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明1617 作者:淡墨青衫(連載中)

 
uuuuuuuuuu 2015-8-18 16:37:5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63 353837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1:23
第七百六十九章 烈日

    白音睡不著,悄悄撩起帳篷一角往外看。

    幾個戰兵守在帳篷外,看來還是防備嚮導亂跑,軍營中一片燈火通明,大量的軍械被裝上車子,盾牌,腰刀,長槍,火銃,這些兵器都用油紙包著。

    聽到一些輜兵的對話後,白音這才知道這是和裕升打仗時備用的兵器,他心中若有所失……他的部下只有少數披甲,拿的兵器都是用了很多年的舊兵器,磨了再磨也很難做到鋒銳無比,甲衣也是多半是單薄破舊的綿甲,多半牧民只有弓箭和皮襖子。

    這兩邊一對比,實在是相差太大了。

    火炮和彈藥車也在準備,彈藥車看來是做輕裝準備,拉著車過沙地,就算是加大了挽馬的數量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輜兵們搬抬的汗流浹背,不停的按炮兵軍官的要求搬抬著車上的物事。

    大量的挽馬被從營地裡牽過來,糧食,清水,藥材,這些以前用車裝的物資都改為馬裝。

    營地裡有一百多匹駱駝,它們身上裝運的物資最多。

    以前和裕升的人最看不上的就是這些傻大笨粗的動物,走的慢騰騰的感覺沒啥鳥用,這一次走沙漠,這些駱駝頓時就成了寶貝。

    白音看了一陣,心中有一種爽然若失和如釋重負交雜的感覺。

    他已經明白了與和裕升之間的差距到底有多大,在挫敗感襲上心頭的同時,他感覺自己再也不必想什麼重振部落和復興蒙古的事了,看來他下半生在牧場悠閒度日的打算,一定可以實現。

    ……

    “多加小心。”

    “一路順風。”

    清晨時分,所有要出征的隊伍集結完畢,王長福和趙世文這兩個高級別的武官向李來賓先行了個軍禮,然後兩人一起抱拳送別。

    “定然斬萬級而歸。”李來賓哈哈一笑,也是給自己討了個好口彩。

    “也別太狠。”王長福叮囑道:“這一回可能會被延綏鎮的人看出端底,麻總爺不怕,他和咱們大人穿一條褲子,但底下有中路副將,參將,游擊,還有巡撫,巡按,兵備,地方州府也有官員,咱們不可能把所有人都按下去,所以打贏就成,不要窮追猛打,咬著不放。”

    “想咬也得有騎兵啊。”李來賓一臉苦笑的道:“騎兵最多是到西邊去,不會來中路配合咱們的,沒有騎兵,擊潰容易,想圍殲就難了。”

    “不說了。”李來賓跨上自己的灰馬,拱手致意。

    所有留守的軍官們都是還以軍禮。

    眼前的隊伍像是幾條蜿蜒向前的灰色巨蛇,車隊和馬隊由輜兵們照料,此行十分艱苦,不僅沒帶俘虜,連僱傭來的少數民夫也都被留了下來,沒有帶到隊伍之中。

    所有軍人都經過長期的體能訓練,這一點和作農活鍛鍊出來的身體截然不同。

    每個軍官都應該瞭解自己部下的體能極限,並且根據極限來調整行軍的距離和度。

    對每個和裕升的士兵來說,長途拉練根本不是新鮮的事,李莊新兵營的畢業科目就有三天兩夜的極限的全武裝拉練,在缺衣少食睡眠很少的情況下,連續幾天不停的奔走在山川和密林之中,在溪流中趟水而過,在冬季的冰滑山道上行走。

    雖然每個人都經歷過這樣的考驗,但眼前的自然環境還是太過惡劣了。

    從早晨出,剛過辰時不久,大約行軍了十五里左右的路程後,李來賓和張問明等人商量過後,只能下令全軍停止腳步,暫時休整,在飲馬和士兵們飽飲之後,再重新調整度。

    此前商團兵按照在山區行軍的度前行,但很快軍官們就覺士兵體力不支,頭頂的烈日在清早時還叫人感覺寒冷,早晨起來時甚至有寒氣逼人的感覺,喝下熱湯吃了飯才感覺暖和起來,而到了辰時過後,太陽已經從紅球化成不能直視的白光,人們的眼睛看在地上,完全就是一片片的熱浪在蒸騰升起,這個時候的天氣原本就是一年中最熱的時候,白天的光照又是完全沒有遮擋,沙漠上又會使熱量揮的更厲害,每個人在走了不到五里路衣服就濕透了,還好鎧甲和大量軍資是用挽馬和駱駝來負重,不然的話能體能的考驗更大。

    張問明湊到李來賓身邊,說道:“以後一個時辰走五里,中午最熱時休整兩個時辰,晚間打著火把多走一個時辰。”

    李來賓也沒有騎馬,他牽著自己的坐騎行走,和普通的士兵一樣經受了嚴酷的考驗。

    “不能。”李來賓道:“照你這樣走法,一天最多走五個時辰,還走不到三十里,一百來裡的沙漠要走四天。這太慢了,也會把士氣拖跨。一個時辰走八里,中午休息一個時辰,一天走六個時辰,五十里地,兩天多時間走出沙漠。”

    張問明道:“就怕士兵們體力消耗太厲害。”

    李來賓道:“這是一次考驗,就看我們商團兵是不是真正的精銳。不必多說,休息一刻鐘後繼續走。”

    所有的軍官都沒有出聲,各級軍官都是把軍令傳下去。

    整個隊伍都沉默著坐下休息,軍人們喝著水,還不能暢飲,在抵達補水點之前,只能小口飲水,大量的清水是提供給駱駝和馬匹的。

    李來賓趕到炮隊和輜重車隊那裡,雖然儘可能的精簡了行裝和把大量的物資放在駝隊和馬匹身上,還是有近百輛大車跟著一起走,大量的輜兵跟著車隊幫忙。

    “怎麼樣?”李來賓對幾個輜兵大隊的指揮們道:“能頂的住麼?”

    “能。”一個指揮笑道:“一輛車跟著幾十號人,這頂不下來,咱們回家奶孩子去。”

    “他娘的有灌木的地方還好走,輪子只陷進一小半,沒灌木的純粹的沙地,輪子能陷進去一大半,馬也拽不動,幾乎是半搬半推著走。”

    “還好嚮導還算得力,帶著走的地方都能勉強行車。”另一個指揮很公允的提到了嚮導的作用。

    李來賓又問了幾句,見炮隊和輜兵都沒有太大問題,心裡一塊石頭放了下來。

    這時杜伏雷用毛巾擦著頭上的汗水,指指身後,說道:“看,已經完全是沙漠區域了。”

    眾人都一起回頭,果然身後是漫漫黃沙和少量的綠色植物生長著,那種一望無際的草原地界已經完全看不到了。

    李來賓感覺心思沉重,這一次是以少擊多,輜兵們只能打下手,擺好車營當成後陣,主要還是靠一個團的戰兵和二十多門火炮來打,而敵軍十幾萬人,當然不可能集結在一處,但當面之敵最少也是好幾萬人,這一仗不好打。

    如果是兩個團配半個炮兵團,李來賓感覺把握更大一些,他現在不太清楚,騎兵什麼時候能派到自己的右翼配合。

    “大家注意補水。”李來賓最後道:“千萬不要脫水,如果感覺有中暑的跡象,千萬不要硬撐,軍中有藥,也有駝馬專門收容中暑的人。”

    李來賓走到哪兒就說到哪兒,這個時候,軍官要狠心消耗將士的體能,但不是真的把他們往死路上引。

    整排扛著長槍和火銃的戰兵們都大聲應和著,向他們的團指揮保證一定聽從命令。

    李來賓性格溫和,經常滿臉笑容,士兵們都感覺這個團指揮很親近,並不畏懼他。

    軍中的法度是由軍政官和軍法官們來維持,李來賓只管做戰的事兒,當然平時軍營的事情是由他來做主,這也是商團軍的規矩,一切都是由軍事主官說了算,其餘的職能軍官只是在主官的指示下來做事。

    所有人都是在大太陽底下不停的向前走著,隊伍蜿蜒曲折,一眼看不到頭,車隊和炮隊走在一處,儘量挑有灌木的硬地行走,但還是經常看到幾十個人一起把陷在沙坑裡的車子搬抬起來。

    馬匹們行走的也很吃力,戰馬並不負重,不停的飲水,還是感覺這些馬兒很快就耗光了體能,它們不停的嘶鳴著,像是在向自己的人類主人抗議著什麼。

    挽馬要更能吃苦耐勞一些,它們或是體型不夠格,或是膽量不足,或是體能不好,總之是不夠資格當戰馬,挽馬平時要負擔很重的勞役,這使得挽馬反而更適應這樣的烈日下的沙漠行軍。

    到中午時,找到好多個較大的有陰影區的山丘,全軍近萬人在這些山丘下休息。

    人們的水囊幾乎都空了,也沒有人想吃飯,後來所有人還是在軍官們的逼迫下吃了一些干糧。

    其實除了夏季,軍中都會供應水果罐頭,夏天就不會了,原本就是吃水果和蔬菜的最佳季節,還吃罐頭?張瀚的軍隊沒有奢侈到這種地步。

    有人提起了橘子罐頭的甘甜,也有人更喜歡桃子的,這幾個人招來了軍官的一頓臭罵,原本就焦渴的厲害,被這幾個小子一說,更是干渴難耐了。

    天空的太陽就像是巨大的火爐,把地面上的一切水份都烤乾了,連人們身體內的水份也是一樣被烤成了蒸汽一樣。

    不停的補水都擋不住這樣的熱浪,身體下的黃沙雖然在陰影處,可還是燙,烤的人心裡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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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幾天精力實在太差,感冒,昨天還燒,今天咳的厲害,等緩過勁來,一定儘量多更新。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1:23
第七百七十章 黃虎

    每個人的衣袍都幾乎濕了一大片,嘴唇都是處於乾裂的狀態。

    幾個嚮導聚集在一起,當著和裕升軍官們的面說下一步的走法。

    其實商團軍也有詳細的地圖,可地圖是死的,既然有活嚮導,聽他們的話再參考地圖,要省很多心力,也絕不會走錯路。

    嚮導們在說話時,不停的看著那些休息中的軍人。

    就算在陰影處,人們還是不停的流汗,然後小口的喝水,沒有人違規,也沒有人抱怨,更沒有人敢出聲發牢騷。

    因為要節省唾沫,軍令禁止沒有必要的閒聊,戰兵們多半用眼神交流著,也有一些機靈鬼把毯子取下來鋪在地上,躺在地上休息,就算一樣的熱,躺著也比坐著舒服的多。

    這是一支令行禁止的軍隊,一隻沉默的軍隊……

    嚮導們不寒而慄,眼前這支軍隊,實在是太過可怕了。

    “咱們現在在這個位置……”白音的手指點在地圖沙漠區域靠北端的位置,他的手又向東南方向斜指一下,說道:“這裡是紅鹽池,距離咱這裡八十多里,穿過這一片沙漠,從紅鹽池那裡休整,直接向向,再走三四十里就是亂井兒,再往西南是長東堡,也是邊牆所在,再直奔西是紅兒山,灰城子,南邊十來裡就是保寧堡。榆林衛城,也就是鎮城就是在兩堡之間的邊牆裡頭,如果鄂爾多斯萬戶和套部要攻入邊牆內,他們不會想著攻鎮城,得不償失。他們會從白城子一帶直接進邊牆,破靖魯堡,往西慶陽府,往東延安府,搶這些南邊的州府要比搶邊鎮容易的多,死傷不重,收穫很大。”

    張問明聞言喜道:“若是這樣,我們可以節省很多體能,將士們少受不少辛苦。”

    李來賓盯著白音看了半天,見對方毫無異狀,結合地圖來看,確實白音提供的思路是最合理的路線,也確實是北虜每次入侵的最佳路線。

    延綏和寧夏鎮,固原鎮這幾個鎮與薊鎮不同,這邊的邊牆修築的不是很好,軍堡和關口數量都不是很多,就像延綏鎮,才三十多個軍堡和二十多個關口,而薊鎮有三百多個軍堡和二百七十多個關口,邊牆在萬曆早年經過戚繼光的重新整理和修葺,建築了大量的空心敵台,光是從防禦建築來說,西邊的這些鎮加起來也不如薊鎮一個鎮多。

    當然薊鎮是防禦京師的最重要的一個鎮,當初戚繼光是以百勝將軍的身份被任命為薊鎮的練兵總理,後來朝廷沒有痛下決心練兵,資源配給不到位,只能叫戚繼光當薊鎮總理,戚繼光也沒有能打破北方將門對軍隊的壟斷……用後世流行的話來說就是體制問題,以大明大小相制,兵為將有的傳統,將門當道是必然之事,不把這個傳統給打破了,戚繼光怎麼折騰也只是折騰自己直屬的浙兵,將門的家丁和親兵怎麼可能交給他去訓?

    防禦體系做的

    (本章未完,請翻頁)再好,沒有強兵來守,被攻破也是遲早的事,這道理其實誰都明白,但在被人擊敗之前,恐怕沒有誰會願意承認自己是弱者。

    和太平了幾十年的薊鎮不同,延綏和固原還有寧夏幾個鎮都是隔幾年就打一仗,隔十幾二十年就打一次大仗,這幾鎮的軍人都是有著秦人的傳承,沉毅,質樸,勇敢善戰,秦軍也可以說是大明軍人的脊樑,明朝真正滅亡的時期就是秦軍一部份精銳損失在松山和塔山,還有最後的餘燼被李自成所殲滅,秦軍一亡,明朝也完了。

    由於經常做戰,秦軍自然要精銳許多,但大明的軍制實在太差,什麼總兵守鎮城,然後分左中右三路副將,幾個衛城裡還有若干參將,各路還有游擊,一旦有警就是這些將領分別領兵出戰。

    道理上是沒錯,但各個將領統領的直屬兵馬數字太少了,多則三千,少則一千多到兩千,以家丁和直屬兵馬為主,大量的編制內的普通營兵,要麼吃空額吃掉了,要麼就是老弱病殘,完全沒有訓練,真遇到大戰,拉出來只是當炮灰使的。

    這樣蒙古人一來十幾萬,稍有一些牽制就能深入邊鎮之內,按歷史的記錄,延綏和固原等鎮經常被破邊,當年俺答汗就在河套地區窺探三邊,明軍疲於應付,到處都曾被破口深入。大明的這種體制,除非是有強力而知兵的文官,在大戰時齊集眾將,彙集精銳兵馬,這樣對戰鬥力孱弱的蒙古人來說也是極大的威脅,當初三邊總督曾銑就曾經集結兵馬收復河套,成功的逼退了俺答汗,使其退出黃河之北,可惜嘉靖誤判,斬殺了支持復套的首輔夏言,毒殺邊將,逮問曾銑,大好良機被嘉靖一手葬送。

    不厚集精銳,分路而守,防禦體系又遠不及薊鎮等強鎮,延紛這裡就是到處是漏洞,處處兵力不足。

    “就這樣決定了。”李來賓最終決斷道:“就依白音台吉所言。”

    李來賓又對白音道:“此戰過後,我會向大人力陳你的功勞,叫你未來在和裕升內,不會比銀錠台吉差多少。”

    白音聞言躬身道:“在下只願戰後回到牧場故地,消閒度日,不願再爭名奪利了。”

    “到時候由不得你。”李來賓聞言大笑起來。

    ……

    “,到你值哨了。”

    一個二十不到的青年被人拍醒了,他怒睜兩眼,眼中的寒芒叫人看了就感覺害怕,叫醒他的邊軍是個魁梧的漢子,反被這人嚇了一跳。

    這人臉上和眼中的戾氣十分明顯,就算是在好勇鬥狠的軍營裡也算是難得的狠角色。

    被叫醒後,這個青年從地鋪裡鑽出來,並沒有打呵欠,直接就進入了十分清醒的狀態,那個叫醒他的邊軍打了個呵欠,看了幾眼這個黃臉青年臉上的大鬍子,轉身進入窩鋪裡睡覺去了。

    的身形很高,與他高大身

    (本章未完,請翻頁)材不相稱的是的身形很瘦,只是他的瘦並不顯得人孱弱無力,而是十分精幹的感覺。他的臉部皮膚是暗黃色的,黃臉是十分明顯的特徵,所以他在軍營中的綽號也就叫,他的年紀不大,卻是跑過很多地方,還不到二十歲,臉上的鬍鬚就留了一尺多長,這在當時人來說也是十分罕見的美髯。

    可以看的出來,對自己的鬍鬚十分在意,他在脖子間掛了一個銀製的銀勾,那是平時用來固定鬍鬚用的,免得吃喝時鬍鬚被沾染油污水漬。

    榆林城的晚上很冷,和白天時的酷暑炎熱的天氣截然不同。這也是植被被破壞區域特有的現象,由於陝北地方開發的早,到處都是禿山荒嶺,沒有水土保濕,也談不上儲存白天的熱量,晚上風一吹,叫人感覺十分寒冷。

    打了個寒戰,他手中的長槍拿著十分礙事,索性就把槍靠在城堞上,然後走到城牆邊上,撩起衣角,痛痛快快的撒了一泡尿。

    撒完尿後,慢騰騰的繫著腰帶,這個時候是子時末刻,正是半夜,到處都是靜悄悄的,榆林城中一片寂靜,只有城牆上幾個地方有亮光,其餘各處都是黑沉沉的一片。

    天空有一輪彎月,散發著不太明亮的光芒,還有滿天的星空在頭頂,似乎離自己很近。

    對這些都沒有興趣,他只是感覺肚子很餓。

    他從小讀過幾年書,認得一些字,但沒有改變他粗魯不文的性格,他爹看出來不是個讀書的料子,老早就帶著他出來跑生意,爺倆走過不少地方,幹過好多種類的小買賣,這年頭人離鄉賤,物離鄉貴,出來跑小買賣的生意人不吃虧是不可能的,由於到處被人欺凌,養成了好勇鬥狠的性格,他的滿臉戾氣,就是少年時跟著父親行商時掙扎奔波時留下來的烙印。

    除了行商外,當初還幹過一段時間的捕快……當捕快也是花了銀子才混得著的差事,正經的在編的差役肯定是干不上的。干的是地痞喇虎無賴們的活計,給正經的差役當幫閒,掛個捕快的名頭,主要是干打雜的事情,出息十分有限,他的個性又是天老大地老二,有很多時候喝了兩碗酒,連天老大也未必認帳……這個性格當捕快當然是干不長,時間不久就又跑出來當兵了。

    當兵受的拘束更多,但軍營中好勇鬥狠的人反而吃的開,只是吃的很差,每天都是沒有油水的麥飯,沒有菜,沒有油,腸子裡掛不住油水,每月發的糧還被剋扣,數量不足不說,還摻雜著種種霉爛的糧食和小石塊一類的東西,糧食不夠吃,餉也關不足,一兩銀子的月餉經常一拖兩三個月才發一回,到手的銀子都是黑乎乎的,純度差,成色爛,份量不足,還得拿一部份賄賂隊官,剩下的那一點銀子連當兵的自己吃飯也不夠,就算這樣,還有不少邊軍得拿這玩意養活家人。

    (本章完)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1:24
第七百七十一章 沙患

    大家的機會都是在出兵打仗上,打仗時上官們才會大方些,好歹能放一些賞賜,剿匪的話可以順道搶老百姓,打下匪窩能分一些贓物,如果長時間不打仗,那就只能蹲在軍營裡苦熬了。

    這一次不是和北虜打,而是北虜突然襲擊,聞警之後榆林戒嚴,然後巡撫軍門和總兵大人派出傳騎飛檄傳令,整個延綏鎮都進入了戒嚴狀態。

    這種事還要視情形而定,如果北虜只是來打打醬油,過一陣也就解除戒嚴,各地的駐軍將領該幹嗎還幹嗎去,若是北虜真有大動作,那麼會由巡撫下令,各地的副將參將游擊督司守備,只要手頭有兵馬的都會彙集到一起,預備和北虜狠狠打一仗。

    去年杜文煥在延綏當總兵,老杜雖然是世代將門,論起帶兵打仗的本事是真的不行,而總兵現在換了麻承恩,麻家的實力可比杜家強的多,榆林鎮的實力也有較大的提升,北虜真要有大舉入侵之意,延綏鎮上下也沒有人感覺心慌意亂。

    “賊你娘,遭娘瘟的!”

    焦黃臉大鬍子的黃虎系好腰帶,強忍著打鼓的肚子預備在城頭按劃定的區域轉一圈,在他回頭的一瞬間,整個人像是被雷擊了一樣,猛然跳了一下。

    熟悉黃虎的人知道,這個人脾氣很大,性格異常強悍,說話辦事都很有一套,雖然是個普通的刀牌手,但在營兵中很有人望,人們都覺得黃虎是個異人,不是普通的小兵。這個人居然會跳起來叫罵,實在叫人有些意外。

    城頭上還有幾個守夜的都被黃虎的動作嚇了一跳,可能是很少看到黃虎做出這樣的舉動。

    “你們自個看!”黃虎已經鎮定了下來,指了指城外。

    眾人都趴在城頭往下看,頓時都驚呆了。

    漫漫黃沙不知何時侵入到城牆下方,已經沒過了城磚底基和大半個城牆牆面,距離垛口也就只有半人高的距離了。

    榆林城因為是軍事重鎮,經過多次改修擴建,全城長十三里方圓,城牆底寬十五米,頂寬九米,高十二米,各種數值都是遠超普通的明代城牆,黃虎等人所立的地方是東城門附近,這裡有高大的全城最高點文昌樓,東邊不遠是駝山,也是整城的制高點所在。榆林城東高西矮,全城是菜刀狀的形狀,北城已經早就被沙堆給推到城基附近了,從東門和北門出去,方圓十里內全部是沙漠,有的沙地是固定的長灌木的固定沙丘,也有的沙丘是浮動的流動沙丘,隨著風力或是莫名其妙的原因這些沙丘會移動,可是今天晚上,一個大型沙丘移到了東門城牆下頭,這一下樂子可就是大了!

    這沙丘看樣子還在增長,北虜當然沒辦法趁機攻城,可是任著沙丘這樣不停的漫過來,把整個城給“淹”了,這可比被北虜攻城還慘!

    “賊他娘的……”黃虎又仔細看了幾眼,見沙丘果然還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長,他倒吸口氣,對其餘的人道:“我去文昌樓找陳副將稟報此事。”

    眾

    (本章未完,請翻頁)人都知道陳副將很喜歡黃虎,當下點頭不已。

    黃虎已經鎮定下來,他從城垛邊上取了一根火把,大步向文昌樓的方向走去。

    東門文昌樓,南門魁星樓,其餘的城門也都有二層的箭樓,因為城外有大量北虜圍困城池,所以總兵麻承恩下令各將輪值城樓,就在城上隨時觀察敵情變化,相機做出處置。

    換了內地的小城,城外好幾萬北虜揚鞭策馬,恐怕連巡撫帶總兵都得上城,榆林這裡雖不能說不當回事,不過城裡也並沒有格外緊張。

    城中有尤家,賀家,杜家等世代將門,哪家都有大量的家丁和族人,這些大將門加衛所的小將門都沒有辱沒祖先,弓馬武功不曾放下,這座城武風之盛,不要說南方,北方大部份地方都沒得比。

    西北將門,比起遼西將門強一百倍。

    李自成最後攻取北京城時,也就是榆林城裡的大明將門拼到最後,導致城破後幾乎滿城被屠。

    文昌樓門外有幾個內丁守護,眾人打著呵欠閒聊,聲音很低,黃虎過來的腳步聲把他們驚動了。

    “是黃虎這小子。”一個內丁看清楚是誰,把手從腰刀上放了下來。

    “哼。”另一個內丁哼了一聲,說道:“這廝不是好玩意,咱們幹爺這麼看好他,他就不肯當家丁。”

    “這廝看不起咱們。”

    “我看他膽子大的很,看樣子是瞧不起咱們幹爺。”

    “那他不敢。”

    眾人七嘴八舌的議論聲中,黃虎大步走到近前,說道:“我要見副將大人。”

    “屁!”一個內丁說道:“這什麼時候了,早睡下了。”

    “賊你娘!”黃虎暴吼道:“沒有要緊事,我敢來打擾?”

    “什麼事?”裡頭睡覺的副將陳洪範被驚動了,從樓裡的床鋪上翻身下來,趿著鞋走了出來。

    “見過副將大人!”黃虎抱拳,單膝跪下行禮。

    “有什麼要緊的事,半夜來吵吵。”陳洪範一臉的不高興,他的金魚眼都氣的鼓起來了。

    眼前這黃虎,此前因為在營中聚眾鬧餉,這是死罪,副將王威把他定了死罪,眼看就要問斬。陳洪範看出黃虎氣宇不凡,所以向王威求了個情,將這人的性命保了下來。此後陳洪範打算叫黃虎易姓跟著自己當內丁,誰知道這廝打死不干,陳洪範雖然沒有計較,心裡卻不太開心,也因此疏遠了這人,黃虎雖然能力出眾,卻還只是個普通營兵,並沒有別的將領再打他的主意,不干內丁,當然別的好差事也輪不著他了。

    “稟大人,”黃虎不卑不亢的道:“大人到城邊一看就知。”

    “張獻忠!”陳洪範叫著黃虎的大名,警告道:“你小子要是沒有要緊事來吵我,一會當心你的屁股。”

    張獻忠沒出聲,他的臉上露出隱秘的輕蔑之色。

    這位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八大王確實在延綏當過邊軍,此前他

    (本章未完,請翻頁)販過棗子,受了不少苦,也長了不少的見識,知道了士紳豪強的嘴臉是多麼可惡該死,也幹過捕快,知道了底層官吏是多麼的心狠手辣,催逼壓迫小民百姓是多麼的殘忍酷厲。當了邊軍後,張獻忠感覺是天下烏鴉一般黑,從上到下,喝兵血吃空額是很正常的事,然後就是吞沒士兵的軍餉和活命的軍糧,役使士兵給自家當長工,稍有不滿就是打軍棍或是插箭游營,要麼就是斬首示眾。這些將領,比起官吏還要黑心,比起士紳還要狠毒。

    張獻忠的心中已經藏著熊熊火苗,眼前的一切都是不公,自己心懷大志,滿心抱負要在合適的時機迸發,他怎麼可能瞧的起陳洪範這樣的庸將,給這人當家丁?

    當然他也萬萬沒有想到,若干年後,他成為西營之主,和已經成為河南總兵的陳洪範還有過多次交集,雙方多次交手,張獻忠有勝有負,不過最終還是他擊敗了老上司……

    “這……”陳洪範一看城牆外的情形,頓時就是傻了眼。

    一眾內丁和幾個將領也趕了過來,眾人都是目瞪口呆,一時說不出話來。

    榆林北邊是方圓近十里的沙漠,這個是誰都知道的,榆林也因此被稱為駝城。歷史上榆林城因為沙子掩蓋城牆不得不改建,一直到清朝時期才解決了問題,不過這一次的好死不死的正好是北虜大舉圍城的時候過來,想想若是整個東門到北門都被沙漠給淹了,這還有什麼城防?榆林有城牆就不怕人數眾多的東虜,可或是沒有了城牆,要是真被北虜破了城,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話了。

    自大明有九邊以來,有軍堡被攻破,也有州縣被攻破,但鎮城從未被北虜攻破過。

    榆林城現在有一個巡撫,巡撫有撫標營,人數一千餘人,不是精銳兵馬,然後是總兵麻承恩所部的三千餘人,大半是精銳的內丁,也是榆林城中最強的一部。然後是陳洪範和副將王威的直屬兵馬加內丁,每人兩千餘兵,另外城中尚有守備兵馬一千多人,加起來萬餘人左右。

    如果陳洪範還有王威的部下,加上撫標的兵馬都是麻承恩那樣的內丁兵馬,就算出城和北虜硬剛也不是不可以,大明騎兵以數千騎硬扛幾萬北虜的記錄也不是沒有過,二十年前的薊鎮兵馬強盛時,董一元,張臣,這些悍將都是帶著兩三千騎兵直插北虜腹地,斬首數百級後平安退回,毫無困難。

    不過眼前並沒有太多精銳,真正拿的出手的只有兩個副將加起來的一千多內丁,加上總兵的內丁,能戰之兵不過四千多人,城外的北虜最少有近十萬人,雙方人數相差太大,鄂爾多斯部的戰鬥力一般,套部年年打仗,比起承平日久的土默特和喀喇沁部還是頗有不同的,四千多明軍要是出城邀戰,多半會死傷慘重,甚至會大敗虧輸。

    守著城,問題倒是不大,十來裡方圓加高加厚的軍事重鎮,北虜瘋了才會來攻城。

    黃沙漫城,這就是一個極為可怕的變化了。

    (本章完)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1:24
第七百七十二章 風向

    不到兩刻鐘功夫,延綏巡撫張九德和總兵麻承恩,陝西按察副使兵備道武之望,副將王威,參將尤世良等人俱登上城頭。

    城頭鑼鼓齊鳴,大量兵丁被從其餘各門調到北門及東門一線,一時間城頭上人頭攢動,就算如此,寬而高厚的城頭上,還是感覺兵力單薄。

    “尤為可慮者,”張九德對麻承恩道:“北門憑勁兵力守,尚可保無事。然而其餘各門兵力太嫌單薄。”

    “只能發動城中民壯上城。”麻承恩很平靜的道:“北虜圍榆林,看似兵多,其實多半志在南下,就算黃沙漫城,其未必就能下決心來攻城。”

    武之望道:“總兵官所言極是,榆林相較而言是塊難啃的骨頭。”

    他又匆忙道:“下官與知縣一起去撫慰城頭將士,並集結城中士紳,勸說百姓持械上城戒嚴守備。”

    張九德和麻承恩對此當然不會有意見,武之望是陝西本籍人,青年時就以醫術出名,聞名關中,後來中進士後當官也是溫文儒雅的長者形象,很受士兵和百姓的愛戴,由此人去安撫和鼓勵軍心民心,很是適合。

    “是誰發現的黃沙漫城?”麻承恩轉向陳洪範,詢問著。

    陳洪範指指張獻忠,說道:“大號張獻忠,眾人都叫他黃虎。蔫壞蔫壞的,心裡有主意,是個不錯的後生。”

    這也算是給張獻忠說了好話,麻承恩仔細的看了一眼,說道:“若願意的話,入籍榆林中衛,升個總旗,在軍中當個隊官吧。”

    麻承恩也不等回答,扭過頭繼續看城外的沙堆。

    張獻忠趕緊跪下謝恩,他身後有一些和他交好的邊軍臉上都露出欣喜的笑容。

    ……

    蒙古人發覺黃沙漫城已經是第二天天亮之後的事了。

    火落赤等人壓根沒想過攻城,圍城也只是個姿態,他們的駐營處離城足有十來裡遠,最近的前營才距離城三四里地。

    榆林北邊是大片的沙漠地區,東北方向是駝山,整個城是半平地半山地的狀態,東高西低,火落赤他們駐兵在西邊一帶。

    原本火落赤等人已經準備叫大量騎兵南下,留相當的精銳牽制榆林守兵,慢慢南下與大隊匯合。

    等延綏鎮的守將們把兵馬集結在一起,可以與蒙古主力一戰的時候,搶掠計畫已經成功,可以退出邊牆了。

    至於能不能達成大的戰略目標,吸引和裕升的兵馬或是明廷的關注,火落赤和喀璘臣等人都不是很在意。

    當眾人知道黃沙漫城的時候,所有台吉們聚集在一起,策馬趕赴榆林城北。

    大量的黃沙被強風一直吹向南方,好幾個大型的沙丘已經淹沒了城牆的城基,在那裡只能看到城牆垛口和城頭上飄揚的旗幟,當然還有守兵的身影和武器的寒光。

    台吉們面面相覷,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是好。

    一個台吉試探著道:“榆林這樣,咱們是不是攻一攻看?”

    另一個台吉冷哼一聲,說道:“榆林有這麼好攻?再說攻下來有什麼好處?”

    “怎麼沒好處?”先說話的台吉感覺失了臉面,氣哼哼的道:“榆

    (本章未完,請翻頁)林這樣的鎮城一攻下來,北京的明國皇帝都坐不住,底下的文武官員能有好?咱們再說是因為和裕升才攻的城,明國皇帝不急?咱們的青城可不就是保住了。再說了,榆林是衛城,也是鎮城,裡頭的大量的軍資武器,還有大糧倉,那些世代的明國將門都住城裡,大官紳也在城裡,拔這樣一個城,不比到慶陽和延安打下那些小縣強的多!”

    眾人聞言心動。

    救青城什麼的,各人都不是很有興趣,不過打下榆林的實際好處,卻是叫所有人都動了心。榆林這樣的鎮城,其中的軍事物資不用想也是很多,估計鎧甲兵器得有好多個倉庫的庫藏,糧食也應該是以萬石這個單位來計算。

    這還是因為西北軍鎮不及遼東和薊鎮那邊富裕,想想努兒哈赤在破了遼西各堡城之後,拿下廣寧後,推小車的包衣動員了十幾萬人,得到了大量的兵器和糧食,都是大明二百餘年的庫藏,女真八旗一下子吃了個飽。

    火落赤等人當然不知道遼東那邊的情形,不過不妨礙他們想像打下榆林後的情形。

    各人都有些心動,有人火上添油的道:“西寧那邊不是在萬曆年間修了個鐵場?那裡打鐵鍊成的兵器,造的甲,最少有一半在榆林哩。”

    這一下連火落赤也按捺不住了,西寧那鐵場他就打過主意,不過這種堅城是肯定攻不下來的,蒙古人入侵最多是在鄉間劫掠為主,很少能攻下縣城,更不要說衛城或是州府,象西寧和榆林這樣的城池就更別想了。

    看到火落赤的神色,喀璘臣先揮臂道:“幹了,有這樣的良機不利用,佛祖都會怪罪的。”

    ……

    火落赤等人直接去城外半裡左右的地方觀察城防。

    榆林城整個落入他們的眼簾之中,十來里長的城池東西長南北短,東高西矮,原本是一個雄偉壯闊的城池,現在有大半的城牆被黃沙蓋住了。

    “風還是很大。”一個小台吉興奮的道:“這黃沙肯定是風吹來的,再吹一天,準定能把整個北牆給掩住,看他們拿什麼守。”

    “不能干等著。”火落赤仔細看著地形,黃沙很鬆,但人可以在上頭行走,原本城外的一些輔助的守備設施已經被沙子徹底蓋住了,年近花甲的老蒙古人忍不住心頭的興奮,嗓音也是有些顫抖了。

    攻下榆林,獲得大量軍資,他的軍隊可以再上一層樓,以後延綏和固原還有寧夏幾個鎮就成了他的牧場,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火落赤還打定了主意,絕不接受大明的招撫,也不受封什麼勞什子的順義王。

    看土默特本部的那些人,原本是蒼狼的後裔,在馬市和撫賞之下,變成了什麼模樣!

    牧民的戰鬥力不如明軍,披甲也略有不如,但勝在人多!

    火落赤和喀璘臣分明看了城防之後,決定立刻就分批次進攻。

    每一次進攻都分別投入數千人,整個榆林東門到北門是六里多長,現在是大片的黃沙蓋住的大小不一的沙坡,蒙古人棄馬步行,用弓箭壓制。

    明軍也沒有太多的火器,雙方的弓箭射程相差不多,明軍勝在步弓力大,而且可以在高處拋射

    (本章未完,請翻頁),但他們風向不利,也抵銷了這些長處,況且蒙古軍人人都是射手,明軍的射手可是不多。

    “兒郎們,只要攻上城去,城中的明軍人數很少,不是我們的對手。得了城,人人都有好處,酒肉管夠,金銀管夠,還有女人,糧食!”天大的戰果在眼前,火落赤打了雞血一樣,在隊伍中策馬奔馳,鼓舞著士氣。

    蒙古人都“嗷嗷”的叫喊著,眼睛都是紅了。

    糧食,酒,肉,女人,都是牧人和甲兵們最愛的東西!

    為了這些,當然可以拚命!

    “啊……”一個牧人發出慘叫,從北城樓上有個明軍射出一箭,箭矢掠過百步多遠,落在了這個牧人的腳面上,箭矢刺透了腳掌,把這牧人痛的直跳腳。

    沒有更多的箭矢落過來,明軍的射手確實不多,而且風向不利,他們中只有少數用強弓的能射出遠箭,稀疏的箭矢擋不住已經被鼓起士氣的蒙古軍,越來越多的穿著黃皮襖子的蒙古人往沙坡上方爬去。

    “罵陣,”額璘臣神色緊張的道:“圍著各城門策馬射箭,罵陣,吸引人到別的城門處去守備防禦。”

    城中的人肯定知道北門到東門才是防禦的重中之重,不過如果大量的騎兵過於接近城防,難免會使城中的明軍上下精神為之緊張,很難不做出任何反應。

    大隊大隊的騎兵從各處的軍營裡飛馳而出,他們的裝備和具甲都很普通,披甲兵少,兵器都很破舊,弓箭也是普通的騎弓,不過套部的牧人明顯更多了剽悍之氣,眼神中有很明顯的凶厲之色。

    這是一個經常打仗的部落,隊伍中一掠而過的身影上多半都有一些明顯的傷痕。

    或箭傷,或刀傷,或為銃擊,槍傷。

    這其實就是戰士的勛章,不管是否披甲,眼前的騎兵都要比土默特的那些綿羊般的牧人們要強的多。

    天空很藍,大地上一半地方是碧綠的草原,一半多地方是漫天的黃沙,藍天之下,這是一副何等瑰麗奇詭的景色,在後世,很多這樣的地方是人們心中嚮往的最佳風景區,吸引了大量的遊客,但在此時,藍色的蒼穹之下,戰馬飛馳,戰士怒吼,大量的騎兵騎著各色的戰馬在大地上飛騰著,如果從高空往下看這是何等壯麗的景像!大量的騎兵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間就拍擊到了榆林城的城牆之上。

    弓箭拉開的聲音響成一片,人們耳朵裡只能聽到“崩,崩,崩”的聲響,城頭的明軍開始打放佛郎機,巨大的炮聲和火光驚起了數里之外的無數飛鳥,彈丸在空中飛掠而過,擊中了相當的騎兵,潮水般的騎兵群中開始出現少量的縫隙,但騎兵們絲毫未停,繼續在城下數十步開始掠過,只是顧忌那些鹿角和拒馬一類的防禦設施,他們未能繼續深入,但五六十步的距離也夠近了,騎兵不斷的射箭,箭矢的鐵尖不停的射在青磚包覆的城牆頭上,叮叮噹噹的聲響不斷響起,幾乎如暴風驟雨一般密集。城頭的明軍人數太少,被箭雨射的抬不起頭,只有少數的有內丁身份的精兵,身披重甲,用沉重的步弓不緊不慢的還射,因為速度不快而弓力強勁,一聲崩響之後,總會有騎兵被射落下來。

    (本章完)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1:24
第七百七十三章 鹽池

    到這時滿天都是煙塵,爬在沙堆上的蒙古人像一大群一大群的螞蟻,他們在距離百步之內時開始射箭,北門和東門一帶的城牆附近也被箭雨覆蓋了。

    蒙古人不停的辱罵城中的將領和巡撫,大家都是老熟人了,不少蒙古人會漢話,也有不少城中的守兵聽的懂幾句蒙古話,在蒙古人“質樸”的辱罵聲中,所有人臉色都變得很難看。

    張九德側耳聽了幾句,突然醒悟道:“原來北虜南下之事,與和裕升與土默特的戰事有關?”

    “是有關。”麻承恩的臉色平淡,眼中卻有藏不住的笑意。他道:“張瀚曾有信過來,土默特屢次南下犯邊,威脅商道,所以他在巡撫軍門和東路參將的命令之下,率兩衛兵並商團團練一起北上出擊,再次與北虜開戰。”

    “才隔了不到一年啊?”張九德頗為驚吃的道。

    “去年的仗打的很順。”麻承恩坦然道:“所以今年又去了。”

    眾人忍不住都翻起白眼!

    什麼叫去年很順,所以今年又去了?

    北虜是韃子,是野獸,是狼群,是全民皆有馬騎的遊牧民族,箭射的准,脾氣野蠻,體力遠超於農耕民族的漢人,又是在地廣人稀,浩瀚如海的草原上,和裕升去年說是擊敗了土默特的主力,拓地百里,舉朝都為之震驚。

    張九德等人在延綏時當然也聽說了,當時為了配合和裕升,杜文煥這個延綏總兵也是戒嚴守備,好在北虜並未來犯,當時張九德就頗為不滿,認為一個商人出身的武官擅自出戰,一旦引發北虜對各鎮的入侵,實在是得不償失。

    “麻將軍,此事過後。”張九德臉色難看的道:“我要彈劾張瀚。”

    “為何?”

    “擅自興兵,挑起邊釁,引起韃子南犯,這就是原因。”張九德面露薄怒的道:“他一個商人,練幾千兵就當自己了不起了?就算有魏忠賢在其後替他撐腰,本官亦是不能坐視他攪亂九邊!”

    陳洪範亦不滿的道:“聽說那張瀚是個年輕後生,賺錢有一手,和總兵大人關係不壞。不過,也不能因為這個,弄的我們在這樣的險境裡頭。”

    陳洪範又用明顯的譏嘲語氣道:“總兵大人好歹是世代將門,怎麼和一個商人攪和到一起去了!”

    麻承恩神色淡淡的道:“張文瀾擅長練兵,巡撫軍門可能還不是很清楚,但商團兵確實是難得的勁旅。”

    見麻承恩有意晾開自己,陳洪範更加不滿的道:“強兵?要是他現在能帶兵來掃平套寇,本將就承認商團團練是強兵!”

    麻承恩盯著陳洪範看了一眼,說道:“陳將軍是否有意找茬?相隔數千里,大同兵怎麼來?”

    “就是嘍。”陳洪範冷笑道:“相隔千里,他在那裡搶風頭立功發財,咱們卻在這裡陪綁,這他娘的是什麼事?”

    麻承恩更加不滿,只是總兵和副將相差不多,不是奉命出戰的話他也管不到陳洪範,而且陳洪範的話引起了很多將領的共鳴,看眾人的臉色肯定是一樣的想法,只是礙著麻承恩的地位或是交情,不好當面講出來而已。

    “北虜近了。”麻承恩頗為鬱悶的下令道:“點火,放箭。”

    隨著麻承恩的令下,很快就有一陣鑼響,然後有人點燃了火,把城牆上準備好的十幾門佛郎機炮點燃,同時還有幾門虎蹲炮,另外還有幾具叫神機箭的火箭。

    炮聲轟隆隆的響起,大片的北虜被打翻在沙堆上,明軍同時開始集結弓手放箭,比剛剛稀稀拉拉的還擊要密集很多,城頭上到處是火炮,煙霧迷漫,到處都是亂糟糟的感覺。

    這時又有“嗖,嗖,嗖……”的響聲,數輪火箭被神機箭放出去,火箭發出嗖嗖的響聲,在空中如沒頭蒼蠅般的飛舞著,多半的火箭毫無目的地樣的亂飛,有的飛到半空,有的早早插進沙堆裡,只有少數落在北虜的人群中。

    雙方隔著五六十步的距離互射,明軍不斷的打放火器和施放火箭,轟隆隆的炮聲和嗖嗖的火箭聲響,加上崩崩的彈棉花一樣的聲音響成一片,數里長的地方變得十分嘈雜吵鬧。

    沙坡鬆軟難行,越往城邊越是難走,很多蒙古人半截身子都快陷進去了。整條線上的蒙古人都疲憊不堪,加上不斷有人被炮或是火箭擊中,或是不停的中箭倒地,明軍依託城垛保護,同時還多半披甲,死傷相當有限。

    這一番弓箭交鋒,明顯蒙古人吃虧,堅持了小半個時辰之後,陣後傳來鑼聲,大隊大隊的北虜退了下去。

    城頭上一片哀嚎和呻吟聲,對面的沙坡上留下一片北虜的屍體,城頭上也是有相當的死傷。北虜的箭射的准,距離又近,就算披甲的也避免不了被射中要害。

    麻承恩的神色有些凝重,這明顯是一次試探性的進攻,可是對城頭的威脅已經很大了。

    此時時間近午,武之望帶著幾千民壯分別上了別的城門防守,還有伙伕們挑著擔子把吃食送到城頭上來,原本相當低落的士氣又提振了起來。

    “麻總兵。”張九德道:“要不要加強南門一帶的防禦?”

    “暫時不用。”麻承恩道:“南邊兩個門都建有甕城,防禦起來比咱們這邊壓力要小的多。北虜只是虛張聲勢,他們連雲梯都沒有造,攻個屁城。”

    這時有個小校跑過來,大叫道:“北虜在南邊一帶毀民居和砍木頭造雲梯了!”

    眾人面面相覷,麻承恩的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

    “張瀚該死,和裕升的人都該死!”陳洪範怒聲痛罵,一巴掌打在城垛上。

    一些邊軍士兵也亂罵起來,他們的同伴或死或傷,聽說這一切都是和裕升帶來的,當然心中痛恨。

    他們當然不明白,這是陳洪範和麻承恩在爭權奪利,否則陳洪範才不會如此表現。

    ……

    “哈哈,榆林城肯定拿的下來!”

    額璘臣十分得意,他大笑起來,笑聲過於高亢,甚至有些神經質的感覺。

    上午的試探性進攻明顯能看出明軍兵力不足的弊端來,雖然明軍的戰鬥力明顯在蒙古人之上,但兵力不足,各城門附近都是守兵數量十分稀疏,南門一帶十分明顯。

    榆林城外要走十來裡才有少數的樹林,樹木不足,不過這並不妨礙蒙古人製造雲梯,台吉們派出大量兵馬拆除城外的民居,用房樑柱子等物來造攻城器械。

    “是可以拿的下來。”火落赤一臉嚴肅的道:“這個時候不能惜力,要把人手都派出去,在西門和南門一帶多造器械,雖然那邊是虛,北門到東門是實,但虛實可以轉換,我們不能拘泥,若是南邊有機會,一樣要認真攻下來。各部不要害怕兒郎戰死,打下榆林,所得遠大於所失。”

    眾人都是一臉崇敬的聽著,火落赤果然是現在蒙古部落中最值得尊敬的長者。

    ……

    與此同時。

    “前方就是亂井兒。”白音抹了抹臉上的汗和沙礫,他的臉已經成了花臉貓一般,看起來有些滑稽。

    不僅是白音,他身後的李來賓和張問明,杜伏雷等人全是差不多的模樣。

    兩天半時間,穿過了庫布其沙漠,到了紅鹽池泊時人們都差不多脫力了。

    原本有一些體形較為壯碩的軍人都瘦了兩圈,有一些原本偏瘦的,感覺人都變成了竹竿一樣。

    和後世的旅行者不同,軍人們雖然沒有披甲,但手中要拿著兵器,身上還有各種物件,後背要駝著毯子等負重物品,而行走時可沒有絲毫助力,每天都要在完全沙化和半沙化區走上最少十個小時,四周全是沙丘,放眼看去都是漫漫黃沙,走一天是這樣,兩天還是這樣,頭頂烈日,身上的汗慢慢結成了鹽晶,每個人都感覺極度的乾渴,很多人連乾糧都吃不下去……還好只是兩天多功夫就穿了過來,這種地形的長途行軍,對每個人的意志都是極大的挑戰。

    到紅鹽池時,人們跑在有些鹹的湖水裡浸了個夠,連軍官們都是直接趴在了清澈的水裡,一邊喝一邊泡著。

    休整了一個多時辰後,略微恢復了疲勞的軍隊重新集結,組成了兩路縱隊,同時李來賓放出大量的遊騎和組成了相當多的小規模的分遣隊在四周快速行軍,防備突發的情況。

    那種大量的士兵打著旗幟排成一列縱橫歡快行軍的情形,也就是能在影視劇上才看的到。

    北方的邊緣還是有不少沙礫吹過來,時間不久人們身上又都是吹滿了沙子,對此沒有人在意,腳下是鬆軟又結實的草地,滿眼基本上還是綠色,這已經足夠了。

    “看到北邊的山沒?”白音又道:“那是駝山。榆林城東北方向是駝山,北邊是紅石峽,地勢險峻,西邊是榆次河,北邊是毛烏素沙地,十里左右的大小,是很小的小沙漠。”

    “總之,”白音總結道:“榆林城易守難攻,很難硬攻下來。況且鎮城駐軍很多,還多是精銳,在此之前沒有哪個部落會去打大明鎮城的主意。”

    李來賓輕輕點頭,看來白音雖然願意當嚮導,並不代表他完全贊同李來賓的判斷。現在的話,算是一種委婉的提醒。

    “多謝。”李來賓道:“讓我們繼續前行。”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1:25
第七百七十四章 出現

    傍晚時分,一支奇怪的軍隊同時進入了蒙古人和明軍的視線之內。

    先是少量的哨騎,因為東北方向是崇山峻嶺和邊牆,只有翻越沙漠才能抵達土默特地方,所以火落赤等蒙古首領並沒有在那邊派出哨騎,明軍當然也不會派出哨騎,現在守城還嫌吃力,蒙古人正在起勁的造攻城器械,城中雖然不能說是人心惶惶,但也十分緊張。

    這種情形下,雙方在看到這支軍隊的同時,都是格外的緊張。

    在哨騎湧入向前之後,大量的灰袍步兵出現在人們的眼前,相隔大約五六里路,呈縱隊狀的灰袍軍人們開始列成一個個的小型橫列方陣。

    五十多人是一個小型陣,三個小陣成一個橫隊大陣,然後一百多人的陣一個接一個的錯落有致的排列起來,中間是長矛手,前面和左右兩側都是拿火銃的士兵,還有一百多人的橫陣全部由火銃手組成。

    在長槍手和火銃手們的前方是刀牌手,人數不多,由一個個的五十來人的最小的陣列組成。

    一千人左右組成了一個大型方陣,槍矛如林,陣列森嚴整齊。

    一隊隊輔兵模樣的開始在陣中穿行,很明顯的他們帶著大量的鎧甲,最前列的戰兵開始穿戴起鐵甲來。

    接著又是一個方陣,再一個方陣,組成了三個大型方陣後,三個方陣呈“品”字形狀,等方陣全部排完之後,刀牌戰兵已經穿上了鐵鱗甲或是扎甲,火銃手們也披上了鎖甲,長槍手則是扎甲或鎖甲的混合。

    整支三千多人的隊伍立刻是銀光閃耀!

    穿著紅袍在城頭激勵士氣的張九德震驚道:“這是我大明的禁軍嗎?”

    城下的蒙古人也明顯有類似的疑問,他們十分緊張的開始收攏隊列,號角聲不斷的響起來,想來是調集城南的那些士兵趕緊回到北城和東城這一類的戰場上來。

    麻承恩搖頭道:“軍門大人又不是未在京城呆過,禁軍哪有這般氣勢,禁軍亦不是人人束甲,多半也是綿甲,只有少量鎖甲。”

    鎖甲的技術是明朝中晚期才成型,後來開始批量裝備禁軍,但由於明朝國力的衰退,禁軍也沒有太多裝備鎖甲,到萬曆之後,禁軍估計連三萬在役的也沒有,其中大半還是老弱,御馬監的四衛營倒是能拉出幾千戰兵,但具甲裝束也比眼前這三千人差遠了。

    陳洪範的嘴巴張的老大,口水在半空連成了線,一直滴落下來。

    武之望等人也是一臉震驚,這支從未見過,聞所未聞的軍隊,一下子涮新了所有人的認知。

    張獻忠等邊軍將士都是目瞪口呆!

    這時轟隆隆的鼓聲響起,城下的軍隊全軍束甲完畢,開始踩著整齊的鼓點慢慢向前移動。

    三千多人好像是一個人一樣,步伐整齊,橫陣和大方陣向前移動時,幾乎沒有半點兒變化。

    張九德這時動容道:“本官相信這不是禁軍了,禁軍絕擺不出這樣的陣式來!”

    張九德又十分詫異的道:“相隔千里,他們是怎麼得到消息,又是怎麼行軍過來的?”

    一個老將讚道:“應當是穿過沙漠來的,了不起!”

    麻承恩不理這些驚奇的話或是讚揚,只盯著城外的方陣,他道:“再等等,應該還有輔兵擺出車陣。”

    麻承恩和張瀚無數次討論過軍制和方陣的問題,他在此之前壓根不相信什麼方陣,張瀚說起來時麻承恩總是哈哈一笑。

    在大明的將領們看來,什麼陣式都不如騎兵陣勢管用,不管是中央突破還是兩翼包抄,還是象蒙古人那樣拉瓦射箭,總之決勝主要看騎兵,步兵用的好的只有一個戚帥,那也是有車營火器配合,另外就是戚家軍主要打的是倭寇,在北方也是以防禦為主,要不然戚帥不如當初的遼東李帥呢,李成梁可是撈了一個寧遠伯的爵位在身上,在整個萬曆年間,武將封爵的也就是李帥一人而已。

    直到現在這個方陣呈現在麻承恩的眼前,看佈陣排列的經過,麻承恩才發覺,張瀚曾經的設想,已經成了眼前的事實。

    果然不出麻承恩所料,接著是兩翼有大量的輔兵出現,他們扛著火銃或是拿著長槍,將一百多輛大車橫列起來,排成了一個很大的車營,車輛中間放了插牌,車廂一邊明顯是鑲鐵,露出射孔,幾千輜兵在車營的配合下在其後列陣,也是長槍兵與火銃手混雜的陣列,只是他們比起戰兵來,動作要稍微生疏一些。

    “九千多人。”城頭上一個武將看了看,算出了大致的數目。

    “北虜可是有十萬人。”武之望道:“我看他們先立營防守的好。”

    張九德轉向麻承恩等人,十分嚴肅的道:“不論城外兵馬是何來路,看樣子總是與北虜為敵的,諸將可以提前做好準備,與這部份人馬前後夾擊北虜,本城由危轉安,就看此役了。”

    副將王威道:“看他們的陣列擺的很像樣子,鎧甲兵器也很精良,就算打起來不怎樣,好歹也能吸引北虜的注意,我等率內丁突入虜陣死戰,以期一戰破虜。”

    “對。”張九德讚道:“此役過後,我會向總督大人替各位請功。”

    麻承恩還是盯著城外的陣列看,又過了一小會兒之後,他指著城外道:“炮隊來了。”

    眾人先還不怎麼明白他的意思,火炮城上就有,有十幾門小樣佛郎機,一百五十斤左右重,打出的炮子能到三四百步左右,殺傷力還不錯,比盞口炮和虎蹲炮強一些,但比起將軍炮要差點,遠不及大樣佛郎機,不過大樣佛郎機鑄造困難,耗銅很多,工部並沒有造多少,只有京師和薊鎮,遼鎮有一些,說起這個就能看出西北軍鎮和東部軍鎮的差距,遼東光是遼陽城一城就有一千多門各樣佛郎機,一直到遼陽失陷都在城頭上,延綏這裡,加起來也沒有三十門火炮,人比人,氣死人。

    等看到品字型陣車陣前兩翼偏前方向的炮隊時,延綏城頭又是一陣呆滯。

    有兩個輪子推著火炮,每門炮有七八個人跟著,然後好像是有馬拉著車跟在火炮後頭……眾人關注的是火炮的細節,炮管比紅夷大炮短些,但比普通的大明火炮長,火炮的兩個輪子很大,高出炮身不少,火炮似乎並不太重,七八個兵推著飛跑,大車跟在後頭……

    “二十四門炮。”看了半天,炮兵們跟著步隊繼續向前,似乎還沒有停下修築炮兵陣地的打算,有人終於把火炮的數字給算清楚了。

    “這等炮,似乎比紅夷大炮小,但比大將軍,二將軍炮的炮管要粗很多。”

    “沒有炮架,就架在輪子上打放?”

    “這倒是方便啊,可以用於野戰,方便的多。”

    “末將三十年前曾經追隨老麻總爺去打倭寇,王師多用大將軍和二將軍炮,每炮重一千五百斤到兩千餘斤,推運困難,先攻平壤時立功不小,其後便很難發揮作用,朝鮮多山多水,炮隊轉運困難,若是眼前這些火炮,那就方便許多,恐怕死傷也要小很多。”

    說話的是一個年紀六旬的老將,年輕時應該是追隨麻承恩的叔父麻貴去征伐過日本人,參加過平定壬辰倭亂的援朝之役,明軍在朝鮮戰場上的表現早期十分犀利,後來碧蹄館之役後,李如松傷心家將內丁的損失,不再願再赴朝鮮戰場,朝廷因此派了東李西麻的麻貴去朝鮮戰場,西北秦軍將士,也因此有不少人隨麻貴奔赴戰場,多次擊敗日軍主力,越過漢江,將日軍壓在朝鮮的沿海地方。

    明軍表現最好的地方,一是騎兵,第二便是炮兵,這都是日軍欠缺的地方,失敗在所難免。

    蒙古人顯然也發覺了炮隊的存在,隊伍中一陣騷動,大股的騎兵來回奔馳著。

    “看來北虜是要先擊跨這支援兵了。”張九德轉向麻承恩,說道:“麻總兵,這是和裕升的兵吧?”

    “軍門大人慧眼,”麻承恩道:“確實是和裕升的兵馬。”

    “唉。”張九德道:“從行軍,列陣,炮隊出現,車營,無不是精中求精,這軍隊,是拿銀子堆出來的,除了傳聞中富可敵國的和裕升,本官想不到還有哪個軍鎮能有這樣的一支強兵出現在榆林城下。”

    張九德目光變得十分凝重,他又道:“看來和裕升的實力遠超出眾人想像。”

    陳洪範和王威,武之望等人,俱是面色凝重,陳洪範心中還有僥倖心理,他希望這支軍隊不要如表面上的那樣強大。

    榆林總兵的位子,陳洪範也覬覦很久了,以他的資歷也夠格當總兵,如果這一次抓住麻承恩的痛腳,就算是“西麻”在西北一帶有強大的潛實力,麻承恩仍然得讓位,到時候陳洪範的機會就來了。

    這時候,數里之外的荒野上,傳來了陣陣號角嗚咽,陳洪範精神一振,說道:“看來北虜要衝陣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1:25
第七百七十五 衝陣

    蒙古人確實要衝陣了。

    近十萬人對一萬不到的明軍,關鍵是明顯的這些明軍沒有大量的騎兵,這一仗就能打了。

    如果是多位明軍將領率領的內丁組成的精銳騎兵,哪怕不到萬人,蒙古人也不會打。這樣的硬碰硬很吃虧,每個牧民和甲兵都是部落的財富,就算打贏明軍,對方是純粹的騎兵也沒辦法擴大戰果,自己這邊因為裝備和戰力不如明軍,戰損比向來是吃虧的,硬仗是能不打就不打。

    眼前的明軍看著雖然裝備華麗,但幾乎都是步兵,火落赤等人第一時間就下了決心,為了攻下榆林,必須打這一仗。

    至於炮兵,火落赤和喀璘臣等人都沒有放在心上,明軍的火炮就這麼回事,城上好幾十門火炮,又怎樣了?

    ……

    曠野傳來轟隆隆的馬蹄聲響,大隊的數百人一隊的騎兵從西邊蜂擁而至,他們三五百人一群,滿地都是這些幾百人一群的騎兵,這也是蒙古騎戰之法的一種,蜂擁而至,分散奔馳,造成一種千軍萬馬所向無敵的聲勢。

    這一次騎兵原本就人數眾多,套部的騎兵氣質剽悍,在奔跑之時,猶自大聲呼號,如同草原上合圍獵物的狼群。

    “操!”一個武官罵道:“北虜總是這一套,不嫌膩味!”

    另一個武官道:“這是套部,沒吃過咱們的虧。”

    所有武官都笑起來,他們和蒙古人打了兩年,對這些北虜認識的太清楚了。

    這時方陣指揮瞪眼道:“各連指揮和軍士長立刻回指揮崗位,按團指揮的部署迎戰!”

    這時鼓聲已經響起來了,三個大方陣形成了一個相當大的品字形。

    每個方陣正面是大縱深的長槍兵,他們形成了一個相當密集厚實的長槍方陣,這是方陣的核心,每個長槍兵橫隊是正面五十到六十人,縱深二十列,整個戰場上是三個長槍方陣,在鼓點聲中,長槍兵斜舉長槍,開始以訓練時的既定步速,緩慢而堅定的向前。

    每個橫陣的前列都是三排每排三十多人的銃手,在每個方陣的兩側則是每側一百三十多名銃手。

    在每個方陣的四角,則是每個角兩個連隊的火銃手,他們將是火銃輸出的主力。

    每個四角都隔著數十步的距離,這是大隊級方陣之間的距離。

    在每個大隊方陣的最前方則是各放著一個連的跳蕩戰兵,他們身披兩重或三重的重甲,每人負重都在五十斤左右,綿甲,鎖甲,鐵鱗甲或扎甲套在身上,然後是頭盔,鐵面具,護脛,鐵網裙,包鐵戰靴,再加上手中的盾牌和長刀,每個戰兵的負重遠超過長槍兵和火銃手。

    每個戰兵,都像是一隻威風凜凜的鐵猛獸。

    因為上次小黑河河口之戰的影響,戰兵中也有相當多的人配給了包著鐵頭的重鐵棒,他們更是勢大力沉身高體壯的好漢。

    在方陣的右前側是炮兵,他們和方陣一起前行推進,在抵達了預定的炮兵陣地後,杜伏雷下令所有人開始構築炮位,並且在彈藥車上搬抬下彈藥。

    所有人都汗流浹背的搬抬著,杜伏雷叫道:“都小心些,過沙漠時,經常是幾十號兄弟搬著彈藥車硬生生的抬出來,要是把火藥和炮彈浪費了,對得起誰?”

    這時呼喊聲更響亮了,幾百人成群的蒙古人跑的漫山遍野都是,隔著很遠似乎都能看到他們粗野蠻橫的臉龐,當蒙古人發覺只有三千多明軍推進向前,剩下的五千多人留在車營後時,他們變得更加瘋狂了。

    以十萬對三千,這一仗是怎麼算都會贏的。

    第一波出動的就有兩萬多人,大量的騎兵在曠野中奔馳著,這裡是沙地和灌木還有草原的交匯夾雜的地形,戰馬奔馳時激揚起了漫天的煙塵。

    李來賓站在指揮車的高處,俯瞰著整個戰場。

    在他眼中,自己一方的陣列無比嚴整,戰兵,長槍手,火銃手,炮隊,少量的騎兵,所有兵種配合的層次分明,陣列如刀割斧削一般的整齊。

    這是長久訓練的結果,第一團和第二團都曾經是近衛部隊,擁有最長的建製成軍的歷史和光榮的傳承,軍官也多半是經驗豐富的老兵,不少中層軍官都是早年就跟隨在和裕升體系內的老人,他們意志堅定,經驗豐富,因為整個團都接受了最早和最全面的長期訓練,在到目前為止的所有戰術動作都是完美無缺,和在訓練場上一樣的好。

    反觀蒙古人那邊,還是一樣的戰術,幾百人成群的亂跑,最終會集結成若干個大股騎隊,在步陣前策馬衝過,拋射弓箭,擾亂步兵陣列,相機衝陣,既沒有正面衝陣的決心,也沒有正面衝陣的意志。

    “一群馬賊而已。”

    李來賓給敵人下了最後的評價,並沒有把幾十倍於自己的敵人放在心上。

    所有軍官都看到了指揮車上的旗號,先做出反應的是軍令官們,到處響起了激昂的鼓聲,敵人近在眼前,而指揮有令,方陣繼續向前。

    在雙方相隔數百步時,蒙古人也下定了繼續衝擊的決心。

    大量的鐵騎擠在一起,騎兵們利用自己的高超騎術做出種種匪夷所思的馬上動作,他們飛騎而至,疾速衝向對面的步兵陣列。

    “殺!”

    所有戰兵暴發出吼聲,長槍林發出涮涮的聲響,原本高舉的長槍變成低低的斜舉,整個陣列,像是長滿了尖利的刺蝟。

    騎兵越發迫近了,他們看到了鐵人般的跳蕩戰兵,驚奇於這些步兵身上厚實沉重的鐵甲……在這樣的天氣和戰場上,穿著這麼一身厚重的鐵甲,光是站著不動都是對人的體能是極為嚴峻的考驗,何況是在體能消耗很大精神高度緊張的戰場上。

    這是一群鐵人一樣的戰士,鐵面具也嚇了這些蒙古騎兵一跳,他們從未見過樣的的猛獸般的全身包裹的鐵人。

    很多騎兵下意識的想馳遠一些,不過騎隊人太多,太過擁擠,不少人都被迫成為第一批次衝到近前的人。

    在此時,轟隆隆的炮聲響了起來。

    在陣後的蒙古貴族群人,城頭的大明文武官員們,他們見到了自己一生中永難忘懷的景像。

    二十四門火炮發出震天動地般的怒吼,在這一刻人們幾乎是以為天地發怒,天降雷霆!明軍的火炮,炮身小,裝藥少,火藥質量差,炮身氣閉差,身管技術一般都是十分粗糙。和裕升的火炮鑄造的十分精良,是火器鑄造局的工匠們精益求精的鑄造出來的精品,遠非明軍那些小型火器可比,相比於和裕升的這些大炮,榆林城頭的那些所謂的大炮,不過是一些口徑稍大的大型火槍而已。

    炮聲有若雷霆,火光迸濺,白色的煙霧升起,整個戰場彷彿都被籠罩了。

    飛速旋轉的炮彈直直的落入密集的北虜群中,犁出了一條條血路!

    如果是土默特部,可能不會有這麼大的損失,他們已經在去年就見識了和裕升的火炮威力,不會用這麼密集的騎隊往前衝。

    當炮彈落下之後,套部騎隊的景像只能用慘烈來形容!

    每顆炮彈都是在騎隊中完全消耗光了所有的動能,人和馬都好像是紙片一樣,被最為暴烈的力量給撕成粉碎。

    鮮血和骨骼一起粉碎,拋灑,內臟,腦漿,人體和馬身上一切可以撕開噴灑的東西都噴濺了出來。

    每顆炮彈都收穫了十幾二十條人命或是馬的生命。

    到處是人的驚呼和慘叫,馬的嘶叫和悲鳴。

    人的性命,馬的生命,在這一刻成了完全無關緊要的東西,大自然的產物在人類的文明造物面前毫無抵抗之力,在工業進步的產物之下,人成了最為脆弱的東西。

    在所有蒙古貴族和大明文武官員眼前,和裕升的商團軍第二團向他們完全的演示了一次什麼是文明和工業的力量。

    騎隊已經受驚,而吼叫著的方陣如怪獸般前行著,第二輪的火炮打擊又迅速到來。

    緊接著是第三輪。

    受過嚴格訓練的炮兵幾乎是不間歇的打放著火炮,炮彈不停的傾瀉在騎隊之中。

    大量的騎兵開始不受約束的跑散,沒有人在眼睜睜看著戰馬被當胸當成一堆碎肉,或是看到夥伴的腦袋被整個砸扁之後還能鎮定如常。

    戰馬和騎士一起亂跑著,騎隊已經呈完全的混亂狀態,只有逼近方陣的騎隊沒有受到飽和轟擊,他們在方陣前漫無目地的奔跑,只有少數人下意識的抽出弓箭來射擊,當然這毫無用處,相隔還有二三百步遠,弓箭在一半距離之外就落在了地上。

    陣後響起號角聲,可能是火落赤等台吉感覺情形不妙,吹響了加快進兵的號角。

    然而騎兵們更亂了,過半在陣後的騎兵開始拔馬加速,然而有一些已經衝進百步之內,大半騎兵橫著跑,他們擋住了後來者的通道,少半的直接切進了大方陣的兩翼,在那裡他們直奔向東,開始側面向著方陣方向射箭。

    整個戰場,猶如一大片混亂的蟻群,有往後跑的,有停不住馬在陣前側向橫跑的,也有在兩翼往東跑的,從城頭往看下,就好像是灰色和黑色的蟻群犬牙交錯,混亂不堪。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1:26
第七百七十六 戰兵

    火炮已經連續打放了六輪以上,每輪都能帶來近百人的死傷,中間的騎兵陣地到處都是一片混亂,地面上到處是坑洞和掀開的草皮,還有大量的死傷者,人和馬都有。

    騎兵們已經十分混亂,相當多的人昏了頭,只能跟著前行的人繼續往方陣內跑過去。

    這時所有人都聽到了尖銳的銅號聲。

    深入方陣和外圍的騎兵們還在昏頭漲腦的跑著,馬匹也很亂,這些馬兒還是頭一回經歷這樣聲勢的炮擊。

    在陣後,蒙古台吉們悚然而驚,他們不知道對面的明軍又要做什麼,連續而猛烈的炮擊已經使他們膽顫心驚了。

    城頭的文武官員和守兵們則是看到了一副完全的奇景。

    下午的陽光還是熾熱異常,天空蔚藍,萬里無雲,綠色的草皮和黃色的沙地交界處是大量的灰袍軍人,他們身上的銀甲和鐵甲散著金屬的光澤,刀槍如林,斜舉向天,當騎兵迫近開始射箭時,前排的刀牌手們高高舉起盾牌或是插牌,將箭矢擋在自己身前。

    少量的箭矢飄向火銃手和長槍手的陣列,銃手們低下頭,任憑勁力不大的箭矢落在自己的頭盔上或是身上,箭矢在鐵質的頭盔和鎖甲上掠過,擦出火星,並沒有給這些士兵帶來什麼真正的傷害。

    就在這時,銅號聲響了起來。

    淒厲高亢的銅號聲比起號角和鼓聲要尖銳的多,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接著城頭上的趙九德和麻承恩等人眼前看到了無數紅色的火光,每處火光就像是綻放著的紅色小花,先是幾十朵紅花綻放,然後是百朵,數百朵,一瞬之間,部署在方陣四角和側邊以前正面的火銃手們都在數息開火了。

    因為敵騎太過迫近,第一輪打放就是如暴風掠過了騎隊,數百名北虜被火銃打落在地,或是被擊中戰馬摔倒在地。

    在第一隊後退的時候,第二隊上前打放,又是一般的情形,人們只能看到火光迸,煙霧升騰,然後是爆豆般的火銃打放的聲響。

    一支火銃在空曠的原野打放時都會有巨大的迴響,何況現在是千百支火銃在不停的施放著彈藥。

    不管是城頭的文武官員和邊兵將士,或是榆林城裡上城的民壯,或是遠遠在陣後的蒙古兵和貴族們,現在這個時候所有的聲響都被蓋了下去,他們只能聽到持續不斷的火銃打擊的聲音,然後看到前陣的騎兵如秋風掃落葉一般在銃擊聲中被掃落下馬!

    好像是有一隻巨手拂過了騎隊,也像是秋日裡蕭瑟的秋景中常見的景像……一陣強風掠過,無數落葉齊涮涮的落下,不同的就是人並非落葉,伴隨著騎士們摔落時就是無數的慘嚎聲和重物墜地的聲響,加上此起彼伏的呻吟聲,馬的嘶鳴聲,幾乎在一瞬之間,戰場就變成了淒慘的修羅場,鮮血迸濺,慘嚎連連,人和馬在地上翻滾,有人哭喊著求饒或是呼救,然後這一點人的聲響,迅又被炮轟聲和銃擊聲給淹沒了。

    趙九德臉色慘白,忍不住趴在城垛上道:“某實未曾想過,以銃擊之威,竟至如此!”

    所有的明軍將領也是一樣的觀感,城中就有明軍的火器部隊,城頭就有操、弄佛郎機的炮隊,然而從上到下,沒有幾個人將火銃手看在眼裡,炮隊還有震懾敵軍,殺傷敵騎的作用,炮手們好歹還算技術兵種,火銃手在明軍文武大員的眼裡是和長槍手差不多的概念……純粹的消耗品,戰陣之上送死的炮灰。

    明軍的火銃,打放度慢,射程近,威力小,火銃質量差,銃手從不訓練,每當敵騎迫近危機降臨的時候火銃手就隨意打放,結果當敵人真正進入射程時,那些笨蛋又在手忙腳亂的裝填,結果就是憑白被人切豆腐一樣劈砍開陣列,在他們逃亡時還會衝亂自己一方的陣形,總之是百無一用,也就是聊勝於無。

    而眼前的火銃手們完全涮新了所有人的認知,原來火銃還能這樣用!

    “他們的動了!”

    這時有人叫了一聲,張九德和陳洪範等人又盯著城外看。

    張獻忠等邊軍將士也沒有人約束了,所有人都趴在城頭看向戰場。

    “你們總說一直跑,沒撈著大仗打。他娘的,小黑河口一役,咱們是沒撈著,今日抓著機會,給老子死戰到底!”

    如果是白音在此,就能看到手持鐵棒大聲呼喊的就是那個殺掉老牧民的軍官,從這人的服飾來看是一個連級副指揮,能指揮一個中隊或更多的跳蕩,在別的部隊最少也是個大隊副指揮。

    說話的軍官名叫張建通,他紅著眼叫道:“大丈夫從軍就該想到有今日,縱死了馬革裹尸,也好過老死床榻!”

    “殺虜!”

    更多的怒吼起來。

    “殺個痛快吧!”張建通渾身都在顫抖,每個細胞都在呼喊著,他天生喜歡殺戮,喜歡冒險,在加入和裕升之前他是一個異類,人們不能理解的異類。其實人們不太明白,有的人天生就喜歡殺戮,就是為殺戮而生。

    在看到好多個騎兵倉惶奔來時,張建通興奮的鬍鬚都豎了起來,他的頭如果露在頭盔之外,想必也是衝天而起。

    張建通手持大棒,並沒有持盾牌,在他的帶領下,分成一個個小隊,向北虜的騎隊迎殺過去。

    “叮叮噹噹……”瞬間有好幾支騎槍刺在張建通的胸甲前端,但也只是稍微遲滯了一下他的行動,槍尖可能穿破胸甲,但內裡還有一層鎖甲和綿甲,加上勁力不大,張建通連刺痛也沒有感覺到。

    在一聲怒吼之後,張建通一棒砸在一個騎兵身下的戰馬頭上,所有人都聽到“通”的一聲巨響!

    戰馬慘嘶著倒在地上,北虜騎兵猝不及防,整個人都被壓在馬身上,馬的體重加上慣性砸斷了這人的大腿,這個北虜躺在地上慘叫起來。

    “死!”張建通目光血紅,身上散著無邊的暴戾之氣,怒吼之後,鐵棒順勢一砸,那個還在呼叫的北虜騎兵腦袋如西瓜一般的被砸碎。

    “結圓陣!”張建通還不忘指揮,令們組成了一個個小圓陣,小型的圓陣彼此相連,又組成了一個大型圓陣。

    所有的跳蕩輪流上陣,他們身披五十多斤的鐵甲,全身負重過七十斤,然而每個人都是身手矯健,殺人的動作乾脆利落。

    張建通的鐵棒不停揮舞,他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氣,每棒砸過去都是將人砸飛或是將戰馬砸死,在他的率領下,們很快清出了很大的空地,地上到處是死人和死馬,很多北虜騎兵開始繞道跑。

    在跑動時騎兵又向這邊射箭,他們對這些又是害怕又是仇視,箭矢不斷的射過來,北虜的箭準頭很好,不停的有中箭,板甲或是扎甲上不停的傳出叮叮噹噹的聲響,間或也會有人出叫喊聲,總會有箭矢找到合適的空隙,傷害到重甲之內的武士。

    在指揮們的帶動下,整條陣線的數百開始用小三才陣繼續向前,壓迫大量的騎兵在陣列中四處亂竄,在正面,更多的騎兵被迫分散了,從原本的大正面變成了一小支一小支的混亂騎隊。

    從空中看,東西南北,到處都有胡亂奔跑的騎兵,到處都是亂哄哄的。

    騎兵人數還是太多,反擊的很快都感覺自己被包圍了。到處都是穿著黑灰色襖子的北虜,只是他們並沒有戴紅纓大帽,而是戴著普通的牧民帽或是戴著鐵盔,到處都有騎兵來來回回的奔跑著,他們不停的射箭,用長槍刺向這些步兵目標,叮叮噹噹的響聲不斷的響起,像是一曲世間粗獷又殘酷的音樂。

    們不斷還擊,他們出手就必定傷人,這是訓練時定下的鐵律,的負重太重,要扼制敵兵在第一時間對槍陣或火銃手陣列的衝擊,他們必須堅定的反擊,給敵人嚴重的殺傷,他們的動作追求最高效的殺人方式,不論是對步兵還是騎兵,都必須做到冷酷而高效。

    每個都像是一隻鐵鑄的猛獸,他們不斷向前,用直刀,長刀,長槍,鐵戟,用鐵棒掄砸,每次出手,都會有北虜從馬上被劈斬或是戳刺而下,血雨揮灑,地上的屍體很快一層摞了一層,大量的過萬人的騎兵不斷的在戰場上奔跑著,也不斷的有騎兵被殺死,幾乎每個出手就是刺中騎兵的身體,鋒銳的長刀劃破人的身體,開出巨大的傷口,血肉綻開,鮮血立刻就拋灑出來,被砍中的人心中還有希望,一邊叫著一邊試圖逃走,然後他們就在短時間內失去意識,從馬上栽落下來。

    最有效的辦法是戳刺,中也有不少用長戟和長槍戳刺的,每個小隊的前排用盾牌擋住衝擊,後排不斷的用長戟和長槍戳刺,騎兵一至,或是刺馬,或是刺人,每個都十分熟悉自己手中的武器,他們和手中的兵器融為一體的時候就是毫無破綻的殺戮機器。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1:26
第七百七十七章 槍陣

    “啊……”一個牧民被刺中頸部,槍尖從他的喉嚨刺到後頸,他眼瞪出來,伸手想拔,但當刺中他的戰兵將長槍一拔的時候,這個牧民像一袋土豆般的栽倒在地上。網

    “砰!”一個戰兵十分殘暴的將一匹戰馬的頭顱砸成了稀爛,騎在馬上的騎士在落馬之後,被三四支長槍瞬間刺成了篩子,鮮血立刻染紅了大地。

    手中持著單手和盾牌的則是不斷的下蹲,揮斬馬腿。

    在這時,也動了!

    由於火銃手們對騎兵的打擊太厲害,兩翼的騎兵開始回縮,不少人馬撞在一起,正面的騎兵終於抵抗不了壓力,開始後撤,在接到軍令後,三個品字型的開始向前挪動。

    這是一個極為壯觀的景像,由於長期的訓練,向前時絲毫不亂,戰兵繼續在前,火銃手也幾乎隨著長一起挪動。

    大量的騎兵又從北虜陣後被派了出來。

    額璘臣等青年台吉看著不利的戰況,早就驚呆。

    他們深知蒙古兵的戰力遠不及明軍,但萬萬沒有想到,攻擊一個純粹的由步兵組成的陣式,居然是打成如此的局面。

    “蓄此虎狼之師何用?”火落赤在陣中大怒,說道:“若今日以十萬師奈何不得三千明軍,翌日又何以保河套?”

    頃刻間,蒙古軍中鼓號大作,騎兵如湧浪般的一波一波向前,又是兩三萬騎向前動衝擊。這個戰場方圓十幾里大,足以容納大規模的騎兵作戰。

    瞬時間滿山遍野都是奔騰的騎兵,一面面的旗幟亮了出來,隨風飄蕩,好似雲海升帆。在烈日和熱浪之間,大股的騎兵如同從地獄之間奔騰而出,狂雲夾著風雷之聲從地底衝擊而上,呼嘯而來,數萬戰馬揚蹄狂奔,旗幟招展,矛槊如林,騎士們手中的刀劍,身上的綿甲,頭頂的鐵盔或是大帽隨著戰馬上下起伏,無人敢懷疑這支騎隊的決心和戰意,這是跟隨火落赤征戰多征的最精銳的家丁,這一下火落赤將他們全部都放了出來,哪怕是損失過大,無法再攻克榆林,這一仗仍然是非打不可。否則的話,火落赤擔心從此之後,自己部落的兒郎一見明軍就只有潰敗而逃!

    在城頭人們的眼中,眼前就是一副十分可怖的情形,鐵蹄踏地,兵器寒光交錯,馬蹄聲震耳欲聾,把炮聲,銃擊聲都蓋了下去,其情其景,山河顫慄,天地動容!此時此刻,又有誰能當數萬騎兵之面,手縛蒼龍,逆此狂潮?

    那個參加過平定壬辰倭亂的老將鬚眉皆白,忍不住道:“北虜勢眾,商團軍雖精,難敵矣!”

    正如他說的那樣,連麻承恩也是有這樣的擔心,商團軍的戰鬥力雖然十分出色,但就是人數太少,如果陣後車營的那幾千兵不是輜兵而也是同樣配置和具甲的戰兵,這一仗當然贏定了,而此時戰兵陣中還有一萬多騎兵來回奔馳,戰兵和火銃手在不停奮戰,炮兵連續打放多輪,已經沉寂下來,似乎在等著火炮的身管冷卻,這樣的情形下又有數萬生力騎兵如狂潮一般湧來,當此之時,三千多步卒如何能擋?

    “危矣!”武之望嘆息一聲,扭過了頭。

    “就算如此,”趙九德清秀的臉上顯露出由衷的讚歎之色,他道:“若劉總督在此,恐怕要忍不住擂鼓助戰了。”

    劉總督便是劉敏寬,三邊總督,以知名著名方能放在三邊總督的重任之上,然而趙九德想來不是希望劉敏寬在此,而是希望這位總督大人能聽聞戰事,提調三邊精銳前來援助,當然,這只是奢望。

    “軍門大人,”麻承恩道:“奢望他人,不如設法自救。”

    麻承恩下令全軍準備,東門已經無法打開,只能自西門而出,大量的精銳騎兵集結到一處,預備在戰局焦灼時出城與北虜騎戰。

    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三千多商團軍能擋住眼前的這一股狂潮。

    兩軍靠近的時間很短,方陣在持續向前,粉碎一切敢於抵抗的敵人,先期衝入陣中的騎兵,一部份脫離了戰場,驚魂未定的出身在車營之前,他們無力去衝擊車營,只能向北邊的沙地逃竄,揚起了漫天的黃沙。

    留在陣中的多半被刺死了,血水橫流,騎兵在品字型的陣中四處狼狽逃竄,然而方陣中毫無生還的機會,槍刺,槊捅,銃擊,騎兵不斷的被打落下馬,屍體在地上摞了厚厚的一層,血水橫流,地面上呈現出大塊的血紅色的斑斑血跡,傷者在地上爬著,很快就被刺死,有少量的輜兵在陣中,他們冒著危險,將屍體堆在路邊不礙事的地方。

    一切的抵抗都被絞碎,騎兵的生命被不斷收割,而方陣猶如一塊磐石,紋絲不動。

    無主的戰馬在陣中亂跑著,被商團軍的輜兵牽走,或是漫無目地的跑向沙地一邊。

    在外圍橫著跑的騎兵終於等到了援兵,他們繼續向南北方向逃竄,給後面的騎兵讓開通道,在逃走時,羞恥心作的騎兵繼續射箭,箭矢如雨,幾乎遮蔽天空。

    在射箭的響動聲中,向前的步兵大陣和蒙古人的生力騎兵撞擊到了一起。

    由於靠近的時間很短,後來的蒙古騎兵沒有射箭,他們用長槍的槍尖向前戳刺,和戰兵纏鬥,更多的騎兵聚集成陣,由於太過密集,長矛的矛尖都好像堆積在了一起,騎兵們將馬提到最快,腎上腺素急劇分泌,他們向著步兵陣的空隙處衝過去。

    衝到最前的騎兵立刻與迎擊上來的長槍方陣撞到了一起!

    整個戰場上立刻傳來了槍桿撞擊和斷裂的聲響,也傳來了槍尖刺到鎧甲上的金屬撞擊的脆響,這種響動此起彼伏,接連不斷,就像是暴雨憑空而落濺在地面上的聲音,接連不停的聲音又像是珍珠落玉盤,而不同的就是絕沒有賞心悅目的感覺,有的只是鮮血和殺戮。

    蒙古騎兵到這時才覺,看似人數不多,一個只有千餘人左右的長槍方陣居然是這麼的牢固和堅不可摧,長槍兵們有平舉長槍的,也有斜舉的,每排的長槍兵舉槍的方式和角度都完全不同,在蒙古騎兵的眼前,只有密集的槍林,整個方陣毫無破綻,而步兵們的長槍又遠長過騎兵手中的長槍,當戰馬奔馳到近前時,頓時都是頓足不前,然後被慣性帶著衝向,直接被釘入長槍之中,戰馬和騎士在瞬間被刺穿,立刻喪命在之外。

    騎士在照面的時候,儘可能的想躲避槍尖,然而戰馬很可憐,它們看著前面的戰馬被刺穿,努力的想躲避槍尖,然而騎士控馬轉向,自己努力躲避,戰馬卻被鋒銳的槍尖兩面劃中或戳中,多半是柔軟的腹部被劃傷,在跑動時腹部開出了巨大的血口,鮮血和馬腸一起流淌出來,戰馬會悲鳴幾聲,然後倒在地上,慢慢死去。

    一旦看到有騎兵落馬,就會有戰兵過來將其打死。

    銃手不停的銃,在騎兵距離過近時會有戰兵保護,如果戰兵數量不足,銃手就會退到槍兵保護的範圍之內,躲在四角之內向外圍的騎兵不停的打放火銃。

    指揮車被保護在三個方陣中間,騎兵到這裡已經混亂不堪,每個騎兵都感覺被四面八方的火力打擊著,蒙古人昏頭轉向,根本無力再進行突進了。

    騎兵衝擊很快,很快正面宏大的騎兵又一次被分為三股,他們形成了彎曲的弧線,在三個品字形方陣裡來回的衝擊奔馳著。

    有幾列的長槍兵終於倒下了,但陣列太厚,銃手們不停的還擊,戰馬的度降了下來,再也不肯往那些長槍的槍尖上撞過去。

    蒙古人看到火銃手不停的舉槍,瞄向自己。

    這些銃手涮新了他們的認知,在五六十步的距離上,彈丸對人體的傷害極大,幾乎每一槍都可以帶走一條人命。

    相比之後,自己手中的弓箭幾乎令人絕望,箭雨密集而凌厲,對商團軍的殺傷卻是極小,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已經沒有多少人繼續用弓箭了,這是一種叫人絕望的情形。

    有幾個騎馬的牧民突然拋下了手中的弓箭,騎在馬上絕望的大哭起來。

    對面的一排銃手剛剛裝彈完畢,從一角繞過來,幾十支火銃齊涮涮的舉起來,所有人都看到了,他們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身為凶悍的套部騎兵,這些蒙古人經歷過廝殺和苦戰,然而這樣的毫無機會的被射殺,這是正常人都無法接受的巨大恐懼。

    槍聲響了,嚎哭中的牧民身上被打中了,血霧騰空而起,一個腦袋炸裂,一個胸口凹陷,還有人被打落下馬,哭聲停止了,換成了呻吟和哀嚎。

    終於有騎兵開始轉身,試圖逃離這個恐怖的戰場。

    白音躲在輜兵隊中,整個戰場被他看的很清楚。

    他看到騎兵們沒頭蒼蠅般的亂跑,後來的騎隊開始還齊整,後來在三個方陣面前撞的頭破血流,雖然依靠人數優勢對有所突破,還壓制了商團軍的戰兵和銃手,然而商團軍的反應明顯是經過千捶百煉,所有的應對都是熟極而流,並沒有給蒙古人絲毫的機會。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1:26
第七百七十八章 斫首

    在輜兵陣前,有大隊的騎兵聚集在一起恢復體力,他們大口的喘著粗氣,表現的比戰馬還要疲憊,臉上都滿是驚惶和痛苦之色,然而他們並未得到多少休整的機會,在中軍的命令下,車營也開始向前推進了。8┡ 1中文『『網

    大股的騎兵連試探的心情也沒有,很多騎兵直接轉道向北逃走了,那些動作稍慢的騎兵被小型火器和火銃聲嚇了個半死,他們拋下了幾十具屍體,也是趕緊往後或是向北逃竄。

    四周塵埃飛騰,無數的騎兵縱隊如小蛇般的蜿蜒逃竄,更有若干股團雲狀的混戰群體,不停的有槍聲,煙塵越來越大,火光都變得模糊了,濃烈的人體汗臭和馬的汗臭味道甚至蓋過了血腥氣,這時人們才赫然覺,自己是在盛夏的烈日之下拚死廝殺。

    戰場激烈,到處是廝殺和喊叫,這時炮聲又響了起來,已經隔了近半個時辰,火炮的身管冷卻了,炮隊繼續炮。

    杜伏雷在炮陣之間行走著,每架大炮的的身管他都撫摸過,確定可以再次裝填射後他才下令各炮組繼續裝填打放。

    剛剛的炮擊已經打到炮管紅,這一次估計最多能打六七輪,杜伏雷叫所有人注意調整仰角,必務要在騎兵最密集的地方射。

    每顆炮彈都是十分精準的落在騎隊之中,每次煙柱騰起時都有大量的斷臂殘肢和草皮沙礫一起飛向半空。

    騎隊不可遏止的開始敗逃了。

    北邊的沙地到處都是竄逃的人,那是第一次進攻就跑過去的,第二次進攻的人還被方陣纏在裡頭,只有少數遊騎抵達車營之前,但車營也在推進,他們的活動空間十分有限。

    到處都是散亂奔逃的遊騎,那些都成了戰兵的目標。

    車營的輜兵和蒙古嚮導們看到一群群的戰兵手起刀落的殺人,刀刀砍向胸口和脖頸要害,每刀都能殺人。

    幾十個全身穿甲,戴著鐵面具的軍人在隊伍中掄著棒子砸人,他們的棒子十幾斤重,包著鐵,每一棒用力掄出去,不管是人還是馬都會直接被砸的口噴鮮血,不死也是重傷。

    他們還砸著倒在地上的人,每一棒都把人的腦袋拍扁。

    這樣殘暴的場面,連輜兵們看著都是有些心驚肉跳的感覺,一群蒙古嚮導已經轉頭不敢看了。

    鐵人們身上都是鮮血和碎肉,原本閃耀的戰甲已經成了一片血紅色。

    等鐵人們一路殺到輜兵的車營前時,已經沒有遊騎敢經過跳蕩戰兵的身前,他們寧願死在槍陣或火銃之下。

    鐵人們掀開面具,他們的嘴巴乾裂,身上的衣袍已經濕透了,每個戰兵身上都穿著麻布做的裡襯,人們可以看到,透過沉重的鐵甲,裡襯的下襬在不斷的向下滴著水,這些水滴當然都是將士們的汗水。

    因為穿著沉重的鐵甲,鐵人們不敢坐下,有人拖了屍體過來,將五六具屍體摞在一起,然後坐在屍體上休息。

    其餘的人有樣學樣,也是這樣坐下了。

    更多的戰兵都是坐著或半躺在屍體堆上,方陣已經推向前方,戰兵們體能消耗的厲害,中軍傳令命他們暫且休整,每個人都抓緊時間恢復體力。

    長槍組成的方陣繼續向前,車營則在後跟隨推進,更多的蒙古人逃向了沙地,也有相當部份逃不出去,在方陣和車營前被剿殺了。

    屍體越積越多,在商團軍推進過後的地方,留下了大量的屍堆。

    無數面旗幟被丟棄在地上,無主的戰馬在戰場上悲鳴著。

    天色昏暗,煙塵籠罩著戰場,陣外的騎兵紛紛散逃,而陣後的蒙古主陣已經沒有再派出騎兵,很明顯,蒙古那邊放棄了。

    然而商團軍並沒有放棄,沉悶的鼓聲中,士兵不斷的向前剿殺敵騎,兩個騎兵連的銃騎兵飛奔向北方,不停的打放騎銃,揮舞馬刀,儘可能的多殺一些敵人。

    “火落赤縱橫河套三十年……”麻承恩突然感覺一陣悲涼,他道:“沒想到今天敗的這麼慘!”

    張九德紅色的亮紗官袍也早就濕透了,四品補服濡濕在了身上,他由衷的道:“從未想過,以純粹的步陣破北虜騎兵,居然是這樣的打法。”

    “銀子堆出來的……”陳洪範兩眼中滿是怨毒之色,他道:“不管怎樣,這事是和裕升和那張瀚引起來的,軍門大人不能饒過他。”

    麻承恩一臉譏嘲的道:“張文瀾身後的人是魏大倌,陳副將看來真是忠義之士,要和魏大館硬碰了。”

    “末將失言。”陳洪範這才猛然醒悟過來……娘的,自己犯了什麼渾,麻家不是好惹的,有機會可以和麻承恩斗,現在沒了機會還敢挑釁,這是自己在找死。

    陳洪範臉上換了討好之色,說道:“咱轉念一想,北虜犯邊,和裕升前來救援,這是立了大功。”

    麻承恩斜了陳洪範一眼:“本將要率騎隊出擊砍殺北虜,諸將率本部在城頭固守!”

    騎隊早就準備好了,明軍一出城,蒙古人的大陣就覺了。

    現在他們有近半騎兵被商團軍打跨了,剩下的也士氣全無,出城的兩千騎兵也全部是束甲的精銳,身上多半有亮閃閃的甲冑在身,蒙古人的中央一陣騷動,很快就是旗幟倒轉,然後傳來轟隆隆的馬蹄聲響,相隔數里,蒙古大陣十分果斷的掉轉馬頭開始逃走,連自己敗逃和被困的部眾都不要了。

    到處傳來絕望的叫喊聲,榆林騎兵擺成了鋒銳陣法,向著蒙古人逃離的方向飛追去,大量的蒙古軍放棄了牧群和氈包,開始漫山遍野的逃跑。

    到天黑前,北虜已經不復有陣列,到處都是散亂逃跑的騎兵,明軍出城的時機把握的十分好,雖然沒有追上多少逃騎,可是將北虜主力也追的完全放棄了建制,再兜頭回來剿殺那些被截斷的騎兵,殺傷所得,也是十分豐碩。

    天黑之後,到處點亮了火把,煙塵漸漸平息下去,戰場上到處是一堆堆的死屍。

    輜兵們把跑亂的戰馬都牽在一起,開始給這些不安的大牲口喂豆料和清水。

    數百名新兵打著火把,拿著雪亮的長刀,開始割取級,殺掉重傷的北虜。

    有一個台吉模樣的貴族,身受重傷,被戰馬壓在身底,他拚命求饒,但輜兵們看到他傷的很重,腹部被壓裂了,鮮血還在湧出,腸子出拖了出來,這樣的情形下是救不活了,兩個新兵配合,一個抓住這個台吉的小辮子,另一個把刀揮落,斫斷頸骨,一聲脆響後,把級給砍了下來。

    有個落馬的騎士是個勇士,他幾次衝入槍陣,靠嫻熟的馬術和殺戮的技巧殺掉了好幾個槍兵,在當時的陣戰中很受矚目,現在他受了傷,躺在滿是血泊的泥坑裡,臉浸在血泊中滿臉血污,看到輜兵們走來殺人,這個蒙古人用蒙語罵道:“漢狗,畜生,不得好死,必下阿鼻地獄!”

    輜兵們沒有人理他,雖然眾人都聽的懂,有人高頌佛號,可能是對這個蒙古人的話感覺有些不安,但還是果斷出手,鋒銳的刀尖刺入這個人的脖子,鮮血狂湧時刀鋒轉動,慢慢割下了這個北虜的腦袋。

    幾個槍兵氣憤這個蒙古人殺害了自己的袍澤,相約走過來,用佩刀在這個蒙古人的屍體上斫砍起來,一直砍到血肉模糊,連肩膀和腿都砍斷了,這才住手。

    戰場上到處是哭叫,求饒,哭喊,慘叫等各種聲響,在火把的亮光下,無數人被斫斷頭顱,然後幾百顆上千顆幾千顆血肉模糊的頭顱被放在一起,堆成了一個還在流血的小山坡。

    北邊的沙地裡似乎還有砍殺和吶喊聲,不過天氣昏暗,料想追兵會很快退回。

    這個時候星空無星,天際無月,到處一片晦暗,追兵無法點亮火把追擊,只能放棄。

    至於今晚有多少北虜跑散,多少人嚇的魂飛魄散再不復歸,或是有多少人會死於途中,死於各種意外,或是此役過後,大明會不會考慮收復河套,這些事,就不在商團軍的考慮範圍之內了。

    “三千破十萬……”近沙漠地區,白天和晚上的溫差是特別的大,張九德的大紅官袍白天時濡濕透了,晚上時一陣涼風吹來,真是渾身冰冷。

    然而他此時什麼也顧不上了,這個五十左右的大明官僚這一生都沒有這麼震撼過!

    哪怕是中進士時,隨著同榜同年一起從大開的午門進入宮禁,仰看那巍峨的三大殿建築群落,然後被皇帝召見,唱名隨班陛見,那個時候的激動情緒至今仍然沒有忘記,可是就算是拿當時的情形和現在相比也是遠遠不如。

    三千破十萬其實是誇張的,戰兵連騎兵數字接近三千五百人,其後還有五千餘輜兵,加起來是九千人多些,接近萬人。

    北虜是分波次出兵,加起來五萬多人,不到六萬人。

    就算這樣,也足夠驚人了。

    畢竟商團軍就是以戰兵出擊,三千多人生生扛住了五萬多騎兵的衝擊,而且一直在向前移動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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