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明1617 作者:淡墨青衫(連載中)

 
uuuuuuuuuu 2015-8-18 16:37:5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63 353713
410555 發表於 2019-8-15 11:34
第一千六百四十九章 鐵漢

    “當家的,你也吃。”大丫這時遞給李明禮半塊餅子,這當然是她省下來的,剩下的要留給兒子吃,這個婦人每天只吃幾口飯,有時候走半天也沒有水源,就把幹凈的雪吃幾口,有限的清水也是留給兒子。

    如果說李明禮是瘦了,大丫就是已經瘦的快脫形了。

    “你留著。”李明禮沈著臉一甩手,說道:“曹兄弟會給我吃的,我督管著一隊人,旁人也無話,旗丁看到了也不說什麽,他們都知道我和曹兄弟是拜把子兄弟。你不吃,沒有勁抱孩子,難道我要看著你們娘倆死在道上?你們死了,我還活個什麽勁?”

    大丫含著淚將餅子藏在懷裏,她知道,不管怎樣男人也不會吃這半塊餅子,這是全家人的希望,她在收起餅子的時候無比鄭重,象是在收藏著自己的性命。

    李明禮回過頭來,不忍再看了。

    這兩年由於曹振彥的幫助,還有他被皇太極點名當哨探,牛錄額真塔拜原本也欣賞李明禮,原本想殺他的幾個白甲都偃旗息鼓,李明禮在牛錄裏過的很順,吃食無憂,也不擔心自己的性命,過的太順了,他幾乎忘了自己身處在什麽樣的國度。

    這就是一群野獸執掌的國度!

    正常的政權,不管怎樣的殘暴都不可能將同為人類的臣民這樣馭使著,甚至是隨意的屠殺。再殘暴的帝王也要百姓替其效力,其掌握的武力也需要人來供養自己,只有女真八旗,在這個時候還沒有轉變成真正的國家形態,他們的資源多半是搶過來的,所以他們對人力一點也不珍惜,對漢人的仇視和屠殺已經形成了一種牢固的習慣,漢人在他們眼裏不要說不能算人,地位根本連牛羊都不如,更不要說和戰馬相比了。

    最少,一個最殘暴的女真兵,可以隨意用順刀斬殺漢人全家,從白頭老者到繈褓幼兒都能說笑著斬殺,根本不放在心上,而他卻不可能去隨意斬殺一頭牛或是一匹戰馬,這都是後金的重要的戰略資源,一個甲兵隨意殺掉一個村莊的漢民可能都無事,殺掉一匹得用的戰馬就得叫他吃不了兜著走,堂堂的三貝勒莽古爾泰被罰銀,弄的灰頭土臉,就是因為喜歡打獵把戰馬跑瘦了,一個普通的甲兵膽敢殺馬,那真的是活膩歪了。

    李明禮沈著臉,沒有顧得上休息,他只是脫下一直在身上的沈重的綿甲,交給一個包衣保管,自己則大步走向前方,曹振彥等人就在前方休息。

    “李哥,我們到林邊說話。”

    曹振彥是十四阿哥的心腹,現在是旗鼓包衣也就是武裝包衣的佐領,他帶著的百多人中有一些旗丁,多爾袞叫他負責監管這一路的遼民,不光是看管上路,也負責整修道路和橋梁,如果推小車的人手不夠,曹振彥也要負責帶人幫手。

    這個漢人青年出身將門世家,做慣了很多雜役上的事,對管理諸多的人手也並不感覺困難,這些天下來,不僅多爾袞對曹振彥越發欣賞,很多八旗軍官也感覺這個將門出身的漢人很得力,能幫的上忙。

    曹振彥的地位穩固,但他也不敢馬虎大意,現在他掌握著十幾個情報網絡,遼東這邊的動靜被他源源不斷的送往寬甸,再轉送到軍情司的總部,很多消息都相當準確,非常高效,給張瀚用來研究和判斷遼東的局勢以很大的助力。

    這樣重要的情報官員當然是軍情司最寶貴的財富,不過軍司方面沒有辦法給曹振彥任何幫助,哪怕是安排人手過來保護他也是不可能的事。

    曹振彥一直身在女真人的最核心的區域,往來的人除了一個李明禮外,多半都是在遼陽居住的將門世家,漢人將門彼此往來也很少,為的是怕女真人忌憚和懷疑。

    在執行差事的時候,曹振彥就更加的謹慎小心,哪怕和李明禮說話也是一樣。

    兩人並沒有走出很遠,就在道邊的林地旁,看著就是把總弟之間一次普通的談話一樣。

    “我知道你在擔心妻兒。”曹振彥一臉嚴肅的道:“是不是?”

    李明禮眼一熱,心情也有些激蕩,但他也為細作多年,知道這個時候不能流露出半點叫人懷疑的東西來。

    “我自個是不打緊。”李明禮心神激蕩,有些後悔找曹振彥,他們都是為和記效力的人,知道民族大義和國家興亡,已經把自身的性命拋之度外。歷來當細作間諜的人很難有好下場,一旦被抓則必死無疑,對大將,降兵,還有可利用之處,但只要任何一方勢力抓到潛藏在自己內部的間諜,那就必然殺之,不會有任何例外。

    將自己生死置之度外的鐵漢,也是避免不了柔情。

    李明禮有些難堪的接著道:“但大丫和我的兒子,實在是拋舍不下。”

    “放心,有辦法。”曹振彥很沈穩的道:“再往前就是鐵山外圍,我軍人數不多,初至鐵山未必一下子就開打,要看東江兵是怎麽反應。外圍摩擦和試探在所難免。鐵山一帶遼民極多,初至時必定極為混亂,我找個叔父輩的熟人,暗中先將嫂子接出來,然後送到鐵山遼民那邊去暫避,再下來知會寬甸那邊派人去接人……現在只能做到這樣,李哥你看怎樣?”

    這當然是相當冒險的舉措,鐵山的遼民最少好幾萬戶,最多時好幾十萬人,近兩年來分流到登萊一部份,到各島居住一部份,還有的往朝鮮境內遷移,也有一些運道好的到了遼西或是密雲保定甚至京師,也有在永平府一帶安家的。

    當然最多的還是遷到登萊去了,移居的遼民太多,給登萊那邊帶來極大的壓力,本地土著和遼民的沖突不絕,吳橋兵變其實也是當地士紳主動挑釁遼兵,致成大禍。

    當然現在登萊的壓力比歷史上要小很多,很多遼民沒有去登萊,歷史在這裏轉了個彎,相當多的遼民去了台灣,成為了和記的一份子。

    有大量的遼民掩護,在遷移的包衣之中少一個婦人加一個孩童問題並不大,只是要穿過一些駐軍的防地,沒有切實的關系肯定是不可能的事。

    李明禮一陣猶豫,小聲道:“是哪位漢軍將領?”

    “石廷柱。”曹振彥笑了笑,說道:“當然他不可能知道我的身份,只是他曾暗中於我父聯絡,想設法與大明那邊取得聯系。”

    “愛塔之事過後,他們還敢這樣?”

    愛塔就是劉興祚,早在努兒哈赤正式反明之前就歸附投降的漢人,劉氏家族也成為與女真人家族一樣尊貴的漢軍家族,結果這麽一個漢人居然還是暗中與大明勾結,並且假死反叛,這事成了努爾哈赤晚年最大的心病,李永芳被剝奪大權和鞭打,很多漢將不再受重用,原本成編制的漢軍全轉為包衣,少量擡旗,只有極少的漢軍留存,主要也是因為愛塔反叛的事帶來的後遺癥。

    “就是愛塔的事創傷太多。”曹振彥也不敢多說,雖然四周無人,但一個旗鼓包衣佐領和一個擡旗漢丁說話太久,也容易被人矚目。

    他匆匆道:“等我安排,現在漢軍上層人心浮動,大家都覺得前程黯淡,別的事不敢做,將你的家小送走只是件小事情。”

    “還有趙貴的家人,怎麽辦?”

    “一並送走就是。”

    曹振彥擺了擺手,趕緊離開了。

    ……

    終於臨近鐵山,一路上不知死了多少人,李明禮板著臉,強壓住內心的波折和無邊的痛苦。

    不遠處一群瘦弱的少年在爭搶拳頭大的高粱餅子,這是在村落中的一片廢墟底下翻出來的。

    還有幾個老婦在添食著窗戶紙,糊紙是用的漿糊,用的是面糊,可以充饑。

    更多的人半死不活的躺在地上,有人趴在田野上的殘雪和泥土,開始把麥苗往嘴裏塞進去。

    這種行為被阻止了,皇太極是叫遼民過來就食,也有暫時安置的打算,麥苗吃光了,明春他們吃什麽,移居的遼民全死光了,女真人也不好對大汗交代。

    還好這兩天來一直在分流,一部份遼民開始往南方而去,朝鮮人的地界也窮,可是好歹會比東江的屯民區要富裕一些,在那裏這些遼民只能和朝鮮人搶糧食,女真人則會大開殺戒,沿途將會是鐵與火的世界。

    曹振彥在下午時找到了李明禮,他告訴李明禮已經和石廷柱說妥,天黑之後送大丫等人到十幾裏外的東江區域,那邊有毛有俊的駐軍,在其之後也是大量的遼民逃到那裏聚集。

    “叫大丫不要停留,過去之後趕緊走,過了鐵山往寬甸方向跑。”曹振彥沒有久留,匆忙交代便匆忙離去,曹振彥很忙,他是十四阿哥身邊的紅人,十四阿哥初次上陣,身邊有很多雜事需要這個精明的漢人包衣首領幫著操持。

    傍晚時分,大丫和趙貴的家人暗暗集中在一起,趙貴和李明禮將身上所有的糧食紛別給家人偷偷裝好。

    “兵荒馬亂的,你們走了也不引人註意,只當是走失或掉隊了。”李明禮叮囑道:“到鐵山不要怕累,別停留,危險的很,一路往江口走,想辦法過江,然後往寬甸一帶走。”
410555 發表於 2019-8-15 11:35
第一千六百五十章 告別

    趙貴也在與家人告別,所有人都是淚流滿面。

    “哭甚?”李明禮對眾人道:“這樣的亂世,人不如豬羊,能活下來就是萬幸,這一次再闖過這一關,到了和記地盤,你們就徹底安穩下來了。”

    大丫等人含淚點頭,寬甸的好,和記的好是夫君經常會在暗夜裏提起來的話。和記的第十二團就駐守在寬甸一帶,皮島有和記的港口,如果還不放心,可以坐船去台灣島,那個島可大,四季都與遼東的夏天一樣,過去的人都說好,很多遼民擠破頭想去台灣,可是未必能夠如願。大丫是和記軍情人員的家屬,只要想去就一定能成功。

    不想離遼東太遠,不願離開北方,也能去草原,那邊全是和記的地盤,一切都會好起來。

    “我不去台灣。”大丫最終對李明禮道:“我在寬甸等你。”

    “放心吧。”李明禮道:“我不會有事,要是有什麽不妥,我就去寬甸找你。”

    眾人的話別沒有多長時間,五分鐘之後,一個千總武官帶著人過來,將大丫和兒子,還有趙貴的家人領走,在黑漆漆的暗夜之中,不到十個人並沒有多大的動靜,四處都是勉強安下身來的遼民,呻吟聲和低泣聲不絕於耳,如果女真人允許,整個過萬人的營地怕是都一片嚎啕聲。

    在這一次的移民朝鮮就食的行動中又是不知道有多少人死於途中,不知道多少人失去了至親的親人。

    但他們連悲哭也不敢,只要誰敢在營地裏放聲哭泣,一定會有女真甲兵聞聲而來,毫無商量余地的把人拖出去,就在野地或路邊斬首。

    任何人任何身份也救不了被斬的人,這是鐵律。

    在動輒斬首的威脅下,才能把幾萬遼民如豬狗般的從各自的官莊攆出來,然後陸續聚齊,趕赴朝鮮。

    這並非是虛構,天啟七年征朝時皇太極確實令幾萬遼民跟隨大軍赴朝,現代人拖家帶口的旅行還會感覺相當疲憊和身體不適,在天啟七年到崇禎元年的冬季,幾萬人拖家帶口,在冰天雪地裏跋涉千裏,缺衣少食,沒有醫生和醫藥,會死多少人就可想而知了。

    望著夜色中離去的家人,縱然李明禮是參加過薩爾滸之役和開原之役都逃了性命出來的鐵漢,盡管李明禮也是軍情司的暗子,每天在生死邊緣潛藏著,此時此刻,也是禁不住淚流滿面。

    趙貴則站在李明禮一側緊咬著牙齒,他的妻子和兩個女兒,還有去年剛生的兒子都跟著一起走了,男孩金貴,對趙貴這種差點以為自己絕後的人來說比金子還珍貴,這一次在路途上,他也是和李明禮一樣把自己的吃食省下來給妻子和兒子,兩個女兒都得挨餓……這個時代這才是最正確的做法,女兒終歸是別人家的人,將來若是絕後,自己死了之後無人祭祀,不能血食,在這個時代是人人相信的人間鐵律。就算沒兒子,稍有條件也是要從宗族中過繼一個到膝下,否則自己這一支斷了香火,害了自己不說,還害了此前的祖宗。所謂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就是這一整套理念總結出來的結果,這和後世是完全不同的狀態,趙貴看著妻兒離去的背影,種種擔心自然就不必多說了。

    “老趙,李哥。”曹振彥終於趕了過來,他也看到了兩家人離開的背影,也看出了李明禮和趙貴的擔心。曹振彥面露無奈之色,他能做的就是眼前這些了。去求石廷柱已經相當冒險,這事查出來,多爾袞不生氣的話還會回護他一下,要是十四阿哥暴怒,曹振彥很可能被趕出旗下,前程全完,甚至丟掉性命也不是沒有可能的。曹家雖然是將門,但和馬光遠石廷柱等真正的漢軍大將相比,還是有著較大的差距,這點身份,護不了曹振彥多少。

    “曹兄弟無需多說。”趙貴轉頭對曹振彥道:“你已經為我們做了太多,相當冒險了。”

    “也沒有多險。”曹振彥道:“我一說石廷柱就答應了,估計他自己也派了人手和東江那邊接洽,好歹會留個後步。”

    這一年多來,漢軍將領暗中與東江或遼西聯絡的肯定有,並且不在少數。

    曹振彥找石廷柱幫忙當然不是泄露了自己軍情人員的底細,事實上現在遼東的這些將門看好的還是大明,他們背棄過一次大明,當初是以為後金能迅速席卷天下,最少也是整個北方,他們可以成為世代將門,獲得比在大明更高的地位,家族能有更光明遠大的發展。和金時的漢人世侯家族一樣,擁有數千人上萬人的世侯家族的部曲,無數的土地和私人奴隸,哪怕是金國滅亡改朝換代,那些漢軍世侯只要改換門庭就安然無事,繼續又富貴了百年。

    一個家族能大富大貴二三百年,還能要求更多嗎?

    現在局面不妙,很多漢軍家族開始重新和大明接觸,他們希望能夠在後金完蛋時重返大明那一邊。

    至於和記,現在雖然冒起並掌握草原,但漢軍家族怕再是一個女真,暴起之後,對大明形不成致命的威脅,所以還沒有人敢投資在和記身上。

    曹振彥是以世交情誼來請托,並且石廷柱也知道李明禮是曹振彥的拜把子兄弟,後金規矩嚴厲,李明禮是正藍旗下牛錄裏的擡旗旗丁,石廷柱也無能為力,不能把他和他的家人調在自己麾下,暗中送人過防線,且都是婦孺,這倒是件小事,就算事發了也是曹振彥自己扛,這事也是說妥了的。

    “我幫不了太多。”曹振彥嘆息道:“不得不說,兩位嫂子和侄兒侄女們還是有危險的。”

    “就算出意外,這筆帳還是算在該算的人頭上。”李明禮回過頭來,兩眼中似有熊熊烈火。他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憤怒和悲傷,這種情緒哪怕是在薩爾滸時,看著自己的兄弟袍澤被屠殺幹凈也是沒有過。

    李明禮壓著嗓門,小聲而聲音顫抖的道:“從古至今,聽說過這樣事嗎?有這樣的國家嗎?這些人還建了國,還想著混元一宇,他們要是真得了天下……”

    李明禮搖了搖頭,已經說不下去話了。

    趙貴冷笑道:“他們若是能得天下,我都能坐龍廷!”

    曹振彥微笑著搖了搖頭,心裏倒是隱約記得在十三山時培訓過這個課程,推演建虜得了天下之後會如何。

    記得當時教官說過,金國,也就是完顏部建立的國家是如何的,就是一群群的強盜,立了國還在全國各地搶掠民間財富,並且強迫漢人剃發易服。

    後來金國未能一統,北方義軍抵抗的厲害,又有南宋在,所以強迫剃發令未能完全推行下去,就算如此,北方相當多的漢人也被剃了發易了服,從蒙元時北方漢人的表現來看,已經沒有華夷之分,一心替北方的強權效力了。

    在重壓之下,人如果不是反抗到死,就只能屈從,屈從的時間久了就會敬畏強權,轉而拼命替強權效力。

    這是一種思維和習慣的改變,可想而知,如果金國能一統天下,華夏傳承兩千年的文明還能剩下多少?

    蒙元雖然統治不足百年,大明就取而代之,朱元璋重訂禮制衣冠,覆漢官威儀,但從百姓生活習慣到官場和朝廷的習慣,包括衣冠甲胄,受蒙元的影響可不謂不深重。

    宋人已經沒有殉葬習慣,大明到英宗之前,帝王崩而必用侍奉過皇帝的後妃和宮人陪葬,幾十個後妃被關在小屋子裏,強迫用白綾縊死,那種淒慘就不必多提了。英宗皇帝雖然信重王振,葬送了幾十萬京營大兵,但晚年廢除殉葬制度,還得值得大書一筆的善政。

    其余如綿甲制式,曳撒這種蒙元制的服飾,還有當廷打官員的屁股,打完了繼續叫去辦事,完全都是蒙元的殘余,華夏是要作養人的自尊心,對士大夫先秦兩漢時是切責令其自殺,哪有如蒙元這樣,當廷剝了衣冠打屁股,打完了還繼續當官的,這樣的官還有自尊心,還能為天子治理一方?

    至於後金,從表現來看比當年的金國都不如,對治下的漢民連豬羊也不如,金和蒙元好歹知道治漢民如牧羊,而努爾哈赤卻視百姓為負擔。

    在這樣的思想境界之下,遼東漢民面對的殘暴統治和淒慘遭遇可想而知。

    這樣的政權如果奪取了天下,對天下又如何,又何須多問?

    “其必不能得天下。”曹振彥斬釘截鐵的說道:“有和記,有張大人在。”

    “我也知道。”李明禮語氣蕭索的道:“就是不知道和記的精兵強將,何時能克覆遼東,替百萬漢人覆仇。”

    “這是張大人自有安排的事情,我們不必著急。”曹振彥道:“我們只管替和記效力,將有用的情報收集起來,匯總報上去。”

    曹振彥看看兩人,小聲道:“軍司高層也問過我的意見,現在有好幾個暗線都被帶到朝鮮這邊,相當困苦和危險,如果你們想逃出去到寬甸那邊,我們也可以安排。”

    “這不必了。”李明禮一口回絕,說道:“建虜被滅之前,我絕不會走。”

    趙貴也道:“願和兩位同生共死。”

    “那就依你們。”曹振彥不再勸說,他當然知道這兩個夥伴的心思,事實上,建虜越殘暴,眾人心裏的恨意就越深,根本不會把自己的性命看的太重。

    不僅是和記有細作,東江鎮也派了大量細作在建虜地界,他們不夠專業,但一顆報國不惜死的心是一樣的。

    上個月才查出三個東江細作,一律斬首,三人並肩而行,談笑風生,根本將生死置之度外。東江選細作都是挑和建虜有血海深仇的人,他們恨不得生啖建虜之肉,只要能做危害到建虜的事情,東江細作都是無所不可為。

    刺殺,投毒,造謠,這些事多半是東江細作在做,最少也能弄的建虜這邊人心惶惶,努爾哈赤曾經多次發布關於東江細作的口諭,在飲水和防範等很多事的細節上做詳細的規定,能在老奴這個層面都要親自過問這事,東江細作造成的危害有多大可想而知。

    和記的間諜人選並不刻意去挑與建虜有血海深仇的那種,雖然他們會無懼生死,甚至其實很多人以死為快……這些細作到後金地界上經常會失控,毫無意義的暴露出自己來,但不管怎樣,後金抓東江細作的事也有效的掩護了曹振彥等人……因為和東江細作相比起來,曹振彥他們實在是太正常了,完全沒有絲毫的細作痕跡。

    在離去的時候,曹振彥回頭點了點頭,最後道:“要隱藏好自己,將來還有好日子等著我們。隱忍……還有等待。”

    李明禮沒出聲,他還是望著那黑漆漆的遠方,心中滿是對家人的擔憂和惶恐。

    東江鎮的守備,都司,參將,還有毛大帥他們,會不會力保遼民,血戰到底,然後掩護大丫他們逃出生天?

    毛文龍卻是已經逃離了鐵山。

    在丁卯之役中,最具爭議的就是毛文龍的動向。

    在與後金多年的對峙之後,毛文龍已經有了自己的打算,雖然阿敏和濟爾哈郎帶來的只是偏師,連旗丁包衣在內不滿兩萬人,毛文龍的上報卻是鐵山四萬人,打雲從島的也有四萬人。

    天可憐見,女真人一共才六萬丁,加仆從蒙古和漢軍,此時的全軍主力不過八萬人左右,皇太極身邊一兵一矢不留才能湊齊打東江鎮的八萬人,這當然是完全的胡說八道,這兵力連北京的文官都不會相信。
410555 發表於 2019-8-15 11:35
第一千六百五十一章 交接

    在深一腳淺一腳的田埂上走著,大丫懷中抱著的是三歲不到的兒子,已經走了十來裏地,她的兩條胳膊仿佛已經不是自己的了,完全麻木了。

    如果不是面對死亡的威脅,抱著三十多斤重的兒子走十來裏地,在後世的婦人無論如何是辦不到的。

    但在這個時代,苦難打磨了人們的心志,也鍛煉出了後世人難有的毅力,盡管無比疲憊,兩條胳膊都要斷掉了,但大丫還在咬牙跟著,沒有掉隊,甚至還經常走在隊伍的前頭。

    帶隊的是個千總,一路上悄沒聲的會有人帶著幾人跟過來,千總拿眼瞟一下,也不出聲。

    這一次遼民之中總有一些能托上關系的,也不一定是石廷柱一個人的意思,可能和好幾個漢軍高層有關。

    千總突然停下來,手臂一伸,叫道:“前頭是東江的兄弟?”

    現在後金兵初到鐵山一帶,由於兵力不多,主力由阿敏等人率領著在正東方,從東則西北方向是大片的田畝土地和少量的村落,最多時幾十萬漢民開墾出來的土地當然不在少數。

    很多地方有成片的密林被砍伐過的痕跡,只留下一個個巨木的樹根,時隔幾年,因為人丁越來越少,不少樹根附近又長出了低矮的灌木。

    前方是一條小河,在冬季的枯水期只到人的膝蓋深,但涉水過河還是很不容易,因為河水有的地方凍嚴實了,有的地方因為水流不止,只有下雪時凝成的薄冰,人要是陷進去,淹是淹不死,但半截身子濕透了,這也是很要命的事情。

    前頭影影綽綽的站著十來個人,可以看到有幾人手持弓箭,還有幾人拿著長槍。

    千總一看就放了心,先叫了一聲。

    對面人不多,而且只有弓箭長槍,不象是將領內丁的裝備,弓箭應該是山民自制的,這說明這些人只是普通的東江兵,沒準還不在名冊裏,不是正經鎮兵,拿不到軍餉。

    “我們毛都司麾下。”有人叫道:“你們是不是石廷柱派來的。”

    這人說話口氣很沖,千總不滿的一搖頭,不過還是朗聲答道:“是我們石副將派過來的,在下千總王明安……”

    “管你是誰,趕緊回去。”那個毛都司麾下真的不客氣,弓箭一舉,罵道:“石廷柱個敗類也敢稱副將,滾回去。”

    千總忍氣吞聲的道:“這邊有不少遼民難民啊,我們是好意送過來的。”

    “去你娘的好意,不過想攀關系。”東江那人道:“人叫他們自己過來,你可以走了。”

    千總無奈,他這個職份當不了家,只能忍氣吞聲。

    四周的遼民也是惴惴不安,千總要是一怒之下把他們帶回去,那他們可就慘了。

    還好這一次真的是石廷柱等人要賣個好,事前有過聯絡,千總只是跑腿辦事的,當下帶人退讓開來,叫這些遼民自己過河。

    大丫混在人群中,恨不得一路跑過去,但河岸很滑,枯掉的蘆葦漚爛了,和河泥還有殘雪混成了爛泥,人們在下河岸的時候不停的摔倒在地,對面的東江兵冷眼看著,也沒有人過來幫手。

    千總也是皺眉看著,心情也很覆雜。

    漢軍中的千總和包衣是沒有區別的,後金兵一個不高興,當街斬殺千總也不算是個大事。特別是老汗當政的最後兩年,漢軍高層都朝不保夕,生怕哪天惹了老汗不高興被莫名的砍了頭。

    這一次征朝鮮,仗打的很順,一路破城拔寨,不過漢軍高層也沒有什麽可高興的地方。打不破遼西就來折騰朝鮮,就算把朝鮮滅了又怎樣,未必能靠朝鮮人幫著打通遼西道路?

    遼西,科爾沁,兩條絞索把後金牢牢的鎖起來了,現在的局就是蛟龍困鎖局,憑你有天大的本事,破不開這局就只能等死。

    漢軍高層中有識之士無不憂心忡忡,這麽僵下去,可能十年之後大明強盛起來,二十萬戰兵配二十萬民夫殺過來,後金這邊拿命來擋?女真人了不起往長白山密林裏一鉆,化整為零,總還能有活命的機會,他們這些漢軍怎麽辦?也和女真人一起鉆老林子?那可真是生不如死了。

    這才是石廷柱等人願意在今晚幫忙的原因所在,不管怎樣,要和東江這邊打個交道,將來如果真的大事不妙時,好有門路再和大明一邊接洽上,好歹再來個陣前起義,撥亂反正,就算保不住富貴,能保住性命也是好的。

    今晚東江的人當然不算客氣,不過轉念一想,這種態度也正常不過。

    東江的人都多半和女真這邊有血海深仇,對漢奸又能有什麽好看法?今晚這事,算是提前留個印象,將來才好說話。

    這事只要辦妥了,就算沒有白費功夫!

    這麽一想,千總心裏倒是通透了,眼看著幾十個人攀下河岸,往東江那邊走過去,千總也是搖了搖頭,心道:“在大金這邊活不下去,到東江那邊又好了?年年鑿冰不得凍死上千人,哪一年冬天東江這邊不凍死餓死幾千上萬人。這幫人,以為到了東江就能過好日子?真是白日發夢。不過有一宗倒是好的,東江這邊再苦,當兵的也不能隨意打人殺人,他娘的,女真人真是太惡了!”

    不提千總這邊胡思亂想,大丫和趙貴媳婦幾個互相攙扶幫助,好歹是過了河。

    有幾個小孩哭叫起來,東江兵們上前喝道:“哭什麽哭,一會把真夷招來,大家都麻煩。”

    他們語氣不善,大丫幾個趕緊把小孩子的嘴巴給捂上,不敢再叫孩童哭叫。

    眾人繼續在黑夜裏往前奔,一路上的村落明顯多了,還有隱隱的狗叫聲。

    沿途卻沒有兵馬駐守,幾個東江兵將他們往前帶了帶,走了三四裏路,前後方都是村落時便停了腳步,為首的那個罵千總的東江兵道:“都是遼人,全他娘苦菜根子,我們幾個自願幫襯你們,實在不想你們留在建虜那裏受苦。不過幫也幫到底了,大軍已經後撤,你們自家想辦法跑吧。”

    “什麽?”一個遼民漢子立刻就是急了,瞪眼道:“鐵山不是有毛帥大軍嗎?”

    “毛帥早就走了。”東江兵有氣無力的道:“聽說建虜大軍來,內丁副將毛將軍奉著大帥避到雲從島上去了。”

    “啥?”遼民漢子一臉楞征的道:“毛帥沒打就走了?”

    “硬碰硬有啥好?”東江兵不耐煩的道:“我們都司又不曾走,就是要替你們這些人掙命出來,已經走了不少,你們也趕緊去,要是江邊沒了船,可就完了。”

    鐵山不僅鄰近鴨綠江口,也是靠近出海口,可以過江也可以過海,毛文龍就是坐船出海了,女真人的前鋒離著幾十裏路時,毛承祿這個內丁副將就侍奉著毛文龍到雲從島去了。

    清方的記錄和朝鮮記錄說是毛文龍跑到了皮島,其實不然,真正的去向是雲從島。

    而毛有俊原本是參將,前一陣犯了錯,毛文龍這一次對他沒有包容,從參將降到都司,不過職司還是沒有變,鐵山防禦還是歸毛有俊負責。

    另外在江口一帶還布置了幾路兵馬,都司毛永詩率千余精銳,還有另外幾路兵都在,一則是掩護難民逃跑,二來是看能不能抽冷子偷襲一下女真人,哪怕是漢軍也好,能弄點斬首最好。

    所以說剛剛的這幾個東江兵算好的了,如果借著送人過來的由頭,偷冷子偷襲一下,將千總等人斬首,不大不小是個功勞,對毛文龍來說,漢軍首級和真夷相差不大,剃發的時間長短和是不是武人,可以驗看出來,有時候漢軍也能充真夷,這是作不得準的。

    這一次雙方算一次小規模的合作,東江兵沒有趁機偷襲,足夠仗義。

    “你們不要耽擱,略微休息就趕緊跑,千萬不要耽擱。”東江兵見多了慘事,知道在大規模的戰亂時是什麽樣的景像,老人和孩子是最早一批死去的,不是被殺也是死的最早的一批……從遼東跑出來的人,在路邊和溝渠裏見到的全是孩子和老人的屍體,太慘了,傷心慘毒,他們也不願再見多這樣的場面。

    此次鐵山這裏防禦相當空虛,到底是能打成什麽樣誰心裏都沒個底,而各路兵馬雖然精銳,但人數太少,毛文龍沒有在鐵山義州一帶大打出手的打算……說到底這一次建虜是征朝鮮,大明那邊動作也不大,兵部打算叫遼東出兵,新上任的薊遼總督袁崇煥興趣不大,兵部也不好逼迫,遼西那邊只派了趙率教等九員大將領九千兵馬到三叉河一帶巡邏,做出威逼之勢,這樣已經很夠意思了。

    另外兵部從天津和登萊各抽了三千兵,湊六千兵馬沿海直下,估計會從江口上岸,這樣來支持鐵山,但這六千人怕也當不得大用,而且還在路上,緩急難濟。

    黑夜之中一隊東江兵很快失去蹤影,一群遼民剛到東江這邊,任事摸不著頭腦,這一下隊伍全亂了,過了一會,幾個精壯男子自己就開始往北邊走,東江兵已經指了路叫他們走。

    大丫等人一心的淒惶,有不少人又哭叫起來。

    “大丫,趕緊走。”趙貴妻子經歷過幾次逃難,經驗比大丫豐富的多,她對大丫道:“這個時候看著安穩,八旗兵一到就會亂殺人,到時候就亂了,人和人沖撞裹挾,自己人把路攔了,這事太多了。”

    “知道了,大嫂。”大丫勉力咬牙跟上,繼續踉踉蹌蹌的跟著行走,她忍不住回頭顧盼,卻不知道李明禮這會子在做什麽,是否知道毛文龍的東江兵已經放棄了鐵山,退往雲從島去了。如果夫君知道了,還不知道會是如何的著急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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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百五十二章 鐵山

    現在到處是狗叫聲,不少東江的屯墾遼民恐怕也知道了大軍退走的消息,不少人家攜老扶幼的從各個類似亂墳崗般的小村裏出來,這裏沒有房舍,更沒有祠堂,也沒有寺廟,連土地廟也沒有,就是一個個茅草搭起來的地窩子,移民到鐵山的遼民就是在這樣的環境裏耕作土地,開荒種田,現在消息傳出,人們滿臉的淒惶之色,很多婦人在哭泣,孩童也是被從睡夢中驚醒,在哭叫著。

    到處都是這樣的場面,有一個小村失火走了水,茅草搭成的地窩子失火了,無法施救,火焰騰起半天高,倒是把地方給照亮了很多。

    大丫被李明禮按地圖教過行走的路徑,初時還看不出來,夜色太深,借著火光倒是認了出來,她對趙貴妻子道:“大嫂,這裏是積糧倉,得趕緊走,再快些。”

    趙貴妻子深深一點頭,知道這確實是不能久留的地方……積糧倉是駐鐵山大軍的大倉所在,顧名思義是積儲軍糧的所在,在積糧倉前方是千家莊,這也是大量遼民聚集居住的所在,千家萬姓,聚居於此。

    附近的密林早就被砍伐,是幾條山脈相交的平原地方,可以容納大量的人在此屯田,所以遼民多半聚居於此。

    此前有不少遼民已經跟著大軍北撤,簡陋的道路還很暢通。而更多的遼民並沒有接到明確的指令……毛文龍倉惶而走,並沒有做好撤退前的準備,大量的遼民等於被東江鎮給叛賣了。

    這裏的遼民都經歷過生死逃亡,知道此時的平靜只是暫時的,下一刻很可能就是後金兵騎馬追趕過來。

    只要辮子兵一至,幾萬人的隊伍就會炸了營,人們不顧一切的奔逃,彼此沖撞,不顧前方是什麽地形,只是拼命的向前跑。

    運氣不好的人會在第一時間被斬殺,或是被自己人沖撞到了,被活活踩死。

    這並非是臆想,而是在一次次逃亡之中總結出來的經驗。

    除了少數婦孺和老人外,遼民逃出來的還是以壯丁男子為主,這就說明了一切。

    無數人會自相踐踏而死,會被河水淹死,被順刀斫頭而死,被馬踏死。女真人發出惡魔一般的笑聲,隨意的斬殺被追上的遼民,故意把他們攆向一起,叫他們自相踐踏。

    做這樣的事,這些女真兵很擅長很拿手,他們已經做慣了。

    而被追殺的人只能爭分奪秒,他們不需要跑贏女真兵,只要跑贏自己的夥伴就行了。

    大丫和趙貴一家都是面色蒼白,她們幾個已經走了半夜,十來裏路對一向營養不良的婦人來說已經是消耗了她們極多的體能,何況兩個婦人都要抱著孩子,她們已經透支體力,衣裙都被汗水濕透了,這樣的殘冬季節遼東一樣冰寒徹骨,但婦人們都額角冒汗,汗透重衣……

    相比還有些摸不著頭腦的遼民,大丫和趙貴妻子卻深知其中厲害,她們不停的走著,到天光大亮時才休息了一陣,吃了兩塊餅子,接著走過千家莊,往彌川堡方向走,那邊再走過去就是江口,過了江對面就是鎮江城,這是一座明末時的名城,當然不是江南的鎮江,而是遼鎮的鎮江堡。

    幾個婦人沒有敢休息太長時間,她們都知道事情很緊急,關系到自己和孩子的性命。

    強忍著渾身酸痛,婦人們繼續上路,所幸的就是她們一直腳步不停,走到下午時已經到了彌川堡,將不少遼民甩在身後。

    傍晚時,大丫和趙貴妻子突然感覺到一陣危險。

    好象是心悸一樣,這種感覺突如其來,令她們差點站立不住。

    趙貴妻子面色慘白,她經歷過好多次逃亡,都是險之又險的逃出了性命,這種感覺實在是太熟悉了。

    在短暫的平靜之後,在婦人們身後傳來山崩海嘯般的哭喊聲。

    似乎天地都翻轉了,象是在地震,人們的感覺就是天暈地覆。

    這種感覺沒有經歷過的人永遠都不會明白,大丫慘白著臉回頭,已經能看到身後的千家莊一帶到處都是火光,黑煙騰起,升在半空,火光也清晰可見,到處傳來人的哭喊聲,還有戰馬奔騰時的悶響聲。

    似乎還有女真人追逃砍殺的聲響,他們在嚎叫,在得意的狂笑著……

    這一下大丫和趙貴妻子都顧不得說話,婦人們身上最後的力氣都用了出來,此時此刻誰也不知道女真兵會追到哪裏為止,會在千家莊和積糧倉那裏耽擱多久。

    此時多奔行一裏路就可能是生,落後裏許,可能就是死。

    少量的遼民家庭和她們一起奔逃,一些壯丁漢子則站住了,他們在告別家人,這種情況下有一些有血氣的漢子停了下來,他們身上有鐵片般的刀具,用木塊夾著當刀柄,刀片磨成很鋒銳的模樣,閃爍寒光。

    還有一些人拿著木桿削成的長矛,有的連槍尖都是木削成的。

    這種裝備在幾年前還是東江鎮兵的標配,在朝廷連續的支持之下,東江鎮兵的裝備已經較以前好了很多,這些淘汰下來的兵器被屯墾的遼民接收了。

    沒有弓箭和刀牌,當然也沒有陣列,這些漢子自發的停下來,組成一個個小型的戰鬥隊伍,他們不能就這樣看著親人被殺,被屠戮,他們自願留下來,犧牲自己,給親人爭取活命的機會。

    一個漢子淚流滿面,看著妻兒離去,他的家人已經哭聲連天,卻是沒有停住腳步。

    所有人都明白,這不是感傷的時候,就算是感傷也得在這事完了之後再感傷,否則男子白白丟了性命不說,家人也一樣被屠殺。

    這是在歷次屠殺之後才擁有的經驗,在這種世道之下,人們連哭泣和感傷也不能浪費一分鐘的時間,婦人和孩子們可以在路途中哭,但她們沒有停下腳步,稍微走慢一些,都是一種無謂的奢侈……

    “狗日的老天,睜開你的狗眼看看,這世道還有一分天理麽?老子從此之後,不敬天!狗日的老天,你不配!”

    一個漢子發出狼嚎般的叫聲,留下來的要看天命看運氣,如果女真人沒有急著趕過來,他們可以在一個時辰之後離開,去前路追趕自己的家人,如果女真人很快趕過來,那麽他們就必死無疑。

    在這樣的時刻,最迷信的人也會發出不甘的怒吼!

    ……

    “敗了,敗了。”大隊的東江兵開始潰逃,黑潮般的女真兵騎馬在兩側追趕,不停的有東江兵停身反抗,但他們的抵抗意志也很快被粉碎,沒有指揮不成建制的軍隊根本無法與成建制的騎兵對抗,敢於回頭的死的更快,所有人都轉身逃走,把後背留給了敵人。

    這場小規模的戰事是因為毛有俊不甘直接退走,在鐵山外圍的溝小與後金兵野戰。

    阿敏等人戰場經驗十分豐富,沒有直接率部撲向毛有俊部,毛有俊有三千人左右,其中數百內丁,毛有俊本人勇不可擋,是東江鎮兵裏有名的悍勇武將。

    和張盤一樣,還有毛永詩,也就是孔有德,還有尚家兄弟,還有耿精忠,還有劉興祚,還有陳繼盛,這個時代的東江鎮畢竟是敢在敵後存活和襲擾的軍鎮,他的將領也是將星璀璨,後來赫赫有名的三順王在此時的東江鎮只能算中層將領,毛永詩也就是孔有德打仗的本事很高,但是連義子也沒有混上,只是毛文龍的義孫。

    毛有俊也相當悍勇,他在溝小排開陣列,三千多人結成圓陣,希望能掩護更多的百姓逃走。

    大丫她們能爭取到這麽久的時間,也是應該感謝毛有俊。

    最少在李明禮的眼中,他希望毛有俊能撐的久一些。

    在雲從關一帶有毛永詩的兩千多人,還有幾個東江鎮的將領帶兵在龍骨山城,青龍山,青龍山城,還有瓊山,雲從關一帶也有分散的東江兵。

    只是毛文龍走了,群龍無首,東江鎮兵打不起大規模的會戰。

    阿敏等人率領的戰兵不超過四千人,還有兩三千人的旗丁,這是只偏師,主力被岳托領著去往平壤殺過去,那邊朝鮮人駐有重兵,在府城駐有兩萬多鹹鏡北道的主力,只有把這支主力消滅了,漢城以北就沒有什麽象樣的抵抗了。

    阿敏急著打下鐵山,將偏師帶著與主力會合,至於龍骨山城一類易守難攻的地方就很放著,等打下平壤之後再說。

    兩軍在溝小外圍相峙,後金兵用老辦法,先用旗丁射亂東江兵陣腳,東江兵以弓手還擊,雙方都未動用火器,東江兵沒有,女真兵不屑。

    箭矢和鐵骨朵,飛刀,闊刀,飛劍,投槍,隨著距離拉近,這些投擲武器在半空中飛舞,箭矢發出篤篤的響聲,那是落在人體上的聲音,後金旗丁拉滿鐵弓,他們的弓力很強,清弓別具特色,最大的特點就是力強,而並不似英式長弓那般長大,旗丁中射箭者多為青壯,他們還不夠資格披甲,但射術已經遠超普通的漢人士兵。

    漫天箭矢落下,不停的發出篤篤的響聲,接著就是慘叫。

    東江兵的裝備實在太差,沒有鐵甲,九成的士兵連頭盔也沒有,只戴著折上巾或氈帽,重箭臨空,飛淩而下,殺傷頗重,東江兵陣腳已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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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百五十三章 冰層

    後金兵以方圓陣進逼,無數壯達,拔什庫,白甲,牛錄章京,牛錄額真,梅勒章京,梅勒額真,再到固山額真,貝子,貝勒,在一面面大旗之下,哪怕是親貴,亦是在白甲護兵的保護之下,在陣列之前率部前行。

    銀光閃爍,後金兵如墻而進,陣列森嚴,近至六十步以後,雙方開始投擲兵器,鐵器淩空飛落,中者無不重傷或當場身死,這是最嚴峻的挑戰,很多女真親貴都是在這樣的時刻被擊中而戰死。

    再近一些,後金軍官率前,步甲和馬甲橫放長矛,挑刀,虎、牙槍,長順刀,各種刀槍如林而立,放平之後,幾乎無人可以迫近。

    後金兵大步向前,開始粉碎東江兵的抵抗,而兩翼馬隊在此時出擊,橫射弓箭,擾亂東江兩翼。

    在雙方接觸之後,前幾列的東江兵瞬間被殺而死,後金兵陣列嚴整,不給東江兵單打獨鬥的機會,陣戰之法,東江遠不是八旗兵的對手。

    陣列接觸不到一刻鐘,東江兵崩潰,一隊隊的馬隊從陣中飛馳而出,保護著各層將領先退。

    然後步陣崩潰,兩翼的女真騎兵和步陣配合,開始掩殺敗逃的明軍。

    李明禮於後陣觀看戰事,很多包衣都神色木然,只有目光中隱約有期盼……可惜這一次的戰事還是和往常一樣,東江兵也是不堪一擊,大旗之下有將領出逃,那是毛有俊,不少後金兵想去追殺,被東江敗兵奮力阻擋,毛有俊身邊還有過百騎兵內丁,後金騎兵只能放棄,開始專心追砍那些敗逃的東江兵。

    從溝小敗退,很多東江兵竄入深山,傍晚時後金兵收兵,沿途全是屍體,不少旗丁拿著順刀給那些受了傷的東江兵補刀。

    有限的鎧甲和東江兵的兵器都被收撿了起來,這些武器有的可用,有的要回爐重新鍛打,鐵是相當寶貴的資源,女真人不會浪費掉它們。

    阿敏派出幾個固山額真和梅勒章京,他們率部去追殺和包抄逃走的遼民,現在的大汗很重視漢民,皇太極多次在四大貝勒會議上提起漢人的用處,現在已經不能隨意斬殺,雖然這一次因糧就食會死很多人,但這是迫不得已要付出的代價,皇太極打算在入夏前後把人遷回,仍然回各官莊去種地,到了秋天看看收成再說。

    此時皇太極還不知道,但從天啟六年過後,最嚴酷的時期已經過去了,要到崇禎十年過後還有一次大規模的災害,但那時後金的國力已經變強,對天災的對抗能力也很強,皇太極稱帝多年,政令通達,所以在大明仍然是水深火熱時,後金那邊卻沒有太多對災害的記錄了。

    天啟六年到七年,是後金在歷史上最後一次被天災折磨,在此之前他們在撫順關外,深受其害,如果不是到了快活不下去的地步,努爾哈赤也未必敢悍然向大明開戰。

    畢竟一個男丁才六萬人的小部族,是否能重現當年大金的輝煌,在薩爾滸之前誰也說不準,誰也沒有把握。

    大量騎兵往千家莊和糧倉一帶而去,李明禮緊握兩手,用來掩飾自己內心的不安。

    天黑之前,已經有大量的東江遼民被押了回來,他們衣衫襤褸,狼狽不堪,不少人已經和活死人一樣,他們再次失去了家人和田園,生不如死。

    只有少數人還有哭叫的力氣,但在後金兵的順刀和皮鞭之下,些許的浪潮很快就被平息下去了。

    李明禮和趙貴都能看到對方眼中的擔憂,他們都沒有想到鐵山駐軍敗的這麽快,而且毛文龍不作抵抗就帶著主力跑了。

    “毛帥真是令人失望。”入夜前曹振彥也跑來了,他在東江遼民被關押的地方轉了幾圈,並沒有發現大丫和趙貴的妻子,曹振彥面色難看,也禁不住口出抱怨。

    “算了,毛帥留下來也打不過。”通過白天的這一戰李明禮還是發覺了明軍和後金兵的差距,一在裝備,遼西軍要好一些,相差不太遠了。二是遠程打擊的能力,遼西軍在以前靠的是車陣和火器,質量都很差,所以被殺的很慘,但寧遠之戰和寧錦之戰,兩次大戰都有重炮助陣,所以後金兵弒羽而歸。而東江兵沒有重炮,只能硬扛,完全不是對手。三是陣列,東江兵的訓練明顯不如後金兵,後金兵的方圓陣旗號層次分明,將領站位嚴整,甲兵按規定站位,動時則如墻而進,防守時各有層次,很難被攻破軍陣。這陣列之法是努爾哈赤和李家學的,但已經青出於藍,現在就算戚繼光覆生,帶著現在的薊鎮和遼鎮兵和後金兵打,陣列之上也是遠不是對手了。第四便是將領的意志和決心,明軍的將領,有人個人勇武還不錯,但在戰場上的意志和決心遠不及後金將領,並且調度得法,層次分明,進退有據,這些指揮上的差距就更遠了。

    可以說雙方的差距是全方面的,非一時半刻可以扭轉改變。

    當然,將領的意志和決心,士兵的意志和決心,還有人數的差距可以縮小現在的距離,比如毛文龍多帶兩三萬人在此,戰爭的結果可能不同,東江兵可以拉開陣面,用更好的陣列和戰法來應對後金兵的破襲,而後金兵人數不足,這是他們最大的短板……

    李明禮能想到的只有這些,還有賴於這幾年的學習和思索。

    他的夥伴們現在都身居高位了,楊義在十三山帶兵,也是大將,周耀更是和記的主要將領了,一手帶出了有赫赫威名的鐵騎兵。成方也是軍情司的高層,主持一方大計。

    李明禮通過曹振彥也知道了舊日袍澤的新動向,雖然死去的是大部份,但活下來的這幾位也是各有各的精采。

    李明禮不想自己掉隊太多,他也在努力想追上,期盼著自己回到和記之後,能從底層軍官做起,能在戰場上用堂堂正正之陣與八旗兵血戰到底,用血來洗掉恥辱……

    “我們現在沒有什麽可做的。”李明禮看著兩個夥伴,說道:“一是保全自己,能在這場戰事之中活下來,二是默禱上天,能一開天眼,護佑我們的家人,除此之外,我們沒有別的可做的了。”

    “不,老天沒有用。”曹振彥道:“如果天有眼,遼東不會死這幾百萬人,都是我們遼人的長輩尊親和兄弟姐妹,我不相上天。”

    “那你信誰?”

    曹振彥微微一笑,說道:“情報早就送到寬甸那邊,成方是你的老朋友,托妻這麽重的擔子,他可不敢怠慢,你放心,他會派出最強的人手去接大丫,她們必定無事的。”

    ……

    眼前的灌木十分嚴密,夏天時瘋長,秋天過後也只是落去殘葉,枝條依舊,攔住人們的去路。

    李方等人組成了三個小隊,分別各有十余人,在鎮江堡到彌川堡一帶搜索要接的大丫等人。

    沿途全是灌木和密林為主的地界,冬天時封江,往常每天可見的飄浮下來的巨木也不見了蹤影,在密林深處隱隱傳來的伐木聲也早就停止了。

    在封山之前,會有很多巨木被砍伐下來,然後停放在深山之中,來春化冰之時,放排又重新開始,砍伐要等暮春時才會再開始,夏天時進入高峰期。

    整個寬甸一帶方圓千裏的大山,到處都是有伐木隊,李方立下第一等的戰功之後,職位提了一級,現在是連級指揮,軍司沒有派他繼續到女真人的地界冒險,他現在主要的責任是保護伐木隊,和女真尖哨,還有山林裏的野人打仗。

    這些日子很枯燥也很艱苦,封山之後軍人們和伐木隊員都住在山坡向陽面的小屋裏,用木頭制成,盤了坑,天最冷的時候人們只能縮在屋裏躺在坑上,出門拿碎木頭都是嚴峻的考驗,因為天氣太冷,深冬時的大山不僅氣溫在零下三十度以下,還有大風,出門十分鐘哪怕披著厚實的皮襖子都會被山風吹的透心涼,時間稍久都有可能凍傷。

    現在已經出了正月,天氣沒有此前那麽冷的邪乎,可還是很冷,不過李方等人並不在乎,他們在這樣的環境裏早就習慣了。

    就算以前他們住在遼東平原的時候,冬天也未必比現在好過多少。現在最少他們穿著厚實的襖服,還披著兔毛所制的大衣,臉上和手上塗了油,並不畏懼嚴寒侵襲。

    每個人都堅持在毛皮大衣裏穿著和記深灰色的軍服,大衣其實也是和軍服類似,在山林中或是寬甸一帶,不管是女真人還是東江兵,遇著了和記的這些尖哨現在都會選擇躲避了。

    東江兵態度不是很友好,最少還是盟友的狀態,而女真人的尖哨實在已經是被李方他們打怕了。

    李方從寬甸行軍司的軍情部份接到最緊急的命令,他們奉命到鐵山一帶接應逃出來的軍情人員的家屬。

    對這些潛伏在女真統治區軍情人員,李方等人也相當的敬佩。李方等行動人員雖然悍勇,也無懼生死,但上因刺殺老奴的事情,如果沒有曹振彥的幫忙,根本就不可能成功,沒有半點機會。

    接到命令之後李方就迅速動身,在半道上遇到著另外兩個小組,都是對鎮江到鐵山一帶地形無比熟悉的行動組的成員,大家分別上道,沒有直接過江去義州一帶,那邊已經是混亂的戰場,據情報來說眷屬應該是從鐵山直線往江口一帶走,他們順著鴨綠江一直往江口行動,抵達出海口附近時順利過江。

    江面還是冰封著,但冰層已經很淺了,從出海口用望遠鏡看過去,可以看到皮島和雲從島。這兩個島距離江口很近,只有幾裏之遙,但與江口相鄰的海面有明顯的斷冰層,大塊的浮冰在海面上沖撞著,李方知道這些斷層是人力鑿出來的,鎮江一帶曾經駐紮著女真主力,代善等人一直想在冬季攻上皮島和雲從島,到了深冬時海面和江口都結了厚冰,如果不鑿冰的話女真人可以順著冰層一路攻上島去。

    每年為了鑿冰都要死很多人,零下幾十度的天氣,缺衣少食營養不良甚至在生病的難民也被迫在海邊日夜不停的鑿冰,事關整島的安全,就算死人也不能停止。

    每年冬天,不僅會死很多人,還有很多人凍壞了臉,掉耳朵的,掉手指的,不計其數。

    在這個時代的遼東是無比的殘酷,後世的人完全無法想象,只有當看到一張張凍壞的臉,一個個手指殘缺的人時,才能隱約明白時代的殘酷性之萬一。
410555 發表於 2019-8-15 11:36
第一千六百五十四章 迎接

    李方沒有遙望太久,雲從島和皮島都在海天一側,象是兩個大烏龜趴在海面上,江口這邊早就冰封,也沒有海天一色的景致,這樣的氣候和景像,只叫人感覺到肅殺和冷寂。

    一個行動組員吐了一口唾沫,罵道:“毛文龍真是屬烏龜的,和建虜打仗只敢偷偷摸摸下口,遇到大戰就跑,鐵山這一片的遼民可被他坑慘了。”

    另一人反駁道:“話也不能這麽說,打不過毛帥怎麽打?鐵山這些人要不是有毛帥,怕是早就死了。”

    “好歹也要試一試啊。”有人說道:“精兵是打出來的,咱們和記在草原上打了幾年才打出那麽大的地盤,一味靠躲,怕現在還和土默特人在扯皮。”

    軍情司中有不少都是老卒,文化程度不高又擅長武藝,打過仗見過血膽氣很壯的,一般都安排在行動組,這些老卒對毛文龍的避戰當然瞧不上,而那些對毛文龍印象極佳的遼東籍成員,此時也是啞口無聲。

    遇戰不敢血戰,這是毛文龍最大的短板。

    毛文龍顯然也是想建立一個世家將門,但他的底蘊太差,最為關鍵的就是他沒有那股子一往直前的勇猛之氣。

    這也是他被袁崇煥斬首時,部下無一敢於出頭的原因所在,什麽樣氣質的將領,帶出什麽樣氣質的部下,毛文龍動輒轉進,他的部下們在危機降臨的時候,果然也轉進了。

    “不必議論太多我們不能當家作主的事。”李方喝止眾人,說道:“註意觀察,很快就會有流民出現了。”

    李方的謹慎是很有道理的,近來因為鐵山的戰事,十二團內人心騷動,很多遼民出身的人面對朝鮮發生的慘事當然是十分憤怒。

    對東江鎮的表現當然也是相當不滿,不過人們更加不滿的是和記軍司還是要求十二團按兵不動。

    很多人心裏都是明白,如果十二團出兵,直搗沈陽或遼陽當然不可能,兵力不足。但抽冷子攻破牛毛寨董家寨卻是相當容易,半個月內克三寨打下赫圖阿拉等地,給女真的後院放一把火,這是很容易辦到的事情。

    如果十二團真的這麽做了,對朝鮮那邊的戰局肯定是相當有力的支持,很可能戰局為之轉變也未可知。

    但沒有辦法,軍司嚴令十二團不得介入,小規模的尖哨戰可以繼續進行,掩護伐木的工作在春季繼續進行,除此之外,十二團不得有任何超過百人以上規模的戰鬥,不能主動挑釁女真使其主力向寬甸這邊調配,進而影響到朝鮮的戰事。

    對女真,和記上層的態度是相當明確和清楚的,在現階段,和記絕不會與女真人沖突而發生任何影響其決策的戰事。

    甚至在十二團的事情上,兵力和火器配給,還有武器配給,戰馬數量,這些事連東江也是瞞著的,絕不準暴露出來。

    在這種嚴厲的壓制之下,軍中有些不滿也被壓了下去,有些在言論上不謹慎的家夥,立刻被禿頭帶人抓起來,當然不是處罰,而是送到台灣去了。

    這一下沒有人敢出聲,台灣是好,可是有志於在遼東打大仗的軍人是不願過去的。在軍司的提調下,很多駐軍中都有人主動報名去台灣,有仗打,薪餉高,而且升職快,台灣要組建新的團老兵和低級別的軍官都有機會往上升,可是在寬甸的十二團報名是最少的,十二團最少有七成左右是遼民,最少有一半人對建虜有血海深仇,如果不是和記的軍紀森嚴,恐怕早就有士兵自發帶著兵器去打建虜了。

    李方不敢保證他的部下是不是也有一心要覆仇,並且對軍司高層有不滿的人。他只知道軍人的第一信條是服從命令,這是鐵律,不滿歸不滿,執行軍令才是第一位的。和記何時打建虜,怎麽打,那是最高層的事,身為一個普通的軍官和士兵,要做的就是執行軍令。

    以和記一向以來的小動作和暗中的努力,有理智的人也會明白打建虜是遲早的事情,既然如此,又何必太過著急?

    最好的辦法就是做好自己的份內事,不問其余。

    很多行動組員都和李方有相同的看法,他們的性格和長期進行軍情工作養成的習慣使得他們沈默寡言,在李方的命令之下,其余幾個說話的也都閉上了嘴巴。

    眾人在江口附近越過鴨綠江向南,前方不遠就是鐵山。

    從地圖上來說,寬甸是在江口的上方,從寬甸六堡翻山越嶺,渡江之後就是義州和宣川等地,再往西南方向南下才是鐵山,鐵山距離鴨綠江出海口很近,與雲從島和皮島也很近,整個鐵山到義州的地區除了有朝鮮原住民和官員外,就是大量的東江鎮兵和移駐屯墾的逃亡遼民。

    也難怪朝鮮人感覺壓力很大,短期內湧入這麽多明國人,地方上肯定叫苦連天,朝鮮的貴族兩班制比大明的文官制度都落後很多,就是東晉時門閥政治的一種變種,內耗黨爭比大明的黨爭還要嚴重的多,中樞制度混亂,國王缺乏權威,小臣清流誤國,地方上則貪汙舞弊壓榨百姓,朝鮮軍民百姓的困苦可是遠在大明之上。

    幾十萬遼民湧入朝鮮,對朝鮮的壓力不可謂不大,而兩邊軍民也不可避免的產生矛盾,積怨頗深……

    從鐵山方向開始湧現敗兵,在江口的外海上停泊著十幾艘船只,應該是從天津和登萊過來的戰船,援兵由太監胡良輔率領,現在分別駐紮在皮島和雲從島上,加上趙率教等九員將領率領的九千騎兵在三岔河一帶活動,大明君臣對朝鮮還是給予了一定的幫助,朝鮮君臣絲毫立不起來也是沒有辦法。

    從中午過後,大量的東江敗兵出現在群山和密林之中。

    這一片地方在幾百年後都是森林植被相當茂盛的地方,兩岸的森林都保存的相當完好,綠水青山,自然美景不過如是。

    在此時此刻茂密的森林和綿延起伏的山巒也成了明軍逃命的護身符,毛有俊敗退之後直接退到了雲從島,其余一些將領也是分別後撤,只有毛永詩部開赴龍骨山城一帶駐紮,準備側擊攻打龍骨山城的後金兵。

    大股的東江敗兵從鐵山北側南撤,李方等人的觀察之下,發覺敗兵沒有往海邊去,而是從冰面上越過江口,往對面的密林中而去了。

    在寬甸區域,除了十二團占據的地盤外,剩下的地方全是歸陳繼盛所部占領,這些敗兵當然是往陳繼盛部所駐紮的地方而去。

    “看來島上糧食不多了。”李方微微搖頭,如果島上糧食充足,敗兵肯定是到島上最合算,能隨時整兵再戰,也可以充實各島的防禦,寬甸到鎮江和鳳凰城這一片地方都是深山密林為主,少量的平地可以屯田,敗兵退到這裏,短時間內很難再集結之後派上用場了。

    一股股明軍之後就是大量的難民跟隨著,軍人跑的很快,他們除了少數人有兵器外,很多敗兵連兵器都丟棄了。

    赤手空拳,加上是壯年男子,又沒有家小可惦記,當然是飛速逃奔。

    遼民則多半拖家帶口,被敗兵甩在身後,雖是步履艱難,還是拼命的往江口或海邊跑。

    過不多時,海邊江口一帶已經給站滿了黑壓壓的人群,多半的人繼續往密林深處跑,也有相當多的人群站在海邊,向那些在海上漂浮的船只招手呼救。

    船離的很近,比繼續往密林深處逃亡要近的多,一旦上島好歹就能活命,而繼續逃向密林,還可能會有追兵,無盡的密林深處沒有吃食,很容易凍餓而死。

    雖然哭聲震天,但船只並沒有靠過來,甚至這些揚著帆的船只反而向後退了退。

    過不多時,可能發覺沒有將領要上船,這些船只就一直後退,回到皮島和雲從島上的港口中去了。

    海面上遍布浮冰,但肯定不是人可以跳躍著過去的,看著幾裏寬的海面,卻是如同天塹一般,叫人難以躍過。

    大片的哭叫聲響了起來,簡直令人感覺痛徹心扉,李方已經傳令給另外兩個小組,分別到江口和海邊甄別婦人,尋找軍情司成員的家屬。

    大丫等人是以詳細的繪圖在寬甸分司有存檔,李方等人都看過畫像,並且知道是兩個婦人帶著兩個男童,還有兩個未成年的少女。

    這樣一群人聚集在一起,雖是不少,但也不多,再加上有畫像,李方對完成任務還是有相當的信心。

    只是湧出來的人實在太多,而且李方有些擔心,如果軍情司同袍的家屬在逃到江口前就被追上斬殺,那可就是白費功夫了。

    李方行事很沈穩,也較有章法,他攔住一些逃民,詢問鐵山戰事的經過,知道按時間來說是第二天才打起來,午前毛有俊敗退,然後鐵山駐軍被追殺逃亡,現在逃過來的敗兵其實是在千家莊和糧倉一帶駐守的軍隊,他們逃的更快,提前至此。

    在鐵山和溝小一帶與後金兵交戰的東江兵,要麽戰死,要麽還沒有逃過來。

    算算時間,逃亡的家屬應該是在這些敗兵之前就開始逃亡,只是她們是女流之輩,可能時間上要稍慢一些。

    這叫李方感覺放心了不少,他主動迎入人群,目光灼灼,不敢放過任何一道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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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百五十五章 拉開

    這麽盤查了一個多時辰,三個小組都沒有所得,眾人心中有些焦燥起來。

    按後金兵的追趕速度,可能再逃過來的就是鐵山戰事之後才敗逃的敗兵了,而普通的遼民,要麽被殺,要麽被逮走,除了極少數的漏網之魚能僥幸逃脫外,多半的人是沒有可能再出現在江口處了。

    這時突然哭聲震天,聲音還在數裏甚至十數裏外,但聲浪極大,象是海邊的風浪,驚濤駭浪,震動人心。

    這一下所有人都慌亂了,在海邊還等著奇跡發生的人也不敢再停留下去,女真兵多半不會追向在寬甸的密林,那裏有陳繼盛建制完好的部隊,尚家兄弟的兵馬在雲從關一帶,距離這裏也比較近,一旦打起來,小規模的戰鬥東江兵並不是太吃虧,但凡事都很難用理性來衡量,當一個人親眼目睹車禍之後很可能很久都不敢開車,這是偶然性的,但如果一個人親眼看到殺人,可能天黑之後就不怎麽敢出門,這是大概率事件,而對這些遼民來說,他們見到的殺戮和女真人的兇殘實在太多,對他們來說,草木皆兵,風聲鶴唳並不是笑話,而是血淋淋的殘酷現實。

    一聽到哭聲之後,所有人都知道女真人接近了,沒有人再敢耽擱下去,所有人都在拼命奔跑,人們從嘴裏吐出白氣,每個人都發出了拉風箱般的喘聲,他們的體質極差,在這樣的冰面和山林裏奔跑,簡直是要命的舉措。

    李方等人居於相當明顯的地方,他們的和記軍服相當顯眼,不少人向他們湊過來,李方等人指向他們指明去陳繼盛部或寬甸十二團基地的路徑,在密林中如果迷路也相當麻煩,不過對這些遼人來說問題並不大。

    和記並不會刻意去接收這些遼民,按照和毛文龍的協議,和記每年都是有一定的份額從遼民中接收人手,並且是以家庭為單位接收,真正的光棍壯丁毛文龍一般不放,而帶著老幼的壯丁很難安心打仗,要把一多半心思用在安頓家小和替家人找吃食上,和記把遼民家庭運走,也是給東江減輕了很多負擔。

    這一次敗退和記也沒有出兵和安排人手接收大量難民,不過溫忠發等人已經支援了陳繼盛不少糧食,陳繼盛也在很多地方設了防禦圈,並且有粥場和窩棚來安頓這些逃難過來的鐵山難民。

    一旦仗打完了,這些難民還是會被送到鐵山一帶屯田,這也是毛文龍和整個東江鎮的利益所在,鐵山一帶是不可能放棄的。

    李方心中焦灼起來,他看到逃民湧出的方向多半在江岸一帶,索性把三個小組集結起來。因為是接人的任務,沒有攜帶重武器,連虎蹲炮也沒有,所有人都只帶著火銃和短弩,還有刀槍等冷兵器。

    三十多人被李方下令一字排開,拉開一道長長的蛇形長隊,用來梳理逃過來的遼民。

    逃民越來越多,哭喊聲也越來越大,簡直聲若震天。

    三個小組的行動組員盡量甄別逃難人群,不過人潮湧動,李方已經在擔心會有遺漏。

    此事相當要緊,關系到潛伏軍情人員的心態和對和記的信心,事前軍情分司再三交代,陳獾親自下令,緊急出動了三個駐紮在附近的行動組,更多的人員也在趕來,如果不能完成任務,對陳獾和李方來說都是不可接受的事情。

    數裏之外突然出現了明盔暗甲的八旗騎兵,李方一凜,知道那是女真馬甲,雖不及白甲精銳,也是年齡在二十到四十之間的壯丁,戰場經驗豐富,格鬥博殺技巧超出普通人很多,從單打獨鬥的角度來看的話,後金的旗丁超過普通的明軍,後金的步甲和明軍的家丁相差不多,馬甲就在內丁之上,至於白甲更是明軍內丁中的好手和大將才能匹敵。

    敵人只在數裏之外,流民轟然,隊列立時就要大亂。

    李方立刻下令,三組人持銃站立,拉開成網狀,令流民從他們的空隙中逃出。

    而三組成員緩步向前,手持火銃戒備。

    遠方的後金兵也看到了這支小部隊,他們開始不以為意,只當是鐵山敗兵,幾十個騎兵拉開一條長線,慢慢的逼迫那些逃民,同時將跑的不快的順手斬殺,或是喝令停步不準再跑。

    對鐵山這邊的丁口後金方面不是太看重,這仍然是一個強盜集團,皇太極在努力使後金轉型成為一個國家,但他的努力才剛剛開始,還遠沒有見效。

    人丁對後金來說還是負擔,並沒有轉化為國力。

    所以殺漢人對後金兵來說毫無負擔,反而是種樂趣。

    只是大汗有令,以後不得擅殺,所以後金兵只是順手斬殺不聽話的,對那些已經跪下不敢動彈的也並不下手,只是喝令這些鐵山遼民向後走,這一次的俘虜也並不少,正好能補充遼中漢民往朝鮮過來的損失。

    看到有明軍居然不走,還拉開了防線,一群後金兵眼中露出殘忍和憤怒夾雜的光芒。

    他們已經習慣了明軍的膽怯和懦弱,一觸即潰才是明軍的常態。

    東江兵是有些膽氣,但鐵山戰敗後也是軍心潰散,根本沒有成建制的抵抗了。

    眼前這三十多人,人數倒是和追上來的後金騎兵相差不多,但這些騎兵全部是馬甲,帶隊的是兩個壯達,實力堪比白甲,相等人數,對面的明軍不是一合之敵!

    騎兵如梳子一般緩緩上前,越來越多的遼民被兜在網中,原本這些遼民已經絕望了,但現在眼看著有幾十個軍人在前方掩護他們,雖然有後金兵的喝令,可是還是有相當多的遼民在縫隙中繼續向前奔跑,努力尋找生存下去的一道契機。

    兩個後金壯達策馬聚集在一起,他們也有些奇怪,對面的明軍拉開了距離,層次分明,陣列森嚴,這叫他們感覺並不好碰,心中隱隱有些不安,他們擔心是有大量的明軍埋伏在遠處。

    兩個馬甲飛速奔馳向江口一帶,他們要看看遠處的山林中是不是有明軍的騎兵伏兵,一旦打起來會從一側包圍兜轉過來。

    在後金身後有兩三個牛錄的主力,他們沒必要在這裏和明軍死拼。

    馬甲飛馳出去裏許,沿途並無所見,但一個馬甲突然策馬返回,如同受了驚嚇一樣。

    兩個壯達眼中露出憤怒的光芒,他們狹窄的眼神中顯露出冰冷的殺意,後金軍法嚴酷,如果部下沒有聽從軍令完成任務擅自返回,這兩個壯達可以將他們就地斬首。

    一個壯達已經將手按在順刀上,他準備把這個跑回來的馬甲斬首示眾,以警告所有的部下。雖然斬殺一個馬甲令他感覺心痛,但為了維護軍紀也是迫不得已。

    “主子,主子。”跑回來的馬甲是個二十來歲的青年,有著一張明顯的女真人的臉龐,特別是牙齒,女真真夷的牙齒很有特點,一看就知。天氣很冷,這個馬甲戴著暖帽,臉上和手上塗著厚厚的油脂,只有這樣他們才能在這樣的冰寒天氣策馬狂奔不懼嚴寒。

    馬甲遠遠就叫喊起來,對著兩個壯達道:“主子,並非是東江明軍有伏兵,奴才已經看清楚了,在那邊的是和記的尖哨!”

    “和記尖哨?”

    兩個壯達象是被針刺了一下似的,在馬上立刻站起了身體,他們開始向遠處眺望起來。

    其余的馬甲也是驚疑不定,他們停在遠處不動,等著壯達們觀察之後的軍令。

    但是很明顯,如果眼前的這些敵人真的是和記尖哨,那麽這場仗不能打。

    女真高層早就有所發現,十人以下的遭遇戰,女真將士與和記商團軍的戰損比在五五之間,有時候還能占點便宜。

    三十人到五十人規模的對決,如果沒有白甲助戰,或是不是打和記商團軍的伏擊的話,那麽後金吃虧的機率在六成左右。

    如果是百人左右的戰事,那麽後金吃虧的機率在七成左右。

    也就是說,人數越多,在和記與後金的戰鬥中後金兵吃虧就越大。和記的陣列訓練不在後金兵之下,甲胄更好,兵器更好,這使得在幾十人上百人的戰鬥中女真兵很吃虧,除非小規模的隊伍中有白甲坐鎮,可以彌補兵器和鎧甲上的差距,但後金高層也不可能把白甲一直消耗在小規模的戰鬥中,這樣太得不償失。

    時間久了,考慮到小規模的戰鬥並無益處,寬甸深山密林,後金連東江兵都奈何不了,更不要說是和記的兵馬,而皇太極更考慮到和記可能是一直利用後金兵在練兵,所以他就更加不肯把兵力浪費在深山密林裏。

    到了天啟六年下半年過後,後金就果斷進行了兵力收縮,放棄了蘇子河西側的大半土地,連董鄂部舊地都放棄了,那裏直面寬甸馬市,原本還算是一個開發很早,有大量開墾過的土地的舊地,也是被迫放棄了。

    女真人以牛毛寨為核心,利用高山和蘇子河當防禦,這使得和記還有東江都不能繼續滲入,除了遭遇少量的女真尖哨或進入山中射獵采參的女真人之外,雙方已經很少進行小規模的尖哨戰了。

    至於太子河一帶,偶爾還是有戰鬥爆發,和記確實要練兵,而且要在這一帶和軍情人員交換情報,女真人當然不能容忍,偶爾會有幾個牛錄或十幾個官莊聯手出兵,這樣掃蕩一回,把和記的情報人員和尖哨往後攆一攆。

    皇太極肯定不知道和記在寬甸的密林裏有整整一個團,還在皮島有港口,不停的把遼民、運走移民到台灣。

    如果知道皮島和寬甸大山裏的木頭對和記有這麽重要,皇太極肯定會過來拼命,十二團一直是穩中求發展,開始時才三千人左右,而且大量的遼民新兵,皇太極帶兩萬人過來,缺乏重炮的十二團肯定擋不住,也會和東江兵一樣被從寬甸大山裏掃出來。

    除非是把蒙古左右翼加漢軍全帶上,加上八旗全部,湊個七八萬人,以十幾倍的兵力,才能將十二團殲滅,不過女真人付出的代價也是肯定會把自己搞的很慘,實力最少掉三成。

    並不是說和記一個團就能包打女真,而是以地利優勢固守肯定是借著山勢加重炮守備的一方占便宜。

    明軍在寧錦之戰也是憑著錦州和寧遠的大炮逼退了女真人的進攻,還獲得了勝利,幾年之後的大淩河一戰,祖大壽何可綱等人兩萬多人被圍在大淩河城,然後張春率領的幾萬明軍被一戰掃平全殲,並不是說大淩河的祖大壽就不如寧錦之戰的祖大壽,主要就是大淩河城沒有錦州和寧遠那麽高大堅固,火器也不足,時勢一轉,戰場的局面就立刻改變了,從天啟七年的寧錦大捷,到崇禎二年皇太極率部破口而入,全殲了滿桂的宣大軍和趙率教的遼鎮精銳,相隔兩年時間都不到。

    這只能說明女真兵的戰鬥力確實是本時空冷兵器的王者,明軍最精銳的遼鎮和宣大兵仍然遠遠不是對手。

    十二團的五千多戰兵可以對後金造成一定的威脅,甚至小規模的尖哨戰打的後金相當狼狽,可如果八旗出動相同人數的精銳,十二團靠著火炮還能占些便宜,但如果女真人多出兩千到三千的精銳將士,不需要比十二團多一倍人,就完全能將其擊潰甚至殲滅了。

    最少在目前來說,和記最強的殺手鐧還是火炮,這是真正的大殺器,火銃雖然精良,對明軍有很強的威脅,但對女真人來說威脅不大,女真人手中的清弓和重箭對火銃來說不是太吃虧,畢竟現在的火銃還不能和二百年後的相比,在火藥和制造工藝上和記已經努力做到最好,但也就是如此了。

    一聽說是和記的戰兵,兩個壯達就決定暫且不繼續向前。
410555 發表於 2019-8-15 11:37
第一千六百五十六章 獲救

    機率在七成左右。

    也就是說,人數越多,在和記與後金的戰鬥中後金兵吃虧就越大。和記的陣列訓練不在後金兵之下,甲胄更好,兵器更好,這使得在幾十人上百人的戰鬥中女真兵很吃虧,除非小規模的隊伍中有白甲坐鎮,可以彌補兵器和鎧甲上的差距,但後金高層也不可能把白甲一直消耗在小規模的戰鬥中,這樣太得不償失。

    時間久了,考慮到小規模的戰鬥並無益處,寬甸深山密林,後金連東江兵都奈何不了,更不要說是和記的兵馬,而皇太極更考慮到和記可能是一直利用後金兵在練兵,所以他就更加不肯把兵力浪費在深山密林裏。

    到了天啟六年下半年過後,後金就果斷進行了兵力收縮,放棄了蘇子河西側的大半土地,連董鄂部舊地都放棄了,那裏直面寬甸馬市,原本還算是一個開發很早,有大量開墾過的土地的舊地,也是被迫放棄了。

    女真人以牛毛寨為核心,利用高山和蘇子河當防禦,這使得和記還有東江都不能繼續滲入,除了遭遇少量的女真尖哨或進入山中射獵采參的女真人之外,雙方已經很少進行小規模的尖哨戰了。

    至於太子河一帶,偶爾還是有戰鬥爆發,和記確實要練兵,而且要在這一帶和軍情人員交換情報,女真人當然不能容忍,偶爾會有幾個牛錄或十幾個官莊聯手出兵,這樣掃蕩一回,把和記的情報人員和尖哨往後攆一攆。

    皇太極肯定不知道和記在寬甸的密林裏有整整一個團,還在皮島有港口,不停的把遼民、運走移民到台灣。

    如果知道皮島和寬甸大山裏的木頭對和記有這麽重要,皇太極肯定會過來拼命,十二團一直是穩中求發展,開始時才三千人左右,而且大量的遼民新兵,皇太極帶兩萬人過來,缺乏重炮的十二團肯定擋不住,也會和東江兵一樣被從寬甸大山裏掃出來。

    除非是把蒙古左右翼加漢軍全帶上,加上八旗全部,湊個七八萬人,以十幾倍的兵力,才能將十二團殲滅,不過女真人付出的代價也是肯定會把自己搞的很慘,實力最少掉三成。

    並不是說和記一個團就能包打女真,而是以地利優勢固守肯定是借著山勢加重炮守備的一方占便宜。

    明軍在寧錦之戰也是憑著錦州和寧遠的大炮逼退了女真人的進攻,還獲得了勝利,幾年之後的大淩河一戰,祖大壽何可綱等人兩萬多人被圍在大淩河城,然後張春率領的幾萬明軍被一戰掃平全殲,並不是說大淩河的祖大壽就不如寧錦之戰的祖大壽,主要就是大淩河城沒有錦州和寧遠那麽高大堅固,火器也不足,時勢一轉,戰場的局面就立刻改變了,從天啟七年的寧錦大捷,到崇禎二年皇太極率部破口而入,全殲了滿桂的宣大軍和趙率教的遼鎮精銳,相隔兩年時間都不到。

    這只能說明女真兵的戰鬥力確實是本時空冷兵器的王者,明軍最精銳的遼鎮和宣大兵仍然遠遠不是對手。

    十二團的五千多戰兵可以對後金造成一定的威脅,甚至小規模的尖哨戰打的後金相當狼狽,可如果八旗出動相同人數的精銳,十二團靠著火炮還能占些便宜,但如果女真人多出兩千到三千的精銳將士,不需要比十二團多一倍人,就完全能將其擊潰甚至殲滅了。

    最少在目前來說,和記最強的殺手鐧還是火炮,這是真正的大殺器,火銃雖然精良,對明軍有很強的威脅,但對女真人來說威脅不大,女真人手中的清弓和重箭對火銃來說不是太吃虧,畢竟現在的火銃還不能和二百年後的相比,在火藥和制造工藝上和記已經努力做到最好,但也就是如此了。

    一聽說是和記的戰兵,兩個壯達就決定暫且不繼續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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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百五十七章 底細

    陳繼盛也不揭破,只微笑著道:“這等小事,你們何必自己來做,這麽多人,你們未必能找得到,下回有這樣的事,只要將詳細情形告知本將,由本將率部尋找,可比你們自己要輕省的多。”

    李方拜道:“陳將軍好意,在下回去後一定稟報給上面。”

    陳繼盛正色道:“你我兩家皆大明人,雖則你們和記現在和朝廷不對付,但最少張大人還自認是大明臣子,居住在新平堡,天子也未拿他怎樣。往後去可能就是這樣了,你們和記占著草原,在大明內恭謹一些就無事。我們在這裏面對的卻是東虜,彼輩窮兇極惡,實為大明之大敵。這當口萬不能自亂,當盡力合作,以擊敗東虜為最要緊之事。”

    李方等人抱拳稱是,心裏明白這都是客套話,兩家的矛盾很難化解,怎麽可能傾力合作呢。他們很快就告辭,眾人帶著兩個潛伏的軍情人員的家屬離開,此後穿山越林,將兩戶人家安置在屯堡中,自有軍情局的人出面照顧,住處,吃食,日常開銷用度,這些俱是軍情司包下來,這也是給前方潛伏人員安心,由於這兩家的遭遇險之又險,溫忠發和王彪親自出面接見大丫等人,善加撫慰,各種待遇都是相當的高,除了和記的傳統外,也是有叫前方潛伏人員安心的意思。

    這等事定然會匯集成各種消息,傳到前方,除了迫不得已的潛伏人員外,比如曹振彥這種,軍情司打算把前方潛伏人員的家小慢慢都接過來,預先做一些功課,也是理所應當。

    ……

    “這個阿敏還真是有野心啊。”

    轉眼征朝之役過去好幾個月,大局已定。溫忠發和禿頭兩人巡查前方防線,接收了一批剛緊急撤入寬甸地區的軍情司的家屬人員,然後沿途觀看將士訓練,下令各部提高警惕,雖然現在女真兵還在朝鮮境內與朝鮮人交戰,但朝鮮一方節節敗退,漢城都空了,國王和兩班貴族紛紛南逃,主要是逃在江華島上,漢城已經是一座空城,阿敏率部一直前進,揚言要去觀看漢城的朝鮮王宮,杜度和岳托等人則堅決反對,現在後金兵主力在朝鮮平山一帶駐紮,戰事已經趨於接近結束。

    朝鮮君臣接受了相當屈辱的議和條件,包括賠償損失,開馬市,每年送糧千石以上至朝鮮與後金的邊境,不再奉大明為正朔,而與後金結盟等等。

    由於朝鮮損失並不是太重,後方還有不少地方在結寨而守,而且朝鮮君臣都視後金為虜,根本從心理上瞧不起這些剃發結辮的野人,所以這一次的和議成果其實相對有限,直接引發了數年之後第二次女真征朝之役,那一次之後算是真正把朝鮮打服了,不過女真人對貧窮的朝鮮沒有太大興趣,也知道朝鮮幾百年來一直保持相對超然的地位,所以未強迫將朝鮮納入統治之內,並且允許朝鮮保留大明衣冠。

    至清時康熙年間,有京師老人見朝鮮使臣引發圍觀,不少人熱淚盈眶,故國衣冠只能於外邦使臣身上見到,真是情何以堪。

    而在眼下,溫忠發和禿頭等人關註的這一場戰事,已經不是研判朝鮮人怎麽抵抗了……朝鮮人真是廢物,這陣子禿頭經常如此表示,而聽到的人也大多表示讚同。

    阿敏等人率領的精兵不過數千,加旗丁和包衣才一萬多人,結果朝鮮人將鹹鏡道兩萬多精兵放在安州城裏,一戰而全滅,兩萬多人被殺,守官被殺,一路上後金兵攻城拔寨,無有一合之敵,這般表現,除了說廢物之外還能說什麽。

    溫忠發更為關註的是毛文龍的動向,前一陣毛文龍派出毛永詩,也就是孔有德等人去援助龍骨山城,那裏有朝鮮軍在堅守,還有一些朝鮮義軍,毛永詩部令朝鮮人帶路的同時,開始了東江明軍,也是整個大明官兵的老招法,殺良冒功。

    大量的朝鮮平民和義軍被當成奸細殺掉,或是冒充女真真夷,或是冒充漢軍包衣,反正毛永詩等人殺人殺的甚是痛快,一時間朝鮮人哀聲遍起,朝鮮國王憤怒的一跳三丈高,大罵毛文龍是畜生,不是人類。

    對這等狗咬狗一嘴毛的事,十二團這邊不是很在意,他們在意的是研究東江鎮真正的戰力,畢竟將來怎麽對東江還是有考慮的,一部份人提議連東江一起打,大半的人反對,親者痛仇者快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很多人感覺東江明軍有朝氣,有活力,在毛文龍的麾下也相當的團結,是一支頗具戰鬥力的部隊。

    天啟六年東江鎮的表現就令人相當失望了,而此次丁卯之役,也是十二團觀察東江的最後一次機會,看毛文龍是否能率東江鎮打一場真正的硬仗,而不是用一慣的作法,平時投毒造謠,小規模的偷襲,遇到強敵則不敢打硬仗,說好聽點就是主動退避,難聽點就是遇戰則逃!

    “他們砍朝鮮人砍的來勁,鐵山棄守,阿敏派偏師往宣川浦口,毛文龍急竄至雲從,義州一帶放給太監胡良輔,也敗退了。只有在青龍山城和千家莊一帶,毛永詩和陳繼盛伏擊過女真人的運糧隊,殺的也多是漢人包衣。除了殺朝鮮人就是殺漢人最多,怪不得朝鮮大臣崔永吉給大明的上疏言詞相當的不客氣,把毛文龍氣的夠嗆。”

    因為被迫與女真人議和,朝鮮人也是上了奏疏,其中就有崔永吉的抱怨,因為朝鮮在此前給東江鎮地盤安置逃亡遼民,給土地開墾屯田,給糧食與東江鎮,負擔很重,朝鮮軍民早就大為不滿,雖然從歷史上來說朝鮮受大明國恩深重,這一點其實朝鮮君臣也並未忘記,但地方上的負擔沈重也是事實,叫苦也是人之常情,如果這一次女真人入侵朝鮮,毛文龍能表現的強一些,好歹能叫朝鮮君臣感覺值得,而東江的表現實在乏善可陳,也就怪不得朝鮮人相當的不滿了。

    “崔永吉說什麽?”禿頭坐在桌前剔牙,外面下著暴雨,秋意明顯了,屋外的大山層層疊疊,放眼看去的綠意一眼看不到邊,在雨幕中象一副水墨畫。

    近來的生活太閑適,盡管每天奔走不休,禿頭還是感覺自己都要長胖了,他有些焦燥,不知道何時能真正的大打出手。

    這一次的丁卯之役,如果不是軍令司連下嚴厲的軍令,約束十二團絕對不準介入其中,恐怕禿頭早就帶著十二團往太子河畔去了,能撈著一兩場小規模的戰鬥也算不錯的結果。

    溫忠發手裏捧著茶杯,也是有些發呆的樣子,他隨口道:“崔某人說:我國遭此兵禍,毛文龍未發一矢。”

    “嘎嘎。”禿頭怪笑起來,說道:“毛文龍怕也不知道,人家罵他的話,咱們已經知道了。”

    溫忠發一臉無所謂:“皮島的消息還是容易得,比東虜那容易的多。”

    “咱們脫離軍情司也不少年了,想想也是唏噓啊。”

    “我可不覺得唏噓。”溫忠發瞇著眼道:“以張大人的性格,當然不會和大明太祖高皇帝學,可是特務政治不能長久,以後對內肯定不會用特務,對外的話,顛簸勞苦,又操心,且受累,何必做這營生。”

    “也是。”禿頭原本就是粗線條的人物,感慨一句後就無所謂了。只是又想起毛文龍來,禿頭又怪笑著道:“這一次算是看出東江鎮的底細來,原來真真是紙老虎一只。如果真的咱們和記與大明幹起來,東江鎮交給我吧,一個月內包圓,咱們可是有水師的,他們躲島上也是無用。”

    “這個且先不談。”溫忠發對打東江鎮還是有些心理上的顧忌,活遼民無數,毛文龍就算沒有真正的大功,也算積有苦勞,對這樣的人動手,已經愛惜羽毛,脫離了喇虎格局的溫忠發有些顧忌。

    可不能落個廖永忠的下場,雖然封侯,名聲可不是太好聽。

    不過眼下也顧不得許多,現在是東江鎮和毛文龍頭疼的時候,大戰差不多打完,阿敏肯定頂不住壓力,遲早要從平山退兵,不過進漢城,入秋之後到朝鮮就食的遼民也會陸續返回各官莊,秋耕之後才是冬閑,為來年的春耕和收獲做準備,皇太極很重視漢人的勞力,不會把幾萬人留在朝鮮不管不問。

    大戰將了,塵埃卻不會落定,現在是毛文龍要頭疼,打筆墨官司的時候要到了。

    “且瞧熱鬧。”溫忠發有些無奈,有些感慨,也有些輕微的意氣風發。

    “嘿嘿。”禿頭頗為興奮,說道:“陜西已經到處有百姓造反,東江又這般德性,我看就是應了大人的那句話,不必著急,敵人會一天天的爛下去,我們會一天天的好起來。瞧吧,我禿頭也有封侯那天!”

    ……

    毛文龍確實在頭疼,朝鮮往大明的使節團剛到雲從島就被他扣住了,看到朝鮮國王給大明的國書,還有朝鮮大臣的奏報,毛文龍為之大怒,將使團驅趕回去,令其修改國書之後才會放其入海赴登萊,再赴京師。

    這樣做肯定犯忌,就算天啟皇帝一直偏愛毛文龍和東江鎮,這一次估計也會相當的難堪,甚至很難過關。

    一個幕僚建議道:“大帥一不作二不休,幹脆將使團盡殺之。”

    “屁話。”毛文龍未說話,一旁的毛承祿就大罵道:“這是要造反?朝鮮人不會從別的地方繞道到大明,盡殺其使團,父帥要怎麽解釋,要起兵造反?”

    這幕僚弄了個灰頭土臉,不敢再說。
410555 發表於 2019-8-15 11:38
第一千六百五十八章 諉過

    毛承祿抱拳道:“父帥,不如叫孩兒率內丁出島,和建虜真打一打。”

    “罷了。”毛文龍面沈如水,說道:“銳氣已失,建虜不是好相與的,我的孩兒們栽培出來不易,不要憑白叫他們去送死。”

    毛承祿也覺得現在打沒啥機會,後金已經收縮後線,不象剛到鐵山和青龍山一帶時把兵力展開,那時候打還有些機會,現在再動手,真是晚的不能再晚,純粹的硬拼,恐怕只能拿內丁的人命去填,不要說毛文龍不舍得,他毛承祿也一樣不舍。

    “只能上書朝廷陳情。”一個積年的老幕僚道:“還是用老招法,一是誇大敵兵人數。二是誇大我軍戰果,三來抱怨糧餉不足,四來說朝鮮君臣無用。第五麽,就是其挾怨報覆,故意抹黑我東江。”

    “善,大善。”毛承祿大感振奮,誇道:“先生端的好計謀。”

    毛文龍卻站起身來,對著毛承祿冷然道:“承祿你不要以為這是什麽好事,當兵吃糧的終究要戰場上見真章,這件事完了,我們還是要找建虜討回這場子,將士不打仗終究是個不成。”

    毛承祿有些含糊,感覺一時摸不著父帥的思緒,不過他也是悍勇之輩,當下很是讚同,說道:“就象和記的兵,成天苦哈哈的練,卻始終不曾上陣,我是十分的瞧他們不起。”

    毛文龍搖了搖頭,他感覺毛承祿還是情緒作怪,他的宅邸被和記轟的稀巴爛,在東江也成了笑談,毛承祿臉上無光,當然對和記十分記恨。

    不管怎樣,毛文龍不覺得和記的兵毫無戰力,甚至他感覺是極大的威脅。也正因如此,哪怕是有機會打一兩場硬仗,毛文龍也都果斷放棄了。

    前後均有強敵,朝鮮這個盟友也靠不住,不殺良冒功,推卸責任,難道真的拿有限的精兵去和建虜硬拼?

    他毛某人自有一腔抱負,也有淩雲之志,不管是誰,皇太極或張瀚,終究不能礙他的事,若能得志,千般委屈他能受得,萬般辱罵也能忍下,一時之氣算什麽,和大志相比,一切均是浮雲!

    “就這麽辦吧。”毛文龍對在場的人冷冷的道:“逼朝鮮人改國書,叫胡良輔離島,不要叫他在這裏多事,上奏朝廷說島上兩萬戰兵糧餉不足,補足了糧餉我才能帶兵上岸和虜騎會戰。另外叫毛永詩和陳繼盛他們鬧大一些動靜,不管打的怎樣,把動靜給我往大了鬧騰。”

    “是,這事我去辦。”毛承祿興奮的滿臉放光,毛文龍這般做法,其實往自立的路上越走越遠,現在毛文龍只有一子,年幼文弱,真的有自立的能力,如當初遼東的李家那樣世鎮遼東,哪怕是世鎮東江,這位子除了他毛承祿,還能有誰夠資格?

    沈有容?差遠了!

    陳繼盛倒是不錯,還有劉興祚也是威脅,但和毛承祿相比,只要毛文龍自立,這些人都完全不是對手。

    “毛有俊怎麽樣了?”毛文龍卻是突然一轉頭,問毛承祿。

    “我還沒有去看過他,”毛承祿一楞,說道:“這沒出息的東西,鐵山一敗又不是他的錯,要死要活的,我瞧不上他。”

    毛文龍麾下諸將,真正最親近的肯定是當初和他一起上船往鎮的那批,特別是毛文龍當守備時就跟在身邊左右的將領。

    張盤和陳繼盛,毛承祿,毛有俊,這幾個將領就是毛文龍最親近的心腹,將來要托付大事的存在。

    可惜張盤已經死了,現在東江表現出色的將領是尚家兄弟,還有張攀,毛永詩也就是孔有德還有毛有傑,也就是耿仲明,這些人中,尚家兄弟向來自立,孔有德是外來將領率部來投,耿仲明耿二,也是率成建制的部隊和裹挾逃難遼民至東江,這種情形在東江鎮初立時相當的常見。

    某虛構的黃姓總兵也是在這股軍隊和逃民紛紛出逃至東江鎮的大前提下,魚木混珠混入了東江鎮內,開始了種田爭霸之路。

    毛有俊也是毛文龍養孫,鐵山一戰,別部東江兵都避而不戰,毛有俊卻率部和後金兵打了一場,結果慘敗。

    都司任國忠,孫有榮等俱戰死。

    這些也都是毛文龍養孫,和毛有俊情同兄弟,原本毛有俊也要自殺,卻被親兵救下,因為毛有俊和十二團的關系不錯,這裏的歷史發生了小小的偏差,原本要死掉的人卻從亂兵從裏沖了出來,只是毛有俊此役過後心灰意冷,在島上還鬧了一次自殺,被毛文龍下令嚴加看管,不得再給其自殺的機會。

    “你倒底是他的叔父輩,不要這麽小心眼。”毛文龍勸誡道:“我年歲已高,毛有俊,毛永詩,毛有傑,這些人將來要仗著你攏著,你要沒有人望,底下的人會聽你的?”

    毛承祿唯唯,不過聽的出來大帥對自己很是器重,隱隱超過了陳繼盛等人,心中也是不覺大喜過望。

    眾人散了之後,毛承祿騎馬去看毛有俊,一見面毛承祿就是氣不打一處來。

    毛有俊披頭散發,連頭發也不梳了,他被關押著,地面上鋪著稻草,堂堂參將,就這麽躺在草堆裏頭。

    外表也罷了,神色間還是一片頹廢之色,面若死灰,等若死人。

    “你小子,何至如此?”毛承祿好歹還記得毛文龍的交代,上前一步,踢了毛有俊一腳,罵道:“就不為你自己,你不是有妻有妾,還有個兒子,鬧成這般德性,想過家人沒有?”

    “再怎樣大帥也不會砍我腦袋。”毛有俊懶洋洋的道:“我替大帥鎮守鐵山多年,等建虜一退兵,鐵山除了我再去守,還能委派別人?”

    毛承祿笑罵道:“既然你自己都懂,為何裝成這般要死不活的樣子?”

    “打了敗仗,總不能喜氣洋洋吧。諉過飾功,這事我做不來。”

    毛承祿臉一紅,罵道:“你他娘的是不是真的要死,這樣一說把大帥都繞進去了。”

    毛有俊吐了口唾沫,罵道:“我說的就是你狗日的,陳繼盛在寬甸鉆老林子,你除了成天跟著大帥拍馬屁,幹過什麽正經事沒有?這一次女真人打朝鮮,我就勸大帥集結大軍,認真打一場。朝鮮雖然是外邦,但咱們一直寄居在此,不要說為了朝鮮人,就為了咱們自己,也不能放縱虜騎橫行。結果除了鐵山一戰,咱東江主力絲毫未動,現在仗快打完了,你們又要吹噓大捷了吧?你們這幫子人,混帳一堆,就想著趁大明無能為力擁兵自重,甚至想養寇自重。也不想想,東江都是一幫失了親人和故土的好漢子,我們這樣帶兵,對的起那些不畏死不懼傷,就一心想殺虜的好漢子們?老子左思右想,老子自己,還有張盤,還有死掉的那些兄弟們,哪一個不是想跟著毛帥建立真正的功業,收覆鎮江那會子,咱們東江上下多麽揚眉吐氣?還有天啟二年,一路殺到赫圖阿拉,差點端了建虜老巢。現在好了,東江打仗越來越不行,吹牛皮一個頂十個,什麽幾萬虜騎被我東江嚇的抱頭鼠竄,跑死了幾千人,馬都死了幾千匹,這樣的牛皮也吹的出來,還有臉不?大帥是豪傑,生生叫你們這起子小人給帶壞了,走歪了路子,想扳回來可真是難了。我這一次要自殺,不光是鐵山之敗,是在東江見不著前途。你們看吧,東江將來定然舉步維艱,咱們在這裏的動靜,你們當朝廷都是傻子?我們東江地困人窮,幾萬戰兵是寶貝不假,可是不肯打硬仗,朝廷為甚要花這麽多銀錢糧餉來養我們?一旦斷了糧餉,就算削減幾成,你看東江要餓死多少人!你們哪,為了自己私心,遲早要害死大夥兒!”

    “你他娘的說什麽屁話,完全捕風捉影,胡說八道。”毛承祿也怒了,毛文龍是英雄人物,但如果沒有一群人的支持也未必會想太多。自立為強藩,成為當年遼東李家那樣的世家,這也一直是毛承祿等人的希望。他們倒未必想造反,但成為世鎮將門,甚至是藩鎮,這也是此輩的私心。

    明末時,除了西北到宣大的將門,遼西將門自立之心甚重,因為朝廷的放縱和無能為力,給了這些武夫機會。

    他們聲氣相連,彼此通婚,李成梁開了一個壞頭,也是萬歷皇帝的放縱和邊防的缺人,九易總兵不能鎮遼,最終用李如松才安定下來,其後李如松戰死,遼鎮總兵只能用已經過了古稀之年的李成梁,等李成梁死後,又用李如柏。如果不是努爾哈赤造反,李如柏死後,定然還是李家的人出鎮遼東,或是與李家有姻親關系的自己人。

    這已經等於是世鎮遼東,只是這個進程被努爾哈赤給打破了。

    現在的祖家接收了李家的殘余勢力,幾年經營之後成了遼西諸將軍之首,祖家的姻親吳家就是祖家經營之後的聯盟,幾年時間吳家的家主吳襄就已經嶄露頭角,以編練民團義軍成功,被朝廷授給團練總兵一職。

    其實張瀚如果不是冒起太快,而是在對蒙古的戰事中屢有斬獲,但力量又可為朝廷所控,估計現在張瀚也會是團練總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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