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明1617 作者:淡墨青衫(連載中)

 
uuuuuuuuuu 2015-8-18 16:37:5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63 353779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22:05
第一千三百四十九章 檄文

    “哦,我明白了。”張瀚苦笑著應下來,這不是什麼頭疼的事,只是自己不想早早在兒子們中間定下一個特殊的人,只是現在看來自己這心思還是不對,兒子們終究還是會有區別。這是時代的侷限性,還好有現成的國外的例子,引入進來不是什麼難事,不能把兒子弄成朱明皇室那樣,只有一個人上人,其餘的都當豬來養。

    這話也就是李慎明方便說,不管是張瀚的兩個舅舅,還有常氏相關的人,或是孫敬亭還有和孫敬亭交好的高層都不便說這個話。

    一個是常氏外族,勢力主要是在外的常威,另一個是孫敬亭,也是玉娘的外族,在高層有相當強的實力。

    如果真的弄成奪嫡之勢,那時真的就不好處理了。

    張瀚一念及此,肅容道:“吾子張楨為嫡長,當然是未來我地位的繼承人,但現在名義上不好弄,遵路兄何以教我?”

    “簡單啊。”李慎明笑道:“擺個大宴,說是出征的壯行宴,到時候將張楨抱出來,名曰少公子,或雲少君,大夥就明白了。”

    “善,大善。”張瀚讚道:“李兄為我解決了個大難題啊。”

    “那是,那是。”李慎明並不謙虛,頗為自得的道:“軍令各司均各司其職,在下執掌侍從司,為政事官,可不就是在大政方針上有所建言嘛。”

    張瀚笑而不語,李慎明這是把自己往協理陰陽的宰相身上引,不過也沒什麼,將來建號立國,李慎明確實是一個宰相沒跑。

    ……

    吳伯與穿著灰色的襖服,式樣與軍司的普通文官吏員一樣,簡潔幹練,和軍服有所不同,但和普通的大明士大夫的袍服也有明顯的區別。

    他很細心的避開一個剛化雪的小水窪,但一輛大車駛過,正好濺出一些雪水,濺在他的衣袍下襬上。

    吳伯與嘆口氣,輕輕拂了下衣袍下襬,聊作心理上的安慰。

    他是從青城百里開外的小黑河堡返回,從去年年底時搬取了家人過來,還有一些親族也跟著一起來,吳伯與是舉人,家族供養他花了血本,他還沒有考取進士,先當了幕僚,沒撈幾個錢就陷在張瀚手裡,這兩年攢了不少銀子,考慮再三沒有投到原籍買地。

    將來和記和大明必有一戰,這是有識之士的共識,就是這仗什麼時候打,怎麼打起來,這就很有說道了。

    吳伯與擔心將來會兵禍連結,和記獲得勝利怕是必然之事,以大明現在孱弱的國力根本不可能是和記的對手……吳伯與很關注軍情司之外的情報,包括軍司高層無意中透露出來的東西,由此而深知和記潛藏的可怕的戰爭潛力。

    拿這一次東征來說,兩個月內要動員八萬戰兵和相當數量的輜兵,光是四**車就有過萬輛之多。

    而大明一輛車也沒有,後勤能力完全是慘劇。

    同時軍需司還準備了超過五十萬石糧食,包括精糧,米面均有。還有大量的粗糧和豆料用來餵馬,精鹽,小菜,罐頭,也是隨車隊一起出發。

    同時最近在青城還集中了農政畜牧部門準備的大量活豬和牛羊,還有大量的雞和雞蛋等給前方將士補充營養的肉類和蛋類。

    光是這一點來說,出征只有一點乾糧,吃飯是每天吃一頓,第二天餓一天的明軍怎麼比?

    兵器來說全部是軍工司打造的最精銳武器,包括火炮,火銃,刺刀,長槍,腰刀,盾牌,短劍,投槍等一系列的兵器,全部是從工廠的流水線裡下來,用的是靈丘出產的最好的鋼鐵鑄造鍛打而成,鎧甲堅硬作工精良,兵器則鋒銳無比,在這半年的全力開工之後不僅補足了各團的缺額,還有大量的消耗儲備。

    吳伯與沒有打過仗,也不是領兵的人,但眼前堆積如山的糧食和軍需則是親眼所見,和記的商團軍每天都在苦訓,大明那邊連五天一訓也做不到,兩邊的對比實在相差太遠了。

    從財力來說,和記的商團軍每年消耗的軍餉已經超過七百萬了,但和記還能負擔得起,並且越來越行有餘力。

    說明和記的財力已經和大明中樞的財政收入不相上下,甚至猶有超出。

    大明還有實物稅,但是層層消耗,到中樞也就剩下一些糧食,保證京師一帶的軍民百姓不餓肚子而已。

    和記治下草原上已經有超過四十萬人的漢民,並且陸續有漢人往河套地方定居,以張瀚為首的和記軍司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幾年之內,河套地區最少能移入二十萬人。

    加上大同的最少三十萬人在和記的管制和影響之下,再加上二十萬左右的蒙古人,張瀚治下已經有近百萬生民,加上台灣和寬甸的十幾萬人,正好是過了百萬。

    以百萬人口就能養的起二十萬的軍隊,還有龐大的海外艦隊和基地,完全有能力威脅到大明的生死存亡,這樣的結果在吳伯與看來就是神蹟,張瀚肯定是應運而生的聖人,所謂五百年聖人出,在吳伯與看來就是三百年一出,近三百年前有大明高祖,現在大明有內憂外患,看來又是王朝終結,聖人創立新朝的時機已經成熟了。

    軍情司文宣部門的一慣宗旨也是拿此事當宣傳的點,要在隱約中點出大明的國運已經不太長久,到了王朝更迭之時。

    復套之後,這種說法就更加明顯一些,但還是沒有能明著指出,畢竟那樣不利於在大明境內傳播。

    現在的宣傳中心還是在九邊一帶,也就是與和記勢力區域交迭的地方。

    京師一帶很謹慎,往南方去就幾乎是放棄了。

    江南地方的士紳勢力很強,對文字話本戲劇的關注很高,稍有不慎就會招致不必要的反彈,弄巧成拙,反而不美。

    吳伯與近來聽到風聲,張瀚打算把軍情和軍令兩部門的文宣局都摘出來,成立一個文宣司,專門負責文宣推廣,掌握各階層的不同的文宣方式,吳伯與知道,張瀚向來是對宣傳之事很上心,不像大明完全沒有這方面的意識,朝廷有什麼決策只對朝官和士大夫階層負責,鄉野間知道朝廷之事也就是解讀一下邸抄就完事了,不像立國之初,大明太祖高皇帝也是很重視此事,各地都有申明亭教化百姓萬民,王朝老大之後,連立國時的一些好的舉措也都是放棄了。

    因為青城地狹人多,吳伯與只是副局級的中層官員,俸祿雖高在青城買房安家也很困難,加上他沒有把收入送回家族,對家族的回報有限,愧疚之下就把不少親族接到草原上來,安置了不少,也花費了不少,還是有不少族人依託在他門下吃飯,只得在小黑河堡附近買了幢大宅子,安置家人親戚,平時就是兩頭跑。

    近來天氣和暖,已經有不少地段化凍,還好有軍司修的大道,否則各處都泥濘難行了。

    吳伯與退在一邊,眼看著大車組成的車隊從青城出來,這一次的大調動比打套部時的聲勢還要大,小黑河堡的街頭巷尾都有很多人在議論打林丹汗的事情,所有人情緒都很激動,也很高昂,因為人們都深知林丹汗是蒙古的最後一面大旗,只要打趴下林丹汗和他的察哈爾部,整個蒙古就算是徹底被和記征服了。

    雖然還有衛拉特蒙古,還有中亞的韃靼部落,但那些都不算草原上正經的蒙古部落了,相當於外國的感覺。

    征服衛拉特恢復北庭和西域,應該是和記掌握了更大的地盤,獲得更多的人力物力資源之後的事情了。

    在車隊出城之後,吳伯與又耐心的等候一支幾百人規模的騎兵出城,他知道這一次東征張瀚也會親自掛帥,城中的駐軍幾乎一調而空,只有少量的千人左右規模的部隊留駐在青城,主要是保證青城軍司機構和張瀚府邸的安全。眼前的情形證實了傳言,這一次怕是出盡全力,不光是為了打林丹汗,估計還會和東虜動手。

    等軍隊出城後,南門恢復了正常通行,由於是戰略動員時期,門禁比平時要嚴格許多,但當吳伯與亮了一下軍情司人員的出入銅牌之後,看守的軍人立刻就讓行了。

    吳伯與心中略窘,其實他從未感覺自己是一個軍情人員或是殺人不眨眼的行動組的特務人員,但外人不太明白,總是會有這種叫他感覺不好的反應。

    還好族人親戚都生活在小黑河堡,沒有機會親眼看到這種反應,吳伯與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等到了文宣局所在地方後,不免和張永安發上幾句牢騷。

    張永安做了一個低聲的手式,接著自己也悄聲道:“我們遲早會成立一個新的部門,到時就脫離軍情部門了。在此之前,你講話還是要慎重,我們楊司官聽到了會不會有些難受?”

    吳伯與醒悟過來,自己和張永安身邊未必沒有軍情人員在監視,畢竟他們是反正投誠人員,不是和記的核心人員,被監視也是理所當然之事。

    “這一次的檄文要強調官方立場,並且有替被北虜騷擾殘害過的百姓張目的意思。”張永安說回正事,正色道:“上頭就是叫我們在此基礎上發揮。”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22:05
第一千三百五十章 鴨群

    “我記得討卜失兔汗時,是以漢夷之論來討,興六月師,窮百年運。”吳伯與沉吟道:“這一次改弦更張,其中有說法在吧?”

    “嗯。”張永安以指擊桌,發出篤篤的聲響,他笑著道:“我想了一些,你聽聽,看看我的想法對不對。”

    “願聞其詳。”

    “相比上次,我們和記上回是剛進草原,根基全在大明,到草原上來與土默特人打,起初的原因不過是保護商道。後來打著打著,發覺能把對方的基業取下來,但還是名不正,言不順。索性就用了一個漢夷相爭的名頭,搶得一時大義在手,也是為了影響宣大地方,宣洩地方對北虜的仇恨情緒。此戰過後,加上檄文宣佈,張大人的聲名扶搖直上,在九邊宣大到榆林一帶,和記的形象大為不同。此次檄文是征討林丹汗,已經和當初的目標不同,是要其地,要牧其民,和記不再是商家行事,而是兩個政權相爭。雖則兩邊都是政權,但和記要強化自己,淡化敵人,是以咱們和記出兵,是吊名伐罪,以有序伐無序,而不是以有道伐無道。這樣無形之中,和記是政權的形象會深入人心,比起強調漢夷之別和替邊民復仇,要來的更加深刻一些。”

    “妙哉。”吳伯與相當高興的道:“這和當年大明太祖伐元的檄文有異曲同工之妙。”

    “嗯。”張永安也笑道:“我們軍司高層還是有人的,這一次檄文就能看的出來。”

    “那又如何。”吳伯與道:“具體的文字還是要靠我們來雕琢。”

    “也不可過於自傲。”張永安嘆道:“現在張大人聲威日隆,不少人都看的出來,將來張大人就算不能混一天下,最少也是北地之主,自立之大勢已成。所以近來很多不得志的秀才舉人紛紛來投,還好張大人用人自有一套,不因為對方有功名就留用,否則我們的地位也未必怎麼牢靠。”

    “然也。”吳伯與點頭道:“既然如此,我們在檄文之事上就要更加用心一些。”

    張永安當然點頭同意,不過很快又感慨道:“沒想到我們當初被迫降順,也是為了保命而已,數年時光匆匆而過,這時才赫然驚覺跟了一個可以建基立國的人物,真是時也命也。”

    “將來我們侯伯是不指望了,不過富貴安閒終老可期。”

    “先做事,後閒談。”張永安哈哈大笑,與吳伯與一起商量起檄文的細節來。

    ……

    周瑞渾家坐在自家馬車上回青城,一路不怎顛簸,怎奈她有了四個多月的身孕,一路在車上搖晃著過來,只覺氣悶,還有些頭暈,時不時的叫跟在車上的丫鬟四喜替自己揉捏眉心。

    四喜是陝北流民,父母現在在屯堡裡種地,是包地上交收成的佃農,原本是完全僱傭,按月領工錢,現在已經轉為包地,四喜父母反而很高興,因為可以下更多的力氣多獲得一些收成,多出來的就自家留著,四喜的哥哥還沒有娶親,現在是全家人最大的心病。

    以前在陝北時,吃的最好的吃食就是黃糜子饃饃,平時都吃更粗的粗糧,一年前半年只能吃野菜,沒有野菜就經常挨餓,後來大災,一家子往晉北逃荒,進入和記之後全家人的命運都有了轉變。

    現在小姑娘養的眉眼開了,身條也長開了,周瑞媳婦看的很喜歡,一心想許給自己的兄弟,怎奈小丫頭不肯答應,嫌她兄弟年紀大了,還有些腿瘸,四喜只是簽了三年活契拿月錢的,不算正經周家的家生子,周瑞家的也不能當家作主,主僕二人一路有些嘔氣,周瑞渾家感覺頭更暈了。

    進了城路平順的多,一路上過去不少騎兵和輜兵隊,周家的馬車知道不能當軍車和軍隊的路,老老實實的避在一邊,周瑞媳婦也不敢說什麼,看到四喜眼發光的看著那些相貌英武的二十左右的青年軍人,心裡更滿不是滋味。

    “怎麼又停了?”馬車輕輕一震又停了下來,周瑞媳婦細眉一豎,立刻就要發火。

    “別急,”周瑞這時趕了上來,手掌一豎,說道:“是我叔過來了。”

    “周副政事官?”

    “屁話,一會見了叫叔父。”

    “哦,知道了。”

    周瑞媳婦收起脾氣,臉上浮現出相當親切溫柔的笑容。

    一旁的四喜看了,撇了撇嘴,她才不怕這樣的婦人。

    眼前過來了相當龐大的鴨群,也沒有辦法細數,一群群的活鴨從人們眼前經過,嘎嘎叫著,一搖一擺的走進軍需司的大院。

    在那裡活鴨會一隻隻的被宰好,然後燻製或是醃製,給前線的將士提供源源不斷的肉食。

    其實也可以熏好或醃好再直接送到前線,漠北那邊養的鴨就是直接處理好才南下的,這裡的鴨子是土默川幾條大河裡放著的,直接就從河塘裡趕出來,一路再趕到青城各處,城中都有屠宰場,處理起來比農牧司自己要方便許多。

    趕鴨的人們用一根繫著飄帶的長桿趕著鴨群,四周的行人都避開了,人們也知道這些鴨肉會有不少留在青城本地,都是笑眯眯的看著這些肥鴨群,彷彿看到了一隻隻鹽水鴨和吊爐烤鴨。

    城裡的人有閒暇,手裡的銀子也多,在吃食上比前方的將士肯定要豐富和講究許多。

    “叔父大人。”

    等鴨群過的差不多了,周瑞從馬上跳下來,向一個鬚眉皆白的老者行禮。

    “哦,好,好。”周逢吉先是一征,接著笑眯眯的對周瑞道:“你在財稅司干的不錯,上回遇到田司官,他還誇你來著。”

    周瑞在財稅司表現確實不錯,耐的住瑣碎,帳目上的本事也不小。原本就是人才張瀚才留在身邊當侍從官,放出去後一心奔上走,當然表現優異。

    周瑞抱拳笑道:“回頭我謝謝田司官誇我。老叔,今天公事能辦完不,一會到我的宅子裡吃幾杯暖酒?”

    “不了。”周逢吉笑道:“我過幾天就往漠北去,那邊鴨群是在草棚裡過冬,我擔心會凍死不少,還是早些過去。”

    “你老年紀大了,漠北那邊冬天太冷,你還是遲些去吧。我估摸著,一路上也就官道能走,別的地方積雪還很深。”

    現在南方已經開春,大同不少地方已經見著綠意,但在遼東和青城這樣的還是深冬的感覺,只是吹在臉上的朔風變得有那麼一絲的暖意,但在更北的漠北,估計還是千里冰封,大片的雪野要到內地初夏的時候才融化乾淨,夏季很短,連同秋季一共一百多天,所有的野獸和牧養的羊群,還有鳥群,當然也包括放牧的鴨群都得在這一百多年瘋狂的吃和長,否則無法度過漫漫長冬。

    周逢吉這樣的老人,就算有厚實的毛皮衣裳和屋子裡生著暖和的火爐,在漠北那樣的地方也是相當的不適,哪怕老人原本也是新平堡人,見慣了嚴酷的寒冬。

    晚輩們的關懷,不管真假老人聽著總是開心的。聽了周瑞的話,周逢吉笑道:“你放心吧,老頭子身子骨尚算結實。在那邊過冬時和張三叔他們下下棋,聽聽戲,喝喝小酒,日子過的還是很愜意,心裡不煩,就不覺得天冷難熬,再者說,屋子裡也暖和,出門穿上大毛衣服也就得了。”

    “嗯,老叔說的對,這麼說我就放心了。”周瑞知道“張三叔”就是張學曾,現在也和老周頭在一起做事,先是打發時間的消閒之舉,現在也成了事,每年替軍司不知道要出多少鴨肉。用張瀚的話說,任何一件事都不會是無用功,只要踏實做好了,養鴨子也是一件大事。

    周逢吉也加了副政事官,當然所有人都知道這是虛銜,老周頭不會去參加政事會議,也沒有在漠北行軍司裡參加過行軍司的政事會議。

    更多的時間老頭就是帶著一群朋友和手下,在各個湖泊河流奔走,其麾下的養鴨人已經過千,從漠北一直到大同。

    一個人就能牧過萬隻鴨子,一個人想養過萬頭羊或豬,哪怕是雞都是不可能辦到的事。

    軍中的主要肉食來源就是鴨子和羊,豬和雞隻是附帶,屬於打牙祭時才會出現的肉食。另外就是提供了大量的鴨蛋來補充蛋白質,其功非小,這個副政事官可以說是張瀚優容老人,也可以說是酬功之舉,老周頭的這副政事官,拿的心安理得。

    這時周瑞媳婦也過來見禮,老周頭不免敷衍了幾句。

    老頭對這婦人印象不怎麼好,只是給本家侄兒面子才沒有冷臉相對。

    周瑞也知道原因,上回老頭見識了自家女人的勢利眼,有好印象才見鬼。周瑞現在地位高了,知道婦人眼界不能淺,更不能飛揚跋扈,這樣不能成為他的助力反而會給他生事。怎奈這婦人就是不明白,老是牽扯自己。

    當下周瑞又問道:“老叔這一次趕了多少鴨進城?”

    “進青城的有三萬多只。”周逢喜笑道:“還有沿途各堡城都有,加起來十來萬隻是有的。”

    “好傢伙。”周瑞瞪眼道:“出征將士,戰兵一人一隻是有的。”

    “那也不夠。”周逢吉道:“這一次出征預計最少百天,每人每天二兩肉食補充體能是最小的戰時標準,按二十萬人計,一天得兩萬斤肉,一隻鴨子五斤重左右,出肉兩斤半左右,咱們這次趕的鴨子,夠大軍吃十天的,就算加上羊和豬,還有雞,還有蛋,也最少還得再趕十幾萬隻,再配合一些罐頭和事前準備的燻肉,差不多能供給大軍足夠的肉食了。”——

    我每次發更新前自己會看一次,不是很仔細,有時候會有錯字疏漏什麼的,前天還把章節名弄錯了,抱歉啊大家。

    不過總的來說,我這樣看一遍感覺挺好看啊!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22:06
第一千三百五十一章 出路

    周瑞點頭道:“這一次我們的軍費預算中有相當一部份是撥出來購買活羊的,蒙古人不養豬,只能從內地漢民和屯堡居民裡收一些活豬,費用要上去不少。但田司官說不管怎樣要保障將士有足夠的肉食。可惜的就是去年我們一直經費不足,罐頭儲量不多,否則將士們也很喜歡吃肉罐頭,方便省事,味道也好。”

    兩人在鴨群後談著正事,周逢吉倒是覺得這個本家侄兒懂事多了,知道把心思用在正事上,而且見事相當的精明,說話透著幹練有本事,老人心裡很覺高興,不覺說道:“你這兩天,趕緊準備像樣的禮物,賀週歲用的。”

    “咋了?”周瑞道:“哪家的小哥要過週歲?不會是大人吧,大公子一週歲時大人就在內宅擺了兩桌,自家人和咱們侍從們一起熱鬧了一下,誰的禮也不曾收,大家都知道大人不願興奢靡之風,所以也沒有人送。”

    “這一次不同。”周逢吉微笑著道:“不要貴重,但要用心。這一次,是給二公子立下名目,做週歲只是一個藉口。現在知道的人不多,你可以討個彩。”

    “是,多謝老叔。”周瑞很是歡喜,雖然送一份像樣的禮物不算什麼,但只要討個好綵頭,後宅總會記得自己,侍從官的情份也能一直延續下來,這對外官來說難能可貴,這真是個不錯的好綵頭。

    至於禮物,只要用心總會找到好的。

    鴨群趕走了,周逢吉點點頭,說道:“你好自為之,別的事都是虛的,安份守禮,不張揚,不多事,用心思在公事上,總會有你們年輕人當家出頭的那天。你的年齡,說起來比少東主還大,十幾二十年後還是壯年,我們這輩人肯定不在了,到時候就看你們的了。”

    “多謝老叔提點,你老一定長命百歲。”周瑞長揖而拜,老頭已經上了馬,幾個隨員早等的不耐煩,一起騎馬簇擁著老頭走了。

    “神神叨叨的。”周瑞媳婦說道:“一件事扯了這麼久,早點說咱們也能早些去預備。”

    “你知道什麼。”周瑞斥責道:“老叔說的都是老成謀國的話,他的話張大人都聽著。你聽聽,現在他還是稱大人為少東主,這情份咱們比得了嗎?”

    周瑞媳婦不敢再說,夫妻二人上了馬車,婦人又提起想把四喜強許給自家兄弟的話,周瑞擺手道:“四喜只是簽了僱傭的文約,咱們哪能強迫人家,再者說你那兄弟毛病也大,還非想娶個小姑娘,找個寡婦什麼的不也挺好。”

    周瑞媳婦沒有說話,她感覺到男人情緒的不耐煩和隱藏的怒火,她知道自己男人越來越奔上走,自己的家族已經漸漸被甩在身後,以後如果不能幫忙老是添亂的話,沒準會有很大的問題。

    婦人低垂下頭,輕輕撫著肚皮,再也不吭聲了。

    ……

    青城漸漸熱鬧起來,軍方的大將除了幾個駐守在外的幾乎都來齊了。

    王長福和梁興,周耀,楊秋還有楊泗遜,王一魁,李來賓,李從業,這些都是當年的老人,後起之秀孫耀和夏希平等人,還有張世雄,朱大勇,朵兒等人都趕了來,城中一時將星雲集。

    行軍司方面,只有漠北的莫宗通沒有來,別的也是幾乎都趕了過來。

    上到李慎明和孫敬亭等人,還有田季堂和劉鵬,執軍法的張春,當然還有孔敏行,周逢吉,李遇春,梁宏,黃玉成,另外李莊方向的幾個大匠,包括常進全和宋應升等人也俱趕了來。

    在遵化的蔡九,馬超文,李大用,王達通……青城內可謂一時俊彥雲集,除了一些鎮守在外不能趕回的高層之外,幾乎是把整個和記的高層精英都彙集到一起了。

    炮團的指揮湯望宗和人開玩笑,一顆炮彈下來,怕是能砸到好幾個副司官以上的高層。

    到這時,人們才赫然發覺,和記的發展已經到了如此的地步,這些人都可謂是北地的精英人物,就一個王達通來說,其家族在張家口紮根數代,擁有數十萬兩的家資,可以說是晉商中的代表人物。

    可能在歷史上此人和他的家族沒有暗中與後金貿易,結果在清朝建國之後沒有取得皇帝地位,被歷史上的八家晉商甩了下去,而此時此刻,這人和他的家族成功的攀上了和記,並且扶搖直上,在與俄羅斯人的貿易中大賺特賺,估計二十年後,其家族和此人的身家最少能過百萬。

    擁有這樣巨量的家資,並且有相當寬廣的人脈,對地方有強大的影響力,甚至家族中人有不少在外為官,這樣的家族也選擇了與和記合作,甚至可以說是完全的依附在和記的旗幟之下,從這一點就能叫很多人看出端倪了。

    劉國縉和家的車輛趕到青城的時候,就是正好遇上了這最熱鬧的場面。

    “唉,抓瞎了。”劉國縉對兩個兒子和妻子抱怨道:“一路過來,誰也沒和咱們說起這事,這可是大事,怎麼能沒表示?”

    “咱們怕趕不上趟。”劉家老大表示道:“咱們一路從京城來,你老非要看看風色,要在大同住一陣子再說。後來聽說人家調大兵打林丹汗,你這才坐不住了,要到青城來拜見。說實在的,咱們劉家現在無權無勢的,張大人是不是能見咱都兩說,更不要說想在這樣的事裡插上一槓子了。”

    “混帳行子說的混帳話。”劉國縉頓足罵道:“這等事上趕著巴結人家未必記得你的好,你敢不出心去備辦禮物,不去巴結,人家就會記得你的壞。你都快四十的人了,怎麼一點兒人情世故也不懂?”

    “不懂也無所謂。”劉府老大笑笑,說道:“我一向對醫學有興趣,適才已經去和記的厚生司報了名,打算去他們的醫院做事。他們的醫生也分等級,按兒子的水準,少說也能混個營級軍醫,和記的軍醫地位不低,我已經打聽清楚了。”

    劉國縉對兒子醉心醫術向來不以為然,甚至多次斥責。因為在士紳人家肯定離不開醫生,豪門之家都會和幾個名醫交往,逢年過節會送一些現銀和禮物。但說白了就是養著怕府上人生病,緩急可用,雖說不是當倡優之流,可在大人物心裡也未必比那些下九流強多少。士大夫學醫術,是為了看脈案,不叫人哄騙了去,也是彼此間有個話題,真的鑽研醫術,並不會得到認可,反而會被人覺得不務正業。

    就算醫術大成,各家延請,也很可能出事。人總有忙的不可開交的時候,或是懶得動彈,但上門來請的非富即貴,你敢拒絕哪家?萬一診出事來,則好心反而成了惡意,一下子就是結了生死大仇。

    所以當愛好可以,真的鑽研醫術是很蠢的行為。

    劉家老大就被劉國縉嚴禁暴露在醫術上的天賦,就算這樣也是學有所成,如果放他醫治肯定在京師早就成名醫了。

    “這樣也不壞,為父不行了,你還有個出路。”劉國縉微微點頭,表示讚許。

    劉府一家在正堂簷下說話,看著家下人紛紛擾擾的搬抬著物品,雖然是暫居,也是租了一套小院暫居,所費不少,不過劉國縉絲毫不差錢,到了大同之後還打算大肆買地,不過看看大同府的地幾乎被和記佔光了,也就只買了個小莊園安身,剩下的錢他打算看一看,如果和記真的靠的住,分紅什麼的都是真的,剩下的銀子,不如拿出來加入到和記在買賣城裡的貿易裡頭去。

    既然老大能在醫術上有所建樹,老二有志行商,這事情就簡單的多了。

    劉家二公子這時道:“孩兒準備了湖州那邊的紙硯,雖然不是上品也過的去,一套好幾十兩。聽說張大人嚴令送禮的金額不得超過五十兩,咱們這一套也差不多,就送紙硯吧?”

    “可以。”劉國縉站起身來,說道:“這便去吧。”

    眾人出了家門,一路上行人頗多,很多人坐著馬車,也有不少騎馬的,劉府父子三人看到不少騎馬的肩膀上都有銀星,顯見是和記的高級軍官,但並沒有穿著怎麼華麗的衣袍,也是一身灰軍裝,只是軍銜表明身份地位,也沒有大隊的護兵馬隊跟著,更不可能有幕僚內丁一類的明軍將領出門時的標配。

    光是看到這些就頗為不凡,但還有相當多的軍官和身份很高的文官吏員是隨意步行的,甚至和路邊的行人隨意打著掃呼,並沒有人自矜身份,和記的高層,在幾年前可能是普通的商行掌櫃,夥計,或是喇虎,游民,無賴,邊軍,除了少數人之外都處於社會的下層,他們發跡太快,並沒有忘掉自己此前的遭遇,所以還遠不能擺出什麼官駕子,更不會擺譜耍威風。

    劉國縉出門之後才理解,為什麼青城有好幾萬居民了,居然連一個轎行也沒有。

    這裡的人不是騎馬就是坐車,或是步行,身份很高的文武官員都能隨意步行,他們的衣袍沒有那麼闊大,人顯得很乾淨利落,走路時都有一種精氣神,那是劉國縉為官三十年也不多見的東西。

    在大明,要麼是唯唯諾諾精神萎靡的百姓,要麼是有虎狼之氣的武將和官兵,要麼是狐假虎威的幕僚文人,要麼是讀書而致呆滯的書生,或是精明或是貪婪的朝官,然後是更加強橫霸道的勳貴和太監,象眼前這樣,具有平民氣息又身處高位,自然而然的精明外露,卻又沒有靠衣著和儀衛來鄣顯自己的身份,這樣的人還不止一個兩個,而是成群結隊。

    “噫!”劉國縉輕聲感嘆了一聲,用十分低沉的語氣說道:“我大明危矣。”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22:06
第一千三百五十二章 財稅

    劉國縉往前不遠是一條東西大街,汗王宮殿和張瀚的府邸都在這條大道的東端。

    這裡的防衛已經較為嚴格,很多士兵在這裡巡邏,都是些火銃手。

    劉國縉注意到火銃手拿的火銃製作都很精良,銃管黑沉厚實,一看就是用足了精鐵,比工部那些糊弄人的玩意不知道強到哪去了。另外就是銃口處裝著雪亮鋒銳的刺刀,看起來很有威脅感,有一些商家遠來,不怎麼知道威儀的,到這裡才感覺到和記不是普通的商家,張瀚也不是普通的東主,人們的氣息漸漸沉靜下來,也安靜許多。

    路口處有一些道士在擺攤算卦,生意也是很不錯的樣子,不少人圍著攤子花錢買卦。

    青城這裡原本是黃教的大本營之一,城中貴族多信黃教,和記也不禁人信教,只是把過多的佛寺改建了大部份,遷出了一些喇嘛出去。黃教對此意見頗大,但後來張瀚在庫倫與黃教首腦達成了協議,雙方和解。

    黃教在漠北等處大修佛寺,也就不在介意在青城的一點損失了。

    除了黃教外,張瀚進駐青城之後晉北的一些佛寺也開始進駐,他們只找了個小院當寺廟,供奉的人還是很多的,晉北佛寺很多,寺廟實力也很強,黃教走掉不少之後張瀚也不好公開扶持他們,但漢人之中還是沒有幾個信藏傳佛教的,還是供奉這些內地過來的大和尚們。

    除此之外就是城中有了城隍廟和關聖廟,還有了兩座道觀。

    這是明顯不同的待遇,張瀚的藉口是妻子常寧信道,所以要修道觀供奉,其實常寧並不信道。相反是常母信佛,可是張瀚在這事上有自己的考慮,本土教宗在這些外來的宗教面前一直是守勢,只有唐時道教是真正的輝煌期。

    張瀚不希望把道教恢復成唐時那樣的狀態,明朝列帝也有不少信道的,成祖皇帝還修了武當山宮觀,不過有的皇帝修宮觀是為了統治的基石考慮,有的則只是為了迷信,比如明朝帝王短壽,有的是身體原因,有的是因為服用了金丹一類的東西,比如宣宗皇帝,也比如世宗皇帝。張瀚希望本土道教有一定的地位,對民間有相應的影響,外來宗教可以存在,但不能佔統治地位,蒙古人就毀在了黃教上,這是擺在眼前的事實。

    張瀚對道教的扶持還是有些用的,城中道士漸多,對此城中居民也很能接受,早晨和尚起來打木魚報時,佛寺受四時供奉,不過軍司不會拔地給寺廟,他們都得自己想辦法化緣解決吃食生計問題,早起報時算和尚最大的貢獻。

    另外就是做法事之類,道士也做法事,還算卦,看風水,替人合生辰八字,算起來用處比和尚大,中國人信仰上比較講究實用,所以道士比和尚還受歡迎。

    眼前卦攤上就是道觀裡出來的道士,也有剛過來不久的遊方道士,劉國縉幾人看了一眼,並不在意,但看到有幾個軍司吏員走過來站在卦攤前,不覺就停住了腳步。

    “道長們,十日一稅。”為首的一個圓臉吏員很和氣的笑道:“諸位請交稅錢。”

    幾個道士似乎司空見慣了,各人從容不迫的從口袋裡或是荷包裡取出銅錢來,每人都交了五十個銅錢。

    一個中年道人沒有交錢,反是質疑道:“和記不是向來對百姓和善麼,對百姓也不苛刻,怎麼我們道人還要交稅?咱們大明境內擺攤,也未曾要交過稅錢啊。”

    旁邊幾個道人有人要說話,圓臉吏員擺了擺手,笑著道:“道長,你在大明那裡沒交過稅錢,可是有沒有花錢領過授籙?”

    “這個,領過的。”

    “花了多少?”

    “十兩銀。”

    “那不就是稅?僧人領碟,道人授籙,都是國家的一種稅收。”圓臉吏員態度還是很溫和,語氣卻很鄭重,他道:“僧道不事生產,碟籙都是一種預收的稅收,因為道士僧人會消耗社會的財富,所以先花一筆巨資,算是對朝廷財務和民間生計的回饋。不然的話,朝廷不管不顧,人人都自去當和尚道士去了。”

    眾人哄笑起來,那道士臉色微紅,說道:“我輩不管是做法事還是起卦算命,總是要憑本事吃飯的,並非招搖撞騙。”

    “在下豈敢這麼說道長。”圓臉吏員搖頭道:“道長誤會了。只是說,大明對僧道也是收稅的,而且發放這些東西漸漸成了給勳貴太監的賞賜,分發賜下來,再叫僧道們花錢去買,價格還漲了不少,還得花錢求人。咱們這裡是不管這些的,不管是三教九流,任由自便,但任何人也不能不納稅。道長此前說不交稅,但有沒有被人盤剝敲詐過,又有擔憂過匪道之流嗎?我們這裡要負責保障治安,修補道路,這些叫公共事務,如果不徵稅的話,又哪有錢來做這些事呢?就像道長從外地而來,此前病餓交加,我們這裡的厚生司先接納道長,不收分文住了十幾日,還請醫生看病吃藥,不收稅,道長性命堪憂啊。”

    這一下眾人都是大為點頭,連這個道士都老大不好意思的樣子,當下從懷中掏出銅錢來交納了上去。

    “點算清楚了。”圓臉稅吏交給一張回執,笑道:“道長就算離開青城遊方,有這個回執在截止日期之前都不需要再納稅。如果一直沒有收入,說明一下也可免稅。並且可以去領救濟,當然道長有才學,應該不至於再需要救濟了。”

    稅吏轉向四方,拱手道:“咱們徵稅都有用處,各項開銷都有明細,財稅司都會張貼出來,有疑惑的可以去看看,當然咱們和記徵稅最要緊的還是咱們自己的發展,這沒法兒,在咱的地頭上總得有所付出,諸位說是不是?”

    “有理有節。”劉國縉讚了一聲,心頭反是更是隱隱的不安。和記地方一個普通的小吏都這樣能耐,並且對大政方針說的這般清楚,而其施政光明正大,內部欣欣向榮,只會吸引更多的人前來安家落戶。

    從一路過來看到的情形來看,和記對其統治區域的各種措施遠比大明要得力的多,內部也更團結和有向心力,怪不得其地盤越來越大,軍隊的實力也越來越強。

    這時又有一隊騎兵經過,所有人都自發的讓開道路,包括一些騎馬的官吏也是主動避讓。

    不少人向軍隊的軍人們拱手致意,種種尊敬完全發自內心,並無做作之處。

    “走吧。”劉國縉對兩個兒子道:“前去說話都要謹慎小心,切莫行差踏錯。”

    “父親又擺出這謹慎小心的樣子來了。”劉家老大不以為然的道:“和記一切行事都有法度宗旨,不欺人,放心罷。”

    “就是看了適才的情形為父才略有心得。”劉國縉捋著灰白的鬍鬚,緩緩說道:“就是因為和記凡事都**度,所以犯了事也沒有人情,更要小心謹慎,有戒懼的心思,越守法,就越不畏法。如果如在京師那樣,仗著為父有些薄面,有一些不法情事小小不言的也沒有人同你們過不去,在這裡,你們會吃虧的。”

    “父親所言甚是。”劉大拜道:“兒子明白了。”

    劉二也甚是贊同模樣,說道:“其實這樣也好,在京師時我們仗著父親在官場的權勢能欺負別人,可也時刻擔心會有別人來欺負我們,遇到太監勳貴和高門大戶,我們的身份便又不夠了。京師之中藏龍臥虎,不知吃了多少次啞巴虧。和記這樣挺好,凡事都**度最好。”

    “也會有一些權貴。”劉國縉含笑道:“不過大差不離就是這樣,你們能體悟就好。”

    劉、氏、父子等人離開,眾人都知道是往東邊張府去,這幾日張府有點烈火烹油的模樣,十分熱鬧。

    以前張瀚愛靜,也為了和記內部保持簡樸厚實的作風,不欲大張旗鼓的擺宴請客,自己的私宅也不鼓勵官員將領前來拜訪,不管是常母還是張瀚自己,從來不做壽設宴,時間久了,人們都明白張瀚本性如此,也就沒有什麼人再來行逢迎拍馬的那一套。

    這一次的主意也不是收禮,整個和記都是張瀚所有,他還要受什麼禮?規定了送禮額度不得超五十兩,局級以下只得送二十兩以下,劉國縉是外來客人,打個擦邊球,多送了些料想也不會被拒,普通的將領官吏就只能按規定來送,張府還會有回禮,算來出不了幾個錢。

    所有人都明白,這一次是為了立下少主君,以定名份,從此之後,除了張瀚之外和記就有了另外一個主君,雖然是少君,但也是君上。

    夠格往張府送禮和參加宴會的都趕著過去,不夠格的也很多跟著一起過去,不為別的,就是為了去瞧場熱鬧。

    張府在汗王宮左近,原本是一個大寺廟,地方很是寬廣,足可容納諸多百姓往返觀看熱鬧。

    大門之外護衛很多,隔成多道人牆,叫人流不停進出,防止踩踏。

    也有一些禮數,只要過來的百姓說幾句給小兒讚頌添福的話,就有一份小禮物回贈,至於給小兒送小鞋新衣的,不管是用的什麼布料,都有厚禮回贈。

    這一次也算是張瀚用自己私人的銀子給城中百姓發一些福利,過來的人都喜笑顏開。就算青城的人多半家境都不差,但白得的財物總是會叫人感覺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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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22:06
第一千三百五十三章 後宅

    幾個道士也商量著收了攤,去張府門口隨喜一下,說幾句祝禱的好話,得的賞賜肯定都比擺攤強的多。

    一群光頭的和尚已經在路上了,道士們大急,趕緊收攤跟著去。

    適才質問收稅的道士似乎還有些羞愧,收了攤沒有跟去,打算轉身離開。

    “范東主。”一個中年漢子突然出現在道士身前,笑眯眯的道:“打算離開青城了?”

    道士一臉警惕的道:“誰是范東主?貧道天成子,不是尊駕說的什麼東主。”

    “得了。”中年男子笑道:“范東主一進入草原咱們就已經認出來了,並且報備給上頭。上頭說,范東主現在真的是當了道士,過來遊歷可能也只是有好奇心,不必管,由得他。”

    這天成子真的就是范永斗,在當初離開張家口之後范永鬥一路往南遊歷,直抵江西龍虎山一帶學道,學道之後才知道,這世間早就無道。

    所謂的天師也就是裝玄弄鬼騙愚夫愚婦的行當,一樣也是生意,比他范永斗做的生意還要下作幾分。

    真的苦修之士或許也有,但也就是持素食齋,自苦玄修,那些莫名其妙的理論范永斗看不下去,也對練丹之事毫無興趣。

    修道不成,不過好歹也做了道士,范永斗這幾年就在各地遊歷,而所見最多也最感興趣的反而是和記的各地分號中的情形。

    各種他想過和沒想過的貨物,各種經營的手法和手段,和記的強勢和對內地州府的滲入等等,這些都是叫范永斗大開眼界。

    這樣一路北上,到了京師和張家口一帶時,范永斗已經深深敬服,所好奇的就是張瀚親自掌握的草原上到底是什麼樣的情形。

    明知道較為冒險,范永斗還是潛入進來,結果一路順當,並沒有人懷疑他什麼,很順利的就一路抵達青城並安下身來。

    一路看來,范永斗已經知道自己和張瀚完全不是一個層級上的人了。張瀚一手經營的這一切,自己想都未曾敢想過,范家實力最強的時候,范永斗也最多是想過要掌握對北虜的走私貿易,賺出幾百萬的身家,再買上十幾二十萬畝的地,范家成為晉北乃至整個北方第一大商家,以後富貴傳家,數百年不衰,他范永斗就能上對得起祖宗,下對的起子孫。

    張瀚所有的一切,已經超出了范永斗的想像範圍,完全叫他生不起爭勝之心了。

    “令弟范永明跟著王達通東主也在我們和記效力了。”中年漢子繼續說道:“我們張大人要是想對付范東主你,怕是范東主你早就是一堆白骨了。既然又回來了,無所謂操持哪行哪業,但如果是帶著報復心思,想著將草原上的情形帶回內地去宣揚,甚至上告朝廷,這個我們就不能容忍了。”

    范永斗長嘆道:“我現在對張東主只有敬服之心,哪還有什麼異樣心思。況且在下不蠢,整個北方地界從甘肅到京師一帶,和記不知道有多少眼線,官府中又買通了多少人,在下去出首告狀,誰接狀子,誰又會秉公而斷,就算真有官員接狀,上奏朝廷,朝廷除了為難之外又有何辦法?和記發展太快,冒起太速,朝廷除了瞠目結舌之外已經沒有辦法,我又何必去自投羅網,白做惡人。”

    中年漢子聽了這話,咧嘴一笑,說道:“范東主果然是妙人,見的很明白。既然這樣,各處都可去得,隨范東主的意。”

    范永斗點點頭,說道:“我已經是局外人,學道也只是餬口,不過草原上普通人過活也很容易,也過的很舒服,我就在這裡四處遊歷,長長見識見聞,趁著還走的動,多走一些地方,可否?”

    “說了,范東主四處都可去得。”

    “無量天尊。”范永斗豎掌一禮,對方拱手還禮,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范永斗卻是背道而行,向著北門方向而去。

    又有一個漢子閃身出來,笑道:“這姓范的也慘,渾家死了,家族裡什麼也不剩下,這就是和我們大人作對的下場。不過現在看他也算明白了,也就不必再針對他了。盯著他的人手不必那麼多了,知會各處的分站注意一點,不要叫他惹事生非就行了。”

    之前的中年漢子說道:“要不要現在就上報?”

    “不必了。”後出來的又閃身進了一個小巷,遠遠傳來其聲:“姓范的已經是死人,沒必要在這樣的日子裡去打擾楊司官和大人了。”

    ……

    “爹,爹,還要騎。”

    外間熱火烹油般的熱鬧,張瀚卻是躲在玉娘的小院裡,肩膀上扛著張彬在玩騎大馬的遊戲。

    小孩子興奮的大叫大鬧,不停的扭動著身體。

    等張瀚將張彬放下來時,爺倆都是滿頭大汗的樣子。

    玉娘一直微笑,這時叫人送上溫熱的湯飲子,給張瀚和張彬父子二人飲用。

    張瀚坐在廊簷下的圈椅上喝飲子,他喜歡這種椅子,能將整個身體包裹起來,椅身上有軟墊,叫人更舒服些。

    陽光很好,一直曬在人身上,坐下不久就曬的人渾身發熱,有點昏昏欲睡的感覺。

    張瀚不覺打了個呵欠,對玉娘笑道:“昨晚睡的太晚,今天精神有些不爽利。”

    玉娘白了他一眼,沒有接話,當著孩子的面,她才不會接這種不正經的話。

    張瀚向來是輪流在三個婦人的院中睡,也不一定睡在各人院中就會做什麼事,有時候太忙,有時候會累,不過興致來了也會折騰到很晚。

    張瀚還年輕,妻妾們也年輕,何況張瀚還是希望子女能多些。

    “你怎還在這?”玉娘道:“現在外間人很多了吧?”

    “怕什麼。”張瀚笑道:“我的身份,誰還敢挑我的理?再者說,李遵路替我張羅,我正好省心省力。”

    玉娘笑道:“李大伯倒真的適合做這事。”

    張瀚和李慎明已經正式換了帖子,所以內宅用大伯相稱。

    張瀚這時反正經起來,端坐著看著張彬,對玉娘道:“今日之後,這孩子就在身份上比他兄弟要低一等了。這也沒有辦法,我考慮再三,有嫡立嫡,無嫡立長,這是千百年傳下來的規矩,也是最省心省力的辦法。不僅現在要照這個規矩來,將來還要立法,形成萬世不移之基。玉娘,委屈你了。”

    “不委屈。”玉娘看著在院中歡騰著奔跑的兒子,眼中慈愛之意明顯,她緩緩道:“當初選擇嫁你,就知道可能會有這麼一天。只是如果彬兒是比楨兒小就更好了。”

    “嗯,老大的身份是有些委屈。”張瀚道:“我也不希望我的兒子們如大明皇室那樣,只有一個皇帝為尊,別的都是臣僕,一言可生,一言可死。且長困王府,形同養豬,說是親藩,其實是囚犯。”

    玉娘抿嘴笑道:“這話早就聽你說過,我相信你會有好辦法。”

    溫暖的陽光曬在眼前年輕女子的身上,白皙的面龐如玉一般,張瀚不覺說道:“玉娘,你真好看,和我當年在靈丘看到你的時候一樣。”

    玉娘微笑道:“當初你一副商家市儈嘴臉,我可看不上你。”

    張瀚知道這時候可不能較真,當下扮了個鬼臉,說道:“嗯,好吧,是我高攀了。”

    這時張瑞匆忙走進來,說道:“老爺,二太太,外頭賓客差不多齊了。”

    “嗯,那我過去了。”張瀚先對玉娘說了聲,又對張瑞道:“老太太請出來沒有?”

    “出來了,在小佛堂和兩個舅太爺說話。”

    “哦,好,我先去請娘親。”

    常氏現在幾乎只持齋唸佛,別的事情都不是太上心了,幾乎對外事不管不問。兒子出息很大,沒有什麼叫她操心的,望五十的婦人就把自己沉浸在佛經裡頭,每天把精神寄望在虛無縹緲的來生。

    不是常氏嫌今生不好,只是她極為想念自己故去的丈夫,特別是為丈夫沒有看到眼前這一切而感覺傷心。

    如果有來生,常氏希望結髮夫妻能相伴到老,而不是一個早早離去。

    張瀚能理解這種心理,他對母親這種禮佛寄託思念之情的做法也能接受,反正就算幾百年後,一窩窩往佛寺燒香的還是這些老太太,沒有任何的變化。

    張府大宅中從未有這般熱鬧,張瀚先往後宅小佛堂,請了常氏和兩個舅舅出來,眾人都是眉開眼笑,常氏也很欣慰。

    不管怎樣,少君一立下來,張瀚的事業也是由常氏的後人來接,常家的富貴將與張家綁在一起,以現在和記的實力,最少能保常氏在草原上的百年富貴。

    富還好說,貴很難得。常家諸人都是從小經商的,在輕視商人的大明,特別是民風較為質樸的北方,商人的地位還是相當的低。

    蒲州張家也是世代由商而讀,培養子弟讀書做官,終於出了個張四維把家族帶到了士紳階層的層次。

    但如常家這樣的商家,雖然豪富,但距離真正的士紳家族距離還是很大的。

    很簡單,天啟皇帝在張瀚剛冒起的時候就知道他是張鳳磐的後人,並且給了相當的信任。如果是一個普通的商家子弟,可能和記在剛起步的時候就會面臨打壓了。畢竟大明的團練可不是誰想辦就辦的,規模和人員都有嚴格的控制,這就是名臣之後的好處。

    至於草原上就更不同了,張瀚遲早會建國稱號,現在和記的實力比當年的俺答汗可強多了,俺答汗都是順義王,難道張瀚將來當不起一個王號?自立一國為國主,建號稱王,這是最差的結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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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五十四章 南面

    “已經派人通知常威了。”張瀚對兩個舅舅道:“叫他在台灣也曉瑜眾人,也高興一下。”

    “甚好。”常進全說話方便些,捋鬚讚道:“文瀾見事就是明白。”

    “也不必過於大張旗鼓。”常氏有些不安的道:“朝廷和天子知道了,會不會不高興。”

    “沒事的。”張瀚攙扶著常氏往外走,笑著道:“現在已經不是幾年前,老實說咱們也不必太擔心朝廷的態度了。對天子麼,兒子還是要給幾分面子的,內地和記的分號就不必宣揚此事,也不必大張旗鼓的做什麼事了。”

    “這樣很好。”常氏對這些事也不是很懂,不過知道兒子行事向來謀而後動,很有章法,倒也是真的放心。

    出得內院門,外間已經是人潮湧動,各司主官副司官局級到各所的主官副主官都趕了來,將領之中一直到營級指望,在青城附近的也都是趕了過來。

    各部都是留著一兩個副手看家,主要的主官都趕了過來。

    這是和記第一等的大事,就算張瀚也低估了大夥兒對這事的熱心,一出內宅門看到外頭人頭洶湧的模樣,頓時就是一呆。

    李慎明也是擠了過來,滿頭大汗的道:“文瀾你怎麼才出來,再不出來就亂了營了。”

    張瀚苦笑道:“怎麼這麼多人?”

    “事涉儲位啊。”李慎明道:“除了實在走不開的誰敢不來?就算實在趕不來的,也會補上一份賀禮的。”

    “所以我就說,”張瀚道:“大明的那一套實在不能再耍下去了。冊一個少君之位就弄成這樣,將來要是有諸公子爭位,或是再來個和記的靖難?以天下奉一人,就會弄成這般模樣。”

    李慎明聽的目瞪口呆,指著張瀚道:“平時胡咧咧也罷了,今日這種場合你也渾說。”

    “一會你就知道了。”張瀚匆匆又說了一句,到左側院去接常寧母子。

    小張楨才一歲,還是容易睡著的年齡,張瀚進來時,常寧正抱著昏昏欲睡的張楨發呆。

    “給他洗把臉。”張瀚吩咐丫鬟道:“一會要見賓客,這昏昏欲睡的不好,還容易被嚇著。”

    常寧柔聲道:“外間人很多?”

    “嗯。”張瀚道:“人是挺多。”

    常寧微笑道:“果然不出你所料。”

    張瀚苦笑道:“和記還是不能免俗,大家都要抓緊站隊,以防將來秋後算帳。”

    張瀚又語氣森然的道:“我算知道為什麼皇帝和太子就不對付了,這小傢伙才一歲就能分了老子的權勢,將來要是我老了,他正在壯年,所有人都會去討好他而忽略我。”

    常寧聽的笑起來,一旁抱著更小的老三的楊柳撇嘴道:“你這當老子的真有出息,現在就和兒子吃醋。”

    “總之外事由夫君你做主。”常寧也覺好笑,纖指彈了彈懷中小兒胖胖的臉頰,嬌笑道:“二哥兒,看你爹現在就和你吃醋了。”

    “防患未然。”張瀚一本正經的道。

    常寧道:“此事反正夫君作主,不管怎樣我們都聽從便是。”

    楊柳道:“難道你真要稱帝?”

    就算在後宅之中這也是很犯忌的話題,也就是楊柳這樣大膽的才會這麼直白的說出來。

    常寧對楊柳道:“你別渾說了,叫人聽了去不好。”

    張瀚倒是無所謂的樣子,說道:“過幾年你們就知道。”

    眾女無語,待小孩子精神起來了後出來,一群僕婦丫鬟簇擁著常寧,與張瀚一起向外宅而去。

    ……

    孫敬亭從外宅大堂穿過夾道,抵得玉娘所居的西院。

    說來也是有趣,常寧居東院,玉娘是西院,正好也是東西對立。楊柳住後宅靠北一些的地方,挨著小佛堂的老太太住,整個大宅有過百間房,大小院子五六個,也是足夠這些婦人居住了。

    就算張瀚再娶三五個,肯定也鋪排的開,然而瞭解張瀚的人都知道,這位短時間內是肯定不會再娶了。

    娶三個,也是機緣湊巧,否則不少人懷疑,張瀚很可能會只娶一個。

    孫敬亭也是這樣認為的,玉娘和張瀚相識之後就定下了姻緣,不過張瀚的長輩又替他定下常寧,無奈之下玉娘只能為側室,還好有平妻名份,平時在張府不管是張瀚還是下人們也拿玉娘當夫人看,可畢竟是名頭上弱了一層,令孫敬亭也是有替玉娘抱憾的感覺。

    今天此時,外間再熱鬧孫敬亭也沒有參與,他也是熟門熟路,儘管是內宅,但是玉娘是他的堂妹,所以到後宅來見面也沒有什麼,今日孫敬亭更是打定主意,一定要先來玉娘這裡問個清楚明白。

    “見過哥哥。”張彬正是精力充沛的時候,這時撅著屁股趴在假山池子邊看池裡的小金魚,天氣寒冷,魚池裡的魚都不怎麼活動,張彬用手撥動,玉娘也不理會,見孫敬亭昂然進來,便是上前來給兄長行禮。

    “嗯。”孫敬亭點了點頭,也不坐在椅上,只在院中假山邊上找了塊山石坐下,開始逗弄起張彬來。

    “舅舅。”張彬道:“這裡的魚都好醜,我要好些漂亮的小魚。”

    “這好辦。”孫敬亭道:“我差人到大同去給你買。”

    玉娘道:“這也太費錢了,買幾隻金魚,怕不得費幾十兩。”

    “怕什麼。”孫敬亭無所謂的道:“現在都是有用不完的家資,只要不是刻意靡費,有時候花就花些吧。”

    孫敬亭嘆口氣,說道:“文瀾這一次弄的我措手不及。老實說,我一向是想著大哥兒能繼承他的家業。可是我也明白,文瀾雖然也疼大哥兒,為了立嫡,還是會立二哥兒,但是我沒想到會這麼快。我這個當舅舅的,於情來說當替大哥兒爭一下,於理來說,應該贊同文瀾。並且為了杜絕內部的紛爭,還得和部下們說些口不應心的話,真是可為嗟嘆。”

    玉娘道:“大哥莫這般想,瀚哥說過,大哥雖不能當少君,但該有的也會有,而且將來也不會出現防患和限制,不會如朱明宗室那樣防患親藩,更不會弄的骨肉分離。所以我也無所謂了,大哥也不要自尋煩惱。”

    孫敬亭狐疑道:“我心裡難過,才先到你這裡來坐坐,看看彬兒。但文瀾真的這般講過,他是不是在哄你?”

    玉娘嫣然一笑,說道:“大哥你竟然也說糊塗話了,張文瀾磊落奇男子,什麼時候說過哄騙人的話?”

    “這倒也是。”孫敬亭展顏笑起來,說道:“若是這樣,我就等著文瀾將來的處斷吧。”

    ……

    正堂門前,擺放著兩張座椅。

    張瀚在內宅各人簇擁下走近門前時,蔣義率著幾十個護衛走上前來迎接,各人都穿著扎甲,手持兵器,真是甲光耀眼。

    張瀚看看蔣義,說道:“在宅中何必如此?”

    蔣義道:“這是李政事官安排的,說是要顯大人之威儀。”

    張瀚一笑搖頭,也就不加理會了。

    大堂到大門前是一個很大的廣場,這裡原本就是佛寺,大堂到山門就是有廣場,在座椅前原本就有很多宗教建築,早就被清除一空。

    當張瀚走出來時,黑壓壓的人群頓時一片肅靜,沿著牆基四角都是全副武裝的護衛,大堂之前是藍天和陽光之下的廣場,無數一時人傑靜靜而立在等候著張瀚等人的出現,頭頂是寬廣的殿閣式的大堂,椅子四周是筆直參天的大柱,透過柱子間的間隙則是光線與密密麻麻的人群,再遠方則是寬廣的大門,門外明顯也有洶湧的人群和更多的維持秩序的軍人。

    更遠處是廣袤的草原,已經為張瀚與他的和記一手掌握,十萬大軍正在草原上向著東部行軍,一步步的集結,最終將會在張瀚的率領下擊破消滅最後一個草原部落的大敵。

    張瀚記得自己曾經在後世看過一本叫草原帝國的書籍,曆數了從商周到秦漢,再從秦漢到唐宋,再到明清,草原民族換了一個又一個,如野草一般割除再生。漢人強盛時也能深入草原,封狼居胥,但總是不能持久,盛唐時曾在草原設立州府,設都護府,但也持續不了太久時間。如張瀚這樣不僅在草原打開局面,並且根基紮在草原上的漢人政權,到目前為止和記是絕無僅有的一個特例。

    如果真的能將草原徹底歸化納入囊中,並且持續傳承下去,就算不能混一天下,張瀚也足夠名垂千古,成為華夏的大英雄了。

    當張瀚緩緩在椅中坐下時,所有人都深揖行禮,齊涮涮的拜揖下去。

    張瀚平時不講究禮儀,所以不僅平時無人向他下跪,連揖禮也只是握手微躬就行了,有不少人習慣行軍禮,至於孫敬亭和李慎明等人則多半就是熟不拘禮了。

    今日這樣鄭重其事的拜禮也是意味深長,張瀚自己坐下時,看到齊涮涮俯首躬身的人群時,一種心靈上的膨脹也是油然而生,南面而坐,俯首稱臣,這種掌握著最高權力的快意感沒有經歷的人是沒有辦法理解和感同身受的。

    所坐的位置坐北朝南,這是最高的格局和最大的象徵,而所有人向他行拜禮也是理所當然,沒有人會有疑問,也不會有人猶豫。

    這個團體就是張瀚一手帶出來的,所有人都理所應當的向他行禮。

    張瀚有一種按捺不住的驕傲感,一種龐大的責任感,一種理所當然,浩大中正的感覺油然而生,令得他深迷其中,一時難以自拔。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22:07
第一千三百五十五章 傚法

    張瀚一時楞徵了一下,直到所有人都站直身體,用各種意味不明的眼光看向張瀚。

    張瀚沒有吭聲之前,所有人都不會說話,整個庭院和外間都是一片寂靜,只有遠處的街道上傳來隱約的人聲,那是不明所以的路人還在喧鬧著往這邊趕過來。

    張瀚的坐處也比較高……這是佛寺的格局,幾層台階之上才是正堂的廊簷,重檐之下是立柱和廣闊的空間,足以容納很多人。

    不少衛士都按刀站在廊簷下的立柱之間,靜靜的站立在張瀚身後。

    等張瀚平復下心情,才對著眾人道:“今日說是替小兒做湯餅會,其實是立下和記的少東主,人事有代謝,往來成古今。我承祖、父餘蔭,一步步到得今時今日,而我也遲早會老邁衰頹,立下繼承者,不管怎樣,大家在將來也會有新的主心骨,和記這面大旗就會有人繼續打著,大夥兒都能放下心來。”

    張瀚從常寧懷中抱過張楨,笑道:“小兒張楨,為我與妻常氏嫡長子,今日立為我和記少東主,將來繼承我的事業!”

    “拜見少君。”

    李慎明當先一揖,孫敬亭等人緊接著跟上,所有人抱拳拜揖,比起剛剛拜揖張瀚時的禮節絲毫不差。

    張楨還小,此時精神亦佳,看到幾百上千人齊涮涮彎腰行禮,不覺得莊重,只覺好笑,小孩子在半空扭來扭去,臉上露出天真的笑容來。

    常寧將兒子接了過去,輕聲道:“這都是你爹爹倚重的左右臂膀,你將來要好好和這些叔伯父學習才是。”

    張瀚看了一眼,轉頭面向眾人,沉聲道:“大夥都知道要和林丹汗打仗了,各司,各指揮俱要奉公職守,務必將自己手頭的差事做好,不要出一點差錯。立下少東主是件大事,但真正的大事還是咱們手裡頭做的這些,各人不要疏忽懈怠,有公事的趕緊去忙,沒公事的留下來吃湯餅……散了!”

    眾人皆笑,張瀚說話向來主是這樣簡單明了,很少長篇大論,也很少說一些敷衍和拉攏人心的話。

    張瀚向來認為,拉攏人心是在平時,一點一滴,從實事做起。沒有好處光說好話就能拉住人?或許有傻子能這樣拉攏住,但真正的聰明人就是要好處,別的都是虛的。

    一時間眾人紛紛散去,有一多半人直接走了,他們都是手頭有事情的,跑過來參加立儲之會是必要的,但也確實拋不開手頭正在忙的事情,湯餅他們就不吃了,直接走人。

    張瀚隨後換了個地方,就在正堂右側,一排十來間的低簷矮房,改建了當成侍從官的公事房,也有各司的值房,來匯報事情和輪值時用。

    各司官以上的人隨著張瀚進了值房,還有團指揮以上的將領。

    另外幾個老掌櫃也跟著一起進來,他們是和記的老人了,張瀚特意請他們一起入房中來。

    “我還沒有當皇帝。”張瀚劈頭就對眾人道:“不過你們心裡肯定是把我當帝王來看了。就算現在不是,將來也希望我是。”

    眾人皆笑起來。

    李慎明打趣道:“這話我們私下說過不少次,當面由文瀾自己親口說出來還是頭一回。既然你說了,那我也坦率承認,確實我們是這樣想的,也是希望你帶著我們這樣做。”

    孫敬亭嚴肅的道:“大明積弊已深,國窮民貧,內外交困。西南夷,東虜,北虜,皆難平定。地方上災害不絕,飢民不斷。百姓困苦久矣。我前番去台灣,返程時從江口入江南,江南地方要比北方富裕百倍,然而江南的財富並沒有供給國用,與北方百姓士紳納銀納糧是一樣的。蘇州人一向叫苦說他們的糧賦負擔重,可不想想他們用的都是官田,官田稅重,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我山西耕地才二百八十萬畝,負擔的糧賦和河南差不多,這才是真的負擔重。也怪不得我山西先民要出來做買賣生意,要是光種地的話,真是連吃食也不夠。近幾年災害不斷,山西,河南,陝西,甘肅,這幾處地方受災最重。但商稅,雜捐,地賦,年年增加,搜刮越重。皇帝對受災最重的地方有賑濟,但杯水車薪,只能叫百姓不起來造反而已。但據我的觀察,百姓流民大規模的造反也就是這幾年間的事情了,三五年之內,必定會流民遍地,處處反亂。到時候,我覺得和記的機會就來了。”

    孫敬亭難得長篇大論,並且語氣相當的激憤,這與他一慣的為人不相符。

    但越這樣,打動的人就越是多,在場的人都是紛紛點頭,有幾人開始談起在陝西一帶的見聞,近來軍中和屯堡中陝西的流民成份越來越高,眾人憂心忡忡,一旦生變,陝西先亂,山西怕也不能獨善其身。

    “咱們大同一帶還好。”王長福在李莊鎮守最久,他對眾人道:“李莊核心區有相當強的守備軍隊,另外大同鎮兵也能和咱們配合。有強兵鎮守,流民就算生亂也不會跑到這邊來。最要緊的,還是大人在陝西那邊名聲極好,流民就算成流賊,也不會跑來打大人地盤的主意。”

    “光是好名聲是沒有用的。”李慎明一針見血的道:“還得有能打的名聲,這樣人家才會真正考慮到你的好名聲。”

    “這也是。”王長福點頭道:“大人說過麼,手中始終要掌握刀劍,哪怕是去行善。”

    李慎明敲敲桌子,說道:“咱們別瞎議論了,聽大人說。”

    張瀚笑笑,繼續說道:“將來的事我現在也不好說,只能說我會等待機會,有機會,就一定會做,沒有機會,我也不會盲目帶著大家硬上。打北虜,東虜,怎麼打也不為過。打大明,殺自己人,弄到兵禍連結,我不會因為自己一個人的野心就硬來。我們的兵力是強,但強不過天下人心。這件事,討論就到此為止,還是要等。”

    眾人都擠眉弄眼,用眼神交換著意思和想法。

    張瀚此前從未說過要怎麼樣,這一次也算是有了明確的承諾。雖然還是要等,總是比大家瞎猜亂想要強的多。

    楊泗遜一拳砸在桌子上,說道:“還是先把敵人都打服了再說。先打林丹汗,建虜不服了過來,咱們一起收拾了。等咱們再收復了遼東,把地盤佔下來,看大明到時候怎樣,豈不比現在瞎想要強的多。”

    “嗯。”李從業淡然道:“遼東,廣寧,整個草原的地盤連成一片,就是當年遼國的格局了。已經成就一個大國,大明如果主動來挑釁,那我們回擊也就說的過去了。”

    張瀚擺擺手,禁止各人繼續發揮,自己接著道:“我知道諸位以將來的帝王視我,但我也希望將來我會是一個不一樣的帝王。第一不學漢太祖,第二不學本朝的太祖高皇帝。”

    眾人皆笑起來,李慎明也笑道:“希望將來你是漢光武帝,那樣我們就有福了。”

    “那是定然。”張瀚用肯定的語氣答了一聲,接著道:“光武帝為什麼善待群臣,是因為東漢是劉秀帶頭,領著世家大族打下來的,大家都有出力,為什麼皇帝能一家獨大,並且要剷除群臣?劉邦不同,他是無賴出身,帶著的人有不少原本的身份地位比他還高。又封藩功臣,不除去那些老弟兄,他覺也睡不安穩。本朝太祖是因為群臣強悍,太子文弱,後來又換了更文弱的太孫,不除去群臣,太祖皇帝怕失了天下。究其原因,還是因為以天下奉一人,江山,這兩個字太沉重了。只能一家獨享,所有的權力都在皇帝一人之手,普天之下,不論是人或物,包括山澤水泊,都為皇帝一人之私產。這樣的權力和地位,當然要萬般的謹慎小心,乃至失了人性,不僅防臣下,還要防兄弟子侄,天家骨肉是最沒有親情的一群人了。這樣的人生,開創者固然洋洋得意,覺得把天下當私產傳給了子孫,可是轉念一想,子孫要麼互相廝殺,要麼一人為皇帝,其餘如豬一般圈養起來,真的就很快意嗎?”

    各人這下才醒悟過來,張瀚起的這個話題不是要解釋何時動兵,或是何時建號,還是圍繞著今日立儲之事來說。

    而到此時大家才明白,這一件事真的是一篇大文章,看來張瀚也是藏在心裡很久,要藉著眼下的這事說出來。

    “先要弱君權。”張瀚接著道:“君權過強,沒有約束,仁君固然會自我約束,遇著不守規矩的,群臣束手。就像宋的仁宗,大明孝宗,都能約束好自己。而宋徽宗,本朝世宗,神宗,都是不守規矩的人。神宗當年,六部缺一半堂官,朝中各項政務多有耽擱,地方上則文恬武嬉,遼鎮從強至弱,神宗難辭其咎。開創之主,多半可以自立規矩,就像大明太祖能廢相權,而我就能將宰相重新立起來,再重相權,除了相權之外,也要講各種規矩,相權制約君權,還要有臣權制約相權,君主掌兵權,防止權臣篡權。如果君權不強,則無需過度防著宗室,宗室之人也一樣可以出來做事,比如宋之宗室。另外皇室的私產和公產也要分清,不是說當了皇帝就把天下視為私產,天下,仍然是天下人的天下。皇家的私產,可以用來厚待宗室,皇帝不能窮奢極欲,而窮困宗室不能賄賂禮部,從生到死,不僅不得溫飽,連名字也不得取。甚至不得婚嫁,這種情形,絕不能出現在我的手中了。”

    室中一時無語,有人聽不懂,也不太明白。聽懂了的也不好直接就答話,一時竟是無人應答。

    “張彬,亦吾子,且是長子。”張瀚笑道:“將來我會給他一筆產業,還有老三,也有一筆產業,但不是直接拿走,而是從皇室公產中分利給他們。對皇室,宗親,要加強約束,給他錢就不准再巧取豪奪,象大明宗室這樣,弄到地方百姓人人痛恨,有意思嗎?還要讀書,做事,做一個正常人。我是能做大事的人,但也要顧及到兒孫,你們明白了嗎?”

    “我是明白了。”李慎明感嘆道:“文瀾真慈父也。”

    張瀚哈哈大笑起來,半響乃道:“確實有私愛,但我不希望以私害公,如果真的順利的話,我希望我的後人能成為國家的榜樣,各人也能生活的富貴如意,這樣不是很好嗎?”

    孫敬亭沒有說話,只是面色激動,長揖而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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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五十六章 陞遷

    “臣,拜謝天恩。”

    袁崇煥極力保持鎮定,從地上爬了起來。

    周文郁走到頒旨的禮部官員和旗校們身邊,開始派發紅包銀子。

    禮部官領了五十兩,旗校們每人二十兩,他們都很開心,開始沒口子的道謝。

    禮部官兒還能保持鎮定,說道:“袁軍門上任前未能面聖,其實一般授給遼東巡撫這樣重要的職位,皇上和內閣都會先召見,皇上不一定見,內閣和兵部是要見的,還有司禮監的太監可能也會召見。不過袁軍門立大功在前,又在遼東多年,熟諳地方情形,執掌軍務多年,不會出什麼變故亂事,所以朝廷直接授給官職,下官臨行之際,兵部侍郎李春燁召見,祝福在下一定要將話帶到,請袁軍門不必著急收復失土,而是要鎮之以靜,徐圖恢復為佳。”

    袁崇煥微笑著聽這官員說話,聽完之後一點頭,說道:“替我多謝李少司馬,就說本官知道了。”

    禮部官兒拱了拱手,自有傅於亮和程本直等幕僚帶下去招呼。

    其餘幕僚俱是滿臉喜色,周文郁先跪下行禮,喜氣洋洋的道:“恭喜老大人,一會卑職就去更換旗牌。”

    袁崇煥此前是山東參政兼寧前道,就任遼東巡撫之後門前就換“三軍司命”的旗牌,將舊旗牌一律更換。

    除了新旗牌之外,還有官服,關防,俱有更新,也是旗牌官和幕僚們來負責。

    袁崇煥本人勉力保持鎮定,袖袍微動,說道:“各位請起,此事乃水到渠成之事,不需如此恭賀。”

    眾人雖是依言起身,不免還是繼續道賀。

    雖然從兵部主事到遼東巡撫,袁崇煥只用了四年時間,堪稱奇蹟。其本人也只是三甲進士,又是閩人,朝中並無靠的住的黨派,但先是匹馬出關,造成諾大名頭,然後費盡苦心,不僅攀上了孫承宗,還有相當多的東林大佬袁崇煥也是依附上去。

    可以說當初朝廷給袁崇煥練兵的銀子,除了少數留用和養著幕僚之外,多半的銀子還是都送了出去。

    不然很難解釋,幾年時間,一個小小的三甲進士兵部主事,居然能扶搖直上,歷受大佬們的賞識,還特地為了他重設遼東巡撫,對一般人來說,簡直是不可能完成的神蹟般的陞官路線。

    就算現在的薊遼總督王之臣,對袁崇煥也相當客氣。

    而高第,楊麟等人已經或是被免官,或是被逮拿,距離寧遠戰事結束不到一個月,朝廷在人事上頗多更張變迭,最大的受益人當然是袁崇煥,畢竟在一片灰暗的遼西戰事之中,寧遠的堅守是唯一的亮色。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覺華失陷,高第攻訐袁崇煥拒不撤退,並且將寧遠的一部份軍資轉運到覺華,這個說法也為好些御史所接受,在朝中攻擊袁崇煥的人也有幾個,但並沒有形成較大的聲浪。

    袁崇煥是唯一有實戰經驗並一直在遼西的高級文官,在女真威脅加大的情況下,沒有人再願意冒險去攻袁,一旦袁去職之後遼事再壞,沒有人能承擔得起這個責任。

    袁崇煥此次加兵部右侍郎,李春燁應該也是以平級的姿態來提醒袁不要急進,而不是從正式的官方渠道。

    內閣之中諸閣老也有私信過來,幾個閣老的存在感相當的弱,他們對遼事幾乎沒有像樣的看法,只知道從人事著手,並且漸漸恢復山海關到寧遠的軍事實力。

    真正的幕後主腦當然是魏忠賢,目前來說,魏忠賢對袁崇煥的任用只是從其寧遠大捷的實績出發,對袁談不上真正的賞識,袁崇煥也並不是閹黨的核心人物,畢竟其有濃重的東林背景。

    短短時間,袁崇煥已經冷靜下來,這一次任巡撫從資歷上來說他還是很弱,想要遼東經略或薊遼總督一職還差的遠,換個角度來說,袁崇煥還要養望。

    外人盡去,送行的傅於亮和程本直等人也全部回來,眾人都是喜氣洋洋的樣子。

    “諸公的保舉,我都已經呈上去了。”

    袁崇煥對幕僚們還是很大方的,所以他的幕僚也是相當的忠心,哪怕後來崇禎二年之後袁被凌遲處死之後,袁的幕僚還是為他奔走,辯冤,明清易代,袁被抬的很高,他的幕僚們居功不小。

    “多謝東翁。”

    “多謝大人。”

    袁崇煥聲音低沉,說道:“我既然巡撫遼東,總要有所建樹,諸公何以教我?”

    “先練兵吧。”傅於亮道:“此番大戰還是有些收穫的,不少將帥的內丁和親兵都有了實戰經驗,營兵也是在城頭苦戰過,上過戰場,膽氣就壯了,再加訓練,就能和虜騎野地浪戰了。”

    傅於亮一直是幫著袁崇煥編練兵馬的,雖然沒有什麼成效,不過還是第一時間強調了自己的本行。

    袁崇煥等人都是點頭,這一次寧遠之戰確實有相當不錯的收穫,最大的收穫當然是袁崇煥陞官,其次就是寧遠城中的兩萬多關寧兵得到了實戰的鍛鍊。

    從逃跑到堅拒,再看到虜騎敗退,這個心理上的優勢相當強大。

    關寧兵的裝備具甲都相當出色,可以說是大明用舉國之力打造出來的精銳,所差的就是膽色,包括將領在內都是膽氣和信心不足。

    只要有膽氣,再通過小規模的戰鬥不停的磨練,關寧兵會成長起來的。

    袁崇煥對此也深具信心。

    程本直道:“要召見各處官員,申明大人威儀。”

    周文郁則道:“要召見諸將,將軍隊牢牢把控。”

    袁崇煥感覺這兩人說的都對,特別是周文郁的話更加要緊。

    在關寧地方,別的都是虛的,只有軍隊才是真正實打實的勢力。要想立足腳根,只有把將門牢牢把握在手中才是第一要緊之事。

    “再下來就是復城。”程本直又道:“先從錦州和前屯開始,再修復大小凌河。”

    “就是怕我們在修城時,建虜會再度攻來。”

    “確實,如果在我們修城時來攻,我們就很被動了。”

    “做事要先考慮周全,不可妄動啊。”

    “或者我們先入錦州和前屯,這兩城破壞都不嚴重,可以迅速修繕好,再復大小凌河城,然後是松山杏山諸城。這一次不僅要修需,還要放置火炮於其上,可保萬全。”

    “先要向朝廷奏報,得到皇上同意。”

    “言詞當然要肯切。已經守住寧遠,不必死守山海關,已經開墾出來的土地不能放棄,人丁也要安插,這幾百里地方,修好城堡可保萬全,怎能輕言放棄?幾百上千萬兩的銀子已經丟下來,放棄了就什麼也沒有了。”

    “皇上會同意的。”

    “師出要有名,就算這樣,也要萬分提防。”

    “我聽說老奴回遼東之後,馬不停蹄的又往寬甸一帶去了,聽說老奴身體不太好,是在寧遠氣著了,然後又勞累奔波,叫毛文龍也氣的不輕。近古稀的老人,生病就很正常了。”

    袁崇煥的幕僚都久在遼東,並且是他辛苦蒐羅到身邊的高人,見地言談都相當的有水準,並並能直指問題的核心。

    “幾件事可以一起做。”袁崇煥看著眾人,說道:“拜折給皇上,復城,復地,收攏流民,再度開墾,練兵實械,備戰守邊,這些事算是我上任之後的動作,可以在奏摺裡一一陳明,給皇上決斷。”

    “另一宗,召各處守備將領來見我。”

    “還有,巡視沿邊各城,隨時準備出發。”

    程本直笑道:“拜折的事我來做。”

    袁崇煥拱了拱手,說道:“正要仰賴大才。”

    “東翁客氣。”

    “想來有趣。”傅於亮笑道:“京師的人怕是嚇破了膽,也可能是王在晉和高第又有所活動,李春燁這個少司馬也提醒東翁不要急著復地收城,可見他們真的是破膽了。”

    “要駁,要痛駁回去。”程本直道:“只留一道關門,一旦關門被破怎麼辦?最好的就是不僅要收復大小凌河各堡,還要重修西平堡和廣寧,這才穩妥。”

    “廣寧那邊,有何動靜?”提起這事,袁崇煥倒是相當的關切,畢竟在寧遠大戰之前,有不少明軍逃向了十三山方向,後來寧遠戰畢,東虜大舉退後,這些將領和逃去的明軍都被山上的人給禮送了回來。

    幾千鎧甲兵器俱全的明軍,居然山上的人不收,當然也是以禮相待,就這麼禮送出境了。

    袁崇煥對此並不感覺欣喜,兵馬當然越多越好,但靠不住的則是越少越好。

    十三山完全不受掌控,而且又能控制廣寧和義州衛,包括團山口一帶都在十三山的控制之下。這對袁崇煥定好的大局相當的不利。

    “暫且沒有聽到動靜。”程本直道:“畢竟各將現在都沒有往錦州一帶去,消息早斷絕了。”

    “哦,最好派哨騎過去看看。”袁崇煥有些不安的道:“對十三山,我向來不怎麼放心,甚至心存疑慮。”

    “好,”程本直爽快答應,說道:“一會在下去找祖副將,這事請他派出人馬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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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五十七章 獻策

    祖大壽在戰後得了一個蔭加一子千戶的賞賜,和袁崇煥一樣,袁崇煥也是蔭一子為千戶,不過是錦衣衛千戶,當然這種蔭職是只拿銀子不做事的那種,可以有官照,俸祿,但不必入職辦事,是朝廷對功臣子弟的一種賞賜,給予官身和官員待遇而已。

    “他怎說,晚上回來報我。”袁崇煥沒有多說,隨著他身份地位的變化,底下將領們可能也會有變化,這其中的關節需要好好拿捏一下。

    待眾人退出之後,周文郁特意慢了一些,待各人離開後,他才轉身對袁崇煥道:“老大人,諸將的態度也很要緊,大集諸將,足以試探的出來。”

    “嗯,我亦云然。”袁崇煥沉默一會,又道:“然而光是召見,怕看不出來太多?”

    “對的。”周文郁道:“最好巧做安排,諸將不和,大人才好在其中做些文章。”

    “善。”袁崇煥道:“寧遠勝後,滿桂越發驕狂,雖然對我還算恭謹,但對別人越來越驕橫了。祖大壽想必會有不滿。但,不能用祖家,滿桂與祖大壽相與的還不錯……”

    “可以試試趙率教。”周文鬱悶聲道:“趙帥當上了總兵,滿帥有相當的不滿。”

    袁崇煥滿意的一點頭,有一個得力的部下就是好,很多事情都能替自己想的相當周全,不僅能提建議,還能幫著具體操作。

    “這事你來做。”袁崇煥道:“要做的漂亮些。”

    “是……”周文郁答了一聲,緊接著又道:“老大人,收城復地之事,卑職還有一些思量。”

    “文郁你說。”袁崇煥口氣溫和,相當親切的道:“你在我這裡已經不短時間,你我之間無話不可談。”

    “是,那卑職就大膽了。”周文郁此前是旗牌官,這一次估計能保到守備,他當官的心也相當熱切。

    袁崇煥再立功,能再上一步就是經略,總督,他最少也能當上參將,甚至副將。

    “一者,對內不能被掣肘。”周文郁侃侃而談道:“所以老大人要解決後顧之憂。”

    “我也知道。”袁崇煥一嘆,說道:“畢竟此前我和東林牽扯太深,想完全擺脫也近乎不太可能了。”

    改投閹黨對袁崇煥來說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閹黨其實只是統稱,主要成員還是三黨的文官,怎奈袁崇煥起家是靠的東林,當然東林之內也有派別,以後袁死主要也是死在東林另一派的高層手中,但現在執掌朝政的是三黨,給袁崇煥遼東巡撫是因為他有抹不掉的戰功,只能給他,而且遼西需要靠的住的邊臣鎮守。但想在朝中攀附上靠的住的大人物,袁崇煥的資歷和經歷都不容易措手。

    “老大人不必擔心別人。”周文郁道:“要緊的還是廠公,只要結好了魏公公,大人又是有戰功的,身後的小人也就不必太擔心了。”

    “此話誠是有理。”袁崇煥道:“然而又怎麼著手呢?”

    “卑職願去一次京師。”周文郁道:“兩個方面,第一是要送厚禮,最少一兩萬銀子。廠公愛錢,這是人近皆知的事情。第二,就是要表明態度,只要老大人表示願在遼西建廠公的生祠,那麼這事就算落實了,咱們就算不能靠著閹黨,可也不會再有人跳出來為難咱們,這對大人日後的展佈,大有幫助。”

    “此事我要考慮一下。”袁崇煥委婉的道:“各地都在建生祠,此事我知道,所費不少是小事。然而一旦建起來,將來事有反覆,恐怕會是不小麻煩。”

    在對魏忠賢的態度上,袁崇煥還是相當務實的,最少是採取不得罪的態度。但袁崇煥也不願更進一步的巴結,並不是面子問題,而關係到派系。袁的權力根基有相當部份與東林重合,一旦倒向閹黨,其動靜太大,會導致一系列的後果。

    另外就是袁有一種認識,閹黨的勢大都是一時的,隨著太監興而興,也會隨著太監的落而落。國朝權閹厲害的很多,從王振到劉謹都是興起很快,但衰落也很快。冒起越快的太監一般倒霉也越快,相反,一步一個腳印慢慢到司禮太監位置上的,反而能存在很久,甚至能侍奉幾朝帝王。

    象魏忠賢這樣兩三年內到頂峰的絕對是那種冒起太快的,經歷差,沒有在內書房混過,宮中的人脈多半是仰他的權勢而來,也容易因他的權勢消退而去,甚至為敵。而魏忠賢不知自省,太過囂張跋扈,在外朝的勢力比當年的汪直劉謹之流要強過百倍,已經有不少人以九千歲相稱,魏忠賢也坦然受之,這樣跋扈的太監,斷然是長久不了的。

    袁崇煥擔心的就是將來事有反覆,今日與閹黨走的越近,則將來被清算的就越狠。

    “老大人無需擔心,無妨的。”周文郁笑道:“閹黨現在勢大,各地督撫都在修生祠,現在大人修也不惹眼,並不是起頭的,將來廠公倒了,算帳也算不到大人頭上。最多說是被迫不過,大人是疆臣,以實績見賞的,也不是巴結奉迎得來的官職,怕什麼?至於修了生祠,好處就是不會被廠公另眼相看,現在就有實打實的好處,何樂而不為?”

    “也罷。”袁崇煥是有一個有決斷的,既然被周文郁說服,也就不再猶豫,當下道:“京師此行,一切就由文郁你去辦,一定要妥當。我這裡,就叫人準備建生祠所需的物品,也準備人力。不過,要開建最少還得三個月以上的時間。”

    “這一點卑職也會和廠公說明。”周文郁笑道:“大人剛升巡撫軍門,不宜動作太大,而且要收城復土,暫且真的顧不上。”

    袁崇煥微微一笑,周文郁確實是聰明人,相當的得力。

    其實最要緊的原因是袁崇煥不願叫人感覺他的陞官是因為攀附的閹黨,如果過幾個月再修生祠,各地修祠已經蔚然成風,他跟風而作也就不那麼顯眼。將來就算清算閹黨,他袁某人最多算是外圍中的外圍,根本就不算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卑職還有一事,冒死上陳。”

    周文郁跪了下去,袁崇煥一楞,將周文郁攙扶起來,說道:“你雖是我的部下,我向來拿你當心腹來看,和諸位幕僚老先生一樣看待的。你有什麼話,但管說來,就算是大逆不道狂悖混鬧的話,我也都會包容的。”

    “多謝老大人。”

    周文郁要說的話確實相當大膽,他仔細思慮,想來想去,袁崇煥要想更進一步,短期內從資歷來說根本就不可能。

    除非是養望或有特殊的事件發生。

    養望很難,要做實績,立戰功,不停的涮新人們的認知,同時要時間推移。最好是再受一兩次迫害免官去職,這樣十年八年之後,人們想起邊事無人,第一時間腦海裡就想到袁崇煥,如此,養望就算成了。

    不過現在的這局面,誰知道將來政局會如何變幻?

    最好的辦法還是把持住遼西兵權,威權日重,牢牢掌握將門和兵權,使朝廷不敢輕易換人,這才是最好的辦法。

    除了掌握將領之外,最好的辦法當然是能叫朝廷感覺到袁崇煥能掌握住大局,使天啟六年正月的悲劇不再重演。

    此事除了需要重新築城和練兵,戰場上需得擋住女真人,不可再使其長驅直入。

    正月間的慘敗,除了遼西各將真的打不過之外,進退舉措失宜,甚至將門故意放女真人進來的心思也是有的,但事後檢討,就算遼西將門沒有異樣心思,認真抵抗,最終的結果也還是差不多。

    最多是提前撤走覺華上的人員和物資,損失就不會有這麼大,除此之外,不會有任何更好的結果了。

    經過一系列的大戰之後,遼西的營兵和將領內丁可以上一個層次,底下就是多加苦練,並且給他們實戰的機會,實力上來才是真的,別的都是假的。

    但栽培將領內丁也好,訓練營兵也罷,哪怕朝廷還是一年三百多萬的糧餉撥給遼西,想在短期內在戰場上和女真人爭雄、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或許慢慢來,一直有練兵的機會,糧餉也充足,真的磨練出十萬八萬的強兵,那時候可以收復廣寧,穩守三叉河,使女真人不得寸進,乃至十年二十年之後,觀其自敗,朝廷以二十萬兵再討凶頑,可建全功。

    可袁崇煥能在遼西呆十年二十年嗎?

    五年也是難保。

    朝廷政局不穩,缺乏真正的強勢人物,魏忠賢再強只是一時,這是所有有識之士的共識,內閣沒有強勢的首輔,或者說沒有真正強勢的黨派,這才是最要命的事。

    自隆萬之際,內閣的穩定才是最要緊的事,高拱執掌整個隆慶七年時間的政權,接下來是張居正的十年,這才是大明最穩定和發展最好的十七年的時間,國家強大,百姓富庶,後來到萬曆二十年之前,政治也還算清明,先後是張四維和申時行王錫爵等清正大臣秉持國政,國勢仍然很強。

    當時朝中也有黨派,東林黨已現雛形,不過主要還是以籍貫來分,比如江南一脈,或是浙江一脈,或是楚黨,或是川黨,或是晉黨,朝政就在這幾個黨派之中輪轉,比如張四維是晉黨領袖,其後的申時行是江南一脈。

    朝中當然也有政爭,黨爭,但黨爭還是些微的利益之爭,並沒有以黨爭害國政。

    真正出現變化是在萬曆中期,也就是國儲之爭開始之後。

    在萬曆的怠政和立儲之爭之下,黨派不僅出現,而且越來越牢固,無黨之士,漸難寸進,而京察之時,各黨都會對別黨痛下殺手。

    此後黨派之爭越演越烈,最終出來方從哲秉政,調和諸黨,但只是流於表面,後來方從哲自己都不得不黯然掛冠而去,諸黨之爭,在天啟早年以東林大勝告終,然後三黨迅速投靠魏閹反撲。

    國事讓位給黨爭,內閣和朝堂之上幾無寧日,對國事的損害當然極大。

    比如熊廷弼,時人以為可惜,但主要還反映在熊是楚黨中人,而王化貞是東林黨人,兩黨相爭,王化貞這個巡撫反而凌駕於熊這個經略之上,這是黨派力量不同,地方的文武官員也就有所取捨,經略和巡撫的職權重疊,王化貞侵權侵的理直氣壯。

    最後廣寧事敗,東林死保王化貞,熊廷弼反被殺掉,傳首九邊。

    很多事,看起來是偶然,其實也是歷史的必然。
regn13 發表於 2018-4-10 22:07
第一千三百五十八章 議和

    孫承宗在遼西的威權來自東林,熊的遭遇來自楚黨的沒落,後人以為是熊廷弼為人的問題,其實並不然,就算換一個性格更好的遼東經略,被攻擊彈劾也是必然之事,這便是黨爭害國。

    熊廷弼的遭遇並不遠,由不得袁崇煥不加以警惕和小心。

    最好的應對,當然還是立不世之功,何謂不世之功,當然是能以一已之力,平定遼事。

    平定遼事,說來簡單,誰敢說能做到?

    前後數經略折戟沉沙,死掉了十幾個總兵,近三百武官,將士折損二十萬。

    平遼之功,誰不想要,又有誰敢言自己有這般本事?

    聽了周文郁的分析,袁崇煥也覺口中苦澀,搖頭苦笑道:“我只能但求盡力去做,但想做出何種成就,亦不敢言。”

    “所以只有另闢蹊徑。”周文郁咬著牙道:“老大人可曾想過,議和之事?”

    “議和?”袁崇煥一征,搖頭道:“胡鬧,渾說。”

    袁崇煥從座椅中站起,笑著對周文郁道:“你到底還是讀書少了,我大明向來是不和親,不議和,不割地,又以天子守國門,當初英宗皇帝被太師也先所俘,結果群臣擁立景皇帝,仍然抵抗,也先只能無奈退走。當年之事以後,提倡議和或是遷都南逃的名聲都是臭不可聞,此後誰還敢再提這事?秦檜等人的銅像,現在可還是在西湖邊上岳王廟前跪著呢。我袁某不指望流芳百世,可也不能做這般蠢事啊。”

    袁崇煥說到最後,已經有些疾顏厲色了。

    周文郁現在出的這個主意,確實是步臭棋,簡直臭不可聞。

    “當年是當年。”周文郁索性跪下,頓首道:“國家初立,政治拙朴,朝野一心,雖然京營兵和公侯伯不少隨英宗皇帝出征,失陷於敵,但京中還有數萬營兵,關鍵之處在於政治清明,兵備完善,財賦足夠使用,數月時間,於少保就調集了二十萬邊軍和班操軍,足以卻敵。否則也先怎會那麼輕易的退走,又將英宗皇帝給放了回來。現在我大明朝政不修,士風墮壞,特別是邊軍戰力遠不及前,且將領各懷私心,已經有難制之勢。而最要緊的是國力遠不如當年,財賦漸漸難以支撐國用,屢加遼餉賦稅,民間負擔已經太深,又有天災頻降,老大人,卑職恐怕禍不止及外,尚會由內而發哩。”

    袁崇煥面沉如水,已經知道眼前這個旗牌官所說的都是事實。

    現在的情形當然是不能和國初時相比了,不管是朝堂的政爭,財政的吃力,軍隊的腐化墮落,都完全不能和英宗年間相比。

    現在除了九邊外也有班操軍,但所有人都知道只能用來修修昌平的陵寢或是京師的城牆,當工匠用可以,用來打仗還是算了。

    而且人數也太少了,大明國初到成化之前,國家還是能調度百萬以上的衛所軍,到了現在,恐怕十幾二十萬都很為難,而且毫無戰力了。

    九邊倒是職業募兵,但困於糧餉不足,各鎮在萬曆年間重新檢點過軍人和戰馬,都比嘉靖年間大為縮水,戰力嚴重不足,幾千里邊關,幾乎處處都是漏洞。

    遼東這裡則是一個大坑,已經使大明快耗盡了國力,還完全看不到有解決的希望和曙光。

    “老大人。”周文郁見袁崇煥意動,當下又急急道:“況且東虜也和也先不同,也先是北虜衛拉特部,並非那成吉思汗之後裔,所以只能稱太師,不能為汗,也未曾統一各部,其內部還是一團散沙。又從草原南下,並無城池人民,所以根基薄弱,所以強則一時,衰則再難復起。而東虜不同,其從老憨立國之前就是傳承百年的部落,有土地人民,且早就開始耕作,征戰三十年完全一統女真,撫順關外千里之土早就為其所有。現又有遼東和遼南遼中各地,漢民百萬供其驅使,加上八旗數萬,足有十萬難以抵敵的強軍。這樣的敵人,非也先可比,其野心也遠大過也先。朝中有識之士,當皆知老奴所想,是殺進關內,盡奪黃河之北土地,其野心勃勃,我大明又無有能與其可戰之師,是以朝中早就驚懼,王在晉當初為本兵,尚有盡撤關外之土的想法,其中贊同其所想的人頗多,我看皇上也未必不是這般想的,只是孫閣部堅持要守,又逐漸復土成功,使棄土之說漸無人提。然則,以實際而論,大明的關外之土地人民,其實是守不住了。而兵禍連結,財用困難,已經漸到難以支持的地步。如果老大人敢為天下先,首先將議和之事做出來,就算清議上有些攻訐,然而朝中大佬,包括皇上在內,恐怕內心還是以支持為多。一時清譽損耗和所得實利相比,究竟還是利大於弊的!”

    袁崇煥面露沉思之色,眼前這事和替魏忠賢立生祠和交好閹黨是不同的,交好閹黨和立生祠帶來的弊端相當有限,和袁崇煥的身份地位還有在遼西的作用相比不值一提。然而如果以邊臣身邊操持議和之事,朝中並無此意的情況下可謂是擅作非為之極,一旦暴露出來或是被朝中所知,御史給事中交相攻訐是肯定的事,朝中大佬和皇帝本人,到底是何心思現在也不能如周文郁所說的這樣輕易的下判斷,究竟如何,恐怕要多方試探之後才能知道。

    而一旦所想的不如預料的這樣,恐怕對袁崇煥的前途大有關礙了。

    “此事我真的難以決斷。”袁崇煥苦笑道:“容我細細想過再說。”

    “還有件事。”周文郁倒也不失望,議和之說確實是他的殺手鐧,也是確定自己在袁崇煥身邊地位的一件大事,但也不光只是此事。

    “廣寧的情況固然要等哨探,不過可以先派人前往草原,喀爾喀部星散,尚有巴林等諸多小部,更有察哈爾部還算兵強馬壯。就算老大人不操持議和之事,也可以再與林丹汗聯絡,當初王化貞答應的條件,老大人也可應允,此事朝中應不會有什麼人反對。”

    當初王化貞答應給林丹汗的好處頗豐,一年好幾萬的銀兩,對蒙古部落來說不無小補,約定每年在廣寧團山交割,一旦女真來襲,則林丹汗率部民來助戰。

    結果廣寧一戰,一直到打完也沒有見到林丹汗的蹤跡,當時引為笑談,後來才知道林丹汗打的圍魏救趙的主意,率部圍攻科爾沁部,結果努兒哈赤派了莽古爾泰領五千人從鎮北堡急驅科爾沁救援,當時明軍已敗,林丹汗無心應戰,率部離去,女真兵馬不多,也沒有繼續追趕下去。

    此事過後,明廷中還是有人覺得林丹汗可用。

    不管怎樣,察哈爾部與女真人已經多次交戰,雙方的矛盾也是不可調和,不可能再聯手與大明為敵。

    只要把林丹汗利用好,確實是一個有效的助力。

    “此事可也。”袁崇煥道:“幾位贊畫先生也早就有此議,此事需派得力人去,我已經託了程本直先生了。”

    程本直往察哈爾部去,正好也是袁崇煥拿來試探祖大壽是否聽話的由頭之一,一舉兩便,這事早就謀劃好了。

    “是,”周文郁並未感覺失望,他今日已經出了不小的風頭。當下畢恭畢敬的躬身抱拳,應道:“老大人運籌帷幄,無有不知,卑職孟浪了。”

    “你凡事肯用心是好的。”袁崇煥走上前去,黑矮個子在紅袍襯托下反而有些高大,他撫了撫周文郁的背,說道:“但事緩則圓,議和之事,不可太過操切。”

    ……

    程本直數日之後奉命,準備起行前往察哈爾部,與林丹汗當面談判。

    除了帶了相關的證明和一些錢財之外,程本直尚有一支二百餘人的騎兵隊伍跟隨,這並不是一般的騎兵,而是以祖家的內丁為主,祖大壽不僅答應了派兵協助,還派出的是正經的內丁,並且由內丁游擊養子祖可法親自率領,已經足見誠意。

    數日之間,寧遠城中已經過來了很多大將,總兵左輔,總兵朱梅,均是寧遠一役之後保舉,原本就在城中,後被新任經略王之臣召到山海關,袁崇煥一聲令下,兩將已經奉命從山海關一帶趕赴前來。

    程本直和傅於亮等幕僚分別去迎接各將,寧遠兩座城門和城中各處均是熱鬧不堪,打固守寧遠之後,這座小小的衛所軍城又是變得熱鬧不堪。

    城中居民也較往日為多,覺華破後,近來的軍需物資均在寧遠一帶放置,還有逃難百姓陸續返回,因為收城復地還需慢慢著手,有不少流民百姓聚居在寧遠附近。

    這些百姓也不是不想逃往關內等更安全的地方,奈何他們都是最普通的小民百姓,也知道跑到永平府一帶過活艱難,要仰人鼻息,每天帶著家人排隊領粥的日子並不好過。就算想賣兩膀子力氣,當地也一樣有窮苦百姓,也是要做小本買賣或是做些力夫活計養活家小,外來的人來的少些還能容納,來的多了,爭活計搶地盤鬥毆打架的事不知凡已,本地的官府和士紳肯定也是向著本地人,遼民都是過的淒慘無比,也就是勉強能活下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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