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明1617 作者:淡墨青衫(連載中)

 
uuuuuuuuuu 2015-8-18 16:37:5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63 353989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18:35
第一千二百八十八章 出牌

    “見過大人。”李從業還是那副精瘦幹練的南方人形象,口中的南音味道已經淡了很多,他笑呵呵的打了個敬禮,說道:“第三團今晚宿營地與大人駐所相隔不到五里,晚上大人有空的話,屬下找大人下兩盤。”

    張瀚的愛好並不多,其實也是有意壓制的結果。

    後世的張瀚聲色犬馬方面的享樂不要太多,越是如此,今世反而也是淡下來了。

    什麼樣的享樂,能比按自己的想法建造一個龐大的帝國更具吸引力?

    下棋也是張瀚的愛好之一,當然是象棋,來自後世的他對圍棋缺乏興趣,他成長的時代也沒有什麼上興趣班的機會,可能經歷更像是一個底層,在路邊攤的老大爺旁邊學會了怎麼下象棋。

    李從業算是軍中能陪張瀚的高層之一,兩人棋力差不多,不需要計較你讓我我讓你的,儘管認真下就好了。

    “很好。”張瀚笑著道:“只要老李你晚上不是太累。”

    “頭幾天公事不會很多。”李從業收斂了笑容,正色道:“這一仗怎麼打都是贏,就是看戰果怎麼樣,我軍的行軍速度和將士體能怎麼保存是大課題,才是最為重要的關鍵點。”

    “很對。”張瀚讚賞道:“不愧是老軍頭啊,說到點子上了。至於你說的東西,夏希平在帶著人做,成立了一個專門的課題小組。”

    李從業提出來也是因為看到了這個題目的重要性,每天走多遠,在不同的地形下可以正常行軍的速度,強行軍的速度,行軍後戰馬的體能和身體情形,還有將士們的身體和體能,這都是要相當注意的東西。

    以前在李莊時軍令司就搞過測試,但那是漢人區域,在草原上就不同了,在沙漠和草原夾雜的地形區就更加不同。

    還有一點就是商團軍駐在草原上,以後面臨的最大困難不是打仗,是長途行軍,還有追擊和包圍敵人。

    打遊牧民族的最關鍵之處不在於戰爭,而是怎麼咬住敵人和擴大戰果。

    李從業沉吟片刻,沒有多說什麼,雖然他也做了準備,不過夏希平顯然是更合適的人選,其思維大開大闔,細微處又相當縝密,儘管老軍人們對這些青年軍人的冒起太速相當的吃味,可是夏希平是其中的佼佼者,李從業不會在這事上冒著觸怒張瀚的風險而反對的。

    張瀚點了點頭,說道:“此戰和我們更大的目標是關連的,這一仗打好,我們下一步要做的才是最關鍵的,時間,相當的緊要。”

    李從業在馬上敬了個禮,正色道:“請大人放心。”

    第三團的軍官們再次敬禮,張瀚還禮,接著所有人繼續通過,戰馬已經踩踏在草原和沙漠的邊緣地帶,今晚大家都是駐營在沙漠之中,整個東西朝向好幾百里的沙漠地區今晚將迎來一群武裝到牙齒的客人。

    沙漠並不好客,從戰馬踏出來的細微沙子不停的飄舞著,落在人和馬的身上,很快所有人的披風和軍袍上都落了薄薄的一層細沙,鑽到脖子裡再進入身體內部,沾到了頭髮上,很快軍帽上也是薄薄的一層黃沙。

    沙漠也並不刻意展現威嚴,當然也是參謀司事前做足了功課。

    這個時節的沙漠上也有不少積雪,沒有沙塵暴的可能,排除了最危險的可能性之後,剩下的也就是一點不舒服和小麻煩。

    最少將士們沒有受到太多的影響,雖然名義上已經過了春節,草原上酷寒依舊,最少還得兩個月時間才能叫人感覺到一點春意。

    嚴寒才是最麻煩的東西,人們穿著厚實的軍襖,在馬上裹著披風,仍然是寒氣逼人。

    戰馬需要時不時的精心照料,不停的提供高熱量的食物,否則也很容易倒斃在嚴寒之中。

    沙子和積雪還有低矮的灌木混雜在一起,構成了一副死寂的畫面。

    大量的人和馬,倒捲的軍旗,構成了色彩斑駁的充滿著活力的構圖,把原本的死寂沖涮的七零八落。

    儘管南北只有一百多里寬,軍隊仍然要在沙漠上度過兩個白天和一個晚上,包括張瀚在內的所有人也是要和沙子還有嚴寒做鬥爭。

    吳齊和李貴看到一個剛來的侍從官點燃了一個銅手爐,想著要給張瀚遞過去,兩個人一起揮手示意,制止了這個愚蠢的行為。

    幾千里的長途跋涉張瀚都經歷過了,甚至身上有了幾處輕微的凍傷,這個時候再給張瀚這麼一個愚蠢的手爐,實在是蠢到家了。

    那個侍從官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面色蒼白的把手爐給收了起來。

    這個時候吳齊反而給了對方一個相對寬容的笑容,這是一個剛來不久的侍從官,一心想做好自己的份內事,並沒有太多錯誤。在私下裡將士看不到的地方是可以這麼做,新侍從官犯的只是思維不夠縝密小心的錯誤,本質上還是好意。

    吳齊暫時還沒有考慮外放的事情,周瑞在財稅司很高興,薪俸高,不在張瀚身邊工作自由度也高,而且從侍從官的位置上下來,旁人總會高看一眼。

    和記現在家大業大,直接吃俸祿的就有好幾十萬人,周瑞這樣的中層算是活的很舒服的那一層級了。

    吳齊也有些羨慕,但他暫時不打算離開,張瀚培養出一個侍從官不容易,現在新手多,容易出亂子……

    從早晨起過萬人的大軍開始進入沙漠,同時身後還有蜿蜒十幾里的龐大車隊,輜兵們不會一古腦的都跟著進來,他們一路建立起補給點,也依託原本有的軍台墩堡來做防禦的準備,他們像一群工蟻一樣,跟在軍蟻身後,做好自己的份內事。

    到了午時前後,天空晦暗,開始有小雪飄灑下來。

    人們沒有把這一點小雪當回事。

    在草原上久了,下雪是家常便飯,時常就是從晴空萬里到滿天落雪,太常見了。

    原本在大同生活的人對冬天的雪就不奇怪,到草原上更是把一輩子的雪都看完了。

    在落雪時,所有人都騎在戰馬上吃著午飯。

    連張瀚在內都是啃食著行軍的軍糧,堅硬的麥餅和肉乾,配上水囊裡的燒開的開水,這樣的天氣之下,水囊裡的水早就是冰冷的冷水了,可張瀚也只能吃堅硬的行糧和喝冷水。

    沒有時間浪費,草原和沙漠乍看起來是一樣,都是一樣荒涼不變的景色,但沙漠比草原要危險的多,雖然這個時節不太可能有沙塵暴,但流沙陷阱一樣存在,並且在橫向五百多里,縱向一百多里的範圍內沒有水源。

    一滴水也沒有。

    積雪和黃沙摻在一起是沒有辦法取出來燒化飲用的,所以在兩天一夜的時間內人們只能飲用水囊裡的攜行水,這種條件下升火做飯是不可取的,也是沒有必要的浪費。

    只有穿過沙漠,抵達鄂部的南端,到了河套區域後,那裡水網縱橫,不僅僅是黃河一條大河,還有很多河流和它們的支流,到處都是豐茂的水草和縱橫的水網。

    那裡曾經是漢家的養馬地,幾個邊郡的良家子也擅長騎馬射箭,隨時可以組成一支強悍的軍隊。

    漢的邊郡就能抵抗匈奴,而唐的朔方幾郡就是出精兵的地方,也是大唐藩鎮中最強的幾個鎮。

    在進入鄂部地盤之前,只能用忍耐和決心來穿越沙漠,還好,縱向的距離並不長。

    當然,就算是沙漠長上一倍和兩倍,大軍還是可以穿過來,只是要多費一些精力和時間來做事前的準備。

    也就是多準備一下而已。

    下午三點多一些,前鋒就開始停止行進了,只有少量的遊騎仍然繼續前行,偵察著可能會有的敵襲。

    有少量的牧民也活動在沙漠地帶,可能是離草原區二三十里,來回一天的路程,他們有可能會提前發現商團軍的主力已經前來,遊騎的任務是剿滅或攆走他們。

    從空中俯瞰的話,商團軍的前行路線並不筆直,而是蜿蜒如蛇,而且縱隊的兩翼有相當多的警備部隊。

    縱隊行軍也有學問,部隊的整體性,行動時的協調,側翼的防護等等都是需要經常鍛鍊的科目課題。

    就算是在沙漠裡行軍,商團軍人仍然抓住這難得的機會,鍛鍊部隊在行軍時的警惕和各種訓練科目。

    到五點前後,也就是天都快黑的時候,所有的行軍帳篷都已經紮好了。

    說是扎,其實就是用一些固定物壓住,實在不行就用人來壓。

    好在風不大,或者說幾乎沒有風,這使得沒有紮在土地裡的帳篷也一樣保持了基本的穩固。

    這也是沙漠行軍的弊端,沒有辦法把帳篷扎進浮沙之內。

    包括張瀚的帳篷也是一樣,幾個年輕的侍從官勉強壓住帳篷的角,使得這個大型帳篷保持著相對象樣的模樣。

    一群參謀官魚貫而入,他們帶來的是最新的情報,同時做地圖展示。

    在整個河套區域都是用漢唐舊稱來把地形給標註好了。

    張瀚所在的東路軍還在雲中郡南端的地帶,而西路軍已經抵達舊朔方郡的南端。

    東路直指鄂部,也就是前套地區,而西部則是指向中套和後套區域,那邊是以套部為主。

    據說火落赤帶著精銳騎兵駐在鄂部的白城,如果是這樣的話,東西兩路合力可以把兩部的主力都包住,這一仗就會省事很多。

    然而張瀚知道事情沒有這麼順利的,戰場上的情形瞬息萬變,就像打牌一樣,在智商差不多的前提下,對手出的牌肯定是你最不想接或是接不住的牌。

    還好張瀚是掌握著一手好牌的人,他現在最不想看到的局面就是火落赤打出一張他最不想接的牌:逃跑。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18:36
第一千二百八十九章 銀箱

    “這件事我們也沒有辦法預判。”孫耀帶著參謀軍官,苦笑著道:“參謀司只能判斷套部的主力和大量丁口都在中套和後套地區,留在青海的只有少數丁壯和老弱病殘,套部除了我們之外沒有外敵,所以他們敢傾巢而出,除了一部份主力跟著火落赤在白城子一帶外,其餘人馬一路到後套地方,主要是在都思兔河一帶放牧,去年以來,和寧夏鎮多有摩擦,從寧夏鎮的塘報上可以證明這一點。”

    張瀚沉思著道:“既然如此,做好本份,按計畫行事吧。”

    參謀們一起又告辭而出,接著是軍令司的人和軍需司的人,他們的簡報也很簡單,更多的是流程化的東西。

    事先已經推演過多次了,雖然計畫化永遠會有小麻煩和意外出現,但從大局來說,所有的局面仍然按著既定計畫在走。

    “按既定計畫”,這個詞已經成了軍司各層官吏最喜歡說的話,身為文職人員他們最喜歡的就是凡事有計畫。

    和大明文官那種僵化的不思變通和不思進取相反,軍司的官吏既喜歡多做事,也喜歡商人的精細和預判,同樣也喜歡軍人思維的計畫性。

    行軍途中,公務流程相當簡捷,不過等所有匯報人員都走出張瀚的大帳篷時,天還是徹底黑下來了。

    張瀚沒有急著吃晚飯,晚飯照例不開火,輜兵和大車雖然跟著,也擁有足夠多的軍糧,為了節省清水還是不可能在沙漠區域升火做飯。

    在南方就有好幾條河流,黃河還有幾條大河和它們的支流,黃河百害唯利一套,但就是在河套與草原區域就橫著這一大片沙漠,而且往西邊還有更大的沙漠。

    張瀚若有所思,他知道這是水土流失和過度放牧造成的沙化,想逆轉就只能減少牧群和人口數量,然後種植一些適合沙漠區域生長的植物,而不是簡單的種樹。

    這些事還是交給後人操心了,張瀚完全不負責任的想著。

    張瀚把思緒收回來,對吳齊道:“把人叫過來吧。”天黑之後,大帳四周已經很少有人過來了,侍從和特勤人員把不必要的人員隔了開來,只有得到允許的人才能進入安全區域之內。

    一隊獵騎兵邁著輕鬆和矯捷混雜感的步伐快步走了過來,他們行走在板結的有積雪的沙地上,卻像是在家裡一樣,有一種閒庭信步的輕鬆感,而他們普遍身手矯健,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肩寬腰瘦,透過胸襟袍服也能看的出來擁有堅實的又不太誇張的肌肉。

    這些都是經歷過苦訓後的結果,原本不錯的底子加上周耀和張世雄先後的打磨,於是就出現了獵騎兵這樣的軍中驕子。

    哪怕是走向張瀚所在的地方,這些人的姿態仍然是相當的悠閒自得,一副不把任何人看在眼裡的桀驁氣息撲面而來。

    只有到了面對張瀚的時候,這些獵騎兵才紛紛低下高傲和不馴的頭顱,向他們最崇敬的最高首領行禮如儀。

    “嗯,大家免禮。”

    被召集過來的是十幾個中隊長和中隊級軍士長,這一次的秘密任務人手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參謀司擬定的計畫是出動六個中隊不到四百人,後來減到五個中隊三百多人,攜行十門小型火炮,加上獵騎兵們原本就超強的戰鬥力和火力輸出,就算遇上幾千套寇也絲毫不必畏懼。

    只有萬人以上的大軍才談的上對這三百多人的騎兵形成真正的威脅,但當敵人調集大軍時,獵騎兵們早就可以快速轉移了。

    高效和高速的移動能力,超強的火力輸出和戰鬥力,彪悍的騎兵戰法在獵騎兵身上發揮的淋漓盡致。

    負面的東西也有,這幫傢伙都相當的嗜殺冷血,有時候連軍紀也不守,還好有周耀和張世雄,也有軍法司,勉強把這一群烈馬套上了籠頭。

    當然深層次的東西還是獵騎兵們對這個集體的認同感,和槍騎兵還有龍騎兵們一樣,他們也渴望功成名就,渴望家人能得到富貴平安。

    獵騎兵們也多半有家人,一樣安置在草原上過著富裕舒服的生活,這也是張瀚敢放手把這一群傢伙集中在一起用的原因所在。

    一個刺頭和一千個刺頭集中在一起,危險程度可不是簡單的倍增。

    “這一次任務相當要緊,你們負責護送,具體的事情由侍從武官李貴和連級軍士長張獻忠負責,諸位清楚了嗎?”

    一個獵騎兵中隊長咧嘴一笑,上前道:“這一次是大人親自交代,想必是因為事情不小,咱們心中有數,響鼓不用重捶,咱們獵騎兵,什麼時候把大人的事情給辦砸過?”

    在場的獵騎兵軍官都露出了相當自負和驕傲的神情,獵騎兵成立的時間不長,然而已經打了好幾個很像樣的漂亮仗,這給了他們驕傲的理由和資本。

    當然這幫傢伙就算沒打過漂亮仗也是一樣的德性,這一點張瀚也是心知肚明。

    這個獵騎兵中隊長說的也是真心話,這種性格的人就需要這些,得到張瀚的親自接見和當面叮囑,他們一定會出盡全力,努力把差事給辦好。

    “事情確實很要緊,關係到我們全軍下一步的戰略動向。”張瀚相當嚴肅,話語卻很溫馨,他對獵騎兵軍官們道:“底下的事就看你們的了,我也對你們有絕對的信心。”

    “是,大人請放心!”

    這一次所有人都昂首挺胸,看著張瀚走回大帳,兩個侍從官在他身後放下帳門。

    張獻忠和李貴一起走過來,看到兩個熟悉的中隊長部下,張獻忠咧嘴一笑,說道:“果然是把你們這幫傢伙派過來了。”

    “就知道和老張你有關。”一個中隊長也咧嘴一笑,說道:“狗日的給咱們找事了。”

    張獻忠才二十三四歲,如果不留大鬍子的話就是一個普通的青年人的形象,不過以他的狡黠和多智,加上見多識廣走南闖北的經歷,加上能說會道的口才和凶殘加仗義混雜的性格,在獵騎兵這樣的隊伍中相當的混的開,最少張獻忠在獵騎兵隊伍裡有相當數量的好友,人緣相當的好。

    聽到這樣罵人的抱怨,張獻忠不怒反笑,大笑著對各人道:“好差事咧,跑一跑軍功就到手了,還是頭等軍功,你們非得跟打仗有癮是不是?刀頭添血的事咱吃當兵糧的跑不掉,想打仗哪一年沒有仗打,這一次給你們個俏活兒,還抱怨咱老張?”

    “趕緊說說是啥差事吧。”說話的獵騎兵中隊長不耐煩的道:“咱們還真是寧願廝殺,跑腿的活交給別人去辦好了。”

    “放你娘的屁,扯什麼騷?”張獻忠也是說變臉就變臉,罵道:“狗日的有軍事任務還敢挑三撿四,再混說一句就把你和部下攆回去,剛剛大人才見過你們,看看你們有臉沒有臉。”

    這一下眾人不敢再吭聲,李貴一直在旁邊冷眼看著,算是摸清楚了這些人的脈落。

    既要給面子還得會翻臉拿捏,只是其中有個度,不是長期和獵騎兵們廝混的人不太容易把握清楚。

    既然這樣,就把和這群人打交道的工作交給張獻忠好了。

    張獻忠已經在介紹李貴了,獵騎兵們也完全沒有看到貴人要尊敬一下的感覺,和李貴在別處所受到的待遇天差地遠。

    “嗯,諸位辛苦。”李貴也沒有過多的客套和寒暄,只是公事公辦的敬了個禮,對面的獵騎兵們則是態度相當隨意的還禮。

    “這一次任務由我來負責。”李貴道:“你們的任務是押運和保護,就是這樣。”

    “就這樣簡單的事要調三百多個獵騎兵?”一個中隊長用頂撞的口吻毫不客氣的道:“這未免小題大做。”

    “你成語學的不錯。”李貴冷冷的道:“不過是不是小題大作是由大人和軍司決定的,輪不到你。”

    “總得叫我們知道押運什麼?”一般的人對李貴這樣身份和這樣的口吻已經會感覺有壓力,眼前的獵騎兵中隊長卻好像不知道什麼是害怕。

    “這是當然。”李貴道:“雖然可以對你們保密,不過,相對於明顯的貨物來說保密措施沒有太大意義了。”

    所有人都跟著李貴離開,在大帳側後不到二百步的地方,有一個中隊的特勤護衛在看守幾個大型牛皮帳篷,他們對獵騎兵們的到來有些吃驚,用審視和狐疑的眼光看著他們。

    對這種眼神獵騎兵則是用不羈的眼神挑釁回來,如果時間允許的話,這幫傢伙連軍官的身份也可以不管不顧,只管打一架再說。

    “這就是你們要押運的物品。”

    李貴打開帳篷一角,裡頭是一堆木箱,大小都是一樣,碼放的整整齊齊。

    “一箱二十錠,也就是一千兩,十箱萬兩,百箱十萬兩,眼前這是一百箱,另外兩個帳篷數字一樣,這裡是三十萬兩白銀。”

    眼前的帳篷裡沒有別的東西,只有碼放整齊的箱子,乍看一下還沒有什麼出奇,不過當李貴把內容說出來之後,在場的人表情可就是都變了。

    一個獵騎兵中隊長吹了一聲口哨,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緊張的口哨音都變味了,這人走到箱子前,一個特勤護衛想擋住他,這個動作被李貴阻止了。

    這個中隊長打開箱子,一下子就是銀光燦然。

    二十錠五十兩重的官銀被擺放在箱子裡,銀霜如地面的殘雪一樣散著潔白的光芒,毫無疑問,這是成色和重量都毫無瑕疵,無可挑剔的上等成色的五十兩一錠的官銀。

    (本章完)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18:36
第一千二百九十章 出發

    “好傢伙。”打開箱子的中隊長臉都變了,他是一個馬賊出身的軍官,已經三十來歲,這一生打家劫舍的事做過不知道有多少回,但眼前擺著十萬兩白銀的事,真是做夢也沒有做到過。

    夢想是現實的一種延續,不管多誇張都有脈落可循,大約眼前的所有人都沒有幻想過在自己眼前會出現這麼多的銀子,所有人的表情都是相當的精采。

    “我真沒有想到。”還是這個話最多的軍士長,他道:“原來是叫我們押送這麼多銀子。說實在的,我對上頭的胸襟真是服了。”

    在場所有的獵騎兵都有相同的表情,他們都似乎是感動要的哭出來的樣子,只是一直以來的秉性和習慣阻止了他們感覺會丟臉的舉動,所以都強忍住了。

    現在上頭交給他們的事,就像是叫一群黃鼠狼押送活雞一樣的感覺,一群馬賊,土匪,桿子出身的軍官,叫他們打仗還允許他們保留一部份戰利品,然後突然一下叫他們押送三十萬兩白銀,最少在看到銀子的最早一瞬間,肯定有人動心,並且有了異樣的心思,甚至可能連最初步的計畫都有了。

    “你們這幫蠢貨。”張獻忠在一旁笑罵起來:“軍司挑人也是看表現的,你們在商團軍的底早就被查的一清二楚,你當軍司高層這麼糊塗,隨便找一批人過來就敢叫他們押運幾十萬兩的白銀,他娘的,你們倒是真敢想。”

    眾人臉色訕訕的,不過倒是把心放了下來。

    轉念一想,果然自己不會真的動歪心思。

    家人都安置在和記的核心區,供養的好好的,每天過的不知道有多舒服。當馬賊的日子還沒過去多久,家人擔心受累的模樣在腦海裡還很鮮明,要是現在為了這銀子再犯什麼錯,不要說要面對和記無休無止的追剿,難以安心享樂,就算是連累到家人這一點,也是眾人萬難接受的結果。

    況且在和記幾年,種種軍人教育日積月累,雖然還是有一些難改的積習留存,但骨子裡已經是一個很正經的和記軍人了。

    桀驁不馴和不守軍紀只是外殼,內心卻是與李從業等老軍人一樣。

    “半夜。”張獻忠捋了一下下巴上的短鬚,相當高興的道:“三百五十來人,五百匹馬,攜帶貨物和輜重一起走。”

    獵騎兵們瞪眼道:“說半天了,不知道向哪?”

    “先往西走。”張獻忠道:“穿過花馬池,到寧夏鎮,再折往東,到榆林。”

    中隊長和軍士們亂七八糟的打著敬禮,然後嘻嘻哈哈的說笑著走了。

    一個侍從官忍不住對張獻忠道:“老張,不是對你有意見,咋這獵騎兵這樣漫不經心的,要是壞了事就糟糕了。”

    張獻忠哈哈一笑,斜眼睨了對方一眼,說道:“咱老子就一句話,午夜時你再看。”

    ……

    營地過了七點鐘就徹底停止了喧鬧,將士們不再走動,閒聊,也沒有人聚集在一起啃著幹糧喝著水說笑話。

    在沙漠裡走一天可不是輕省事情,五點鐘宿營已經是極限,趁著天色還亮時將士們把戰馬喂好安置好,然後才輪著自己解下行囊包裹和放好隨身攜帶的武器彈藥,接下來才是自己喝水,就著幹肉條吃餅子,恢復體能。

    在這個過程中將士們可以隨意走動,閒聊說笑話,恢復體力的同時也是給緊張的精神做一下放鬆。

    商團軍的戰事無往不利,沒有打敗仗的時候,現在的將士們已經堅信自己是當世的第一強軍,不管是北虜還是東虜都是包打,就算是大明邊軍也沒有辦法與商團軍相比。

    就算如此,當每一個士兵身為個體走上戰場的時候,不可避免的還是會緊張和害怕。

    這是人類的天性,知道什麼事兒可能危及到自己生命的時候,這種情緒就避免不了。哪怕是身經百戰的老兵,也只是把這種情緒壓制下去,或是隱藏起來,不叫人發現,經驗再老到的軍士長,臨戰之前總會變得有些暴燥或是多話,這就是情緒的體現。

    還好軍士長們可以控制自己,並且能如琴匠調理琴弦一樣,慢慢的把自己的部下調整到比較正常的範圍之內。

    到了七點過後,竄帳篷說話閒聊的人就少了,有一些人點著燈在帳篷裡看書,有人已經睡著,開始鼾聲大作。

    到了十一點時,第一輪值班的將士已經下值,打著呵欠與接班的人做著交接,他們這時候可以回帳篷倒頭就睡,比睡了兩個時辰起來值班的人反而要輕鬆一些。

    在這個時候,獵騎兵們在營地裡穿行著。

    更多的戰馬已經在營地外等候了,一部份獵騎兵在外管理著戰馬。

    由於精通騎術和幾年間一直在草原上打仗,甚至有不少獵騎兵是蒙古甲兵或是馬賊出身,他們可以很輕鬆的一個人照顧好幾匹戰馬,而不必擔心馬匹走散跑開。

    他們都很擅長安撫馬匹的情緒,知道馬兒想要什麼,可以很輕鬆的用幾個動作就能叫馬匹安靜下來。

    現在獵騎兵們牽引過來的多半是挽馬,也就是沒有經過戰馬訓練,或是資質不夠格的壯年馬。

    不是每匹馬都可以成為戰馬的,身高和體能是硬標準,然後還有能接受訓練的程度。受過訓練的戰馬和雜馬完全不同,當然前者也更加昂貴。

    換班的將士們眼前就是看到營地裡出現了大批雜馬,而且是獵騎兵們在牽著它們。

    不少人回頭打量,不過沒有人出聲說話或是打聽,明顯這是在執行一次秘密任務,而且獵騎兵們普遍的高傲,有和槍騎兵們一樣的壞脾氣外,和這些人說話除了惹出一肚皮的氣之外不會有別的收穫。

    等馬隊抵達中軍大帳附近時,特勤護衛們開始搬動銀箱,一箱箱的銀子被放在挽馬上捆紮好,然後牽開馬匹換下一匹,在做這些事的時候,人們累的滿頭大汗,心裡又有一種相當的異樣感覺。

    搬的可不是炮彈或是糧食,而是銀子啊。

    一箱箱的白銀在自己手中搬抬上馬,這種感覺叫人有些喘不過氣來,就好比是後世時,搬運著整箱人民幣的人總會感覺相當的異樣。

    還好過手的時間並不長,畢竟人手眾多,很短時間內三百箱銀子就被搬運一空。

    張獻忠和李貴兩人一起在一旁等著,幾個參謀司和軍情司的隨員在一邊等著。

    軍情司的人也沒有隱瞞自己的身份,畢竟要帶著張獻忠幾人在寧夏鎮和榆林鎮一帶穿梭,熟悉地理還可以說是參謀司的專精,但熟悉各地駐軍的活動範圍,打通關節,熟知各地的鎮守將領的性格和履歷,這可不是參謀司的工作領域了。

    “!”張獻忠抬頭看了看天,眼見天空是滿天星斗,明天顯然會是一個相當不錯的大晴天,他感覺相當滿意,對在這樣一個清冷的寒夜辦事也沒有什麼牴觸心理,這是一種可貴的品質,不畏懼艱難和困苦,總能用積極的態度來面對,這也是梟雄能成就事業的最基本的品質。

    不過此時的張獻忠可沒有要成為梟雄的想法,他滿腦子的想法就是要好好的把這一次的差事給辦好。

    倒不是想立功陞遷,在商團軍的體系內沒有通過文化課程,軍功再高也只能頒給勛章和陞遷軍士級別,然後會授給相應級別的土地,如果軍階授功滿了的話,也就只能通過給土地分紅的辦法來補償。

    沒有通過文化課程考核就不能當軍官,任何人都沒有例外,張獻忠也沒有指望過張瀚會替自己破例。

    他已經在考慮,為了在商團軍中走的更遠和更高,是不是真的要咬著牙看那些叫自己昏昏欲睡的書籍?

    或是和那些有錢的傢伙們一樣,在長期駐守時雇一個有學識的老師來做個突擊式的填鴨教育,然後看看能不能撞大運通過中級考試?

    中級之後才能到營級,高級之後才能到團級,張獻忠感覺自己就是死了也不可能通過高級,中級到是能想一想。

    曾經縱橫大明境內十餘年,攻城掠地無算,殺人無算,連親王都殺了好幾個的悍匪流賊的首領,這個時候卻是在認真的盤算起學習和考試的事情了,如果張瀚知道了,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表情和想法。

    大隊的人和馬一路逶迤出了營區,在外頭與更多的獵騎兵們會合,然後派出尖哨,偵察四周的環境,大隊人馬則是分成三列,中間一列是駝運著三十萬兩白銀的挽馬駝隊,兩側同是是全副武裝神色有稍許緊張的獵騎兵們。

    沒有人跑過來問張獻忠這些銀子是干什麼用的,對這一點來說,張獻忠相當的滿意。

    ……

    幾個守門的兵丁斜握著長槍,在朝霞之下推開寧夏鎮城的城門。

    大批的面黃肌瘦,發如枯草,面有菜色的人群早就等著城門口,見是城門開了,眼中流露出一點希翼的光芒出來。

    士兵們沒有得到上頭的指示,只能將手中長槍一橫,攔著這些要進寧夏鎮城的逃民。

    有婦人急著想進來,懷中橫抱著小孩,瘦弱的臉頰通紅,顯然是在發燒。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18:37
第一千二百九十一章 開城

    一個兵丁吐了口痰,說道:“他娘的,遭瘟的老天,又來了一大隊逃荒的。”

    “咱這裡也吃不上飯了,逃荒到這裡有屁用。”

    “咱這裡好歹是鎮城啊,四周寧夏前屯衛,中屯衛,平虜所,靈州所,寧夏衛,這麼多衛城所城,城裡好歹有些富戶大戶,將門也有錢,逃荒要飯給口吃的,弄個粥棚,總不能叫人都餓死。”

    “你那是老黃曆啦。”一個相貌老成的守兵嘆道:“逃荒的人太多,這幾年沒有一年好年景,朝廷又是年年拖欠糧餉,幾個月才關一回餉,上頭的將門大人們也撈不著多少好處。他們名下的田畝也是年年欠收,現在咱整個寧夏鎮都窮的要死。”

    “甘州那邊也好不到哪去。”

    “這麼著說榆林又好了?”

    “太原鎮也不行。”

    “就大同有錢啊,我去年跟著上頭路過一次大同,那邊的地面可是真富裕,個個都吃飽喝足,油光滿面的樣子。”

    “大同那不是大同鎮有錢,也不是朝廷給足軍餉,地面有錢,當兵的有口吃的,都是和記的功勞。”

    “和記咋著就不到咱寧夏鎮來。”

    “犯忌諱啊。”

    “就算是在大同,朝廷也是防著。要咱說,人家有本事能打北虜,又能賺錢叫百姓過好日子。哪像朝廷,軍餉都發不足,弄的咱飢一頓飽一頓的。”

    “你們有沒有聽說,老王貴家的媳婦已經當了半掩門。”

    所謂半掩門就是暗娼,以往提到這種話題,各人都會眉飛色舞的說上好一陣子。可是這個老王也是鎮兵之一,和大家一樣拿著一兩的月餉,還有每個月幾斗的軍糧,但這些餉和糧從來沒有及時到位過,而且糧是摻了石子的黴化糧,銀子則永遠幾個月才發一回,還是成色黑爛,發下來打個七折,發黑成色不好再打七折,時間上則是三個月到半年才發一回,所以鎮兵和他們的家人從未吃飽過,婦人們一直要做一些零活來貼補家計,兵丁們則要想辦法弄些外快,不然的話憑朝廷的糧餉早就餓死了。

    今天提到這種事情,在場的人都有點兔死狐悲的感覺,誰又能知道,自己家的婆娘會不會真的也有被逼到做暗娼的那一天?

    “我就是死了,也不能叫婆娘做這個。”

    “這話別說了,王家是二小子生了病,沒錢看病。”

    “提起這個話又叫人嘆氣了,咱們命不好啊,大同那邊和記有醫館,看病不要銀子,拿藥也便宜,那邊的人命好。”

    “不提了,上頭叫準備放人進來。”

    “全放進來?”

    眾兵倒是都有些意外。

    前一陣逃難逃荒的人太多,鎮城也不大,不比內地的府城富裕,容納不了太多的人進來,所以上頭是決定放一部份,其餘的引導到別的衛城和所城去。

    有一些能走的就叫他們往東南走,往固原州那邊或是平涼,然後往東一路到關中,西安府那邊水土還好,遇災不重,關中還相當的富裕,而且西安是富裕的大城,容納十萬八萬的難民也不再話下。

    事實上二十多年來,不少寧夏固原和榆林鎮的逃荒人都是往關中去,關中在從萬曆中期到目前為止的災害中受災都不重,地方上富戶很多,城市也較大和較為繁榮。

    與江南和京師一帶當然還是沒得比,也比不上開封等大城,但容納十幾二十萬的逃民安置在關中一帶還是沒有問題的。

    從天啟年間開始,這幾年來有不少陝北的難民已經開始往大同跑了。

    在以前,大同也是逃難的主力,晉北也是相當的窮困,靈丘幾個縣都很少有耕地,遇災時晉北和陝北一樣都是受災區,也是逃荒的主力。

    崇禎二年大起義開始時,晉北也是流賊兵員的補充地之一,不少在大同一帶的邊軍拖家帶口的投入農民軍之內,造反乞活。

    “放人,放人吧。”一個把總按刀走過來,身上的衣袍也補了好多個補丁,西北的軍鎮窮困,把總的收入也是相當的有限。

    “咋著了,今個能全放進來?”

    “全放進來。”把總臉上帶笑,說道:“朝廷的賑濟今個到。”

    “多少?”所有守城門的兵丁都是精神一振,賑濟到了,當然是官員和將領們的盛宴,本城的大士紳也會分潤不少,再下來就是他們這些直接賣力的人會有一些好處,最後才把賑濟分給災民。

    十成的賑濟,大約到災民那邊的是三成左右,這已經是很不錯的比例了。

    “五千兩銀子,一萬多石糧。”

    “啊,沒多少啊。”

    一群人的眼光都黯淡下去,朝廷賑濟是有,而且陸續不斷的送過來,但數量都是太少了,上頭的人一分,他們這些人能分半斗糧就算運氣好了。

    至於災民,也是用賑濟糧加城中大戶捐的陳糧和雜糧,勉強能夠幾十天的吃食,在開春前不叫他們餓死,開春後不少人就回去了,預備下一年的耕作,就算是逃荒,這些人也不願耽擱農時……春天時種下的種子,很可能會在秋天帶來收穫,雖然一樣掙紮在溫飽線上,雖然還有種種艱難困苦,但最少不必再帶著一家老小出門逃荒,頭頂沒有寸瓦遮擋,雨雪天地在爛泥裡掙扎,在別人的屋簷下乞活,那種滋味可沒有想像的好受,或者說,遠遠超過想像的難受。

    “也差不多了。”把總臉上還是有笑意,不管怎樣,朝廷還是管事的,賑濟也是一直有,受災最嚴重的地方朝廷一直是給賑濟的。

    身為一個最底層的武官,把總的消息來源還是比普通人和士兵們要強不少。他知道朝廷這幾年最多的時候有近七成的開銷是用在遼東,其餘的九邊還要分去不少,還有南北兩京十來萬武官和京營兵的大量開銷用度,宮中使費等等。大明朝廷的財政在把總的理解下是捉襟見肘,相當的困難,他當然不能理解什麼是財政破產,不過憑著樸素的情感也知道朝廷的日子過的相當的艱苦。

    就算這樣,當今天子也並沒有忘了北方受苦的災民,從河南到陝西山西,再到甘肅寧夏,凡大明天子治下的生民百姓都會受到朝廷的賑濟,雖然數量不多,並且層層剋扣中飽,但最少能保證賑濟所到之地,能夠使大量的災民感受到皇恩,並且不再顛沛流離。

    “皇恩浩蕩。”把總肅容道:“我等就算被剋扣軍餉也好歹能活下來,現在這年景不好,怪不得誰。你們給老子打起精神來,眼睛睜亮點,不要把北虜細作放進來。”

    一個兵大著膽子道:“北虜哪還有精神派細作過來,和記聽說又出兵了,這一次要打套部和鄂爾多斯部,這兩部現在自身難保哩。”

    另一個守門兵道:“咱們好歹是九邊重鎮的戰兵,不知道上頭會不會出兵放馬,趁機會也撈點戰功。”

    “就是哩。朝廷雖然軍餉不足發,還拖,戰功銀子斬首的賞銀可是不拖欠的。”

    “這個,你們少廢話了。”把總也期盼能出兵,沿九邊各鎮的將士,特別是軍官都是將門世家出身,都和北虜有著家族血仇,任何一個將門家族都會有先人死在北虜手中,打北虜是他們最願做的事,又有戰功和賞銀,又能替先人報仇。

    但出兵這事不是一個小小把總能夠插言的大事,特別是寧夏鎮面臨鄂爾多斯和套部的兩方面的壓力,前些年河州和洮州都被套部圍攻過,套部從青海到花馬池兩邊都對寧夏形成了壓力和包圍圈,大同和宣府一帶已經和平多年,但寧夏和固原甘肅幾鎮一直被從青海到後套的土默特套部騷擾和攻打著,雙方的血仇未解。

    特別是現在寧夏鎮太窮了,窮到將士已經有三個月未關餉,軍心嚴重不穩,這種情形下有人想打仗撈點戰功和賞銀,更多的人卻是滿懷怨氣,如果沒有足糧足餉,在開拔途中嘩變的風險性太高了。

    把總搖了搖頭,說道:“這事兒總兵官都不一定說了算,得巡撫大人或是三邊總督大人說了算。”

    把總也不想多說,他也是和記的崇拜者之一……沒辦法不崇拜,和記是一個商行,卻在草原上橫行一時,打跨了多個大部落,獲得了過半草原的統治權,這叫這個九邊的軍人相當的感慨和驚嘆,並且油然而生一種崇拜之情。

    可惜出兵的事,總兵都不一定算數……除非是有緊急軍情,比如套部突然來襲,總兵當然有權出動反擊,可惜套部正受攻擊,估計這種作死的可能性並不很大。

    一個兵這時走到城門口,對著災民大聲叫道:“放人了,各人不要擁擠,慢慢進來,各街都有大戶施粥,都有吃食,朝廷還有賑濟,人人都有份,你們要擠的話,擠死了也是白搭。十來天前,城門這裡擠起來,當場死了十來個,各人從家裡出來討吃食的,不是找死的,記著咱的話,不要擠,慢慢進來!”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18:37
第一千二百九十二章 驛卒

    這麼一叫喊,城門口擁成一團的災民也散開了不少,從去年入冬前後就先後有不少災民離家出來逃荒,一般都是一個宗族或是一個村子為單位出來,災民很少有小股的,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出門的風險遠大於在家,沿途的飢寒交迫顛沛流離隨時可能叫人生病,一場小病可能就是致命的險症,只有抱圍出發,幾十人為基數,幾百幾千人聚集在一起才可以互相幫助,並且會引起官府的重視,由官府賑濟和牽頭引導大戶施粥,如果是一家一戶的逃亡,很容易被當流民欺負和壓迫。

    這種事也是幾百上千年下來心口相傳的秘密,對這些生活在自然環境相對惡劣的人群來說,已經成了基因中的一份子了。

    他們也知道城門口的這些守兵說的是真的,沒有必要騙他們。

    以往的經驗也是這樣,在初春這種最困難的時候,朝廷的賑濟多少會有一些,上頭瓜分大半後也會把剩下的發到他們口中,靠著這些菲薄的賑濟他們能活下去,再熬兩個月左右野菜就會供應到眾人的食譜之中,暮春和夏天是最好熬的時候,到了秋天之前都叫人們保留著希望和體能,到了秋天,看著一無所有的田地又再次走上逃荒的路程。

    二十多年了,幾乎每隔幾年就是一次滅絕性的大災害,所有的災民都幾乎熟悉了這一套流程,在聽到守門兵的叫喊後,秩序也是好了許多。

    災民們開始絡繹不絕的走進城門,在他們身邊也有一些進城的人,菜農,挑夫,還有過路的客商,往返辦公事的吏員等等。

    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騎著匹黃膘馬,頭頂戴著一頂破舊的藍氈帽,馬側是幾個大包裹,裡頭隱約可見油封的公文信函一類的東西。

    “鴻基老弟來了。”把總坐在城門口看著人們進城,臉色相當凝重,看到這個驛卒隨著人流進來,眼睛一亮,笑著向對方打起招呼來。

    “見過劉把總。”驛卒跳下馬來,將韁繩遞給一個守門兵,和對方隨口寒暄了一句,眾人臉上都帶著笑容。

    這人叫李鴻基,米脂縣李繼纖寨的人,萬曆三十四年生,今年剛滿二十。這是一個身量高大,體格健壯的青年,擁有陝北人特有的特性,沉穩厚重,性格淳樸而又堅韌,為人厚道熱心。由於身為驛卒經常出外奔走,經常會替人免費帶信或是帶口信,人緣相當的好。

    同時這也是一個大膽的人,老陝男子原本就有熱血尚武的一面,李繼纖寨原本就是大宋時的橫山地,屬於四戰之地,幾百年後仍然保持著宋時的傳統,尚武,習弓箭,民間尚武之風很濃。

    在這樣的地方出生和長大,李鴻基惇厚的笑容之下也是有著彪悍勇武的靈魂,從米脂出來謀生,當了驛卒之後他已經多次遇到危險。這個年代的治安是不能和幾百年後相比的,一個驛卒最大的財富就是他身下的那匹好馬,不止一次有不安份的山民或是沿路的土匪桿子想打這個驛卒的主意,但在李鴻基的佩刀和弓箭之下,並沒有人能討得了好處。

    時間久了,李鴻基也打下了不小的名頭,這個驛卒也成了寧夏的知名人物,在其家鄉米脂更是一個四鄉八里都有名的好漢子。

    姓劉的把總也是相當欣賞這個驛卒,等李鴻基過來行了禮,把總笑道:“從哪搭回來的?”

    “固原,送了一些公文信件,又帶回來一些,也有朝廷的邸抄。”

    “哦,”劉把總的眼神一凝,說道:“遼西那邊咋樣了?”

    “消息不好。”李鴻基沉聲道:“連丟數十堡,聽說老奴攻到寧遠了。”

    “大軍沒有還擊嗎?”

    “沒有。”李鴻基搖頭道:“都是各堡棄守,將領和士卒逃跑的話頭,看了叫人悶氣的很。”

    “入他們娘的。”把總怒聲道:“朝廷一年給咱們多少,給他們多少,打起仗來就算將官跑了,當兵吃糧的就不管不顧的跑了?真他娘的氣悶,替他們燥的慌!”

    李鴻基悶聲道:“是這個理兒,同樣的錢糧和鎧甲兵器給咱們,打出來的仗不會是那般難看的模樣。就算遼鎮的兵全是新兵,這個道理也不中,咱們這邊就算拉一隊百姓練上幾年,還有那般好的鎧甲兵仗,怎麼能打不贏?”

    “那是,咱們是老秦人嘛。”

    秦地的人,對曾經輝煌一時的大秦帝國仍然有著認同感,在這種樸實的感情之下他們會自稱為老秦人,這是對過去的一種緬懷,就像還有很多人稱西安為長安一樣,漢唐之時不僅是關中的驕傲,也是整個華夏文明的驕傲。

    李鴻基抿著嘴唇,對把總的話相當的贊同。

    秦人為兵,剛烈沉毅,勇往直接,且又有韌性,在優勢的條件下能打勝仗,要打敗仗也不會一觸即潰,不可能像遼鎮那樣敗的那麼難看。

    在李鴻基心裡,東虜不過是和北虜差不多的蠻夷,可能強盛一時,但不可能是漢家兒郎的對手,也不可能是真正的強兵的對手,他不怎麼把這些蠻夷韃子放在眼裡,對遼西的事兒關注的是遼鎮沒用,而不是女真人的強悍。

    這種心理影響了他後二十年的很多決斷,直接導致了華夏文明三百年的斷層。

    當然李鴻基的驕傲也不是完全沒有來由,以秦人為主的農民軍相當的強悍堅韌,李鴻基本人就是傑出的代表之一,而在洪承疇領八總兵援錦州時,力戰不退,在劣勢下勇敢衝向皇太極大旗的軍隊,仍然也只有秦軍一支而已。

    “咱們不扯這些了。”把總對李鴻基道:“你趕緊去各衙門送公文,遲了要小心挨板子。”

    李鴻基看看城門口,說道:“不遲,我早到了半天,離時限還遠著。大人,這一趟逃難的又不少啊。”

    “嗯。”

    劉把總點了點頭,說道:“是不少人,還好朝廷有賑濟要到了,上頭叫開門,要不然的話也不能這麼全放進來,要出亂子的。”

    李鴻基已經當了一年多驛卒,他喜歡動彈,不像有的驛卒就呆在驛站裡伺候差事就行,驛站裡出外跑的活計都是李鴻基給包下來了,這一年多跑下來,地方情形熟了,地理當然也熟了,很多人情世故,地方公事,自然而然的也是熟悉了不少。

    “鴻基,”劉把總笑著道:“啥時過來幫我,過來我就給你個隊官噹噹。”

    “不敢。”李鴻基笑道:“弟兄們都比咱強,哪能這樣,把總大人這麼一說,我是定然不敢過來了。”

    驛站呆著很舒服,不要操練,無非就是跑跑路,還有馬料可以貪污,總體來說這差事比邊軍不容易謀,當了驛卒足夠養家餬口了,朝廷一年撥給驛站幾百萬兩,比邊軍的軍餉還優厚的多,李鴻基當然不可能放著驛卒不干,去當刀頭添血謀生的邊軍,還不一定月月關餉,就算當了隊官,也不一定能過的舒服,看眼前的劉把總,雖然官職比驛丞高的多,可是過的還真不如驛丞舒服。

    劉把總當然也知道李鴻基不可能過來,只是愛惜人才,所以才用開玩笑的口吻這麼一說,李鴻基打哈哈,劉把總也是哈哈一笑,這事就算揭過不提。

    這時人流湧動,開始往城中的各大街巷散開,寧夏鎮城是後世銀川市,在後世都是不大的城市,在此時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州城大小。

    在這樣的西北地方,能經營出這樣一個城池也是數代百年之功了,寧夏鎮西起賀蘭山一帶的中衛縣,沿黃河而東至大鹽池,在靈武到陶樂一帶靠黃河天險沒有築邊牆,在賀蘭山到靈武一線則是軍堡林立,築有兩到四道邊牆。

    就算如此,此城與普通的邊城一樣,在二百多年的時光裡經歷過多次戰火的考驗,北虜強盛時期經常有警訊,乃至被打到鎮城附近,就在二十多年前,套部還從青海進發,圍攻河州和洮州一帶,寧夏和甘肅還有固原三鎮同時發出警訊,整個鎮城封閉,多少逃民往這幾個鎮的鎮城跑,結果都被鎮將拒之城外。

    李鴻基當年還沒有出生,當然未曾親歷,不過眼中看到難民蜂擁而入時,心中還是油然而生一種激動和感激的感情。

    “還是大明天子好啊。”這個時候還沒有讀過幾本書的李鴻基,用相當樸實的語言稱讚著道。

    ……

    告別了劉把總之後,李鴻基策馬在城中的街道上往北而去。

    他是從南門進的城門,總兵府邸和兵備道等官衙都在城中心,這一點和任何一個大明的城池一樣,都沒有什麼特殊之處。

    南北東西幾條大街構成一個十字,學宮和衙門在鼓樓東西的衙前街上,岳王廟城隍廟一類的建築散落在四周,再外圍是一些官員和大戶的住宅,構成了整個城市的核心區域。

    再外圍,才是一些商業區,有商行和普通的店舖,他們構成了這個城市最有活力的區域。

    當然由於寧夏鎮城緊鄰邊牆,在其西北方不遠就是都思兔河,是大片蒙古帳篷沿河放牧的所在,東北方向就是東套,是鄂爾多斯部的一部份在此放牧,另外就是庫布其沙漠。

    在東南方向是一個湖泊,也是有名的花馬池,三邊總督就在這裡。

    沿著寧夏鎮的東西兩個方向是綿延兩千里的防禦區域,黃河和邊牆把這一大片土地保護在內,也使得這個小城有著還算安穩的市面,也就有著相對的繁華。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18:37
第一千二百九十三章 醫館

    李鴻基走的地方很多了,包括西安府都去過好幾次,他對寧夏鎮城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只是在這裡生活和效力了一年多,對各般事情和城中的情形都是熟悉和習慣了而已。

    在他面前有一隊隊的逃民百姓行走著,多半都是扶老攜幼拖家帶口,壯年男子在這些老幼中間,儘量的幫助家人繼續行走。

    如果光是一個壯年男子出來逃荒是要受到鄙視的,很難討到吃食,甚至會被地痞無賴毆打。

    只有男子照料著家人出來逃荒,在乞討時會得到人們的理解和同情,並且會得到應有的幫助。

    李鴻基看到這些人衣衫破爛,神色枯槁,他憂心忡忡的嘆口氣。

    李鴻基的家鄉米脂也是重災區之一,年成一年比一年差,也有相當多的人逃荒出去了,除了往關中跑的人之外,還有不少人跑到了大同,李鴻基知道,跑到和區那邊的人有不少都沒有回來,大同那邊的日子過的比較舒服,很多人留下來當了佃農,也有人在那邊做工,甚至是當了兵。李鴻基不太能理解,鄉土難離,是什麼東西叫那些出去逃荒的人留了下來。

    在進入向北端的一條大道後,裡許外就是高大的鼓樓,這時人流更稠密了,難民和本城的居民混雜在一起,幾家大戶在街市口的粥棚附近擠滿了人,一些本城的貧民和無賴子也拿著碗跑過來混粥喝,被維持秩序的鋪兵攆走,雙方發生口角,差點打了起來。

    李鴻基皺眉而過,他最討厭的就是這些不守規矩的孬貨,如果是他處斷這事,恨不得把這些壞東西都拿下來打板子,總得叫他們知道些厲害才好。

    可惜自己只是一個驛卒,年輕的驛卒在馬上自嘲的一笑,把這些不切實際的想法完全拋出腦海之外。

    這時李鴻基突然眼前一亮,他看到一個新的鋪子剛剛掛起了招牌幌子。

    原本是相當簡單的一件事,但招牌上的兩個字相當的不平常,立刻引起了街市上大多數人的注意。

    “和記,我沒看錯吧,真的是和記。”

    “哪個大人給他們掛的牌?”

    “人家是正經商行,又沒有扯旗造反,皇上也沒有不准人家開業吧?”

    “嘿嘿,還真是皇上不准。和記的商團軍太強了,皇上早和張東主有言在先,和記只能守著現在的地盤,不准再開設分行,有些要緊地方,比如遼西,還有別的軍鎮的地盤,和記都不准進來了。”

    “你聽誰說的?皇上還用金鋤頭下田吧?”

    “小子你別狂,這是我去年在京師遊歷時,聽京師那邊的官兒親口說的。”

    一句話噎的質疑的人說不出話來,那個已經接近真相的人洋洋得意的道:“看看吧,這些年和記除了往南賣他們的保險,還開了什麼分號商行沒有?咱們這裡,還有固原,甘州,和記過來沒有?榆林那是老早就有了,所以沒撤走,但規模也是一直沒有擴大過,這還不能證明本人的話?”

    對這個人的話李鴻基也很注意的聽著,並且也相當的贊同。

    “皇上有點小心眼啊……”這個念頭突然在腦海裡冒出來,李鴻基本人都嚇了一跳。他趕緊看看四周,見不少人都不說話了,顯然是相當可能大夥兒都有差不多的想法。

    和記並沒有造反,事實上一直在有利於桑梓,打北虜,造福地方,多行仁義,從來沒有不法之事。

    當然張瀚當年斗韓畦前後的一些見不得人的手段和過往,當然是被徹底的抹去了,就好像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

    在普通人的眼裡,張瀚就是一個傳奇般的大東主,一手創造了一個財富帝國不說,還打造了自己的武力,用商人的手腕和胸襟打下了草原上諾大的地盤,做成了朝廷和九邊重鎮都做不到的事情。

    這樣的人已經注定是一個傳奇,人們會嫉妒自己身邊的人,比如一個無賴子在晚上玩撲滿時賺了幾千大錢,一個要破產的倒霉蛋繼承了一筆遠房親戚的產業,身邊的鄰居家裡的地多收了三五斗,這些事才會叫人眼紅,甚至嫉妒,怨恨。

    但那些做成了自己難以想像事業的強者,普通人對他們的心理反而是只有崇敬,沒有人會嫉妒比自己強太多的人,不是一個世界的話嫉妒也無從談起。

    況且張瀚的能力也太強了,他的很多事蹟被編成話本和皮影戲,在陝北和甘肅寧夏一帶,人們很喜歡這樣的藝術形式,有關張瀚的戲劇和評書相當走紅,有一些新戲一出來就是場場爆滿。

    比如最新的遠征卻圖汗部的戲劇,在寧夏鎮一帶就相當的受歡迎。

    人們圍在這家掛著和記招牌的店舖面前,充滿好奇,連李鴻基也暫時不走了,他身上沒有緊急文書,沒有限期趕到,而且由於在路上走的快,他的時間還相當的富餘。

    這時有人打開正門,所有人都擁向門前。

    “醫館,是醫館啊。”

    有人大叫起來,更多的人都跟著一起喊。

    所有人臉上都顯露出相當興奮的神色,甚至有人已經大笑起來。

    高興過度的肯定是家裡有病人的,已經有人不再圍觀,而是飛奔跑走了,想必是往家裡去,設法將家裡的病人給帶過來。

    和記的醫館也是張瀚好名聲底下重要的一塊基石,甚至可以說是最重要的一塊。

    在連續多年對好醫生的搜尋,另外給醫生互相討論和促進醫術的空間和時間,當然還有大量的金錢支撐,包括給醫生豐厚的收入,還有各地買來的優質的藥材,有了這些之後,和記醫館的醫生已經是站在了這個時代的巔峰。

    和記的醫館不僅醫生的醫術精湛,診療費還收的低,關鍵是藥費相當的低,並且對赤貧之家有一定的補助額度,排隊的話就可以輪到幾個療程的免費藥,這對貧苦家庭來說不吝於是最強的福音。

    不僅是大同本地人會跑到和記掛名排隊,後來晉南和陝北,乃至關中,宣府一帶,都有人跑到大同的和記醫館看病了。

    在榆林和張家口等地,和記也有分號和分出去的醫館,也是和李莊醫館一樣的政策,這當然也是造福一方的善舉。

    由於控制人數和掛號排隊政策,加上醫生和藥材的開銷一年不超過五萬兩,在和記來說與龐大的軍費相比根本不足一提,但對很多百姓來說就是拯救了整個家庭,和記醫院或醫館也就成為最受歡迎的一個部門,遠遠超過了和記商行和其軍隊。

    一看到醫館在鎮城開業,整個寧夏鎮的人都轟動了,人們甚至來不及打聽詳細的情形,就急著奔走相告,歡呼雀躍了。

    這個年頭的資訊是不怎麼發達,但和記的醫院已經成立好幾年,信息總會慢慢傳過來,並且越來越詳細。

    可能也有軍情司文宣部門的推波助瀾,但一切還是得益於和記醫院相當紮實的實際業績。

    事實上固原和寧夏也有病家趕至大同,同樣他們也獲得了醫治,並且減免了相當多的醫療費用。

    用事實說話更容易感染別人,和記醫院的形象也造成了眼前的局面,滿街都是歡迎鼓舞的人群。

    就算是李鴻基也感覺高興,他也有親人和朋友,同樣也很貧苦,窮人哪有敢生病的權力,一旦得了小病就是自己熬著,熬過去就活下來,熬不過去就死。得了重病就乾脆直接準備後事,病人自己和其親屬都會面對現實,這就是窮人的生存之道。

    有了眼前這座醫館,最少窮人們心裡就有了更多的指望,雖然一座醫館的力量其實相當有限,根本拯救不了太多的人。

    “咱們這是醫館,就不請各位進來喝茶了。”李貴站在門口,笑容可掬的對門外眾人道:“倒是家裡有病人的,咱們這歡迎來看診。與別處和記醫館的規矩一樣,診金分等打折,沒錢可以減免,但一旦叫咱們知道是騙人,這輩子都不能再來看病。另外藥材也一樣,分等算錢,貧苦人家可以不收,也是一樣的規矩。”

    聽到這樣的話,歡呼聲就更強烈了。

    醫館面積不小,原本是關中一個府的會館,後來那邊的商人普遍往晉北發展,這裡的商人數量不足撐起一個會館的規模,就倒手賣給了和記。

    買下房子和謀建醫館已經是兩個月半的事了,人員和資金,當然包括醫生和藥材都早就到位,這是整個計畫鏈條的一部份,當然並不是最重要的部份。

    重要的部份是張瀚出兵套部之後,李貴等人帶著大量的銀兩從邊境地方潛入……想潛入大明的邊牆簡直太容易了。

    和記在兩年前就把寧夏和榆林兩鎮的邊牆駐守人員收買的差不多了,李貴等人雖然三百多人幾百匹馬,還是相當順利的進入了邊牆,進入邊牆之後大股人員被分散安置在軍情司的幾個秘密的據點,李貴等人則進入寧夏鎮城,同時醫館開業,給了李貴等人堂而皇之進入鎮城的公開身份。

    (本章完)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18:37
第一千二百九十四章 尤帥

    醫館開業,李貴等人宣佈之後,現場歡聲雷動,接著鞭炮炸響,氣氛就更加熱烈了。

    對醫館的進入,任何人都不會反對,甚至本地的文武官員也絕不能提出反對。

    誰都知道和記的醫館並不是為了賺錢,而是惠及百姓的善舉,人手不多,不像物流腳行那樣會湧入大量和記的人員,也不像商行那樣會賺取大量的利潤,相反,除了奉獻之外,人們找不到醫館存在的任何意義。

    至於張瀚是為了鍛鍊醫生的水平,救治更多的和記官吏和其家屬,當然包括最重要的商團軍的將士,這一點理由對普通人來說可以忽略不計。

    很多人並沒有看病的打算,還是擁了進來,眾人一邊對李貴等人寒暄致意,嘴裡說著問好和歡迎的話語,一邊打量著這個傳聞很久的和記醫館。

    果然是和傳說中的一樣,和記醫館的醫生很多,足足有十幾位醫生坐堂,大堂分成若干個小隔間,每個隔間前都有牌子,上書小兒科和骨科,外科,內科等字樣。

    大夫們都在隔間裡等著坐診,穿著一樣的袍服,看起來整齊劃一,令人一看就有一種相當的衝擊力,而更富衝擊力的是醫館內大量的服役人員,都穿著一樣的袍服襖子,他們是醫生的助手。

    更給人衝擊和震盪的就是滿房間裡到處都是藥材,大量的藥材櫃子數都精不過來,除了大堂外,內裡的院子裡也是人來人往,藥材儲量相當的充足。

    人群中不乏識貨的,一眼就看的出來這些藥材都是選自最好的產地,色澤鮮亮形態飽滿,藥材要上等才會發揮最好的效果,開始的時候有不少人擔心和記的藥是不是很差的爛藥,現在看到的人也是放心了很多。

    “果然是和傳聞的一樣。”連李鴻基也在門口看了好幾眼,心裡更是感覺一陣激動。

    不過他到底還是有公事,牽著馬瞟了裡頭幾眼之後就打算離開。

    這時他發覺一個瘦高漢子也在看自己,對方神情從容,眼神卻是十分凌厲。李鴻基吃了一驚,他走南闖北見過不少高官重將,但沒有哪一個人的氣質能和眼前這個瘦高漢子相比。對方的氣質和神情,還有眼神中包含的東西令他十分警惕,有如在野外行走時盯著自己的野獸,給人十分危險的感覺。

    當李鴻基汗毛倒豎的時候,那個漢子卻是放鬆了眼神,轉頭看向別處去了。

    “這人怕不是醫生。”李鴻基忍不住又回頭看了幾眼,對方卻是始終沒有回顧,他只能匆匆離開。

    “這個驛卒沒啥吧?”

    眼見李鴻基離開,李貴向張獻忠悄聲問道:“我看你盯了他半天。”

    “我感覺這個人氣度不凡,不是俗品。”

    張獻忠沒有多解釋什麼,冥冥中他似乎對這個人很熟悉,還有淡淡的敵意,似乎是難以鎮壓的強敵。

    但這種感覺太無謂了,眼前不過是一個二十出頭的驛卒,太年輕了,經過這些年的明裡暗裡的較量,軍情司早就把朝廷的情報體系滲透的千瘡百孔,根本沒有什麼錦衣衛暗探或是東廠的番子,那幫傢伙連在京城裡記錄每天早市的菜價都做不到,更別提派出密探細作到寧夏這裡來偵視地方上的情形了。

    不必擔心是密探,也就無所謂自己不該有的感覺。

    張獻忠搖了搖頭,說道:“不過也無所謂了,咱們抓緊辦咱們的事情。”

    “嗯。”李貴道:“我已經把拜帖送到總兵府了,那邊也有咱們的人,見面沒有問題。”

    “除了總兵,還有駐花馬池的副將,駐鎮寧堡的參將,這些人都得在幾天內跑到位,咱們任務不輕鬆。”

    李貴聞言,咧嘴一笑,說道:“要輕鬆留在大人身邊不好?”

    “哈哈,咱老張也不怕累。”張獻忠仰首而笑,一時間,豪氣盡顯。

    ……

    “和記的人?”尤世祿看著拜帖微微皺眉,說道:“他們說了為什麼事而來沒有?”

    中軍一躬身,十分恭謹的說道:“沒有,只說有要緊事要見大帥。”

    “哦,他們真是有狗鼻子。”尤世祿哈哈一笑,說道:“本帥才上任幾天,他們就跟過來了啊。”

    中軍奉迎道:“這是大帥有威名,和記的人肯定敬畏。”

    “你他娘的收了不少的紅包吧?”

    “不敢,沒收啊。”

    “放屁。”尤世祿笑罵道:“不管怎樣,你得包辦老子一個月的伙食。”

    “成,大帥說了,屬下就算弄的精窮也一定效力。”

    中軍也姓尤,也是榆林尤家的子弟,相當的精明伶俐,一般這種人家族會培養他做一些雜務上的事情,免得浪費了才情。尤家的子弟,不光得能打仗,也得有會經商會管理田產的,也有專門和官員打交道的,人情世故得相當精通的。

    一個大家族,哪怕是將門世家,人才的儲備也是相當重要的。

    尤世祿在眼前這個機靈小子的屁股上踢了一腳,叫他把和記的人帶進來。

    和記的人出手一向大方,尤世祿相信自己這個族親一定撈足了好處,一個月的伙食值不得多少銀子,只是表明了他的一個態度,撈錢可以,但要給他這個最高層知道,並且要向尤世祿本人表示一下,否則下頭的那幫傢伙會以為最上頭的是一個蠢貨,以後還不知道會惹出什麼麻煩和亂子出來。

    至於和記,尤世祿並不反感,也不抱敵意,但也有隱隱的失望和鄙視。

    在被孫承宗調出前屯之後,麻承恩調任山東鎮總兵,尤世祿卻被投擲閒散,後來在兵部使了不少銀子,在家族裡求了不少人籌錢,但事情一直不妥,後來兵部主事孫元化幫忙,得了門路,銀子用對了路子,這才弄了這個寧夏鎮總兵的實缺上任。

    在離開山海關的時候,尤世祿曾經點過幾句,叫麻承恩替自己介紹和記的人,後來和記沒有什麼動靜,尤世祿也就把這事給忘了,現在一想,敢情當初自己是閒職,和記的人就不把自己放在眼裡,現在得了實缺總兵,對方就派了人上門來,這是人之常情,但尤世祿心裡還是有些失望。

    如果和記就是這樣的水平和做事的風格,這樣的組織肯定走不長遠,也就不值得尤家這樣的百年將門世家對他們有所關注或是投入。

    急功近利是標準的商人作風,但用在政治和軍務上就不適合了,完全是短視的行為。

    尤世祿一直對張瀚很欣賞。一個商人小家族的子弟,十五六歲年齡接掌大權,從萬曆四十八年到天啟六年,不到八年時間把事業從幾萬兩的規模做成千萬,從家裡幾個護院到擁有成千上萬的團練兵馬,並且一路打到草原上去,這個人必定有不凡之處,很可能成為一代梟雄。

    尤世祿倒不認為張瀚對大明有實際的威脅,畢竟大明內部還很安穩,雖然有不少外患,內部也災害連年,但當今皇帝還算有手腕,九邊重鎮內部也很安穩,朝廷經過洗涮東林黨的政爭後也在平穩運作,一切跡象來看不是亡國之象。

    但張瀚也太年輕,大明也快到三百年的王朝興替,尤家這樣的將門世家多在一個勢力上下一點注,並不是什麼過份的事。

    既然是閒棋布子,尤世祿也就不打算太計較和記此前的態度和做法,仍然叫人請和記的人進來。

    等李貴和張獻忠一進門,尤世祿先是瞟了這兩人幾眼,接著便是認真打量起來。

    半響過後,尤世祿方冷然道:“和記是怎麼回事,派兩個吃兵糧的到老子這裡來做甚?”

    張獻忠和李貴都是微微一笑。

    兩人也是壓根沒有想過能瞞住尤世祿……他們身上的軍人氣息都太明顯了,在普通百姓面前還能裝一下,在眼前這老軍人面前根本就如暗夜中秉燭而行,太亮眼了,根本不可能瞞的過去。

    兩人都是行了一個軍禮,張獻忠先道:“商團軍獵騎兵一營連級軍士長張獻忠見過尤帥!”

    李貴道:“侍從司侍從武官李貴見過大帥。”

    尤世祿看了張獻忠一眼,說道:“連級軍士長,你們和記的連級是一百多人吧?”

    “回大帥,正是。”

    “哦,聽說軍官要認字唸書,軍士長是老粗,是不是?”

    “大帥知道的真多。”

    尤世祿哈哈一笑,說道:“你這黃皮小子對老子的胃口,是個精細的粗胚,是好鋼,在老子這裡能給你幹個千總。”

    張獻忠微微一笑,說道:“大帥過獎了,在下到商團軍之前是榆林鎮的邊軍而已。”

    尤世祿嘆了口氣,他已經不是第一回發覺這樣的事了。

    在遼西時,成方等和記的人就給他相當驚豔的感覺,雖然打的交道不多,但和記的官吏和將士們都有一種普通大明官吏和軍官們難以相比的感覺。

    原本尤世祿以為這些人才都是蒲州張家的儲備,不愧是百年大世家,不僅出了張四維這樣的名相,也在家族人才儲備上遠超普通的小家族,這才是世家大族的底蘊。

    結果一問之下,成方等人不過是普通的遼東邊軍,也有的曾經是喇虎,還有小商人,小吏員,或是不得志的生員,甚至是土匪桿子被打服收編之後任用起來,而這些人,身上都有一種氣質,精明強幹,認真負責,行事縝密,而眼神深處都有一種驕傲與自信。

    這才是尤世祿在離開關門時向麻承恩示意的最重要的原因,身為一個將門世家的優秀傳人,尤世祿的官職已經到總兵,歷任各種將職,見識過的官吏和將領不知道有多少,但如和記這樣擁有大量傑出人才的組織,尤世祿也是真的頭一回見到。

    這是一種奇蹟,也使尤世祿對張瀚產生了強烈的興趣。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18:38
第一千二百九十五章 配合

    現在牧民們可能只有一種疑惑,就是塔布囊帶回來的消息是真是假,不管怎樣,對這十餘萬大軍的士氣都是一次致命的打擊。

    塔布囊先是憤怒,但這一次憤怒的情緒很快消失掉,接著他就是感覺一陣窩囊,一種無能為力的挫折感。

    過來這麼久,他已經不像幾個月前那樣容易把憤怒保持很久,換個角度來看,連他這樣強悍的尖哨頭目也失去了銳氣。

    阿成台吉的氈包和普通牧民的一樣大小,只是外頭有一些站崗的甲兵,看到塔布囊過來也無人檢查,塔布囊騎馬到氈包幾步外下了馬,直接進入到氈包內。

    外頭斜陽正好,氈包內已經黑乎乎的,好在生著火,阿成台吉盤腿坐在火塘邊上,火塘是在氈包正中挖了個坑,十幾塊木柴燃燒正旺,上頭是煮沸的奶茶。

    聞到熟悉的奶茶香味,塔布囊使勁嗅了嗅鼻子。

    阿成剛硬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他道:“一會兒多喝兩碗罷!在外頭你受苦了,看的出來,你瘦了好多。”

    這是塔布囊回來後第一個貴族對他表示關懷的話語,塔布囊這種缺乏人類情感的鐵漢也有些感動,他道:“多謝台吉關心。”

    阿成不出聲,有人進來拿著銀碗裝了一大碗奶茶,送到塔布囊跟前。

    那人退出去拍,阿成突然道:“塔布囊,我知道你看到的就是張瀚。”

    塔布囊道:“台吉說的是,我不可能看錯。”

    “你是我們蒙古人中的鷹隼,”阿成感嘆道:“請原諒我對你說了一些不信任的話。”

    塔布囊道:“台吉你有什麼用意,請直說吧!”

    阿成一時沒有說話,半響過後,他才道:“你應該看的出來,在這裡的大軍士氣已經低落了。如果這時再宣佈張瀚已經逃脫,按眼下的局面,不管是繼續圍困還是南下都沒有可能,最大的可能就是各部散去,是不是?”

    塔布囊道:“按台吉們的說法就是回去休養生息,明年開春再聚集大軍……”

    “那是放屁。”阿成重重一拳砸在地上,他怒容滿面的道:“今年都打不下去了,明年和裕升不會擴軍,不會繼續造堡?我們的空間越來越小,人家造的軍堡就是鎖鏈,明年我們就如狗一樣被人拴在草原上,再過一年,各部的台吉就要騎馬到張瀚的駐地,用九白之貢承認他草原之主的身份了。”

    塔布囊閉嘴不語,他明白阿成說的是真的,他也寧死不願看到有這麼一天,可是他一個尖哨頭目又能做什麼?

    阿成冷然道:“各部不能散,在這裡耗也不能散,散了就徹底完了。留下大家的唯一理由就是張瀚還在,所以無論如何,我不能承認你說的是事實,就是你自己,往下去也只能說可能看錯,絕不能堅持。”

    塔布囊道:“台吉你可知道和裕升也在設法隱瞞張瀚已經逃走之事?他們也想把我們拖在這裡,我想不明白為什麼。”

    “你不明白?”阿成道:“他們在等最佳的時機和我們會戰。”

    塔布囊一震,直起腰身,看向阿成。

    “是的,這是很明顯的事情。”阿成道:“他們想把我們吸引在這裡,拖疲拖瘦,然後兩路夾擊,在這裡打一場會戰。”

    阿成冷笑道:“和裕升戰兵萬餘人,想和我們十幾萬人會戰,好啊,既然他們有這種想法,那就一定要成全。”

    塔布囊這時才明白,阿成雖然明白對方要會戰,故意拖延,而他也是有意配合,故意要留在這裡。

    “台吉,這不是中了敵人的狡計?”

    “漢人就喜歡弄計謀。”阿成道:“然而最終有用的只能是實力。十五萬大軍對一萬人,勝算當然還是在我們這邊。就算輸,也是轟轟烈烈,如果這樣窩囊輸了,我們就是死了也是無臉回到長生天的懷抱。”

    現在草原紅教和黃教流傳很廣,信仰長生天的貴族已經不多,原始的薩滿教完全不是喇嘛們的對手,阿成算是一個特例。

    他說話時,神情肅穆,表情也異常的凝重,塔布囊有一種感覺,阿成並沒有他說的那樣有把握,但又毫無辦法。

    塔布囊最終道:“如果有人問起,我只能說不敢確定,但不能說沒有看到。”

    阿成深深看他一眼,說道:“你這樣說很好。”

    ……

    五月的京師十分炎熱,在當時這座城市是罕見的大城市,人口眾多超過百萬之數,在當時歐洲的所謂大城市很少有超過十萬人口的,更遑論百萬。

    龐大的城市群帶來治安和環境的極大壓力,悲劇的是隨著大明國力的下降,對這些細枝末節的事情也顧不上了,在熱氣蒸騰的時候,身邊是明溝裡臭水橫流,街角堆積著如山高的垃圾和糞便,加上熱浪蒸騰,願意在這種天氣出門的人,要麼是不得不出來攬貨找吃食的下苦人,要麼就是有不得不出門的要緊事情。

    王發祥和李國賓兩人就是有著不得不出門的理由,儘管他們坐在輕便通風的馬車裡,熱氣還是不曾放過他們,汗流浹背的同時還得忍受街上的惡臭,兩人的臉色都不是很好看。

    從和裕升商號所在的前門大街過正陽門,再往右走進崇文門,進入內城,一幢幢的小院開始多起來,大街上的招牌幌子也減少了,到了東單附近,再往北,在靠近東安門大街的地方轉進一個小巷,在這裡民居漸漸稀少,多半是整幢整幢的房舍,道路兩邊的垃圾一類的髒物也少很多,空氣中的臭味也減少了。

    “住京城,夏天可真是不易。”王發祥忍不住發著牢騷。

    “冬天又容易?”李國賓可是在京城長大,不像王發祥這樣的外來者感覺難熬,他笑著道:“夏熱冬冷,不過各有各的好處,一會兒經過燈市口,叫人下車買兩碗冰鎮的酸梅湯,你當年在大同拍花子當喇虎,可沒享用過這個吧?”

    “倒是真沒有。”想到酸甜冰洌的酸梅湯,王發祥的怨氣也少了很多,這時車輛駛到一幢三進的小院門前,王發祥道:“這位主兒今天不知道來不來。”

    “第三回了。”李國賓道:“反正東主交代必須辦成,一次不行就兩次,再就三次,五次,總得把事情辦好。”

    “可能也是怕牽連。”王發祥感嘆一聲,說道:“事態炎涼啊。”

    自從張瀚被彈劾一事出來後,不管是無黨的京官或是勳貴,太監,還是原本與和裕升關係很好的那幾個東林黨人也都是避之不及,劉國縉藉口研究遼東之事,避門不出,姚宗文已經奔赴遼東,其餘幾個也都是不肯沾這個包,王心一背後是汪文言,也有楊漣和左光斗等人,這樣的勢力豈是尋常人敢惹的,再者說張瀚涉及的也是逆案,只是現在朝廷還沒有定論,京師的和裕升也就沒有被查封,但近來分號外頭已經多了很多扎眼的人物,很明顯都是東廠的人。

    “那幾條狗都走了。”王發祥看了一下窗外,有個灰袍漢子向他做了一個肯定的手式,王發祥吐了口氣,笑道:“他們一路跟過來,沒想到是跟到這裡,肯定都嚇的屁滾尿流。”

    李國賓道:“聽說魏大官有可能接任廠督,這些番子當然不敢在這裡惹事。”

    皇帝對魏忠賢的信任是全方位的,不僅叫他做了司禮秉筆太監,而且還有意將東廠交給他,魏忠賢現在身邊已經聚攏了一批太監勢力,接任王安的掌印太監也是魏忠賢一夥,魏忠賢在內廷其實已經是老大,在外廷現在魏忠賢在內閣中安插了一個大學士,在六部和都察院也開始安插人手,被東林黨打的無還手之力的三黨人士已經發覺了魏忠賢這根大粗腿,大量的政客開始攀附到魏忠賢麾下,總體來說,魏黨實力還在東林黨之下,然而雙方的力量對比已經不是那麼懸殊了。

    小院裡並沒有動靜,只有在外圍有不少按著腰刀的大漢在巡邏,王發祥和李國賓都不敢靠近,直到院門打開後,一個高胖太監出來之後,兩人才齊齊鬆了口氣。

    “老李,小王,過來吧。”

    說話的是高起潛,自上次進獻模型的事情後,魏忠賢還是不怎麼喜歡這人,高潛起拼了命的巴結,加上有功在前,魏忠賢好歹算是接納了這人,高胖子的人生軌跡也是發生了變化……原本他是沒巴結上魏忠賢,在內廷算是黑戶,崇禎繼位之後魏黨被一掃而空,崇禎從信王府帶出來的太監人數不夠,只能在宮中找那些不曾攀附上九千歲的太監來任用,高起潛就是其中一個,現在他已經算是魏黨核心的一份子了,將來也定然是崇禎的眼中釘,肉中刺。

    高起潛自己當然不會知道這些,他現在是最得意的時候,攀上魏大官後在內廷就能橫著走了,只需敬著幾個前輩便是,宮中有油水的差事好歹都能撈著一些,幾個月功夫就是撈著不少銀子,身形都是胖大了好幾圈。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18:38
第一千二百九十六章 憋屈

    “你們要我做什麼?”尤世祿很快鎮靜下來,沉聲說道:“率大軍出擊打套部是不可能的事,犯忌。我要這麼做了,不要說總兵保不住,恐怕還會被拿捕,尤家也會被牽連。麻家那樣的將種世家,因為和你們和記有牽扯不清的關係,麻承恩不是到山東鎮去了,他可是什麼事都沒做出來,現在你們和記來開醫館,這事沒啥,朝廷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妥。但如果我帶著我的總兵正兵營出戰,配合你們打套部,我敢說我這總兵位子呆不上一個月就得被攆走。你們費了這麼大力氣,花那那麼多銀子,不是叫本帥來寧夏打個轉轉就走吧?”

    尤世祿的意思也很直接,如果和記一定要他配合,他也會配合,但不會做太多,並且願意拿總兵的位子還和記的人情,西北的漢子就是這樣,直截了當。

    “尤帥請放心。”李貴微笑道:“我們有一攬子的計畫,尤帥這裡只是計畫的一部份。”

    此時一直沉默的張獻忠才開口道:“我們大人令我們帶了十萬兩銀子過來,除了尤帥留下一部份來使之外,剩下的由尤帥作主,分配給應該分的人。”

    “十萬兩?”

    尤世祿相當震驚於這個數字,這個數字是榆林尤家十年左右的純收入,而對方卻是相當從容的就拿了出來,並且相當大方的由自己來分配。

    “不必了。”尤世祿沉吟片刻就道:“如果你們能弄出本鎮必須出兵的動靜,花的銀子也不要這麼多,況且你們自己親自去給比較好。我這裡留三萬就行了,我留一萬,兩萬幫你們打點那些你們不方便出面的人,剩下的七成,你們拿去給那些駐守的副將和參將,游擊,守備們去吧。”

    “是,尤帥這麼吩咐,我們就照辦。”

    兩個和記的人一起躬了下身,尤世祿站起身來,相當僵硬的還禮。

    等到了庭院,看到三萬兩的銀箱抬過來時,在千軍萬馬中廝殺過的將領也是呼吸有些沉重。

    而那些知道內情,知道這些木箱裡都是大量銀錠的將士們更是不堪,面色發紅,呼吸沉重的不在少數。

    “開箱看看。”尤世祿的中軍不顧責罵,直接動手打開了一個箱子。

    四週一陣驚呼聲,箱子裡頭果然是一錠錠的霜花雪白銀邊皎潔發光的五十兩一錠的大銀。

    很多人喉頭都是滾動了一下,甚至有人發出了嚥口水的聲音。

    也不能怪這些人,大明的軍鎮實在太苦了,西北的軍鎮又是最艱苦的一群人。

    哪怕是將領也不富裕,士兵們忍饑挨餓,真正有錢的只是少數的將門世家出身的將領,普通的將領也只是家境尋常。

    當然西北將門的將領還是要比東江的將領好些,赫赫有名的三順王做到了游擊或是參將,但在東江各島上連老婆也娶不起,一則是沒錢,二來各島也沒有女人。

    眼前的將領,就算是游擊將軍,一年的收入最多也就幾百上千兩,還是從剋扣軍餉,吃空額喝兵血,在餉械各方面打主意,這才勉強能弄到的數字。

    他們的開銷也大,要養最少幾十個內丁,這是在戰場上保命用來,沒有人敢對自己的內丁不好,大量的開銷來源於對內丁的投入,能用在自己和家族身上的還是相當的有限。

    所以就算幾十兩銀子也能買通一個游擊,最少是一個千總,這並非是玩笑。

    眼前好幾萬兩銀子,對這些將領來說都是巨額財富,這麼大筆的銀子只有在朝廷發餉的時候才見得著,要分給好幾萬人,並且銀色難看,當然將領們過一下手之後,再發下去的銀子成色會更爛一些。

    “你們瞧瞧你們的樣子。”尤世祿不滿的一哼,說道:“人人都有份,放心吧。”

    這一下所有人都眉開眼笑了,縱然沒有笑出聲來,也只是努力矜持的結果罷了。

    所有人都用善意甚至諂媚的眼神看向李貴和張獻忠。

    沒有人是傻子,這銀子當然不是尤世祿拿出來的,只能是眼前這兩個和記的人。

    在和記的銀彈攻勢下,幾乎是瞬間這些大明將領就都淪陷了。

    “各位請多幫忙。”李貴向著在場的將領團團一揖,眾人忙不迭的還禮如儀。

    等和記的人離開之後,一個游擊往地上啐了一口,大聲道:“他娘的,這麼多銀子,除了叫老子造反外,啥事老子都干。”

    眾人都是大笑,尤世祿哼了一聲,背著手就走了。

    雖然和記的人保證會使寧夏鎮出兵有其理由,尤世祿心裡還是有隱隱的不安。

    張瀚的銀彈攻勢實在太猛烈了,尤世祿知道,不僅是這裡有的三萬兩,還有好幾萬兩會分給從花馬池到平虜所一帶的駐軍將領,中下層武官窮的不少,黑眼珠見不得白銀子,和記的人帶著銀箱到處走,這幫散財童子很輕易的就能拿軍心給拿住。

    而且和記醫館一進來,民間的風評會更好,士紳和窮人也會站在和記一邊。

    尤世祿發覺,除了少數的士紳和文官之外,整個寧夏不會有任何階層站在和記的對面。

    這相當恐懼,和記只是做了幾個小動作而已!

    “還要看看他們怎麼叫咱們有理由出兵。”尤世祿緊緊握了握自己的雙拳,儘管和記一直在表達善意,但任人擺佈的滋味並不好受。

    特別是,和記點明了只是叫他們配合把套部的主力兜住……從寧夏鎮所在的地方出擊,攔腰一割,正好是切斷了套部從鄂部和後套繞道回青海的道路,除非是套部繞的更遠,從葉爾羌人的地盤核心經過,那同樣會使套部損失慘重。

    也就是說,在這樣重大的大規模的戰役之中,寧夏鎮要扮演的只是攔路者的小角色,面對的可能是潰逃的牧民而已。

    就是這樣的小角色,和記也砸出十萬兩出來,不可否認的是,尤世祿自己看到大捧的白銀時也是動心了。

    去年他想到京師奔走弄個總兵,也就帶上京五千銀子,對尤家來說是巨款,結果在京師連個水花也沒有砸出來。

    隆萬開海之後,銀子已經不是幾十年前的感覺了。

    雖然不知道和記會怎麼做,但尤世祿並沒有懷疑和記的能力。

    在這幫人的手裡,沒有什麼事情是做不到的,也沒有什麼事情是做不好的。

    他只是感覺由衷的敬服和有一點膽怯。

    這麼龐大的計畫,動員這麼多的軍隊,針對的是從河套到青海的龐大的北虜部落,這個部落已經在河套和青海地區生存百年,大明的歷代皇帝都毫無辦法,而和記這一次不僅要是打擊套部,還是要完全的收回套部,也就是漢唐的雲中,定襄,朔方等四郡。

    不僅要收回河套,還要把套部和鄂部也徹底打服或是消滅,這種雄心壯志叫尤世祿已經沉穩的內心再度沸騰起來。

    雖然是大明九邊重鎮的總兵官之一,尤世祿都不敢想像這種龐大的計畫。這種計畫只能是由三邊總督提出,他這種總兵只能奉命行事,他直接能指揮的部下也就是三千人左右,想去對付十幾萬人的套部和鄂部,寧夏鎮總兵的實力差的太遠了。

    這也叫尤世祿感覺失落,這種感覺相當的不好。

    不僅如此,尤世祿深感懷疑的是,自己相當畏懼的三邊總督也不夠格提出這樣的計畫。如果三邊總督向朝廷上書,要花幾百萬兩動員三到四個鎮十萬大軍打套部,從兵部到內閣和皇帝都只能認為三邊總督已經瘋了,朝廷的第一反應就是換人,很可能從總督到總兵全部清洗一遍,免得這邊的瘋子給朝廷惹出不好收拾的麻煩。

    尤世祿頭一回感覺自己效忠的朝廷是這麼大而無用,虛弱不堪。

    而自己就更加的不堪了。

    如果當一個位高權重的大人物發覺自己所擁的的一切在更強的強者面前不值一提,並且自己根本不是棋手,連落在棋盤上的資格也只是小小的一顆閒子的時候,心情大抵都不會很好過的。

    午後不久,幾十輛兩**車慢慢駛入總兵衙門,這是朝廷的賑濟到了。

    原本這是文官的事務,但寧夏鎮城畢竟是總兵鎮城,尤世祿的操守也叫人信的過,這事情就索性、交給總兵府邸這邊來處理。

    隨車來的還有銀子,整銀和碎銀都有。

    “糧食一萬兩千石,銀子四千五百兩。”負責押車的是一個府衙推官,一臉傲氣,不把在場的武官放在眼裡,包括尤世祿這個總兵在內。

    “點檢一下吧。”尤世祿對中軍令道:“然後和城裡的大戶縉紳們商量一下,大家湊出兩個月的糧出來,最少三萬石。”

    “是,末將知道。”中軍的聲音嘹喨的很,他心情很好,預計和記送來的銀子中自己能分最少三四百兩的銀子,高興的不知道怎樣才好,一心只想著把眼前的事情漂漂亮亮的辦完,然後回家把好消息通報給妻子知道。

    “總兵大人不多派幾個人手嗎?”這個西安府的推官有些不滿,說道:“這可是一筆巨款,不是下官信不過總鎮大人的部下,實在還是應該多派人手,互為監督較好。”

    “不需要了。”尤世祿看著眼前那一小堆難看的銀子,心裡突然很憋屈。

    這種情緒,好像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自己一直效忠的大明——

    今日繼續兩章更新,話說已經拿了幾個月全勤了,咱才情不咋地,唯有拿誠意出來,諸位,希望能繼續支持咱,把這本書好好寫下去。

    (本章完)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18:38
第一千二百九十七章 銀彈

    皇帝想方設法送來的賑災銀,無非就是眼前這小小的一堆,縉糧大戶和官員吏員肯定還要分一部份走,只有糧食會剩下較多,銀子一般最少分走七成。

    這麼點銀子,原本尤世祿也是要分的,這一次他已經打定主意不要一錢銀子了,首先是不想用這種災民嘴裡奪食的錢,另外就是感覺不值了,分個百十兩還不夠和記這一次給的零頭,再要錢的話豈不真是棺材裡伸手,死要錢?

    “總兵大人對自己部下的操守還真有信心……”府衙推官有著文官對武將天生的不信任和道德上的優越感,雖然他也沒有在這一次的差事裡少拿半錢銀子。

    “我說不要就是不要了。”尤世祿怒目而視,竟有殺氣顯露。

    “下官知道了……”

    “滾!”

    怒斥之下,文官帶著隨員狼狽離去,這一次自然是得罪人了,可是尤世祿並不在意,他喃喃道:“國家叫彼輩治理成這個樣子,還一臉目中無人的張狂樣!”

    ……

    張獻忠和李貴沒有在寧夏鎮城多耽擱,醫館一開始就吸引了大量的人,給他們的活動提供了相當的便利。

    短短兩天時間,上到尤世祿下到普通的守備,最少百兩,多而萬兩,十萬銀子在兩三天內就全部送了出去。

    這種重金銀彈的攻勢之下整個寧夏鎮都是土崩瓦解,上到總兵下到守備,幾乎都是瞬間倒在了和記的銀彈之下,已經有相當多的中層和底層的武官都對和記表示了效忠,幾乎是有立刻提刀跟著和記干的打算。

    這種風潮之下,李貴和張獻忠後來乾脆不隱藏行跡了,帶著騎隊大搖大擺的在寧夏鎮裡穿行,不僅沒有麻煩,還得到了各地將領率部歡迎和歡送。

    用李貴的話來說,簡直就是在暗夜裡打著火把的遊行。

    這一次事件之後,估計整個寧夏鎮和固原甘肅都會知道和記的存在,不僅是高層,連普通的百姓也瞞不過去了。

    然而沒有人會擔心朝廷會知道,在賄賂武將的同時文官們也沒有拉下,他們也得到了好處。大夥兒一起發財,文官沒有必要冒著得罪整個寧夏武將的風險來上報這件事。

    況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別的地方都沒有揭蓋子,和記又沒有起兵造反,多這事做甚?

    騎隊離開寧夏鎮之後就是趕往榆林鎮,榆林也是此次大事的重點之一,眾人沿著邊牆附近一直走,避開百姓太多的村鎮,就在軍堡林立的邊牆一帶行走,一路走一路散財,消息可是比獵騎兵們的速度還散播快的多,等張獻忠他們一路到了榆林城外的驛站附近時,整個榆林鎮也是和寧夏鎮一樣轟動了。

    諸將都十分激動。

    有人送禮這並不稀奇,但象和記這樣公然的在整個軍鎮大派銀兩,這事兒還真是聞所未聞,根本就沒有先例,超出人的想像之外。

    一般人送禮都是謀私事,總要有什麼由頭才送禮,最多也就送三五人就罷了。

    象和記這樣把整個軍鎮守備以上的武官都送到了,簡直是聞所未聞。

    “老張,咱不先去見總兵,這麼派發銀子不好吧?”

    青天白日之下,眼前就是榆林鎮城,北邊是漫天的黃沙,可以看到榆林城已經被黃沙圍了大半地方,從這個時候一直到清朝,榆林治沙一直是一個大難題,費了很多功夫才把包圍榆林的沙漠給清理退了一些。

    現在卻是黃沙漫城的時候,極目遠眺到處都是漫天的砂礫,除了黃沙之外,就是黃色的坡地,還有黃色的河水在水遠處蜿蜒流淌而過。

    而眼前卻是耀眼的紅色,跑過來拿銀子的將領們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有份一樣,打著赤幟紅旗來的不在少數,身上更是人人一件大紅披風。

    明軍尚赤,不少隨行的騎兵也是紅披風或是紅色的戰襖在身上。

    黃色,紅色,構成了鮮明的圖案,唯一缺少的是綠色的林地和蔚藍的湖水,這種在草原上熟悉和習慣了的景緻在此地卻是看不到了。

    大量的守備以上的將領帶著部下匆忙趕來,就在榆林鎮外的驛站與張獻忠等人接上了頭,並且就在驛站裡開始分銀。

    “見過何守備。”張獻忠忙的滿頭大汗,令人把十錠閃爍銀光的大銀交給一個姓何的守備,對方瘦猴一般的體形,接過銀子時手一沉,但還是眉開眼笑的把銀子捧在懷中,心滿意足的走了。

    對張獻忠的問好,對方只是還給一個擁抱,並且直接道:“有事黃虎你說話。”

    張獻忠道:“那中,守備大人慢走。”

    就這麼著,一個守備和幾個眼裡噴火的親兵帶著五百兩,策馬離開,很快就消失在漫漫黃沙之後。

    甚至有一群千總也聞訊趕了過來,張獻忠和李貴商量之後,決定給每個千總百兩,至於他們會不會分給手下,這事兒和記就不操心了,一般拿到大量的好處,識作的軍官也會給自己的部下分一點,他們吃肉,底下也要喝湯,一毛不拔的當了將領也不會長久,甚至在戰場上時很可能從背後飛來箭矢,怎麼做事這些老軍頭都有數,不需要旁人提點。

    倒是這麼囂張的分銀子,這一整天分出去好幾萬兩,等於半個榆林鎮的將領都趕了過來,這麼大的動靜,要是大明的巡撫和巡按給力些的話,此時已經應該在家裡寫彈章了。

    當然張獻忠和李貴也沒有擔心這個,巡撫和巡按的銀子早在他們抵達榆林之前就已經送過去了。

    到目前為止,叫人傷感或是欣喜的就是沒有哪個文官武將拒絕了和記的賄賂。

    甚至有一些不怎麼貪財的官員和武將也拿了銀子。

    在大勢之下,沒有哪個敢冒著得罪全鎮文官武將的風險來拒絕和記的銀兩,這銀子收了感覺燙手,但不收更燙手。

    在這短短幾天內,大明實際上失去了對榆林和寧夏兩個軍鎮的控制權。

    李貴擔心的不是大明朝廷,而是榆林總兵陳洪範,這個總兵官是去年剛接任的,和記同他打過幾次交道,公認的評價就是器小,也就是小人。

    貪婪而無能力,心眼又小,心胸狹窄,且又心黑手辣。

    身為總兵來說,不能打仗是首惡,陳洪範在練兵和打仗上都是不及格的負分。

    在將星如林的西北,這廝也不知道怎麼撞了大運成了總兵,並且把官運一直延續到崇禎朝,而到了崇禎朝陳總兵低劣的能力冒露無餘,多次著名的大敗仗裡,陳總兵總是光榮的佔有一席之地。

    對這樣一個總兵,和記當然有所關注和注意,李貴也得到過詳細的資料,知道陳總兵不僅貪財,還是個小心眼。

    不過這也符合所有小人特性的定義,相當正常。

    “咱瞭解陳洪範。”張獻忠摸了一把短鬚,那裡原本有漂亮的大鬍子,短鬚叫他很不適應,只能悵然把手放下。

    張獻忠一臉悵然的道:“陳洪範太貪,他和尤總兵不一樣。咱們給的幾萬銀子,尤總兵會留下自己一份,剩下的都分出去。陳洪範這裡咱們給多少他留多少,甚至你給三萬他就想五萬,不可能和咱們客氣。所以在寧夏鎮,咱們能放下三萬就走,在這裡,得把將領們的銀子先分了,留下一萬給陳洪範……放心吧,有這個數字的銀子給他,陳洪範不僅不會生氣,還會相當的高興,他會希望和咱們建立長久的聯繫,希圖以後還能拿錢,這銀子,在他老家能買三千畝地,他能高興壞了。”

    李貴拍了拍張獻忠肩膀,一臉同情的道:“你原本給這個當下屬,委屈你了。”

    “球囊,老子原本也不想給這種孬貨效力,和記不來榆林,可能咱早就走了。”張獻忠冷笑道:“他還想叫老子給他當親兵,做他的清秋大夢。”

    “咱們傍晚進榆林去求見?”

    “不必。”張獻忠眯眼冷笑道:“最多再半個時辰,他就忍不住自己跑過來了。咱把一萬兩備好,一會他來了就給他。榆林這裡也就是這樣了,咱們到白城子西邊,那裡的事更要緊些。”

    果然不出張獻忠所料,或是陳洪範的底線比張獻忠料想的還要低一些,不到半個時辰,在幾十個親兵的簇擁下,榆林總兵陳洪範趕了過來。

    “看看。”張獻忠看著大步前來的總兵官,微笑道:“這就是咱大明的總兵官。”

    “嗯,”李貴點頭道:“這就是大人所說的銀彈攻勢,看起來,相當的有效。”

    張瀚的靈感來自後世的常凱申常公,在中原大戰時,得到江浙財團支持的常公揮舞著手中銀票,買通了大量實力派的將領,幾個大軍頭的部下紛紛倒戈,在銀彈攻勢下幾十萬大軍沒有交戰就土崩瓦解,張瀚也只是有樣學樣,用銀彈來對付大明的邊鎮軍官,效果當然是出奇的好,畢竟從操守上來說,後世的那些軍閥中還是有一些比大明的將領要強出不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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