就看出來和記戰艦的打算。

    四艘帆漿船的動作太漂亮了,變橫為縱,然後迅速前劃,每艘船上都是數十支長漿在奮力劃動海水,速度極快,帆也調整過了,不僅有劃動的漿力,還有吃風的帆力。

    這說明日常訓練來說,眼前的局面是早在和記的預料之中,所以毫不猶豫,立刻就準備登船跳幫而戰。

    躲是躲不了的,如果都是風帆戰艦,能不能跳幫還得看洋流,風力,雙方船隻的大小和操控等因素,而眼前的帆漿船固然也在借助風力,但更重要的動力還是劃漿,有人力推動,借助此許風力就能快速行進,就算是這邊的戰艦想要躲避,也得看自己能不能迅速吃風駛離……顯然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宋克這時隱隱有些後悔,這一場海戰有些急迫和缺乏計畫性了。

    但和記殺過來也不能不應戰,甲板上的荷蘭水手已經在準備接戰了。

    備戰的水手是拿著各種的冷兵器,相對於沒有刺刀的火槍,在跳幫戰中水手們們還是喜歡用冷兵器,這個時代原本就是冷熱交替的時代,赫赫有名的西班牙方陣裡還有大量的長槍手存在,荷蘭人手中的兵器相當複雜,有長槍,鐵戟,鐵鏈錘,闊劍,長劍,長刀,短劍,短斧等等,從塊頭上來看,足以叫宋克為之放心,畢竟是強悍的種族,眼前的水手和陸軍成員都是膀大腰圓,身高體長,手持兵器之時殺氣充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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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18:01
第一千一百九十二章 跳幫

    每艘戰艦上都有二百多到三百餘人,除了必要的炮組人員之外,幾乎所有人都準備在甲板上迎敵,包括艦長之類的軍官都是一樣。

    只有宋克要被請進船艙,畢竟打起來時刀槍不長眼,要是一顆流彈把台灣總督給打死了,這樂子未免太大,連宋克自己也知道自己不宜留在甲板上,起不到多大作用,還得叫船長費心派人保護自己,當下又深深看了一眼之後,轉身進艙。

    和記的戰艦已經很接近了,相隔很近,雙方的臉都能看的清楚了,在和記那邊,船舷兩側都是船槳上下翻飛,甲板到前桅處可以看到都是軍人站在甲板上,刺刀如林,寒光閃爍,軍人們都穿著一樣的藍色上裝的軍服,手中的火銃也是上著刺刀,僅從聲勢來說,已經先壓了荷蘭人一籌。

    不過對和記軍人的形象,荷蘭人並不陌生,這幾個月下來的摩擦爭執已經使雙方軍人都打了照面,彼此算是在形象上都早就不陌生了。金發碧眼的荷蘭人穿著隨意,甚至由於海上生活久了而毫無講究的意思,和記的商團軍背靠補給基地,又對軍容軍姿標準要求相當的高,相形之下,一邊是正經的軍人形象,一邊卻是一群叫花子,儘管是一群手持利刃心懷殺意的強人,也依然是叫花子。

    荷蘭人看商團軍不順眼也不是第一天了,眼前雙方距離接近,一個紅頭髮的小個子荷蘭人語氣快活的叫道:“這幫娘娘腔的中國佬又來了,這一次總算能放開手腳和他們打上一場,我一定要多殺幾個,然後看他們的頭皮有多硬,我要多撕下幾張,將來掛在我房間的壁爐上。”

    一群野獸般的荷蘭人發出了低啞的笑聲,不管怎樣,和記的軍容還是一如既往的給了他們不小的壓力……他們確實身高馬大,性格強悍而且不少人都相當的狂暴凶殘,就如剛剛的紅發小個子諾貝爾一樣,殺性很重,台灣島上的土人在幾年前就被這些人殺害了不少,他們以殺戮土人為樂事,奇怪的是這些人回到歐洲就是奉公守法的公民,最多是拿著從殖民地搶來的財富回去過安穩的富人生活,能賺到養老的錢不少人就回去了,但更多的人是留在海上,因為所賺的錢不容易,他們花起來反而更大手大腳,賺的錢不注意之下就如流水般的湧了出去。他們只能更加瘋狂的賺錢,並且殺害一切敢妨礙他們的“土著”。

    或許在這些人眼裡,土著是和野獸一樣的存在,他們能射殺野鹿來剝充拆骨換錢,當然也能殺掉那些妨礙他們的土人,就當是又射殺了另外一種人形野獸而已。

    只有中國人,眼前的這些明國人才是他們的勁敵。

    在南美,北美,東南亞,南亞,中東,非洲,此時的歐洲人在北極和南極都留下了腳印,最少是知道了南極的存在,除了澳大利亞之外應該是全球都被這些殖民者發覺或是搶佔了,只有在東亞這裡,他們接連碰壁,除了日本不好打之外,朝鮮等國都被明朝這個龐然大物給庇護著,哪怕是東南亞國家,殖民者也是小心翼翼的試探著進入,直到清朝中葉之後發覺中國的衰弱,這些殖民者才爭先恐後的湧進來,進行著最後的盛案。

    在此時此刻,這些荷蘭人的眼中,和記無疑代表著大明的形象。

    富裕,文明,先進,僅從軍容就把自己這一邊甩出了很遠,這些荷蘭人受到了刺激,也是為了提振自己一方的士氣,激昂的戰鼓聲和火炮的炮聲混雜在一起,所有人都知道動手的時間就快到了,水手和陸軍成員發出了滲人的吼叫聲,所有人湧向舷邊,準備第一時間內給跳過來的明國人一次狠狠的打擊。

    跳幫戰沒有什麼花巧,最少在歐洲那邊是沒有花巧的,就是以力使力,以命搏命,膽氣壯者,力氣大者,勝。

    一方的勇士多些,敢於紛紛跳入敵人所在最密集的人群中,面對那些紛紛而下的刀槍劍戟時就算贏了第一分,還得挺住第一輪攻擊,加以反擊,為後來的夥伴爭取時間,敢在跳幫時第一輪就跳下去的,要麼是莽夫,要麼就是對自己的武藝和身手有著最強烈的信心。

    兩邊越來越接近了,當荷蘭人以為和記戰艦要直接以船首沖角撞過來時,幾艘帆漿戰艦卻是開始速整方位,前方不動,後方漿手調向,整個船身又迅速橫了過來。

    這時荷蘭人已經沒有辦法發炮了,他們的船與帆漿船相隔太近,四周還有友艦,一炮過去,後果殊難逆料,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帆漿船貼過來。

    嗖嗖連聲中,無數閃亮的勾索便是扔了過來!

    勾索是用來勾住兩船,海上浪大,船身在上一分鐘貼在一起,下一分鐘可能就是被浪湧開了,除了沖角之外,勾索也是海戰肉搏時的利器,十幾條勾索一下,兩艘船就是真正靠在了一起,再也分它不開。

    原來是要兩船橫靠!

    荷蘭人都有些吃驚,這樣就是說帆索船下定了決心,不留任何途地和退步,要麼成功跳幫,擒下他們,要麼就是容易被反攻過來,可能連自己的船都會丟掉。

    當然荷蘭人可不會貪和記的船,這些帆漿船不能行往遠海,只能在近海幾十里方圓打轉轉,遇到大風浪也危險的很,他們更不知道這些帆索船是易耗品,否則的話怕是要吐血。

    和記這邊也敲起了激昂的戰鼓,無數人嘶喊,嚎叫,怒吼,所有的人都發出了近似野獸般的吼叫聲,這個時候,敢有異樣心思,拿自己當人看的,反而越是可能第一時間就變成鬼,再也當不成人。

    兩邊的戰船都差不多高矮,和記這邊還是要略低一些,蓋倫船的兩側都加了船板和加裝了火炮,人員都擁在側舷邊抵抗,船首長長的桅杆斜伸向遠方,船尾的敵樓如同城堡般高大,有限的火槍手多半集中在三層敵樓上,火槍伸出欄杆,已經在對準和記的帆漿船上的人員開火了。

    宋克從船艙中走了出來。

    從剛剛的動靜來看,應該是敵人分別勾住了別的船,既然自己這艘赫克托號艦沒有機會面臨敵人跳幫,已經錯開水位,繼續向敵人的幾艘大船和商船開火,那麼他就可以走上甲板,從容觀看這一場難得一見的跳幫做戰了。

    歐洲那邊,自從英西海戰之後,跳幫已經幾近被淘汰,沒有被徹底淘汰還是因為火炮的威力沒有得到解決……事實上太平洋的海面上,西班牙人的那些運黃金的大帆船,經常面臨被海盜跳幫的局面,導致沉船或是被海盜俘虜的事情太多了,幾百年後,還有專門的公司別的不做,專門打撈西班牙的黃金沉船,每艘船上都是運著幾萬幾十萬的金幣,打撈上來就是千萬美元級別的財富。

    以國家層次的海戰來說,跳幫已經算是被淘汰了,巨艦長炮的對射才是主流。

    宋克眼前一片混亂,不少赫克托號上的人也跑了出來,他們替兄弟夥伴們拚命叫好,大聲的吶喊助威。

    這個時代的荷蘭人也是有著強烈的內聚力,國家是共和國,在十六世紀從一片君主制的國家中殺出重圍,建立了商人為主的共和國,其國內以寬鬆和文明著稱,是由商人,銀行家,水手和海員組成的海上貿易強國,這樣的國度,其公民當然願意為其而戰,東印度公司雖然是海外殖民公司,但僱員多半都是荷蘭人,只有少量的西歐其餘國家的僱員。

    從英荷之戰也能看的出來,受制於國力和船塢大小,荷蘭一直沒有造一級和二級戰列艦,也就是明崇禎和清順治年間,英國持續開造一千噸以上的巨艦,比如勝利號,海上君王號等著名的風帆戰列艦,船載的火炮都是在百門以上,船載成員也多至九百餘人甚至近千人。而荷蘭只有一艘二級艦至聖號,火炮八十門左右,人員四百人左右,比起英國的巨艦差的遠了。但彼時荷蘭有一批相當優秀的海軍將領,這才是艦隊的靈魂,有優秀的將領和願意為國死戰的優秀水手,使荷蘭人能在相當長的時間內壓著英國海軍打,要知道比起將領的優秀和水手的能奈,英國人可是把法國人和西班牙人壓著打的存在,同樣的艦隊和噸位,英國人能打的西班牙人和法國人找不著北,卻被噸位更小和更弱一些的荷蘭人打的抬不起頭。

    最少在眼前,宋克的眼中就是有著令人欣慰的情形,所有的水手和軍官都是一樣,同仇敵愾,大聲高呼,用盡一切辦法給那些被勾住的艦船以支持,甲板上下的火炮也是在不停的開火打放,儘可能的給那些要面臨肉搏戰的船上人員多一些幫助。

    這就是一個新興的純粹的資本主義的共和國的向心力和凝聚力,在這個年頭能在海外搶下大片殖民地,掠奪大量財富的國家可都不是白給的。

    宋克不僅看眼前,也移開望遠鏡,看了一下中路和上路。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18:01
第一千一百九十三章 抽刀

    縱帆船並沒有第一時間去救中路,巴達維亞等艦隊已經集結到中路,要給對面的和記戰船致命一擊。

    宋克注意到那些八漿船已經往回劃了,他略略放心。

    八漿船上如果放上滿滿的縱火物,火油和炸藥之類,抵近之後勾住船尾或船首,爆炸起火,便會是天大的麻煩。當然那樣會有人員死傷,爆炸之下小船上的人也很難逃生,看來中國人還是沒有狠到那種地步。

    但他的注意力很快又被下方吸引了,十餘艘中國人的小船駛出了外海,有的大一些,大約是十幾米長,有的小一些,只有五六米左右的大小,小船和普通的中國戎克船沒有區別,三桅橫帆,但大船很不一樣,前方船首到甲板中都是連成一體一樣,後尾樓也很矮,像是橢圓形的形態,整體形象,像是一隻浸了水的胖鳥,看起來有些滑稽。

    宋克眼裡卻是一片冷厲,完全沒有感覺滑稽的意思!

    這鳥船可不是普通的中國船,三根主桅和普通的福船一樣,前後又加兩桅,五根桅杆高矮不同,橫立成片。

    中國船原本就是重於操控,而且相對簡單,跑長途的話,利用風力和抵抗災害不及大帆船,但在近海跑短程,其載重性和可靠性不比帆船差什麼,水密艙的設計更是精巧。

    只是這年頭是重炮大艦的時代,水密艙的設計沒有辦法加裝火炮在甲板兩舷,所以沒有辦法採用,要等二百多年後,西方也開始大面積的採用了水密艙的設計,也算是中國人在造船史上的巨大貢獻。

    加上前後兩桅,還有流線型的船身,這種十步長的小型帆船的優點就很明顯了,易操控,速度快,就是不知道和記是不是拿這船當火船?

    宋克很快就搖了搖頭……火船沒必要這麼大,十來步長的福船都勉強夠格跑外海貿易了,雖然賺的不多,但從福建走到日本還是很快的,這種小船抵抗風浪的風險是大了些,但只要不是遇到颱風天,避開大浪,跑日本航線沒有太大問題,這種船拿來當火船用,宋克不覺得和記有這麼大方,能這樣揮霍浪費。

    倒是那些五步到六步之間的小船,那可能是真正的火船,離數十步時船上人員就可以逃海逃生了,張帆之後風力會帶著小船急速向前,沖角抵入大船船身,上面的引火物有引信,到大船附近就起火爆炸……這種小火船海盜有,大明的福建水師也有,宋克並不感覺陌生。

    雖然看到了鳥船和小火船,宋克並沒有太大壓力,中路來說集結了五艘戰艦為主的大半主力,和記派出來的小船太少,可能近不了邊就被擊中,就算不被擊中,火船縱火可不是想像的那樣一次就能成功,可能要兩次,三次,引火才會成功,會給大艦造成傷害,和記的火船並不多,在宋克看來威脅並不是很大。

    而反觀和記的中路,已經快要被打跨了。

    三艘蓋倫船冒著炮火移動,雖然被打中多炮,但還是把主力移到中間,火力密集之下,中路的和記船隻已經被擊中多次,橫列在海上的幾艘和記船紛紛中彈,炮彈之下木塊橫飛,短暫燃燒的火焰和濃煙之下,船隻顯得千瘡百孔,場面相當的壯觀,震撼!

    那是相當壯觀和美麗的場面,一艘艘橫列的軍隊,隔著裡許海面互相對射,那噴薄而出的火光,那飛舞的炮彈,還有炮彈對完美的木製船身帶來的破壞,那些打擊,那種炮彈飛嘯而至砸在船身上的場面,真的是令人沉醉。

    儘管在海上討生活多年,也經歷過若干次的海戰,但宋克對眼前這樣壯觀的場面還是心醉神迷……當然也是因為自己所處的赫克托號上威脅不大的原因。

    如果是在已經面臨跳幫的幾艘船上,宋克怕就沒有這麼悠閒的心思了。

    被四艘帆漿船勾住的是寧辛克魯之屋號,艾賽湖號,還有兩艘武裝商船,赫克托號剛剛的位置靠西,所以很幸運的沒有被勾住。

    不過荷蘭人並不這樣看,有很多水手在不停的叫罵著,往海那邊吐著唾沫,這當然是徒勞的,離的最近的也有幾百步遠,唾沫能飛過去才見鬼。

    然而勾索勾住之後,和記的人並沒有在第一時間跳幫,而是在側舷邊列起隊來。

    每艘帆索戰艦的側舷處都集中了兩到三個中隊的火銃手,半個中隊左右的跳蕩長兵或長槍手,由於側舷相接,荷蘭人已經從尾樓和對面的甲板上開火射擊,在火銃聲中,時不時的有和記的戰兵被擊中倒下,然後迅速有軍醫官過來把人拖走。

    這是一個相當怪異的場面,不僅宋克看的呆住了,軍艦上的水手和士兵們也好不到哪去。不少水手都張大了嘴巴,看著眼前四艘帆索戰艦上和記士兵的表現。

    對方還在列陣,排齊陣式,一隊隊士兵在輕快的鼓點聲中迅速站在船舷邊站好,哪怕眼前幾步開外就有一個荷蘭人在持槍打算射殺自己。

    沒有猶豫,沒有停頓,沒有畏懼或恐慌。

    這個時代也一樣有錫兵,很多人喜歡玩弄,宋克也藏著一套,是他在巴達維亞利用職權叫公司的匠人打造的,打算託人帶回國給自己的兒子。

    那些錫兵擺在哪裡,就是盡忠職守的樣子,不管叫他們前行還是後退都只是動手就行了,玩錫兵的時候,人們很容易感受到上帝視角,就是自己是操持士兵生死的上帝,哪怕是在炮火之下死傷慘重,殘餘的錫兵也是指東打東,指西打西。

    成年人玩兒幾回就膩味了,因為所有人都知道真實的戰場不是這樣,人們有私慾,而且有人勇敢,有人膽怯,有人遇敵則前,有人會猶豫不動,哪怕是悍不畏死的海盜,要麼就是一窩蜂的暴燥而上,要麼就是一窩蜂的落荒而逃,士氣鼓起來和洩下去都很快……

    荷蘭人在陸軍上的成就相當有限,他們自己都不知道,幾十年後他們會敗在訓練嚴格的法軍之手,嚴重削弱了實力,在這個時代,火槍出現了,不再是中世紀騎士的對決,一個騎士帶著幾個僕從就可以主導一場戰爭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西方的軍事學正式開始了發展的過程,從瑞典方陣,到古斯塔夫的成就,西班牙方陣,然後是法國陸軍,最終到拿皇的巔峰和普魯士軍人的輝煌,在其後的三百年內,排隊槍斃的戰術成為主流,冷兵器被徹底淘汰,整排的士兵在軍官的帶領下,明知必死,卻在鼓點聲中邁著整齊的步伐穩步向前,整排的士兵被火炮轟倒,被火槍打死,一個個連方陣被打的一個人也不剩下,但接下來的方陣還是要繼續向前……和記擺出來的就是完整的火銃三排攻擊陣列,可笑的是,發源地的歐洲現在也沒有完成成熟的戰術理念和實際操作,最少在陸軍基礎原本就弱的荷蘭人這裡根本還沒有這種概念,看著商團軍在陣列時,這些荷蘭人要麼發呆,感覺明**人愚蠢,要麼就是趁著機會多放幾槍,趁機削弱著列陣商團軍的實力。

    所有一切的動作,都和商團軍無關。

    王敬忠就在帆漿戰艦一號艦上,這些艦是消耗品,也就沒有按和記此前的規矩取名,不然的話應該是以衛名來取,這樣倒也是省事。

    蔣奎和傑日涅夫做出決斷之後,王敬忠等中層軍官就是得到了指令,要不惜一切代價,攻上敵船,殲滅敵人,俘虜敵艦,不能使這一次的戰事變成徒勞無功的僵持之局,如果打到最後還是不勝不敗,對荷蘭人來說還是勝了,對和記來說還是敗了。

    王敬忠還記得蔣奎的話:“諸將戮力而行,凡有臨陣猶豫,推脫,退卻者,必斬。”

    他無聲的笑了笑……蔣奎的資歷擺在那裡,說這話也夠格,但自己還是有些委屈感。難道做錯了一次,就真的被人這麼小視了去?

    如果沒有他王敬忠在,蔣奎會對李守信一手帶出來的營級指揮麼這麼疾顏厲色?還不是因為自己曾經犯了一回錯,蔣奎故意要這麼敲打自己,叫所有人都知道,犯了軍法,哪怕是沉淪之後再起,仍然會被人用懷疑的目光打量。

    王敬忠深吸口氣……他剛剛差點想摸自己的鬢角,前幾天照鏡子時才看到兩鬢都發白了,在他的年齡來說,營養好,保養的好,根本不會白髮,這白髮和前一陣子的心境有關。

    “就是這一次了。”王敬忠下了決斷,同時他抽出軍刀,站在側舷邊的第一列左側。

    在王敬忠身邊是中隊軍士長,兼排面指揮,在軍士長身則是旗手和鼓手,一旦軍官下令,軍士長會提醒和命令旗手舞動旗幟,鼓手敲動鼓點,至於進攻和發火打放的節奏和時機,當然是這些有經驗的老兵來控制。

    軍官指揮大略,詳細的細節由老兵們負責。

    這是和記的傳統,王敬忠站在排面一側,實在是和傳統無關。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18:01
第一千一百九十四章 甲士

    看到王敬忠後,軍士長看了這個剛上任的營指揮一眼,對王敬忠的事是全軍通報,這個老兵當然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側了下頭,低聲道:“營官,實在是不需要如此,這還是很有風險的,你能到咱台灣行軍司來,就是說大人已經又重新信著你了。”

    “準備開打吧。”又有幾個小夥子被對面擊倒了,有人被擊中了胸口,大量的鮮血湧出,濕透了大片的軍服,估計是救不了了,更多的人是不同的地方中彈,他們發出悶哼聲響,堅持著被醫護兵抬下去救治時才會叫喊。

    現在和記對清創和包紮還有滅菌都有一手,但還是杜絕不了傷口感染,這些小夥子能不能活下來都在兩可之間,看他們的抵抗力,還有運氣。

    王敬忠看到整條船兩個半中隊的火銃手已經就位了,戰鼓敲響,旗幟展動,第一排的士兵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三段擊,射擊,蹲下,裝填,再射擊,蹲下,裝填,射擊,裝填……

    一切都是熟極而流,沒有絲毫滯礙,和海軍的沒有把握相比,陸軍將士們顯然更加值得信賴和依靠。

    一個中隊的跳蕩戰兵等在後面,火銃手預留了一些通道給他們。

    他們都披上了沉重的戰甲,但並不會妨礙他們躍過船舷,跳到對面的戰艦上去廝殺。

    這些都是二十以上到三十以下的小夥子,全軍十幾萬人一共才不到兩千人的跳蕩戰兵,他們比槍騎兵的人數還少。只有心志最堅韌,武藝過人,膽魄過人,體格健壯如牛的壯年士兵才有資格當跳蕩戰兵。

    他們可能軍階不高,但那是留在戰兵隊列裡,只要調出來任職,很容易就會在半年內升幾階,因為所有人都知道,這些時刻準備任何強敵肉搏的將士是最值得信賴的一群漢子。

    各艦的軍官都下了令,各個中隊的火銃手都列好了陣,帆漿戰艦長四十六米左右,側舷處站了大半個中隊的火銃手,其餘的中隊站在其後,蔣奎等人在主持演練的時候很清楚,第一輪打擊和接連的打擊一定要叫對面抬不起頭來,要在最短的時間內造成最強烈的殺傷。

    從碰撞到一起和勾索搭上對方,到列陣完畢,其實也就是三分鐘不到的時間,在這短短的時間裡,各艦都有被擊倒的士兵,損失並不嚴重,比訓練時的比例還要小一些。

    畢竟在訓練時,各艦都是把敵人的能力誇張了一些,現在看來,不止誇張了一些。

    這個時代的荷蘭人也玩不好火槍,打放後的命中率低的有些嚇人,也怪不得後來歐洲人採用了排隊槍斃的滑膛槍戰法,其實主要原因還是火槍在這個時代的殺傷力也實在是低的嚇人,更好的火藥,更強的動能,膛線,後裝子彈,定裝子彈……一切都是慢慢在改進。

    “舉槍!”

    隨著軍士長的一聲令下,所有戰艦上傳來了嘩啦啦的舉槍聲響。

    和荷蘭人的火繩槍不同,和記商團軍已經全部定裝了燧發槍,龍頭扳起,只要打放時打擊火石,火星濺入藥池,然後引藥會燃燒引發、射、藥,槍管中塞實了的鉛丸就會迸射而出……

    “放!”

    幾乎是同一時間,四艘船上的第一排指揮都是下達了打放命令。

    所有旗手都是將旗幟往下一揮,加上口令,第一排的銃手們早就等急了,剛剛荷蘭人不停的打放火銃,他們看到有夥伴不停的倒下,心中早就怒不可遏。

    “砰!”

    近二百支火銃在第一時間同時打響了!

    在搖擺晃動的大船之上,小型火器不好施放,而且距離太近,要小心反崩回來傷了自己人。所以雙方只能使用單兵火器,對面的荷蘭人是用火繩槍,雖然三十年前歐洲也出現了燧發槍,但從出現到列裝還是有相當長的時間,何況東印度公司在海外,列裝就更晚了。只有少數燧發槍從歐洲抵達亞洲,也是留在巴達維亞那邊等著仿製出來,而眼下船上人員還是用的火繩槍。

    對這些荷蘭人來說,這一次也是開了眼界。

    每艘帆漿船上的和記商團兵都是排著整齊的隊列,幾十支火銃一起開火,並沒有燃燒引繩等繁瑣的操作,火繩槍打放可是有最少十幾個步驟,缺一不可,而燧發槍就要簡省一半的功夫,加上訓練精良,提前也裝填好了,當打放命令一下,彈丸便是迸射而出。

    近二百支火銃的齊射,威力和聲勢可想而知,從南到北,四艘船上傳來一聲聲迸然巨響,響聲太大了,卻是將附近幾門火炮的發射聲都要蓋下去了,槍口不停的噴出火光,橘黃色的火花之後就是飛射而出的鉛丸,此起彼伏,幾乎是瞬間第一輪就全部打放完畢。

    第一槍的銃手在打放過後就是第一時間蹲下,只是在蹲下之前,他們還是順眼看了一下對面。

    相隔太近了!

    兩船靠幫,對面的人在甲板上列陣,只有幾步的距離,跳過兩船的船舷再衝兩步就是荷蘭人準備迎敵的地方,這樣的距離,就算不是齊射,單發施放也是多半能命中,滑膛槍的命中率雖然低的驚人,可那是幾十上百步距離的前提下,這幾步的距離,還能打歪到哪裡去?

    荷蘭人也是在打放火槍,但東印度公司的火槍儲備並不多,火繩槍的打放繁瑣複雜,水手們也沒有列陣打放的習慣,很多前頭的人放了槍,開始裝填的時候,後頭的人還被擁擠在人堆裡,不及開火。

    就算這樣,在商團軍人列陣的時候,每船都是被打倒了近十人,死傷可是比普通的陸陣對戰要高多了。

    同樣的人,拉到陸地上打一場,和記根本不會有這麼多死傷,還是距離太近,命中率高又不及躲閃的緣故。

    在偷眼看去的時候,只有看到對面到處是血發迸放,不少荷蘭人都是胸口中槍,大片的血跡不是湧出來,倒像是噴出來的一樣,這麼近的距離,火槍子彈帶著巨大的動能鑽入人的體內,傷害比後世的子彈打出來的貫穿傷可是要高多了,幾乎就是中者立斃,胸口,臉部,腹部,到處都有中彈後迸出大片血跡倒地而死的荷蘭水手,幾乎沒有什麼慘叫,哀嚎,距離太近,子彈打入體內之後內臟瞬間被攪的粉碎,瞬間就能叫人失去意識,然後在幾分鐘內就死亡了。

    整個荷蘭人警備的陣線,瞬間就被削平了一層!

    但還沒有完,第一列的火銃手蹲下之後,第二列又繼續打放,第二輪打放過後,倒下的荷蘭人就更多了,然後又是第三列打放,三輪打過之後,對面的甲板上能站立的人已經不多了。

    滿地的死人,刺鼻的硫磺味和血腥味在海風的吹動下瀰漫開來,到處都是翻滾的重傷和輕傷者,死人倒在地上,身下沽沽流淌著鮮血,整個甲板上原本站的密密麻麻的人群,現在卻是沒有幾個能繼續站著的了。

    三輪放畢,第一輪銃手已經裝填完畢,但並沒有急著站起來打放,而是與其餘的戰友一起,讓開了幾條通道。

    一個中隊的跳蕩戰兵,從通道中急速通過。

    所有人都拿目光看著他們,包括對面還在楞征著的荷蘭人也是一樣。

    他們被火銃給打蒙了,這時候才能深刻理解什麼是火銃手的陣列齊射,為什麼威力有這麼大,打死的夥伴又是這麼多,剛剛的三輪齊射,如暴風驟雨一般,也如秋風掃落葉一般的將他們大半人手打死打傷,現在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人有什麼信心能阻止中國人跳幫了,然而在可怕的噩夢之後,尚有更可怕的情形出現,在這些荷蘭人面前,穿著多層鐵甲,頭戴鐵盔,鐵面具,身上無不有護具的跳蕩戰兵出現了。

    剛剛還狂言要揭下中國人頭皮當戰利品的小個子紅發荷蘭人已經是驚呆了,他全身都在發抖,提著短斧的手也是在發抖,連同手中的斧子也是一起在抖動。

    這個時候已經沒有軍官出來喝令部下抵抗了,所有人都知道抵抗也是徒勞無功,根本不可能是對手。

    歐洲人對重甲戰士並不陌生,在他們漫長的中世紀中主導戰場的就是騎士,平民的角色很少,甚至微不足道,平民只能當造反者,比如擅長用弓箭的羅賓漢,在正統的騎士戰中弓手的角色也是消耗品而已,能夠一錘定音的就是穿著重甲,全身包的如鐵罐頭一樣的騎士,戰場上,成百上千的平民組成的軍隊,面對這些鐵甲騎士也只能是潰逃的份,能對付騎士的也就只能是騎士。

    跳蕩戰兵一出現,已經是先聲奪人,而觀其身手當然也是一等一的強悍,此輩老兵,每日也不操心他事,只是訓練而已。

    台灣這邊因為要練跳幫,訓練的內容可是加了不少攀爬的課程。而且從寬甸弄了不少山地重甲步兵來,原本就有攀爬的訓練底子,對船上跳幫有著很大的幫助,這些戰兵,雖然穿著七十斤的重甲,其體能足夠披甲長途行軍,短程的戰場爆發也不在話下,至於手攀勾索,跳過海上時合時分的船幫,自然也是駕熟就輕……訓練時就不知道跳過多少次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18:02
第一千一百九十五章 跳躍

    實際披甲訓練時,當然也避免不了死傷,撞傷自己的大有人在,看著很近的距離,披著重甲跳過去委實很難,況且就算儘量拉合,海水的力量有時候人力難抗,船身會時分時合,腳下也沒有穩固的支撐點,時不時的都會晃動,沒有長期的實際訓練,也就沒有人敢拍著胸脯說戰兵必能跳幫成功。

    在訓練時,常有披著七十斤重甲的士兵掉落入水,就算有四漿船或八漿船呆在一邊,還有諸多好水性的水手等著,但海上救人可不是在游泳池裡,潛下去再摸著人,再把近二百斤或過二百斤的人拖上來,沒有五六人以上加上器械合作是辦不到的事情,往往把人拖上來就已經閉氣了,有的可以按胸出水,嗆水過後又恢復呼吸的,也有相當多的將士就從此停止了呼吸。

    可以說,看著眼前這些戰兵身手矯健,如龍如虎一般跳幫而過,但其中付出了多少,真的是令人思之而敬畏,感嘆。

    戰爭永遠是最殘酷的行為,沒有之一,在戰爭的名義下,哪怕訓練都死了十幾二十人,墳地就在台灣的陵園裡立著,可又有誰敢說這樣的做法不對?

    在荷蘭人的眼中,鐵罐子一樣的士兵終於跳了過來。

    他們手中拿著盾牌,鋒銳的直刀,或是長槍,鐵矛,長刀,鏜把,跳過來之後,十餘人迅速結成了一個小隊,盾牌在前,長槍和鏜把在後,荷蘭人並不懂這是鴛鴦陣,但不妨礙他們感覺到這是一個很難纏的陣式。

    只在猶豫了瞬息功夫,寧辛克魯之屋上殘餘的幾十個荷蘭人就在吶喊聲中衝了上去。

    衝在最前頭的是持長劍的海軍軍官,西方的長劍後來發展成了擊劍術,成了體育比賽的項目,現在可是實打實的殺人術,精準,狠辣,右手在護手的保護之下,可以儘可能的放心全力向前刺出來輸出傷害。

    在剛剛的幾輪火槍打擊下,大半的軍官被打死了,這並不奇怪,軍官們肯定是在陣列的最前方,越是武勇的和盡責的,死的就是越快。

    幾個軍官看到同僚皆死,眼珠子都是紅了,撲過來時也是帶著拚命的心思,然而他們的努力毫無用處……幾個商團軍的盾牌手發出暴喝聲聲,盾牌一蕩,已經將對方的長劍給盪開。

    接著身後長槍手出招,手中的長槍如毒蛇一般奮力向前,出槍時也是怒喝一聲,長槍已經刺中目標,一中喉嚨,對方口鼻都狂噴鮮血,立刻倒地,腿部已經失去控制,在血泊中抽搐著,很快死去,另一人被刺中小腹,初時尚好,但越來越痛,劇痛將這個荷蘭海軍軍官的意志徹底擊跨,他捂著肚子,看到自己的腸子湧出來,和鮮血混在一起,他發出了駭人的叫喊聲,足以擊跨任何人的意志。

    然而戰兵們沒有被轉移注意力,老兵們眼光漠然,幾乎沒有情緒上的波動,也沒有把那兩個人當人類的感覺,似乎就是在屠一狗,宰一隻豬一般的淡然,他們眼眸中滿是冷意,這是在戰場上千錘百煉練出來的冷靜和從容,新兵容易在戰場上激動,做出很多不恰當的舉動,而老兵就絕對不會,他們會更加的冷靜從容,保持每一分力氣,把該做的動作做出來,不該做的動作就絕不會做出來浪費體能,甚至連情緒的波動也能管理好,在順境時擴大戰果,在逆境時努力抵抗,所有老兵都明白,只有抵抗和拖延才會在逆境下存活,越是想活,跑的越早,死的越快。

    一個個十一人的鴛鴦陣被擺了出來,刀牌手在前,槍手和鏜把手在後,整個小隊鐵甲晃動,沉穩如山,將士們腳上的皮靴踩在血泊上,如同步行在泥濘之中,刺鼻的血腥氣瀰漫著,在荷蘭人眼裡,這些鐵甲士兵如同一隻隻披了鐵甲的猛獸,由於有鐵面具的存在,他們想看看這些鐵人兵的表情也做不到,只能看到一雙雙冷漠淡然的眼睛,這些鐵甲兵連續向前,粉碎所有的抵抗。

    甲板上殺戮不停,一個拿鏈錘的巨靈神般的荷蘭人衝過來,幾支長槍同時刺中了他,這個頭髮金黃,身高在一米九以上,肩膀比兩人還寬,臉上也滿是金黃色鬍鬚的大漢發出了暴怒的吼叫聲,他掙紮著還想沖上前來,但長槍已經在他的胸口和腹部攪動,饒是這個巨漢遠遠超出了正常人的體格和體能,還是只能口中噴血,發出了不甘心的怒吼……確實是不甘心,哪怕有人和他以死相拚,力竭之後被亂刀砍死,也比死的這樣窩囊要好過很多。從頭到尾,這個壯漢都沒有在這樣整齊的軍陣中找到任何機會,他和幾個夥伴一起衝上來,始終沒有機會釋放出身體裡的蠻力和血勇,技巧也沒有用處,明國人根本不給他們任何機會,就是這種想拼也拼不上勁的感覺,實在是叫他們感覺太憋屈了,真的是一丁點的機會也沒有給他們。

    最後在不甘心之下,這個巨漢拚死一沖,結果就是死的不能再死,對面的明軍鐵甲兵還是和剛跳過來時一樣,體能充沛,神態動作無不冷靜,像是一台台合格的殺戮機器,而不是活生生的人類。

    臨死之前,這個巨漢用最後的力氣將鏈錘扔了出來,正好砸在一個長槍手的肩膀上。

    哐的一聲,那個長槍手只是身形震了幾下,發出一聲悶哼,然後還是接著繼續向前,繼續手中殺戮的動作。

    這個細節叫所有看到的荷蘭人為之沮喪,最後一點決心和意志也徹底崩潰掉了。

    跳蕩戰兵的甲是向來不惜工本的,有少數穿著胸甲的,多半還是穿著鐵鱗甲或是扎甲。甲葉厚實,綁縛極緊,內著鎖甲或綿甲,甚至是綿甲,鎖甲,鐵甲的三層甲冑在身。這麼厚實的防護,肩膀處還有護臂遮護,力竭之下的錘子砸中,也就是感覺一陣疼痛,根本不會造成真正的傷害。

    只有長槍的正面戳刺才會給跳蕩戰兵帶來一些威脅,正面被長槍奮力戳刺中了,就算有三甲甲在身還會受創,甚至重傷斃命,然而在完整的鴛鴦陣下,除非是眾寡不敵,否則又有多少機會被敵人正面戳刺而中呢?

    對面的荷蘭人可是還有幾十人有一戰之力,手中有長槍的也不在少數,這年頭歐洲的冷兵器除了短斧闊劍長劍之外,最多的就是鐵戟和長槍了,但他們混亂而沒有組織,遠不是跳幫後就組成小隊形式來做戰的商團軍可比,雙方在幾分鐘內刀來槍往,結果就是荷蘭人在吃了火槍的虧之後,又被跳蕩戰兵的鴛鴦陣給殺的大敗虧輸……種族天生的壯碩有力和悍勇又如何?中國人在身架上吃虧,力氣上也遠不如,膽色上荷蘭人只在上不會在下,幾萬里海途都敢跑的人,誰敢說他們沒有膽子?但結果就是這樣,戰況相當的明朗,實力相差明顯是十分的懸殊。

    開始有荷蘭人跳海了,多半是水性相當過人的水手,一般的人不會也不敢做這樣的選擇,當戰兵一隊隊迫過來,長槍的鋒刃加諸於身前不遠時,也不知道是誰帶頭,一個水手將自己手中的闊劍扔在地上,接著就是噹噹連聲,所有人都把兵器給丟了下來。

    “投降了,我們投降了。”荷蘭人亂哄哄的叫喊著,這艘船上剩下不到二十個站立的人,他們眼中都滿是緊張之色,如果明國人不接受投降繼續殺過來,他們就只能轉身跳海,希望能奪一個虛無縹緲的生機了。

    “抱著頭,跪下!”

    一個通事在和記這邊的帆漿船上對著那邊叫喊起來。

    在荷語通事的嚴厲告誡下,所有還抱著一點小心思的荷蘭人都是老老實實的蹲了下來,兩手抱在頭上,等著發落。

    戰兵們大步向前,一腳一個踹翻在地,然後用隨身帶的繩索把這些投降的荷蘭人捆起來。

    稍有不老實的,就是用刀柄或是靴子踹過去,一陣拳打腳踢後,若干人鼻青臉腫,更多的人打的口鼻流血,態度果然是老實多了。

    這其實是戰場上的通病,人的精氣神提起來了,殺性也起來了,就算理智告訴自己不能再打,要保命就要投降,但精神上還是有些亢奮,對這種亢奮,最好的回應就是用刀柄狠狠打過去,打上幾下,人的精氣神就打沒有了,底下會比豬羊還要聽話,任憑宰割。

    小個子的紅發荷蘭人是最早扔下兵器的荷蘭人,他雙膝跪下,兩手抱頭,當有鐵甲兵大步過來綁他時,雖然知道對方是要做什麼,但看著眼前還在滴血的戰刀,這個小個子還是忍不住尖叫起來。

    越是在此之前表現越高調,當兵器架在自己脖子上的時候,其反應就越加不堪。

    和記的人對荷蘭人的表現還是很敬佩的,大敵當前勇往直前的反抗,被火銃打了幾輪後還有不少人拚命反擊,其個頭和身手都相當出色,當然也是十分的悍勇,他們的火繩槍打的也很好,給和記的士兵造成了不少傷亡。

    一個是虜,一個是夷,結果的表現就是相差的天差地遠,相比起那些沒用的北虜牧民,荷蘭水手的表現可是叫人欣賞的很。

    結果出來這麼一個孬貨,跳蕩戰兵們意外的同時,也是忍不住仰首大笑起來。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18:02
第一千一百九十六章 俘船

    甲板上肅清了,說明這船已經落入掌握之中了。

    幾艘船上都是相差不多的情形,打放火銃後戰兵跟上,然後把甲板掃清,解決好俘虜,接著火銃手跳幫過來,打開艙室蓋板,往下先打放一輪,然後戰兵接著進步,裝好子藥的火銃手隨其後,應該是去肅清甲板下的荷蘭人去了。

    帆漿船上有不少水手跳幫過來了,開始操舵整合大船,現在這船肯定是不指望用上了,炮手也不足,不過趁著掌握在手中,當然是第一時間駛離回港。

    在這樣的跳幫過程中,不停的有歡呼聲,而幾艘小商船也是開始駛向側邊,橫過來打放火炮掩護這裡,和赫克托號還有另外幾艘荷蘭商船互相對射。

    在中國人的歡呼聲中,宋克感覺自己已經快暈倒了。

    剛剛那個紅發小個子尖叫的時候,這邊的水手就是一陣痛罵聲,但各人罵的也是有氣無力,並沒有多少激昂之意。

    是的,水手都十分悍勇,但悍勇不是不要命,剛剛打起來之後的情形所有人都看的很清楚……那四艘艦船上的人都是完全的沒有還手之力,還不知道怎麼回事,不到二十分鐘,四艘船就先後失守了。

    不僅水手們觸目驚心瞠目結舌,就算是見多識廣的海軍官們也是大為皺眉。

    海戰靠幫要都是這麼打,以後還怎麼混?近海一停,帆漿船必定能靠過來,勾索一勾,然後火銃連發,重甲步兵一跳,底下就是一邊倒的屠殺了,若早知道這樣的情形,誰還敢到台灣這邊來?

    宋克在初時也幾欲吐血,甚至有些膽顫心驚,如果所有的海戰都是這樣打法,荷蘭人根本不敢再靠近台灣半步,他這個台灣總督當然也直接可以算當到頭了。

    不過轉念一想,也就想起這帆漿船的侷限處。

    只能在近海,不能及遠,這一戰是荷蘭船自己主動壓過來,事前缺乏偵察和考量,可以說是一頭撞上人家設好的羅網中來,想來想去,宋克感覺異常的後悔,這一次的海戰算是打輸了,就算中路的巴達維亞號擊沉幾艘和記的商船,可又怎麼能和被俘四艘艘的慘痛失敗相比?

    此消彼長,這四艘船,兩艘戰艦,兩艘商船,武裝商船也是大型蓋倫船,兩層甲板加上頂層加裝的火炮,一共三十門炮,實力相當的強勁。

    這也是當時荷蘭商船的特點,比起一般的商船,荷蘭商船的炮位要多出不少,寧願少裝些貨,也要使武裝商船保持相當高的戰鬥力。

    這一點來說是荷蘭人以小國的身份成為海上霸主,保持著兢兢業業時刻謹慎小心的特色,現在卻是被和記給撿了便宜,兩艘戰艦,艾賽湖號,四十多門火炮,寧辛克魯之屋號,也是四十多門火炮,兩艦都是六百噸以上的中型蓋倫船,敵樓之上可以駐軍,尾樓之下是四門交錯的船尾炮,火力強勁,實力十分強悍。

    和記水師,縱帆船都是四百多噸,帆漿船也沒有多大,鎮虜衛號是三百多噸,對以前的和記乃至大明北方來說是罕見的大船,當初在皮島時鎮虜衛號就打的東江鎮上下抬不起頭來,毛文龍集中了過百工匠和千多名打下手的,想要仿造出一艘大船來,結果事實證明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台灣這邊三年前開始自己造船,在傑日涅夫等人到來之前也就陸續造了幾艘一百多噸的小型武裝商船,後來開造四百多噸的縱帆船,然後才是六百多噸的蓋倫船,現在還在船場裡,完全只是一小半而已。

    這世界上造船最多和最快的就是荷蘭人,但造一艘六百多噸位的大型戰艦,荷蘭人也需要一年的時間,其餘各國,最少要兩年時間。

    一下子兩艘重艦被人俘虜去了,宋克的心感覺像是在被刀刻一般的疼痛,不僅是心疼東印度公司海軍艦隊的損失,也是心疼自己,這一下如何對公司的高層交代?

    然而麻煩還沒有解決,赫克托號和另外一艘商船隻能起錨駛離戰場,距離帆漿戰艦太近,需要躲避開來。

    上路的戰艦也往中路調整,因為要追擊那幾艘縱帆船。

    這一下戰場的局面起了徹底的變化,東印度公司的主力艦還剩下六艘,被俘兩艘,商船也被俘兩艘,還剩下九艘商船,六艘武裝商船,由於在中路壓著和記的戰艦打,這些戰艦和武裝商船漸漸往中路移動,特別是下路,幾艘武裝商船起錨靠了過來,如果帆漿船再試圖靠幫登船……可能性不大,商團軍人也不是鐵打的,那些戰兵剛經歷過跳幫戰,而且荷蘭人也沒有那麼蠢,不會再密集的聚集在一起等著被火銃橫掃了。

    船舷邊上原本就有巨大的木板,移過來擋住就是了。

    宋克感覺到自己這邊好愚蠢,在和記火銃手列隊準備的時候居然就那麼傻傻等著,雖然只有幾分鐘的反應時間,可是這種反應也實在太慢了,回想起剛剛荷蘭人的表現,最少三分鐘的時間,除了少數火槍手往帆漿船上打放火槍之外,其餘的人就那麼傻呆呆的看著,等著。想到這樣的表現,真是台灣島上的豬都笑了啊。

    宋克的羞愧難當其實沒有道理……商團軍在舷側用排隊槍斃的辦法來輪射掃清對面的障礙,這種戰法也是第二次或第三次英荷海戰時才會出現,並且在很久之後才會真正定型下來。這也是英國人的發明,就像是戰列線一樣,用嚴格的訓練和戰陣之法進行跳幫戰和奪船戰,首創者還是英國人。

    英國人能後來居上也不是沒有道理的,這種列陣戰法其實現在就有雛形,比起一亂散沙的它國海上力量,英國人更注重軍隊的紀律,陸軍上船之後更是把紀律帶到了船上,兩船遭遇時整齊的軍伍會發揮更強大的戰鬥力,雖然後來跳幫戰越來越少了,但英國人首創出來的隊列嚴明的海戰之法,也是被各國接受和推廣開來。

    對和記來說,這一次和張瀚沒有關係,張瀚畢竟也就是半吊子,很多事情是有名的知道,比如戰列線,有些事情,象英國人在海上的陸戰打法,他不是精研海戰史的人,當然不會知道。這事情是常威,李守信,蔣奎和李平之等人的決斷,先想起來的反而是不參與軍中之事的張續文。

    既然和記的陸軍中殺手鐧,是最強的手段,用在海上爭雄又如何?

    現在一看,果然是效果大好。

    經此一役後,估計荷蘭人是不大敢與和記在海上進行近距離的跳幫戰了,一定是有多遠躲多遠,儘可能的用遠程打擊。

    “還打?”一念及此,宋克卻是苦笑起來。

    最少在現在,他只想著盡快在中路獲得一些戰果,用炮火打帆漿船的側部,儘量不叫他們再靠過來,然後就與主力艦會合,調整尾帆,船隻轉向,駛離戰場。

    老天似乎也要幫忙,已經過了盛夏最酷熱的時候,宋克不知道,在中國人的曆法中已經是立秋過後了,立秋之後,天時漸短,天黑的比夏天時要早的多,看西方時,原本白色的烈日已經漸漸西斜,並且看的出一些紅霞倒映在海水中的影子了。

    這場海戰是上午荷蘭艦船出現在笨港對面的海面上時為開始,然後近午時正式打響,現在雙方每艘船都打了幾百發炮彈,和記已經補給過炮彈火藥,荷蘭人遠道而來,攜帶的彈藥量要多些,然而也接近於見底,這場海戰也就是在中路荷蘭人還有些機會,但戰艦蝟集到一起並不是好處,和記上下兩條線當然也橫了過來,每發炮彈過來,擊中荷蘭艦船的機會無形中也大了許多。

    宋克滿懷焦急,只盼中路趕緊能轟沉數船,好歹要獲得一些戰果,才好鼓帆回航,要是現在就走,打了一天,損失戰艦和商船四艘,自己一方毫無收穫,回去之後,不要說對公司高層難以交代,就是自己心裡也過不了這一關。

    其餘各艦上的軍官和水手們肯定也是有相同的心理,這個時代的荷蘭人可不是後世那種吸大麻開紅燈區的廢物,一樣的悍勇和充滿傲氣,充滿開拓進取精神,另外就是一種白人至上的驕傲感,事實上除了大明這一處地方,世界上任何一處角落都被白人所統治,換了任何一個種族都會有種族驕傲和相應的歧視。

    荷蘭人和西班牙人一樣,都認為大明是文明國家,可並不代表他們心裡能真正認同大明的海軍擁有和自己一樣的實力。

    中國人只有戎克船,只會做生意,其陸軍建制散漫,海軍全無實力,也沒有進取精神,只知道固守和以人多來打人少的戰法,論起真正的實力來,比起東印度公司都差的遠,更不要說和荷蘭本國的海軍實力相比了。

    歐洲那邊動輒能出動百條戰艦,數千門火炮,五六萬海軍人員,明國這邊的福建和廣州水師還怎麼打?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18:02
第一千一百九十七章 中路

    所以大明雖然也可稱是文明國度,但只是龐大的泥足巨人,這些外來的殖民者對大明並沒有真正多敬畏幾分。

    要是真當成文明的大國,西班牙人敢屠呂宋華人?荷蘭人敢屠印尼的華商?敢來覬覦澎湖,並且在台灣賴著不走?臥榻之側,就這麼堂而皇之的留下來了。

    大而不當,虛弱無力,這才是這些殖民者看透了的大明龐大帝國虛幻強大表面之下的真正的情形。

    他們看的也是很準,確實如此,這個龐大的帝國不僅沒有能力在南方擴張,甚至沒有能力抵抗外來殖民者的吞噬和蠶食,如果不是自身力量失控養出了鄭家水師這樣的獨立於體系外的海上力量,台灣早就成為荷蘭人的殖民地了,幾百年後,中國的身側是一個標準的白人國家的台灣島,可想而知會對中國海防造成多大的影響和困惑!

    就以現在來說,東印度公司以一個公司之力就想著要謀奪整個南中國海的地盤,也是差點就叫他們成事了,可惜事與願違,和東印度公司對著干的也是一個公司……

    “和記公司……”宋克咬著牙齒,心中充滿了滔天恨意。

    這一次算是毀了,就算是打沉幾艘和記商船,對荷蘭人來說還是敗的很慘。

    關鍵就是那兩艘六百多噸級的蓋倫船戰艦。

    別看在近海和記能用帆漿船,能用戰列線來限制荷蘭人的火力輸出,加大自己一方的輸出。可若是在海上呢?單船對單船的遭遇呢?

    六百多噸位的蓋倫戰艦能把和記的商船打的抬不起頭來!根本就不會給和記商船還手的機會,居高臨下,火炮重而多,一通通火力輸出下來,和記商船有什麼機會還擊?難道帆漿船能出遠海去護航?

    如果不是這四艘船被俘,特別是兩艘戰艦被俘,東印度公司的台灣分部仍然可以用封鎖戰術對把和記困在笨港之內,叫他們片板不敢下海!

    哪怕是在調整船身往中路靠攏的途中,宋克還是忍不住直拍著船舷!

    然而中路也有變化,持望遠鏡可以看到,那些其形如島的小型戰船已經駛到中路了。

    他們駛的太快,吃風快,轉舵方便,在海上如泥鰍一般直竄,叫人感覺操控起來比帆漿船還要快捷很多。

    到近時,高文律等艦船指揮才看到這種鳥船的正前方正好裝著一門巨型火炮,從炮身的笨拙沉重和炮口的口徑來看,最少也是三十磅以上的重炮!

    一艘小船裝一門重炮,這種感覺不算太陌生,大明福建水師的那些硬帆帆船也是一樣,船首一門炮,船尾一門炮,最多是大一些的船再在甲板或尾樓上裝幾門小型火炮,用一些打放火銃的火銃手,這就算是全部的遠程攻擊力量。

    眼前的小船卻也是有明顯的不同之處,船身形制比明軍水師攜帶火炮的船要小一些,設計的更好,船帆更多,操控准,船速極快。

    而船首的火炮,明軍卻是沒有,明軍福建水師的炮,最多也勉強算是四磅炮或六磅炮,對福建水師來說就算是重炮巨艦了,而眼前的鳥船說是小船,但火炮卻是相對來說無比的龐大,最少在荷蘭船上,也是沒有這樣的重炮。

    “鳥船來了。”蔣奎在帆漿船上看到了六艘鳥船已經快移動到中路,比起八漿船來只快不慢,這就是小船加五桅硬帆的好處,操控好,速度快,缺點當然也是有,不能及遠。

    所有人都是精神一振,而在傑日涅夫所在的旗艦上也是揮動旗幟,做出了明顯的指令。

    “鳥船要立功的機會到了!”盧大富和蔣奎在一艘艦船上,指著鳥船高聲叫喊起來。

    剛剛登船而上的時候,盧大富看到另一艘船上王敬忠率先跳幫,和戰兵一起衝了過去,吃驚和感佩之餘,盧大富卻沒有和王敬忠學習的打算。

    沒有那個必要,盧大富雖然不至於和張春牛一樣,曾經一心想轉文職,但也和其兄盧大和其弟盧四不同,兩個兄弟,一個是老資格的軍士長了,對顏思齊一戰,盧大也是率先登上十寨中間的井字樓,立下不小的戰功,威風凜凜,名氣傳頌一時。

    盧四就更不必提了,被俘之後還想著逃回來,冒著九死一生的風險也做到了,在槍騎兵部裡也做的不錯,立下不小的戰功。

    四兄弟中,盧大富卻是安安穩穩,沒遇著什麼風險,也沒有太出挑的戰功,但戰功一樁跟一樁的也沒拉下一件,資歷夠,人脈是靈丘礦工一脈的,跟著同出一脈又一起當兵的李守信,安安穩穩的也到了營指揮這樣的中層位置上了。

    原本上頭還有大隊級指揮,現在軍制改革,大隊級指揮取消,師團營製成形,頭頂上少了個婆婆,這當然是值得高興的好事。

    這麼算來,王敬忠雖然遠赴台灣,還算是降了職級的,此時趁著大戰不奮力而上,博取戰功好獲得陞遷的機會,難道真的要和後生晚輩盧大富保持同一個級別?或者說,戰事過後,盧大富這樣的後生晚輩反而爬到王敬忠的頭頂上去?

    軍中雖然不是資歷代表一切,早年最早一批跟隨張瀚的部下,現在還有的繼續在騾馬行當鏢師頭目的,能力不夠,或是運氣不好也沒有辦法。甚至中途走開的,犯錯被處置的也不乏人。但只要留了下來,又曾經到達高位,還是想著要把過往的東西拿回來才是。

    王敬忠的表現,相信有不少人看在眼裡,估計過一陣子,張瀚的案頭會擺上一份叫王敬忠感覺高興的報告。

    鳥船確實是先搶了上風,然後又迅速轉彎,飛速向著中間的巴達維亞號所在的方向趕過去。

    有一些荷蘭戰艦和商船向這些鳥船開火,但船身小,速度又快,哪怕是二百多年後的大東溝海戰時,那個時代的艦炮命中率都是不高,更加不必提現在的火炮了。在轟隆隆的炮聲之中,鳥船飛速前行,炮彈紛紛落在水中,攪動了海面上的落日紅霞,波光碎處,小船卻是繼續前行,絲毫不為所動。

    在鳥船之後,就是更小的火船了。

    說是火船,其實和福建水師的火船並不一樣,形制上比正經的火船要稍小一些,也不是裝滿了引火物,更加不是索住大船之後燃燒的那種,而是和記獨出心裁的一種變種。

    所有人都是把目光投注到火船和鳥船上去了,中路是被壓著打,縱帆船紛紛橫隊而下,轟擊那些荷蘭軍艦和炮船,但在移動之後,戰線保持和轟擊的準確率可沒有辦法保證,雖然還是打的那些荷蘭船很狼狽,甲板和船身上不停的落下炮彈,可是傷害有限,想說擊沉真的是還早的很。

    這時和記的人發出一聲驚呼,一艘小型商船被巴達維亞號在內的大艦不停的轟擊,終於在船身水線下打出多個破損嚴重的大洞,修補不及,進水很快,在人們發覺的時候船身已經在傾斜了,這種情形下神仙也沒有辦法,船上的人要麼跳海遊走,要麼駕著船上的小舢板離開,海面上有幾十號人開始在海水中撲騰起來。

    四周的大船當然看到了,紛紛放下小艇去救,不過救援要有一陣,倒不怎麼擔心水手會在短短時間裡被淹死……要是這麼一點游水的時間也撐不住,這般廢物淹死就淹死也罷。倒是擔心火炮的炮彈不停打落在水手,這就會造成水手被炮彈砸中之後帶來的死傷,所以能救當然是得盡快。

    “是新平堡號。”蔣奎看了盧大富一眼,臉上陰沉的能擠出水來。

    誰都知道這只是開始,鎮虜衛號在內的中線都是實力不強,現在荷蘭人頂著縱帆船的炮火在轟擊中線,打的什麼主意誰都清楚,在帆漿船能重新參戰之前,也是在天黑之前,荷蘭人務求能擴大戰果,把中線的幾艘船擊沉或嚴重擊毀,到不能修補的地步的話,也就是和擊沉沒有什麼區別了。

    “是新平堡號,我坐著這船來往天津,皮島好多次呢。當初到台灣,也是坐這船過來的。”

    新平堡號是和記掌握的第一艘像樣的商船,多少文武大員南下台灣第一次坐海船多半就是這艘,包括常威去平戶見李旦和李國助,當時和記也就只這艘船而已。

    顏思齊當年的船都比和記要多的多,一看到這艘船,就叫人想起很多的過往之事來。

    “可惜了。”盧大富發出慨嘆聲。

    蔣奎看他一眼,說道:“無妨了,今日收穫遠大於所失,我們的困局算瞭解開了,底下不管荷蘭人怎樣,平安狀繼續收,對日本的貿易可以繼續進行,對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的貿易也可以著手進行了。新平堡號,將來可以造更多更大的商船,挑一艘出來重新命名就是。”

    盧大富沒有出聲,現在鳥船和火船剛上來,中線的炮火聲猶急,不少荷蘭商船橫過來,當然是打算用密集的炮火來阻止火船近身,也有不少荷蘭人拿著火繩槍跑到船尾,還有推桿等物,這都是對付火船用的……和大明水師戰過多場,在南洋海面上不知道要遇到多少海盜,對普通的跳幫戰術和火船戰術,這些荷蘭水兵其實精通的很,並不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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