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明1617 作者:淡墨青衫(連載中)

 
uuuuuuuuuu 2015-8-18 16:37:5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63 353842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1:32
第七百九十九章 閣中

    ,。

    劉吉聽的高興起來,也是笑道:“那我也說兩句,其實人未必要帶去大同,可以把大半願意跟咱們一路走到底的人先安置在天津,然後放船直接去台灣……說句實話,遼鎮的這些百姓真是苦夠了,就算東虜沒有打過來,他們的日子也過的艱難,按說關外是土地肥沃,地廣人稀,河裡的魚用棒子就敲的上來,過日子該過的很不錯才是。8『1Δ』可惜軍戶和百姓都被將門壓迫,官府逼迫壓榨,將門再壓一道,比起官紳還要狠手的多,所以日子過的艱難。加上戰亂一來,家業全無,想再重新立起來,不知道要到猴年馬月。到了台灣,咱們的墾荒是很下本錢的,房子地是現成的,耕牛馬匹也是配給,還有很多福利我都聽說過,遼東人到南邊是熱點,不過只要有吃有喝,哪兒不能安家,遼東的百姓,不就是這二百年從大明各處過去的?當年能離家到遼東,現在自然也能離開遼東到台灣……”

    劉吉說話很有些囉嗦,不過意思倒是說明白了。

    “好……”張春牛很少這麼正兒八經的和人討論這樣的要緊事情,不過事情既然定了局,他心裡也很高興,這時他終於很正經的對軍法官令道:“就按商量的結果辦吧!”

    ……

    孫承宗派往京師的塘馬並不是普通人,而是中軍的一個千總,滿桂去後,中軍暫且委了一個參將領著,這一次奏報的事情不小,又多少是個捷報,署理中軍的參將作主派了這個千總帶著幾個騎兵充任塘馬,親自往京師趕。

    這一趟差事委實有些辛苦,打從寧遠到京師,一路斷斷續續下了好幾天的雨,各人都只能披著油衣趕路,到了通州才好歹鬆了口氣。

    奏摺是放在千總的胸口,用防水的油布包著,等到了會極門,千總親自投遞,見拿奏摺的小黃門不當回事的樣子,千總陪著笑臉提醒道:“小公公,卑職斗膽提個醒,這是東閣大學士孫閣部的親筆奏摺,所奏之事也是為著十三山大捷,十分要緊。”

    打從會極門投進去的奏摺,都是直接進司禮,並不等待內閣貼黃,緊急軍務,捷報,都可以這麼處理。

    小黃門初時還不以為意,後來聽說是孫承宗的摺子,這才點了點頭,正色道:“知道了,孫老師傅的摺子,誰敢耽擱。”

    天啟的老師很多,其實不止孫承宗一個,但最信任和尊重的就只有孫承宗一人,宮廷之中,對此事心知肚明的不在少數,魏忠賢現在已經是內廷第一人,已經可以與羅致的心腹們和東林黨一較長短,之所以到現在還沒有動,最要緊的原因就是因為忌憚孫承宗!

    今年夏初時,魏忠賢說動了天啟,派出內侍太監往遼鎮打聽消息。這幫閹人哪能辦什麼正事,出京時魏忠賢再三囑咐一定要小心謹慎行事,最好是能抓住老孫頭的把柄才好。誰知道這幫傢伙出京之後就是耀武揚威,騷擾勒索地方,把魏忠賢的囑託拋在了腦後。等他們到了遼鎮時,已經是鬧得上下皆知,孫承宗的奏摺已經飛遞到京師,等這幫太監來,還沒有來的及偵查遼鎮的什麼陰私事情就被孫承宗一狀告回了京師,魏忠賢灰頭土臉,自討沒趣,打那之後,魏大官就沒有再試圖試探一下皇帝對孫老師的信任。

    因為孫承宗是天子師,宮中也是尊稱一聲老師傅,這也是舊例了。

    千總賠笑應著,反正他的差事就是把奏摺送到,再這麼提醒一聲,已經是額外的謹慎小心了。

    “對了。”小黃門拿著奏摺準備轉身,這時又忍不住好奇的問道:“是什麼大勝?”

    “當然是十三山的事了。”千總眉飛色舞的道:“歷經旬月苦戰,援助十三山的戰事算完事了,王師一共斬五十餘級,更有和裕升的車隊擋住了東虜的大隊兵馬,殺敵虜騎二百餘人,可惜沒有級,雖然如此,也是罕見的大勝,可惜國朝以級計功……”

    大明確實是以級計功,要不然的話憑那些各地鎮守丘八的臉皮,殺敵幾萬的謊言眼皮眨都不必眨一下,沒有級,你就吹噓斬十萬也由你,反正計功是拿級為最高,其次才是登城一類的戰功,守備城池的功勞也可以算,但要視情形而定,總之武將最高等級的功勞只能算是斬之功,別的都是虛的,假的。

    孫承宗把和裕升的功勞報上來,也是由替和裕升請一下功的意思,固然朝廷已經知道和裕升出了大力氣,但孫承宗身為前方的主事者,除了照帳單給付銀兩外,總覺得虧欠的人情也不小。這一次報捷,好歹也是把和裕升給掃進來了,不管朝廷怎麼想或是怎麼做,孫承宗至此就毫無虧欠了。

    “和裕升?”拿摺子的小黃門面色一變,邁腳就是走了。

    “咋?”千總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站在會極門外了半天的呆。

    ……

    天啟正在文華殿等著召見內閣的幾個閣老。

    比起他的祖父和父親,天啟皇帝算是勤勉多了,御文華殿聽講,召見群臣商討國事,雖然不如孝宗當年那般早朝午朝日講不斷,但相比嘉靖萬曆等諸多帝王,天啟皇帝在這方面還是強出來不少。

    在金台之側,最左上方站立著信王,在此之前是翰林進講,信王也被召進來一同聽講。其後皇帝接了一封奏報,立刻宣諭閣臣進見,內閣距離文華殿的距離很近,閣臣們原本就在閣中辦公,聽到宣諭之後,便是次第趕過來。

    信王的對面是駙馬都尉冉興讓,這個老駙馬是萬曆二十七年迎娶公主,現今已經年過五旬,頭白了不少,還有少許的耳背,他站在金台一側是因為天啟任命了這個叔父輩的老親族為金台輪值官,這也是親貴們才能擔任的職位。

    再其下則是輪值的錦衣衛堂上官田爾耕,他是掌印指揮,原本不必前來輪值,但田爾耕為了討好迎合上意和魏忠賢,經常前來金台站班。

    再對面則是輪值的翰林,而金台四周,又有不少拿著銅拂塵的太監侍立,這是保護皇帝的真正防線,在太監之外,才是大漢將軍等外廷的護衛。

    內廷之中,魏忠賢將內操兵增加到了一萬人之多了,眼前的這些儀衛,原本也就是祖宗規矩,就像站班的冉興讓一樣,人人都知道這老駙馬就是個擺設,但天子的金台之下,卻是非得有這麼一個勳親站班不可。

    皇帝在文華殿的金台等著,值班的翰林已經退班,內閣之中,閣老們也紛紛開始準備就道。

    葉向高是兩次入閣的人了,已經加到少師兼太子太師,萬曆年間就是太子太保,文淵閣大學士,戶部尚,辭官回家的時候,萬曆皇帝賜他白銀百兩,彩帛四件,坐蟒紅袍一件,加武英殿大學士,轉吏部尚,待這一次復職,進建極殿大學士,太子太師,少師,已經是文臣之極,無可再進一步,再次再陞官,也就只能是魂歸極樂時,追贈太師或是太保,太傅時才有可能了。

    這麼一個威權極重的輔大學士,在內閣中當然有著獨一無二的地位,當韓爌,朱國楨,魏廣徽,顧秉謙等大學士已經從各自的閣房出來,預備往文華殿去時,葉向高還是坐在案前,他在聽取汪文言的匯報,要知道生了何事,有所準備,打了腹稿之後,才會往文華殿去。

    “原來是因為這個……”

    汪文言口才很好,三言兩語就把事情說的很清楚,並且加了幾句自己的話,算是內閣“貼黃”一樣,把整件事的脈落理清楚之後,還會加上自己的註解和建議。

    這人,葉向高打內心底處並不喜歡。

    太大膽,太狂妄,也太激進了。

    目無餘子,脾氣狷狂。

    當然也有精明強幹,博聞強記,智計百出,擅長黨爭宮斗這些長處。

    當年闖宮移宮,各方面都立了功,出了力,但真正在其中左右其事,出了最大力的就是眼前這個一臉狷狂的文生秀士般的人物。

    可惜就是長處和短處都十分明顯,最大的短處,就是太過自傲,也太過記仇。

    “學生和張瀚早就是結了仇的,但此時的話純出公心,並無私怨在內……”汪文言倒是坦然,他一臉輕蔑的笑容說道:“這人倒也有趣,不知道怎麼抓了北虜的空子,居然做下這些事情出來。但學生敢斷言,北虜實力猶存,張瀚最多是偷襲,這是再明顯不過的事情。北虜再弱,四十萬控弦之士總是有的,張瀚深入其腹地,兵不過萬,豈能長久?這是兵家的掛形之地,是死地,歸化城有這麼好拿到手?學生看,這城會成一個熱火炭團,遲早燙死了他……”

    看到葉向高有些遲疑沉吟,汪文言的傲氣上來,他驕傲的一抬頭,嘴巴抿起來,再也不肯說下去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1:32
第八百章 爭位

    葉向高醒悟過來,微笑道:“文言所言,字字在理,學生受教。”

    汪文言略一躬身,側身不語。

    若是旁人,葉向高不免會有些生氣,但他知道眼前這人就是這般脾氣秉性,說是江湖中人,又可以說是飽讀詩書,特別精通歷朝宮廷故事的記錄掌故,說是文士,卻是有江湖中人的狠性和戾氣,是一個可以滾釘板的無賴喇虎的脾性。

    不要看自己保舉他當中書,這廝要是記恨上了,也未必就能老老實實的繼續效力,沒準就敢暗中使絆子。

    當下葉向高還是很謙和的微笑著,出門時又向汪文言點了點頭,這才準備推門而出。

    汪文言這時才又說道:“公請謹記,皇上問如何措制,公但言立功則賞,國家不可無信,法度亦不可廢。”

    “唔。”葉向高這一次真的露出深思之色,半響過後,他用讚賞的眼神看了汪文言一眼,然後轉頭離開。

    次輔韓爌與其餘閣臣已經等候了一會兒了,眾人並沒有顯露出不耐煩的神色,以葉向高的資歷,人脈,地位,就算叫眾人再等一會兒也是無所謂的事情。

    韓爌側身一讓,說道:“台山公請。”

    葉向高微微頷點頭,笑道:“諸公皆請,不能叫皇上久待。”

    眾閣臣皆是點頭,然後葉向高先走,韓爌緊隨其後,朱國楨正待向前,顧秉謙卻是笑眯眯的走在了他前頭,一邊走一邊道:“確實有些晚了,不能叫皇上久候。”

    朱國楨眉頭一皺,並未說什麼。

    韓爌回頭看到了,眉頭頓時皺成了一個“川”字,臉上的面色也變得十分難看,冷肅。

    內閣班次,自有定規,絕不允許胡來,但弔詭的是,雖然朝野都認可輔和次輔的班列位次,其實並沒有在法理上形成規範,就像是內閣的權力雖大,但在法理上內閣並不曾有過統攝六部,總理朝政的權力,和唐宋的中書省的宰相的權力相比,內閣大學士的權力只能完全看個人的權術運用。

    萬曆早年,張居正由於和內廷李太后及馮保形成了鐵三角的關係,在法理上內閣仍然是皇帝的秘書而已,而實際上張居正權傾天下,實際權力遠大於宰相,但他施政並不是以正式的公文流轉來執行,而是用私下打招呼,寫私信,任用私人來執行。這樣的施政辦法,就算是出自公心也會被視為擅權,萬曆年間的幾次大的政爭風潮,包括最大的奪情風波,主要還是眾人出於對張居正無人限制的過大權力的擔心而造成。

    如果大明的內閣也是法理周全的宰相,擁有正式框架內的權力,恐怕很多事情的處理就不會如眼下這樣尷尬,大學士少做是失職,多做可能被攻為擅權營私。

    而內閣之中,所謂輔次輔和普通大學士之間不同的權力,其實也是約定俗成的潛規則,包括朝廷在內都是默許的規矩。

    優先票擬權,就是輔最大的權力,而普通大學士之間,要視進入內閣的時間來決定班次,差一天,遞補的時候就要落後一位,差這麼一位,可能就是一生也當不上輔。

    如果是同期入閣,那麼就視官職,科場名次來決定誰先誰後,這裡頭沒有明確的條條框框,和大明執政的風格一樣,含糊不清,充滿變數。

    顧秉謙這樣公然搶朱國楨的位次,在此之前是不可想像的事情,內閣的班次要是能這麼亂搶,早就亂了套了。

    可沒有明規則的弊端就是這樣,朱國楨肯定心裡是不滋味,韓爌也是極為不滿,可是就是拿顧秉謙沒有辦法,總不能堂堂幾個大學士,為了走路的位次在這裡吵鬧一番?吵的狠了,一群飽讀之士就在皇宮大內裡頭開片打一架?

    還是算了吧……這事兒,也就只能先忍了……

    前頭的葉向高輕輕咳嗽了一聲兒,意思也是很明顯,這事兒先不說,面聖要緊,回頭再慢慢理論。

    到了殿閣門口,葉向高帶頭先入內,殿閣兩排對列站滿了人,看到大學士這十分詭異的班次,兩邊的人“嗡”的一聲,差點兒就在這天子駕前議論開了。

    顧秉謙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臉上還是笑眯眯的表情,魏廣徽雖然心裡吃味兒,這時也不得不承認,這“顧大佛”看著人畜無害,果然是一個臉厚心黑的主,魏大官挑這人來擠進預備輔的班次,果然也是深謀遠慮,論說起來,顧秉謙確實要比自己強上一頭……

    剛剛那情形,顧秉謙是無所謂,魏廣徽可是額頭已經見汗,紗制的裡襯已經濕了一大片,差點兒把亮紗大紅官袍也給染濕了。

    葉向高帶頭叩拜下去:“臣等見過皇上。”

    內閣的地位也是定位於內臣和外臣之間,相對外朝諸衙,內閣是在皇宮大內辦事的秘書班子,相對於真正親信的太監,內閣又是不折不扣的外衙。

    皇帝信任,內閣的大學士們權力就大些,皇帝若是信著太監多些,大學士也就只是供奔走驅策的外朝群臣之一,並無什麼特殊之處。

    今上還不到二十,諸臣都認為性格未定,不過從總體來看,當今皇帝的能力不能說是十分出挑,但也絕對是聰慧不在萬曆之下,很多事情是智慧天成,後天是學不來的。試想一下,後世普遍的高中生年齡的皇帝,每天要周旋在那些生理受創的陰微小人之中,還不能為其左右,要有自己的堅持,然後外朝就是一群在億萬人中考中進士又在官場中廝殺出來,能在京師為官,並且到達高位的人,哪一個不是在官場上搏殺出來的最頂尖的人尖子,哪一個不是精明外露的狠角色?皇帝在這幾年,不僅沒有被矇蔽住,反而漸漸掌握住了朝局,事事順手,雖然是一個面相十分稚嫩的青年天子,但已經沒有哪個大臣會把皇帝當小孩子看了。

    比起嘉靖當初的手段,天啟在駕馭太監的功力上尚嫌不足,這是一個嚴重的弊病。而且外朝的黨爭也遠比當初激烈的多,這一點來說,皇帝的缺陷之處就是沒有其高祖那種狠戾的心性和懷疑一切的不安全感,容易信任和性格過於仁厚是普通人的長處,對一個末世的皇帝來說,是較為嚴重的缺陷了。

    天啟今天的面色也較為凝重,他抬了抬手,對葉向高道:“老先生們請起來。”

    天啟緊接著道:“今日來議的是歸化城被商團團練拿下一事……朕初聞此事,感覺有些不可思議,後宣府巡撫,總兵,薊遼總督,大同巡撫、巡按皆力證此事為真,又有薊鎮守將言稱有零星北虜潰逃至薊鎮對面的喀喇沁地界,喀喇沁各部近來多有厚集兵馬備戰之舉,朕令兵部諭薊鎮,宣府各處戒嚴,再有套寇於榆林城下慘敗之事,雖報功為延綏總兵以下諸將為主,然而又奏上有和裕升的團練兵馬助陣,兩件事一起,朕心駭然!”

    皇帝說的這兩年事,就是這幾天在京城裡引軒然大波,不僅是朝廷之間議論紛紛,連民間也是十分擾攘困惑的兩件事!

    和裕升的團練兵馬,這一次不是再宣稱“復地百里”了,畢竟青城已下,朝廷不是傻子,四處流散的蒙古牧民肯定會把消息傳播開來,等朝廷質問的時候再承認反而被動,而且現在和裕升的實力也足夠了,對一些有的沒有的威脅已經不怎麼放在心上。

    換個角度來說,固然和裕升還需要大明來賺取高額的利潤,但此時的和裕升已經不太擔心大明以武力相向了,在這種前提下,考慮到未來的佈局落子,提前顯露出一些實力也是在所難免的事情了。

    這一次的青城既下,當然也是一個好機會。

    不過張瀚和軍司沒有想到,榆林的戰場之上,步兵第二團又是打了一個大勝仗!

    功勞是讓出去了,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和裕升在背後的影子,憑榆林鎮本身的力量,這麼多年來不說被套部按著打,可也是拿套部沒有辦法,雙方你來我往,處於均勢之中,怎麼突然一下子榆林的兵馬就能把十萬北虜打的灰飛煙滅,斬都近六千級?

    一看有和裕升的兵馬在,疑團頓時就成了確定,這場仗,多半又是和裕升打的!

    這一下,可就是叫朝野上下倒吸一口涼氣,連仁厚底子的天啟皇帝,也是不得不心懷猜忌了。皇帝是仁厚,可不是沒有猜忌心和危機感,否則不僅不夠格當一個皇帝,連普通人也遠遠不如了。

    和裕升以一個商行的底子,編練出來的團練兵馬,居然能正面擊敗土默特蒙古,又配合延綏鎮的兵馬在榆林城下大敗十萬套寇!

    聽了皇帝的話,殿中群臣都面露凝重之色。

    大明現階段是有些亂七八糟的事,比如遼東的東虜新近冒起,幾年之間奪了大半遼鎮的地盤,數百萬百姓要麼淪為虜騎治下,要麼就是流離失所,不知道有多少百姓被殺害屠戮,又有多少死於逃難途中,伏屍於溝渠道左。

    除了東虜,就是西南夷,奢安之亂一眨眼也鬧了幾年,近二十萬明軍集結在貴州一帶進剿,到現在還沒有確切的好消息,雖說平定這種土司叛亂不難,可是地方也真的打爛了,此後的善後也要很費一番功夫,另外就是幾百萬的軍費丟了出去,這筆帳可是真心冤枉!

    不知不覺八百章了,這本書也過半了,今天看到編輯和我說要再爭一下榜單,藉著爭榜單來再衝一下訂閱。

    上個月爭榜單我壓根沒辦法完成承諾,只能先慢慢攢稿,原本打算隔幾天補一章虧欠,這樣的話只能正常兩章更,攢一兩個月的稿子之後再設法沖一下榜,據說沖上榜去對提升訂閱很有幫助啊。

    在這裡呼籲一下看盜版的哥們,不差這三瓜兩棗的錢的話給我加一輪訂閱,可能你覺得這書不咋地,不值當花錢,但你每天看到有穩定的更新你還是點進來看了,這就說明你還是能看的下去,只是不想費事花錢,這事怎麼說呢,你費一點事一包煙錢,就是對作者辛苦的最大回報,至於正版訂閱後又打賞我的朋友,在這裡再次感謝大家。

    另外我的心態還是很好的,只要編輯允許,仍然會不疾不徐的按自己的想法繼續寫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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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1:32
第八百零一章 潤物

    再就是各地的水旱災異,去年的山陝地方地震,連續幾年北方大面積的旱災,九邊費用不足,頻頻生的小規模兵變……不過總體來說,值得憂慮的也就是東虜一家而已。

    就算是東虜,恐怕也沒有人會提心它能席捲天下,最少在天啟年間絕不會有人這麼想。

    整個大明,看起來還算是國泰民安,全國大半的地方還算太平,每天的賦稅不僅沒有減少還增加了,九邊重鎮仍然在拱衛京師和北方,遼鎮經過幾次慘敗後又終於鞏固了防線,短期內東虜不太像是有再次進攻的打算和可能。

    這個時候,突然出現了象和裕升這樣的事,不得不令人在心中有詭異奇怪之感。

    一個大商人,組建了一個地方團練,迎擊過來犯的北虜,然後因功成為衛所指揮,連續兩年和北虜交戰,最終打敗了北虜的主力,拿下了歸化城?

    這是大明自土木堡之後,行舉國之力都辦不到的事情啊……

    嘉靖年間,土默特部還曾經突破邊牆,一直打到京城城下,惹得嘉靖皇帝暴怒,斬了兵部尚書來洩憤,這才隔了幾十年,居然連土默特部的老巢都給端了?

    如果沒有詳細的奏報,恐怕這殿中的人,真的不敢相信這是已經生的事實。

    “還有呢……”

    魏忠賢匆忙趕過來,一臉苦笑的呈上奏摺,轉身站在皇帝金台下的一側。

    這個當口,沒有要緊的奏報魏忠賢也不可能跑進來添亂,眾人都是偷瞄皇帝,想從天啟的臉上看出一些端倪來。

    “這是孫先生的奏報。”天啟臉上沒有太明顯的表情,只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苦笑,他放下奏摺,說道:“十三山的仗打完了,東虜沒佔著任何便宜,各將用命,和裕升的兵馬擋住了來襲的東虜,保住了糧食和下山的老弱婦孺,把人救出來小兩萬,現在正逐地安置。孫先生說,和裕升立功還是不小的。”

    殿閣之中,一片沉寂。

    信王使勁的捏著自己的手,還用牙齒咬著自己的舌尖,提醒自己千萬不要出聲……信王殿下憋的很辛苦,小臉憋的通紅,他要很使勁才能使自己不要叫出聲來。

    “和裕升之事,確實事涉反常,較為詭異。”葉向高身為輔,當然是他先說話,當下從從容容的道:“不過朝廷也不需過於在意,和裕升以團練向北擴邊,原本是朝廷允許之事,多次打勝北虜和東虜,也是朝廷馭使得得當,朝廷當大大方方的承認其功,褒獎其忠,其攻下北虜的歸化城之事,需看下一步的行止如何,若激起各部北虜反撲,惹動草原大亂,威脅邊鎮,到時候朝廷自有另一番措制。”

    天啟先是皺眉,聽到最後,點頭讚道:“老先生真是老成謀國,所論乃是正道,朕心著實安慰。”

    顧秉謙這時閃身出來說道:“大學士薊遼督師臣孫承宗請設車營,仿和裕升大車式樣多造大車以利軍資物流,臣以為應該早日開工,所需銀兩,需及早撥付。”

    “可。”這事是孫師傅所奏,天啟原本就要答應,而此時顧秉謙也展現了一個大學士應該有的胸襟和能力,天啟頗為高興,臉上露出笑容來。

    顧秉謙又道:“各地的和裕升分行商號,平時所行之事,生意交往的商家主顧,臣以為應當著地方官府加以注意,以防百戰之士在內地生事。”

    和裕升的團練雖然不是正式官兵,也不是衛所兵,但連續三戰勝利,加上去年的拓邊百里,早就被有心人看在眼中,去年報兵上來說是三千人不到的團練規模,在大明的官紳團練體系中並不算太離譜,不少地方守備是世代相襲的武將,又兼任地方團練,所領人馬從幾百到過千的都有,張瀚是名臣之後,又是大商人和衛所武官,所領兩三千人的團練保護商道安全,並不為過。

    而今日看來,和裕升的團練絕對不止三千之數,朝中的人又不全然是傻子,三千團練在邊境招募些夫子,多立墩台軍堡北移防線,這並不難辦到,而深入草原與北虜交戰,還分兵到榆林城下,沒有過萬兵力是怎麼也不可能的。朝廷的大同一鎮,核實過的兵馬不過八萬人,其中只是在額兵馬,要沙汰掉一大批的老弱,一鎮強兵其實也不過兩萬人左右,和裕升以一商家之力,能供養過萬精銳,光是這一點就已經足夠叫朝廷上下感覺驚心動魄了。

    顧秉謙的意思也很簡單,從今往後,朝廷要對和裕升的人嚴加看管,甚至杜絕其分號的展和行動,這只是先期的著手,如果和裕升真有什麼不軌行跡顯露出來,各地的分號和其麾下人手,不是說一聲“拿下”,就是叱咤立辦?和裕升已經是有名的天字第一號的大商家,號稱富可敵國,僅從這一次一千多輛馬車彙集京城就能看的出來其財力有多恐怖。那些大車,京師裡的勳貴太監們都是看著眼紅,一輛好的四輪馬車,車身閃閃亮,走的又平穩,一點兒不顛,出城散散心,掃個墓什麼的都是又方便又快捷,加上車身做的十分華麗,做工精緻不說,還鑲嵌著不少名貴寶石,連車門把手都是純銀打造!裡頭還有暗格,放著一些當用的小物件,酒水,小食,字畫,器玩,還有藥丸一類急救的東西,這麼一輛車,哪個達官貴人不想弄一輛?

    一輛和裕升的大車,不僅是財力的象徵,也是身份地位的象徵,和裕升的車不僅賣的貴,而且開始時還是限量出售,買到大車的人不僅得有錢,還得有相當的地位,有一輛和裕升的馬車,不僅是財力的體現,也足可體現出身份地位。

    這樣的大車,雖然不是那種華貴的載人馬車,但和裕升一下子就能出動一千五百輛之多,這種財力,真是令人咋舌!

    天啟目露深思之色,半響過後方道:“士農工商,各有其道,行商亦是有關民生,此事宜緩行。”

    顧秉謙碰了個小釘子,不過他並不以為意,躬身一禮後退回了班次。

    閣臣們退出之後,信王立刻忍不住說道:“皇兄為何不同意顧先生的建議?和裕升謊報團練人數,編練大軍,擅用兵馬北上,以臣弟來看,不僅要查察各地和裕升的分號,最好立刻將其財產和人員查封扣押,斷其根源。”

    天啟臉上露出笑容來,他對這個皇帝向來很有耐心,他解釋道:“適才沒有同意顧先生的話,是因為下頭的人向來會扯著虎皮當大旗,吾這裡只是要提防戒備,底下的人就會直接封店拿人。和裕升在數省之地有過百家分號,其生鐵熟鐵行銷數省,鐵器售干係極大,其遵化和靈丘兩鐵場一年出鐵過千萬斤,若是底下的人孟浪行事,於國計民生大有干礙。”

    信王一臉倔強的道:“那亦不能坐視其拿賺來的銀子養自己的兵,壯大團練,始終會成為大明之患。”

    “這自然不成。”天啟道:“吾已經決定諭令工部自即日起不再接受靈丘產鐵,仍舊用閩鐵。朝廷採買,一律不得用和裕升所物,其大車朝廷要立刻仿製,最好再支持幾家勳貴也成立車馬行。”

    信王這才有些明白過來,皇兄雖然沒有同意顧秉謙的提議,但並不代表什麼都不做,雖然表面上一切照舊,但暗中會對和裕升有很多嚴厲的限制,這樣和風細雨,但無聲,於無形之中就削弱了和裕升在北方的影響力和財力。

    就算這樣,信王也感覺緩不濟急,他對張瀚向來有看法,和裕升的諸多行事在信王看來完全是目無法度,這兩年信王因為對和裕升的不滿廣為人知,不少人也特意將一些事稟報給他,其中不乏挑撥與不實之語,這樣反過來更證實了信王的判斷,和裕升這樣的商行組織完全不守法度,張瀚當然也不可能忠於大明,對這樣的近乎亂臣賊子的人物,信王感覺應該行雷霆手段,還是顧秉謙的辦法最好,雖然這人不是東林黨的,是魏閹門下,但見事的看法居然不俗。

    信王當然不知道,顧秉謙的打算就是把水攪渾,借此機會看看能不能攀扯到孫承宗身上,茅元儀這個突破口一直留著,至於魏忠賢那裡,他和張瀚的關係就是張瀚靠賄賂攀扯上的,向來十分疏離,魏忠賢對張瀚與和裕升不會留半點情面,顧秉謙若是借此事打開局面,魏忠賢只有支持,絕不會因此怒。

    另外魏閹門下對和裕升龐大的財富積累早就眼紅的很了,在此之前是因為牽一而動全身,張瀚不僅打通了魏忠賢的關節,和朝中很多黨派痕跡不深的大佬還有勳貴也頗有交誼,另外上動天聽,對付張瀚難度頗大,所以朝中盡有不少人對和裕升的財富動心,卻始終並沒有人敢於下手。

    若是藉著此次機會把和裕升的財富拿出來瓜分就是最好不過,天啟還算明智,斷然否決了顧秉謙的提議。

    這事兒,信王當然不能明白端底,他的經驗只侷限於宮廷和王府,也只侷限於書本,他每天接觸的人群也只有那幾個太監,對人情世故,世間險惡,真的是毫無體悟。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1:33
第八百零二章 歡騰

    “若是這樣……”信王沉思道:“是否傳諭將張瀚召回?”

    天啟一笑,說道:“皇弟是否要試探他是否忠心?”

    信王道:“他若不奉詔,就是反跡暴露,朝廷可以查抄其家產,斷其歸路。亦可興兵討伐,滅此賊逆。若奉詔,就將其留在京師,嚴加控制,不使其有生亂的機會。”

    天啟輕輕搖頭,感覺這個兄弟太過想當然,於政務來說簡直是心機淺薄的可憐。

    他耐心的道:“馭臣使下,應當審時度勢,張瀚收復歸化城,於大明有功。則堂堂正正賞其功,而限制其實力膨脹,朝廷也該堂堂正正去做。這種迫其入京歸朝的做法,其不歸,朝廷又無辦法的話,憑白損折威信,造成其自立之勢,何苦要拿這種事來試探呢。”

    信王拱手無語,半響後方道:“臣弟受教了。”

    天啟看出信王並不怎麼心服,他在內心深處嘆一口氣,未嘗感覺這個皇弟的性格過於剛愎自用,想事情也過於操切,但現在他既然還沒有皇子,皇弟等於是半個皇儲的身份,天啟雖不覺得自己將來不會再生孩子,但亦不能不為這方面的事做長遠的打算!大明皇帝,壽高者少,萬曆皇帝算是高壽了,還是沒有活到六十,他的父親泰昌皇帝還不到四十就離世了,隆慶皇帝,亦是中年崩逝,至於宣宗,英宗,憲宗,孝宗,武宗,這些大明列帝們都只活了三十來歲!

    “吾弟不僅要讀書,”天啟淳淳教誨道:“也要多多思索,有的時候,書中說的和人實際做的是兩回事,盡信書不如不讀書。”

    ……

    “青城都叫漢人給佔了?”

    驚奇的不僅是林丹汗本人,也包括他的那些皇后和近臣們。

    代善和阿敏已經撤軍,但對西部蒙古的壓迫似乎還壓在人們的頭頂,就像是近來的天氣一樣,烏雲蓋頂,令人壓抑不安。

    “火落赤也被擊敗,套部死了近萬人,跑散了好幾萬人,這一下可是元氣大傷了。”

    一個察哈爾部的台吉撫鬚微笑,一臉幸災樂禍的神情。

    林丹汗點頭道:“這樣也好,等將來我們西遷時,就沒有哪個部落對我們有什麼威脅了。”

    眾人皆是點頭,一副深以為然的模樣。

    “和裕升的人似乎路過白城。”林丹汗又沉思道:“當初倒是沒有想到,他們居然能到今天這種規模。”

    先前說話的台吉不以為然的道:“不過是會做買賣,漢人麼,就是這麼奸滑。土默特就是內鬥,部落心不齊,叫人白撿了大便宜。套部那裡,定然是延綏鎮的明軍厲害,我記得那裡的總兵是麻承恩,太師麻貴的侄子!”

    “對。”另一個台吉道:“和裕升車隊過境,向來是求咱們放行,還給過不少金銀和糧食。科爾沁的人和炒花台吉的人一直在保護他們,要不然早就將他們的商隊搶光。”

    “大汗英明神武。”一個台吉起身道:“我察哈爾本部上下一心,近年來又兼併了不少部落的牧民,實力大增,十五萬騎兵上下一心,不是土默特或是套部能比的。”

    林丹汗躊躇滿志,他盤腿坐在高台上,高高在上,兩眼的眼神已經不知道飄在哪裡了,他語氣深沉的道:“下一步就是擊敗喀喇沁,為我們西遷掃清道路。女真人現在勢頭正盛,待我西遷過後,統合漠北三部和土默特,喀喇沁,套部,鄂爾多斯諸部的力量,最少聚集三十萬騎,到時候倒要和努兒哈赤好好看看,究竟誰才是真正的大汗,水畔小邦之主,也敢妄自尊大,稱什麼天命汗!”

    眾人深深拜服,林丹汗的幾個皇后,更是兩眼水汪汪的看著這個英明神武,氣概不可一世的蒙古大汗。

    ……

    “大勝,大勝,青城拿下來了!”

    早晨的時候,官道路邊的樹木和雜草上還滿是露水,道路的農田裡有不少起早做農活的人。和裕升統治中心是李莊,然後是北至新平堡,西邊到天成衛城,往東去是鎮虜衛的地盤,南下到廣靈,蔚州,靈丘,這一大片地方要麼是跟著和裕升走了,要麼就乾脆是和裕升的核心地界,雖然還有朝廷的官員在,比如在靈丘和廣靈都有朝廷派出的知縣,可這些縣大老爺就和南方那邊被官紳生員架空的情形一樣,甚至猶有過之……他們早就不理地方政務,除了文教倉儲需要應付上司查察的職權之外,別的一律是拱手讓手,一律叫地方官紳商議辦理,在大明的很多地方,這種情形也不奇怪,不過在大同這裡,誰都知道這官紳自治其實就是和裕升在治理,甚至在很多地方和裕升都直接派出了軍司吏員,成立了分司來管理軍政事務,地方官也只推不知,只當自己是聾子瞎子……韓畦的下場各人又不是不知道!

    在官道上,來回策馬奔馳的多半是和裕聲的塘馬,朝廷的使者十分有限,在大同府的巡撫巡按兵備道等一干文官大佬都很自覺,並不來插手這幾個州縣軍衛的事務,對各州縣正印官的考績卻是從來不差,幹上一界或是兩界準定能陞遷,這也從另外的角度使地方官員不欲同和裕升撕破臉。

    官場上的事,自己奔波遊走送禮也不一定搞的定的事,和裕升已經幫你搞好了,還要怎樣,還想怎樣?

    馬蹄聲中,塘馬臉上滿是驕傲與自豪的笑容,官道兩邊的佃農和行人也都看著塘馬,背後插著小紅旗的塘馬也不隱瞞什麼,一路就是這麼回答著詢問的人群,把大勝的消息傳遞了開去。

    消息一出,好比巨石投河,頓時激起了千重浪。

    到處都是奔走相告的人群,人們的臉上洋溢著無比歡喜的表情。

    張瀚在李莊為核心的地盤上已經經營了好幾年,從最基本的衣食住行到文教,治安,醫療,再給這些百姓提供土地耕作,提供良種和農業指導,官給耕牛和挽馬,種種條件是這些佃農在此之前做夢也不敢想的優渥條件。大量的青壯年,要麼是加處商團軍的戰兵,替這個團體拚殺在外,要麼就是加入輜兵,也和戰兵差不多,很少能留在李莊一帶,要麼就是在靈丘或遵化當礦工,李莊這邊的工場裡當工人,或是在和裕升的騾馬隊裡,各處的分店裡頭任職,各種活計都需要人,光是一個天成衛,這兩年來多了好多個學校,哪個學校不要用人?城中也有大量的倉儲區,上下貨,扛麻包,入庫翻檢盤點,曬糧包,要的人能少了?

    軍隊的後勤也要大量人手,雞場,豬場,現在還添了放鴨的放鴨隊,滿世界的跟著周逢吉老爺子在桑乾河一帶的大河小河裡放鴨子,河邊零星建了好幾十個鴨棚,放鴨子撿鴨蛋的人手就有好幾百人,每季供給軍隊的鴨子最少好幾十萬隻,這幫放鴨的最早聽到消息,等塘馬趕到李莊的時候,兵營區和政務區外頭已經站了一地黑壓壓的人群,連四周的村頭道左也都站滿了人群。

    “大勝!”塘馬是個英俊的小夥子,二十不到的年紀,連夜趕路身上單薄的軍袍上落滿了露水,把灰色的軍袍打濕了老大一片,小夥子也並不在意,他滿臉笑容的大聲道:“我軍連續兩場大勝,斬北虜過萬,沒細點,咱和裕升不在意這個,俘虜北虜六萬多,青城已下,套寇和鄂爾多斯部已敗,我軍控制的地盤,已經等於二十個大同府!”

    轟然一聲!

    好像有一個閥門被打開了,興奮的情緒像是洪水一般宣洩而出。

    人們有的跳起來揮舞著拳頭,以此來表達興奮之情,這一般是軍中的新兵,十七八歲的小夥子喜歡用這樣的方式來表達情感。

    那些各軍司的文吏們則是笑吟吟的,就算是高興也還保留了幾分矜持。

    留在李莊的軍官學校的學員們則是在操場上歡呼起來,他們也保留著幾分預備軍官的傲氣,不像那些士兵,雖然他們只平均大出一兩歲,可畢竟不是毛頭小夥子了。

    工場的工人們,各個局的技術人員和工匠們,這些人不會歡呼雀躍,也不會拱手作揖,他們只會高興的直搓手,佈滿皺紋的臉上堆滿了笑意。

    四周村莊的村民們則更是乾脆,不少人湧到村頭和裕升的雜貨鋪子,湊錢買了大堆的鞭炮開放放炮慶賀,鞭炮聲像是會傳染一樣,從李莊一路傳到天成衛城,再往靈丘一帶,這一天從早晨到晚上,從新平堡到靈丘,到處都有放鞭放炮的人,晚上的時候,各村都在請社戲班子來唱戲,價錢炒起來老高,社戲班子就那麼多,各村的人搶的頭皮血流也沒法兒各村都請著,後來乾脆好多個村子合請一個,晚上天黑之後,到處都是打著火把去看戲的人群,少數的壯丁男子多半是留在李莊種地的佃農,這兩年他們的日子過的不壞,一年好賴能落下十來兩銀子,平時隔十天八天還能吃頓葷腥,不管是雜糧還是精面,好歹能吃個肚兒圓,不必再如以前那樣,沒有野菜就吃不飽肚子。這幾年功夫下來,人們的臉上普遍都放了肉,以前枯瘦的臉頰也變圓了許多,晚上天氣不涼不熱,正好和老婆孩子一起出來看戲,替和裕升和張大人慶賀大勝,這種時候,真的是比過年還叫人愉快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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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三章 書房

    這種民氣,不光是大同一帶經歷了百年和北虜的戰爭,只要和北虜干又打贏了,民間肯定是一片沸騰,但若是官兵打贏了,百姓最多笑上幾聲,有先人死在北虜之手的感嘆幾聲,或是到墳地裡上幾柱香,絕不會像現在這樣,各家各戶比自己家裡的喜事還要高興,還要上心!

    中國的百姓,對朝廷和官府缺乏真正的忠心,除了對宗族有忠心外,對整個國家和民族,極少有真正的凝聚力,對公共事務,向來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才會操持,普通的百姓一無文化,二無資訊,三無心氣,四無財力,一群苟活的人哪有什麼精氣神管自己一畝三分地以外的事?都說農民愚昧無知,一團散沙,可你也得給他組織起來的理由和財富呀。

    最少在和裕升的地盤裡,哪怕就是佃農,精氣神也是和大明別處的農民完全不一樣了。

    到了晚間,整個大同各處的朝廷官吏們也收到了確切的消息。

    似乎不約而同的,不少官員都互相寫條、子,叫僕人到處跑著約人。

    天黑之後,在大同府都一片鞭炮聲中,三五成員的官員叫僕人拿上衣包,就地換了便服,然後就是成群結隊的在往大同府各處的大酒樓裡趕。

    北地的風氣尚且算是保守和嚴謹些,要是南京的官員,斷沒有老老實實去喝素酒的可能,官袍一脫,管你朝廷禁令怎麼樣,只要不被人當場拿住,喝喝花酒又怎麼了?現在不比國初的時候了,若是當年,給這些官員一百個膽子,他們也絕對不敢違反洪武爺定下的官員不准狎妓的規矩。

    待到了酒樓,住桌上一坐,不需要刻意起話頭,各人最感興趣的當然就是和裕升的大勝與青城的歸屬。

    一個倉大使猛灌一口氣,臉上放出光來:“拿下來,還能吐出來?”

    “可不!”到城公幹的從七品驛丞挾了一筷子肥軟的白肉,甩開腮幫子狠吃一口,接話道:“這可是歸化城,他娘的俺答汗當初害的咱大同人多慘,他建的城,咱們拿了下來,還能給他還回去?”

    大同府推官在座中人中官職最高,當下冷笑著道:“還或不還,朝廷能一點兒表示沒有?好歹俺答受封過順義王,北虜的那些什麼濟農台吉,要麼就是都督,要麼就是指揮,可是正兒八經臣服過我大明的啊。”

    眾人一時默然,半響過後,一個經歷拍腿道:“有件事兒諸位倒是給忘了,卜石兔汗已經死了,土默特並沒有立新汗,朝廷去年還諭令宣大總督留意此事,早立新汗,冊封順義王,以安定土默特的大局,東虜禍亂遼東,朝廷在東邊已經夠頭疼了,西邊可萬萬不能再出事……現在就算封順義王,封誰,沒有順義王,歸化城到底算誰的?”

    眾人面面相覷,半天說不出話來。

    推官幽幽道:“反正要是我,到嘴的肉那是萬萬不吐出來的。朝廷,朝廷拿順義王都沒法兒,張大人滅了順義王拿了歸化城,以後會不會聽朝廷的,我看,兩說。”

    倉大使舉起杯來,笑道:“不管怎樣,咱聽上頭的就沒錯,和裕升的商團團練打敗北虜,也算給大同的父老報了百年之仇,咱們共飲一杯,為天子賀,為百姓賀,也為和裕升和張大人賀!”

    眾人聞言轟然叫好,一起欣然舉杯。

    只有推官臉上有曖昧不明的笑容……聽上頭的,誰是上頭,巡撫,還是未來掌控了草原,再染指大同的和裕升?

    ……

    巡撫的駐所之中,也是一片燈火通明。

    麻承恩早前報捷時,鄭國昌這裡就已經熱鬧過一回,延綏鎮當然不是大同巡撫的信地,勝敗和鄭國昌其實並無關係,但大家已經明裡暗裡都算是和裕升的外圍勢力,麻承恩討了巧,鄭國昌這裡也是心中篤定,不僅是他本人,巡撫聘的師爺清客幕僚,還有府中的下人等等,也都是知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

    再加上這一次和裕升不再掩藏行跡,青城大勝的消息終於也報上朝廷,朝中是怎麼反應,暫且不需加以理會,倒是民間的動向,足以叫鄭國昌感覺欣慰,並且十分高興了。

    府中的幕僚清客們,也是一個個志得意滿的樣子,見人辦事臉上的神色越矜持了。

    張瀚沒準就能成大事,倒也沒有人想著張瀚此時就反叛大明,建立新朝……大明怎麼樣看似乎都還沒有到末世的樣子,只是張瀚自立的基業已經明顯有了,朝廷就算為了招撫也必須得承認這一點,張瀚只要不反,和當年的哱拜是完全不同的,朝廷斷然不會咄咄逼人,最多是如西南夷的土司官一樣,表面上是大明臣子,實際上是自行其事,朝廷不過羈縻而已。

    總而言之就是一句話,大勢已成!

    巡撫的幕僚們當然不會想著去關外投附,當什麼從龍之臣,草原苦寒之地,佔山為王也是土大王,倒是張瀚坐擁關外之地,又有關內的基業,這個比當年的俺答汗還要厲害的多,朝廷的羈縻之策也必定要比對俺答這個順義王還要寬鬆幾分。

    鄭國昌這個巡撫,舉朝都知道他和張瀚的關係,有這麼一層在裡頭,在不遠的將來,一個宣大總督或是三邊總督總是沒跑了!

    總督照例兼任本兵,以鄭國昌的底子,混的不好的知縣一生了局的也是有,混的一般好的也就是個知府,或是布政參議,按察副使,混個兵備道,糧道的觀察老爺官帽子,這就算差不多的格局,往下去就等著年齡到了,辭官回家榮養當老太爺去吧。

    到了巡撫,格局已經不同,算是大明官僚體系中的高位了,至於總督,則是地方官職為最,就算入朝,那些當道大佬們也要格外有幾分客氣,總督的幕僚清客,先加個贊畫的銜頭,將來放出去,軍職直接就是游擊將軍,一般人要巴結二十年才能到的位置,在總督身邊卻是唾手可得!

    至於鄭府的家人長隨,當然也是一心盼著主人能夠藉著這股子東風,攀附向上,更上層樓,他們這些家人長隨,當然也就是水漲船高,別的不說,從巡撫到總督,門包銀子,總也得翻上一番吧?

    府中上上下下的心氣,鄭國昌當然心裡透亮,一清二楚。

    別人都可以浮躁,鄭國昌最關注的還是和裕升下一步的動作和打算。

    榆林戰後,麻承恩就送來消息,緊接著就是和裕升連續兩次在大捷中拋頭露臉,再加上徵調馬車馳援十三山之事,短短旬月之間,和裕升的形象和知名度已經與往日截然不同,旁人想的是他可以借和裕升之力來加重自身的地位,而鄭國昌考慮更多的是和裕升在近期會走到哪一步,張瀚對未來的考量,到底如何。

    王長福被鄭府下人引進二門之後,一路帶到之前。

    鄭國昌正穿著一身青布道袍在練字,王長福進來,就是行了個軍禮,口中道:“見過軍門大人。”

    “是長福啊?”鄭國昌抬頭一看,眼神有些意外,他指指椅子,道:“坐下說話吧。”

    王長福自榆林戰後,心知自己已經落後了,他的年齡和經驗做不到拉下臉皮再重新學習為將之道,既然心中絕望,便也不再試圖走領軍打仗的路子。軍訓司的地位並不低,只要把持住了,將來的軍中將校十之七八要出自王長福的門下,就算還分為各個山頭,最少他本人的地位不會有絲毫動搖,思慮之後,便是稟報了張瀚,直接折返李莊。

    在李莊的留守司,此前是孫耀回來主持,王長福的資歷,回李莊當然就是他主持,也算是獨自鎮守中樞核心了。

    鄭國昌臉上是溫和的笑意,他當然知道王長福在張瀚體系內的地位,說白了就是軍中的左膀右臂。

    “奪取青城的事情,這兩天正好傳的沸沸揚揚,今天和裕升的塘馬終於回來了,確定了這個消息。”鄭國昌看著王長福道:“我不知道,文瀾的用意是什麼?”

    王長福微微一笑,放低一些聲音說道:“和裕升日後和各方打交道的事情會很多,而且不復是純粹的行商的事,涉及到軍政事務會越來越多,近來我們覺察哈爾部不穩,有西遷之意。這兩年朝廷將撫賞銀子大半給了林丹汗,倚為重鎮,與其等我們突然和他打起來,不如預先造成事實,就是西部蒙古的地盤,實際上已經在我們和裕升的掌握之中,以和裕升替代土默特,將來和林丹汗的戰事,也就順理成章。”

    鄭國昌以指輕輕擊桌,面上沒有太多的表情,心中卻已經十分吃驚。

    張瀚剛拿下土默特,已經在考慮對察哈爾的戰事,一旦他擊敗林丹汗,整個草原也就將易主了。

    以一個漢人商人,步兵為主的軍隊,居然能在草原上做到如此地步?

    彷彿看出鄭國昌的疑惑,王長福又道:“好教大人知曉,我們拿下青城和俘虜大量北虜後,各處牧場俱在掌握,大量軍馬在手,未來兩三年內,將會大舉擴充騎兵,最少要訓練五六個團的騎兵,使騎兵人數達到兩萬到三萬人。”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1:33
第八百零四章 張府

    鄭國昌輕輕點頭,草原上的漢人壯丁,加上在大同這邊有騎馬底子的合適壯丁,在軍中再挑選一批,數年之內,差不多這個數字就是極限了。

    一個徹底不會騎馬的人想在一兩年內成為精銳騎兵,並非完全不可能,特別是鄭國昌也知道和裕升的騎戰訓練十分出色,少量的槍騎兵就可以擊敗大量騎術精良的蒙古騎兵,但槍騎兵的底子是原本騎術就很好的各部馬賊加上軍中的精銳,精銳騎兵並不是憑空而來,原本的底子就很不錯。

    在大同,已經有大量的青壯加入到商團軍中了,擴充的餘力有限,估計商團軍會在延綏,山西鎮,固原鎮甚至寧夏鎮來招募一些擅長騎術的邊軍將士,不然的話,鄭國昌對兩年內擴充騎兵到兩萬至三萬人的目標,表示深刻的懷疑。

    “有一部份會是騎馬步兵。”王長福解釋道:“對騎術的標準和要求不是太高。”

    鄭國昌輕輕一笑,說道:“此事當然是文瀾自己當家作主,本官樂見其成。”

    王長福道:“除了此事外,年內會對鄂爾多斯地方持續用兵,直到其降服為止。”

    鄭國昌微微點頭,這也是題中應有之意,鄂爾多斯部已經傷了元氣,張瀚的脾氣當然絕對不會放過。

    鄭國昌道:“套部較遠,一時鞭長莫及吧?”

    王長福道:“正是,可能要解決林丹汗後,再解決套部和漠北。大人說,野心不能太大,飯要一口一口的吃,不要想一口吃成個胖子。”

    鄭國昌失笑道:“他現在的目標是除了衛拉特蒙古和拉藏汗地盤的所有蒙古人的地方,還不是要吃成胖子?”

    王長福陪笑了一下,最終道:“至於土默特和青城的解決模式,我們大人的意思是扶立卜石兔汗的長子俄木布洪台吉繼位為土默特的大汗,青城在名義上還是歸土默特汗,順義王的爵位當然也歸他繼承……”

    “善!”鄭國昌長出了一口氣,枯瘦的臉上露出由衷的笑意,他喃喃道:“文瀾真大丈夫,能進能退,凡事都進退有據,真是火候到了,爐火純青!”

    王長福一臉愕然,他不怎麼懂得鄭國昌的意思。

    ……

    晚間的時候,李莊最核心地方的張瀚府邸以往的平靜被打破了。

    道喜祝賀的人群絡繹不絕,普通人哪怕就是下層的官紳也不會有鄭國昌那樣的身居高位者的見解,當然也不會有什麼隱憂。

    人們只知道張瀚帶著和裕升的商團兵又打了一場大勝仗,還打下了歸化城……那可是正兒八經的蒙古人的驕傲和核心,等於是北虜韃子的都城!

    以往聽說和裕升在和北虜干仗,眾人只以為是為了保著北邊的生意,小打小鬧,就算贏了也就那麼回事,誰也沒有想到,這一仗打下來,去年打死人家一個大汗,今年乾脆就佔了韃子的國都。

    這一下,與和裕升相關的人們,想不沸騰也是不可能了。

    大量的車馬從各處趕往李莊張瀚的府邸,靈丘的李大用,天成衛的馬人,蔣大臨,張彥宏,張家口的馬文,王達通,這些都是各地的理事,有舉人或秀才身份又是大商人,平時在和裕升體系內也是地位相對然獨立,商會改為公司後,這些人手頭也是有相當的實力,在各地都算是幫張瀚的手,不算完全的部下屬員。

    這一次大勝消息傳來,第一批趕過來道賀的便是這些人。

    然後是各地分號的掌櫃,要麼是自己來,要麼也是派人過來。

    李莊這裡的大管莊李祥符,地方上有些身份的官紳生員,包括此前被軍司懲治過的秦邦固,寧中誠等人也都是趕了來。

    到天黑之後,門房的帖子摞了好幾尺高,光是跑進去報名字就把門房累了個半死,到後來嗓子都啞了,乾脆就是把手本成堆的抱進去,堆在常氏等人面前。

    常進全和常進有這兩個舅老爺也過來了,和自家妹子坐在一處,看著手本呆。

    常寧已經快生了,玉娘和楊柳坐著翻看手本,一家子愛若珍寶的大少爺則是爬在桌子上,把手本當什麼玩具一樣,扔的滿地都是。

    常氏手捻著一串佛珠,一臉平淡的樣子,她對兩個哥哥道:“瀚哥兒不在家,家裡全是婦人,這麼多人來拜,難道我出去見他們?要不然你們倆一起出去,好歹應付一下,不能叫人白跑一趟。”

    常進全搖頭道:“這事我們不能替文瀾出頭露面,人家來敬的是張家,是張瀚,是和裕升。將來文瀾是沒準能封王的人,其實現在他已經夠格自立一國,這樣的身份,誰能替他,誰又敢去替他?”

    常進有沒吭聲,不過他已經在考慮自己日後在和裕升與眾人的相處之道。他暗自提醒自己,不可因女婿的地位變化而生了驕狂之心,另外常進有打算晚間立刻給常威寫封信,和裕升往福建的驛傳線路正在搭設之中,要是弄好了,花費不多,傳遞一次消息也就十天左右就能到台灣,一來一回也不過二十天,不像之前,來一次信最少三四個月。

    常進有打算警告一下常威那小子,現在的格局已經不是純粹的商行了,張瀚如果光是干買賣,怎麼著照顧一下大舅哥都成,沒有人敢說二話,若是將來真的收拾了北虜,佔了萬里疆域,就算臣服大明也是自成體系,最少也雲南沐公府那樣的格局,朝廷給名份,世鎮北藩,要麼就是自立,最多受大明的羈縻,以常進全來看,大明現在也不像是要溜簷兒的樣子,國勢還強,估計文瀾最多也就是自立,和裕升在大明內部繼續做買賣生意,兩頭不耽擱,這樣又有勢力又有銀子,裡子面子都有,那是最好不過的事情。

    說起來常進有雖然是張瀚的岳父老泰山,但早早被張瀚哄上了船,他是個書呆子兼技術人員,這幾年一直在搞水車和座鐘等大項目,最近的目標是把座鐘小型化,直到實現張瀚提出來的懷錶項目,座鐘再複雜,只要大就好做,國朝的工匠能工巧匠很多,但座鐘小型化,直到做出懷錶,那是歐洲的工匠們一時半會都沒有做好的事情,常進有在李長年等大匠頭的支持下,帶著一群好手一直在試制,每年最少報銷三千兩銀子,換成牛夠買好幾百頭,到現在還是沒有出成果,好在張瀚也知道困難,並不著急,常進有也是一心撲在技術上,現在他對整個大局生的變化雖然欣喜,可也是著了慌……常進有的腦子裡早就打好腹稿,叫常威這小子在台灣一定要賣力做事,千萬不能叫人說出不是來,另外就是要謹慎小心,不要被人挑出毛病,離間郎舅之間的感情,現在的情形,說白了張瀚已經是自立有餘,歷來以中國的傳統,對外戚要麼就是使用過度,如西漢東漢那樣把國事盡委外戚,最後連國家都被外戚給篡了,要麼就是如宋明兩朝那樣,對外戚防範很深,大明對外戚的待遇不差,照例皇后家是封伯爵,也有加侯爵的,當今最煊赫的外家還是萬曆年間李太后的家人,封伯不說,宮中的銀子和古董器玩成車的搬到李伯爺家,這是全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可外戚再怎麼厚待,政務上絕對不允許干涉,而且為了防範外戚專擅,大明皇家結親的對象向來就是找小門小戶,多半是從衛所武官級別或是低品文官的家族中選取,絕不要高門大戶,以防外戚借力生事,最終尾大不掉,難以收拾。

    常進有雖然是書呆子,這等事心裡還是清楚的,不管如何,常家日後要有持盈保泰之心,謹慎小心,方得始終。打定了這樣的主意,他又怎麼可能冒大不諱去代張瀚接見那些來拜門的賀客?

    常進全對常氏道:“你也不必擔心什麼了,人家知道文瀾不在家,不少人遞了帖子直接就走了,不過是來表達一下意思。外頭有老周掌櫃和孫老爺子在招呼,不會失禮給人,放心就是了。”

    說完了話,常進全臉上又露出微笑來,他的臉上滿是矜持和自得,常家的生意買賣一直得和裕升的照顧,這幾年賺的銀子很是不少,老宅宗族裡的那些老頭子當初對他把生意遷到新平堡都是一百個不贊同,現在如何?上個月他回過一次老家,那些老傢伙生生硬是迎出十來裡地出來!

    有這麼個外甥,常進全心裡滿意的很,他又不像常進有要避諱什麼,他是張瀚正牌的親舅舅,現在逢年過節,不僅底下的州縣官和衛所指揮們要給他遞大紅拜帖來拜年送禮,就是鄭國昌這位巡撫軍門大人,自己逢年節去遞帖子送禮,巡撫不管見不見別人,總是要把他常進全請進二門,好好喝一輪茶才舉杯送客,這份尊榮體面,以前哪敢去想?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1:33
第八百零五章 安心

    聽外間有人招呼客人,常氏總算是放了心,但突然一下子,又是沒來由般的紅了眼圈,她對常進全道:“可惜的就是瀚哥兒他爺,他父親,沒有福份看到這一天。”

    “瞎!”常進全安慰道:“你這也是想太多,老太爺和瀚哥兒他爹,在地底下能不知道,能不高興?我和你一句,祖蔭能福澤後人,後人的封贈也能惠及先人,要是瀚哥兒將來封了爵位,在地府裡頭,太爺他們也是要受封贈的!”

    ……

    裡頭的熱鬧,常寧卻是扶著身子,在楊柳的攙扶下,和玉娘一起出了房門。

    俗話三個女人一台戲,又是共有一個男人的三個女人,若平時這三個沒有一意氣,從不勾心鬥角的爭個高低上下,也是絕無可能。

    可是那是張瀚在宅子裡的時候,張瀚不在宅子裡,常寧立刻就吩咐下來,平時用度與兩個妾侍一樣,不擺什麼正嫡妻妾之分。

    用她的話,家裡只有一個老太君,成天唸佛萬事不理,姐妹三人,爭給誰看?只是叫下人們看了笑話,傳揚出去,也是張瀚的笑話,他事業越做越大,內宅幫不上忙就算了,再因為什麼有的沒有的,爭出個雞飛狗跳來,幫不上忙不,反成了掣肘,外人笑誰,還不是笑內宅的所有人?

    大婦這麼謙和禮讓,玉娘的性子原本就很直爽乾脆,自然也不會無事找事,自尋不自在。至於楊柳,原本就是丫鬟出身,常寧一直待她不薄,最少在這個二十還不到的年齡來,後宅那些烏七八糟的事情和想法,在這些還有些天真爛漫的女孩子心裡還沒有一席之地,至於將來,那也是張瀚將來要頭疼的事了。

    內宅裡平常也沒有什麼事,婦人們是做針線活計,或是如常氏那樣把禮佛當一樁事業來做,非如此不能打發漫漫長夜。

    三個二十不到的女孩子就有些無聊了,做針線活計,女紅刺繡,後宅裡婦人多的是,用不著她們,讀書寫字,那是男人的事,哪有婦人認真拿這些事當事業來做的?

    一聽外頭有熱鬧可瞧,三個女孩子可就都呆不住了,雖然一個已經當了娘,另一個還大著肚子,還有一個一心想著要大肚子……

    外間的大花廳就是最熱鬧的地方所在,從內宅出來的月洞門看過去,熙熙攘攘竟如鬧市一般熱鬧。

    裡間到處是人話的聲響,有人嗓門大,聽著像是在吵架,也有不少人在談天笑,雖是壓低了聲音嗓門,可還是帶出來一片嘈雜。

    花廳外是張府的下人們來回奔走,張瀚本人是無所謂這個時代的享受,可是現在三個老婆一個娘,還有個兒子,兩個舅舅和三叔公也經常會過來住一陣子,加上孫老爺子會來探親,起來已經是十分熱鬧的一大家子人,伺候的人當然也少不了,張府從原本的十來個下人,變成了七八十人伺候的大家族,外圍還有一個中隊的常規警備力量,每天整隊的士兵輪值守備,確保府邸的安全。

    透過花廳的窗子,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人群在裡頭走動,話的聲音也是清晰可聞。

    “我來沒有別的意思。”靈丘的理事李大用笑眯眯的,這是一個臉色紅潤中氣十足的胖士紳,常寧想起張瀚對這人的評價:奸狡如狐,石裡頭榨油,蚊子腿上割肉的主。

    李大用當然不知道張瀚背地裡對他的評價,他此時感覺很好的大聲道:“在下這一次搜刮了二百頭豬,趕著過來送到李莊,不管是這邊官校的學生吃,還是給新兵蛋、子們加餐,或是做成罐頭,反正是一番心意。”

    “好,李理事高義!”

    “仗義疏財,好樣的。”

    “在下是和裕升的理事嘛!”李大用滿臉紅光的道:“公司好,咱們大家就都好,跟著張大人水漲船高,些許額外的報效,理所應當的事情!”

    馬超人笑而不語,眼角的餘光卻是瞥向了蔣大臨和張彥宏兩人。

    和裕升各地的理事,都是各有各的基本盤,北方的一些其餘地區,理事的力量不強,主要是公司的盤子做大了,不太需要當地的強力勢力介入來分一杯羹,在未來,可能北方的蒙古人有一些會成為理事,在和俄羅斯人的交易中會冒出一批後來者,台灣那邊更是新理事出現的大頭,估計會有很多人冒起。

    在北方別的地方就不太可能了,和裕升現在家大業大,勢力和財力已經不是一般官員士紳能幫上忙了,各地的分號都是公司一力打理,就算成立商會也是真的要協調地方各商行之間的關係,不生事端就好,不像早期的商會是真的需要各地理事在地方上的影響力和財力。

    有時候馬超人等人想起來,也是感覺十分慶幸。

    收到眼風之後,蔣大臨會意,站起身來,朗聲道:“我們天成衛理事要多一些,大傢伙一起湊了兩千匹厚棉布出來,都是三兩一匹的松江布,雖不是上好貨色,也沒染過,用來制軍服倒是正好,現在是夏末了,天冷就冷,咱們山西還好,北虜地界那是過了夏天就入冬,棉布軍襖聽用布吃緊,咱們也是早就想法子,好歹應該是能趕上用場。”

    底下叫好聲更強烈了,松江布是行業內布匹的標竿,普通的農家土織棉布一兩多一匹,松江布最便宜也得二兩以上,三兩一匹確實是松江布的低端產品,但沒染過的厚棉布縫入壓實的棉花,保暖禦寒的性能未必比後世的羽絨服差什麼,雖然穿在身上有些過於沉重,但對這個時代的人來,這種負擔算得了什麼,再者重壓風,給現在的晉北漢子穿後世的輕飄飄的羽絨服,恐怕他們還未必喜歡呢。

    一個軍政司的官員站起來,向天成衛的諸位理事拱手表達感激之情。

    軍政司近來確實很為棉花的事發愁,按和裕升家大業大,棉花布匹都不是問題才是,可現在軍司已經製成了大量的水力織機,自己在試織布匹,這事兒不知道怎麼叫南方商人知道了消息,南方商人的警惕心理很高,商業上的辦法也多,他們第一時間就是聯手哄抬了布價,然後把事情推在和裕升採購棉花和布匹用量過大上頭,因為此事不少做布匹棉花生意的大商家對和裕升頗有怨言,謠言傳開來,果然和裕升自己採買棉布要比此前困難一些,南邊的大宗批發一聽是和裕升便提價,中原和陝西山西的大中間商也要提價,或是限制貨物數量,其實若是和裕升真的要搞自己的棉布,這樣的做法反而是替和裕升下定決心,也不知道南邊的人和那些大中間商是怎麼想的。

    不管怎樣,和裕升在短期內棉布儲量確實有些困窘,主要是現在靠官方棉袍的人太多了,軍隊就有十萬人是要全部配發棉袍,不僅要軍襖,還要配發一人兩套的訓練服,布料要求很高,因為天天摸爬滾打,要是布料很差沒幾天就壞了,另外士兵一人好幾套的裡襯,褲子,都要大量的布匹來製成,軍司人員的襖服也要配發,另外就算大同這邊的百姓不需要和裕升配發棉襖,可若是軍司把地方上的棉布用光了,百姓有錢買不到布,或是價格大為上漲,軍政司一樣得背這個黑鍋……

    “在下並非有什麼功利心。”蔣大臨口才甚好,他十分沉穩的道:“在下等人已經是和裕升的理事,理應與公司同進退。況且張大人做的是什麼事?打北虜,殺韃子,那是每個大明百姓都想做的事。在下家族世居大同,二百年來不知道有多少家族中人死在北虜刀箭之下,我大明設九邊十餘鎮近百萬兵,可能深入草原殺韃子的才有幾人?而殺掉對方大汗,攻下北虜都都的事,在此之前真是想也不敢想。光是憑大人殺韃子的功績,應該已經能名垂青史,流芳百世了。我等所做的和出兵放馬相比又算得什麼呢?”

    “的好!”王達通,馬超文等人猛然叫好起來。

    張家口的人當然也不甘人後,王達通代表張家口方向,表示願意提供大量軍需物資,擇日送往前方給將士們享用。

    花廳內氣氛越發熱烈,眾人來了當然都不是空手,就算張瀚不在,禮單也代表了一定的態度。論有錢,在場的人哪一個也不如張瀚有錢,但禮單代表的是一種態度,效忠和支持……沒有什麼這樣直接上門留下名字表現的更直觀了。

    周逢吉高興的合不攏嘴,孫安樂的笑容則稍有保留……玉娘的身份到底不是大婦,孫安樂知道分寸,也正因為他自己也是理事之一,同時玉娘也不是大婦,孫安樂才會出現在這樣的場合之中,否則的話,他也只能和常進有學,對這些人避而不見了。

    “我們走吧。”常寧看到這些男子紛紛起煙鍋,花廳裡幾十個煙鍋忽暗急明,一股嗆人的煙味瀰漫出來,她用手掌扇了搧風,微微一皺眉,帶著兩女一起折返後宅。

    “瀚哥真是做的好大事業……”孫玉娘去過青城,見過青城的模樣,她的話語中有一種由衷的喜歡和敬畏的雙重感覺。

    女子也喜歡自己心愛的男子強大,這會給女人一種更叫她安心的感覺——

    這兩天好多朋友打賞,都很眼熟,都很感激。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1:34
第八百零六章 反應

    楊柳道:“青城啥樣?”

    玉娘道:“其實規制模樣和大明普通的城池差不多,也是包磚城牆,有城樓子,裡頭佛寺多,城並不大,比一般縣城還小點,城牆是青色,到處是一片碧綠,風景是很好的。滿城除了汗宮就是寺廟,裡頭住家很少,多是些台吉和喇嘛一類的人在裡頭住,台吉們也有自己的牧場,並不是常住,所以城中的人並不多。但來往的商旅很多,北虜也分很多部落,不少遠在千里之外的人也到青城來,拜見大汗,也帶商隊做些買賣,來的人多了,裡頭的商行什麼的也多……”

    玉娘侃侃而談,常寧和楊柳兩人聽的也十分認真。

    楊柳一臉羨慕的道:“你和瀚哥一起去過青城,我和大姐可都沒去過。”

    玉娘道:“這一次不知道他何時回來,最好在大姐生產之前,到了明年,他要再去青城,我們也一起跟著去。”

    楊柳一臉嚮往之色,常寧也是輕輕點頭,她腦海中一下子跳出了青色的大城,放眼看去到處是一片碧綠,天很藍很藍,草很綠很綠,河水清澈見底,游魚並不怕人,手一伸就摸得著……其實張瀚和她說過青城的景緻,只是在這一刻她寧願聽著玉娘再說一次,彷彿通過玉娘的描述,她能一下子想到瀚哥現在所在的地方一樣……

    “瀚哥真的是做的大事,萬人景仰的大事……”玉娘說著說著也是陶醉在自己的話語之中了,她仰著臉,看著滿天星空,喃喃的道:“就可惜我們不能在他身邊,要不然的話,該有多好啊……”

    ……

    “老八你這一次可真是多事惹事。”

    莽古爾泰臉上是有一些幸災樂禍之意,但並不很明顯。

    後金的局面是明擺著的,大貝勒代善由於和繼母通姦一事失寵,這種事越描越黑,就算眾人現在不相信代善真的做過這等事,但在努兒哈赤心裡代善也被判了死刑,只會在各種事上繼續打壓他,掃蕩草原的功勞也不頂用,代善從小到大打了幾十年仗了,要是憑功勞就能立為大汗誰也搶不過他。

    阿敏更不可能,舒爾哈齊是被努兒哈赤殺死的,雖然阿敏不受影響,封了大貝勒還成了一旗之主,但他絕不可能登上大汗之位。

    底下就是莽古爾泰和皇太極了,莽古爾泰的正藍旗實力不如正白旗,而且他的戰功也不及皇太極,莽古爾泰只是脾氣暴燥,喜歡打獵,真正在戰場廝殺,薩爾滸的時候,皇太極在危急時刻率白甲搶先衝入敵陣,莽古爾泰還真不及皇太極勇敢果決。

    其餘的阿巴泰等人更無機會,阿濟格三兄弟倒是更受寵愛,可年紀太小了,努兒哈赤再活十幾年他們還有機會,可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這一次十三山的事是皇太極的堅持,其實是代善沒有真正上心,但既然是皇太極提議要打,最終失敗的後果肯定是皇太極要承擔一部份。

    皇太極的對策是出動全旗兵馬強攻,長期圍困已經不可能了,只有出動兩萬戰兵和兩三萬餘丁,再出動數萬漢軍,十萬大軍強攻,哪怕從山地強攀而上,也要徹底消滅這一股敵人。

    “父汗不見你。”莽古爾泰臉上露出同情之意,他感覺是老八向來無往不利,這一次決策失誤導致心態失衡,居然提出了這麼荒唐的軍事計畫。

    皇太極已經連續多日求見努兒哈赤,以往他只要求見就肯定見得著大汗,遼陽的汗王宮就是經略衙門,現在還沒有像樣的改建過,更沒有辦法跟瀋陽興建的全新的汗王宮相比,此時的後金還保持著相同的淳樸本色,王公大臣們並沒有被聲光酒色所迷,到瀋陽後數年,特別是建立清朝之後,王公貝勒都堂大臣們要麼身死西去,要麼就沉迷於酒色享樂,汗王宮修的富麗堂皇,各王府貝勒府也不差,如果不是皇太極管著,又有明朝的威脅太大,恐怕二十年不到,這幫親貴們就會徹底失去進取之心。

    現在女真人住的還算相對簡陋,努兒哈赤自己的住處也就那麼回事,他住在經略住的西院,外頭有個套院稱東院,大汗的親衛護軍輪班值守,今年就因為有護軍忘了鎖門被處死,守備上十分森嚴,哪怕皇太極是未來大汗的必然人選,又是大汗之子,一旗之主,沒有大汗允許,護兵們是絕不會隨意把他放進去的。

    莽古爾泰就是奉命來勸說皇太極的,他攬著皇太極肩膀,勸說道:“十三山撐死了是幾千精銳,剩下的都是些山民民夫,再叫他們撐兩年又怎樣,現在父汗的大策略是對付蒙古,把蒙古徹底收服了,大明等於斷了一臂,而我女真多了一臂,從此就是兩個膀子拉弓射箭。只要明軍一日不能徹底收復廣寧,遼西之外我們想去就去,喜峰口,古北口,紫荊關,居庸關,咱們得了蒙古地界,想從何處進就從何處進。大不了收服蒙古後再徹底拿下遼西,一步步把山海關拿下來,然後再進關與明軍爭勝,父汗說他老了,打敗大明,恢復當年大金榮光的事還是要靠我們這些子侄輩,要不驕不躁,這一次老八你就是太過急燥,父汗說你進退失擾,擾攘慌張,叫你回府好好安靜幾天,想想自己有多荒唐,等你冷靜下來再來見他。”

    皇太極神色陰鬱,半響過後才道:“多謝五哥。你替我回稟汗阿瑪,就說我非為自己顏面,而是十三山只要在一天,我們的糧道就有斷糧的危機。”

    “這事你不提我也要說。”莽古爾泰道:“我有個奴才飛騎報信給我,十三山最後破口一戰,李永芳那狗奴才也不是沒出力,滿達爾漢在一邊,漢軍打的也賣力氣,就是守兵十分頑強,而且全部是和裕升的護糧車的護兵衛隊。”

    皇太極聞信,果然身形猛然一震。

    滿達爾汗當然也報信過來,不過他害怕主子震怒,只提起和裕升出動了大量車隊協助明軍運糧,此事皇太極在事前已經知曉,並未怎麼觸動,此時莽古爾泰的消息給了他不小的震動,他眼中露出震驚之色,接著很快就陷入沉思。

    “還有十三山上也有和裕升的人,我們追殺炒花的人也遇到了和裕升的騎隊,救走了炒花,這事明國和蒙古方面還都無人知曉。”莽古爾泰見一向深沉多智的老八突然一副手足無措的表情,他也頗感震驚,當下趕緊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出來。

    皇太極看著自己這個五哥,說道:“五哥也有不知道的吧?和裕升和土默特翻臉,今年已經把青城拿下了,還在榆林城打了一仗,殺掉的蒙古人甚多。”

    莽古爾泰果然不知道,他倒抽一口涼氣,頗為佩服的道:“我們在蒙古右翼做的事看來遠不及張瀚,大哥帶著兩紅旗和正藍旗,干的還不如一群明國商人的衛隊。”

    他又嘖嘖讚歎道:“張瀚當年來時我就當笑話在看,一個十來歲的孩子跑來說做買賣,當時若不是大家都說要拉攏漢人歸附之心,我就直接叫人把他給斬了。誰知道這才幾年……他居然已經成了一方豪強,看實力已經不比明國的一個邊鎮差了。”

    “或許是已經不比我們差了……”皇太極的反應極快,原本他就在感覺十三山的事情不對,完全偏離了正常的軌跡,這半年來,皮島和寬甸那邊東江鎮的力量猛然變強,好像受到了不小的支持,東江鎮又主動跑來和遼陽這邊聯絡,購買了大量的皮貨人參東珠,說是拿去倒賣,但從購買的量來看,完全不是東江一鎮能隨意消化掉的。加上十三山之事,現在又有和裕升拿下青城之下,皇太極感覺猛然是有人把這些事都串了起來,所有的這些詭異而又不利於後金的事情,背後都隱隱站著張瀚的身影!

    “是不是張瀚,或者張瀚有多強都無所謂了。”莽古爾泰拍拍皇太極的肩膀,沉聲道:“老八你就別和張瀚綁在一起了,糧道隨時都可能斷絕,咱們大金不能叫人家把喉嚨卡著,父汗要設法把漢人的糧食多搜刮一點出來,免得真金白銀叫那張瀚賺了去,再回頭買銃造炮的來打我們。待我們實力強些,他不斷糧道,我們還要主動把糧道給斷了!”

    皇太極知道莽古爾泰未必是出於真心,和裕升的商隊除了給遼東這裡帶來急需的大量糧食,還有布匹和藥材,也有少量的鐵器和一些生活用品的雜貨,遼東這裡沒有人做過詳細的統計,只知道和裕升的作用極大,糧道對後金的穩定至關重要,皇太極對十三山的事如此上心,主要也是擔心糧道被掐斷的影響太大了。

    而在上層之中,和裕升還送來了大量的奢侈品,現在貝勒都堂們還沒有學會住大房子養戲班子,但他們已經開始挑剔傢俱和生活用具,明國的金銀飾是那麼精緻和華美,婦人穿的裙子又是那麼精緻好看,而那些化妝用的胭脂水粉抹在自家婦人的臉上又是那麼的漂亮美豔,還有那些古董器物都是精中選精的好東西,甚至還有女真貴族喜歡漢人的字畫書法,這些奢侈品耗費了大量的金銀,皇太極本人對此十分反感,但他也托和裕升在內地買了大量書籍,最大的一套書籍好幾千本,所費也是不菲,在很多人看來,花重金買書比買古董還要蠢上幾分,所以他也不好就此事多說什麼。

    現在看來,竟是和裕升在後金頭上悄沒聲息的套上了絞索,只等著什麼時候收緊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1:34
第八百零七章 驛站

    “張瀚,真人傑也。”

    儘管和裕升已經成長為皇太極心中十分可怕的對手,但他並沒有慌亂,努兒哈赤的底氣、

    皇太極也是十分認同的,後金的兩萬多戰兵和四萬餘丁是他底氣的來源,這六萬人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打輸過,而且戰兵越打越多,後金的實力也會越來越強。就算是投降的漢軍也比普通的明軍要強一些,漢軍和蒙古左右翼,加後金戰兵,余丁過十萬人,從純粹的軍事實力來說已經過了明朝任何一個軍鎮。

    皇太極並不認為和裕升的實力會過明朝的邊鎮,雖然在蒙古人身上張瀚涮足了軍事成就,不過這個時代的蒙古人……四千女真人就能橫行草原,所向無敵,皇太極不覺得打敗蒙古人有什麼可驕傲的。

    有這種底氣在,就算心中感覺震驚,皇太極還是能從容大度的誇讚了張瀚一聲。

    “還是要和父汗說,”皇太極沉思一會,說道:“糧道暫且不管他,底下的事應該是解決東江鎮和朝鮮。”

    “也不是容易的事啊……”莽古爾泰聞言苦笑起來。

    ……

    七月底的天氣,早晚間已經頗有涼意了。

    從大名府城出北門,往北邊的官道走上三十里左右就是第一個驛站,這是一個大站,大名府在北直隸也是一個很重要的大府,拱衛京師,同時連同河南與山東等諸府,在北宋時是四京之一,在大明雖不及宋時那般要緊,也同時是赫赫有名的大府之一,特別是從京師出來,不走漕運水道,而是直下河南,經河南再往湖廣的行人商旅,多半都要真定府和大名府南下開封,這裡商旅很多,畢竟從湖廣到河南,河南到河北,再到京師這條線路也是十分繁華,從京師到湖廣的沙市,形成了一條極為重要的內6商道,河北是京師為中心,河南當然是開封是不折不扣的中心,開封也是一座人口百萬的級大城,這條內6商道則是以湖廣的沙市和襄陽為終點,再往南或是西北,西南,同是另外的商業圈和擁有另外的商業核心了。

    驛站很大,佔地就有三十來畝,站裡頭養著一百多匹馬,一個從七品的驛丞,還有若干個吏員和驛丁,每年驛站要收取的各種開支雜項使費,包括鹽菜銀子,馬匹豆料和買費的費用等等就要三千多銀子,這個數乍聽不多,可要想想光是河南就有好幾十個驛站,一年的花費是多少?全國驛站,一年花費在數百萬兩之多,原本是只供朝廷信使和有公幹的官員使用的驛站,在明初時耗費資源有限,作用卻是很大,到現在卻是作用很小,耗費開支卻是十分驚人了。萬曆年間,張居正曾經下辣手整治過驛傳,收效很大,結果萬曆反攻倒算,張居正的政策不管是好是壞都一舉推翻了事,等到了天啟和崇禎年間,驛站之靡費就積重難返,崇禎想事情簡單,頭腦一燒乾脆就裁撤了不少驛傳,結果如何已經是世人皆知了。

    驛站外頭還堆積了大量的乾草束,這些都是地方的攤派雜項,不歸入正賦,是雜項攤派,庫中還有不少雜糧豆料,也是雜項攤派,算是地方百姓和小地主的沉重負擔之一。

    北上南下的官員,有關係弄到兵部火牌的士紳或是官員的家屬,還有有門路的大商人,甚至是一些頗有實力辦法的小吏,讀書遊歷的士子生員等等……林林總總,每天最少要住進上百號人才算完。

    好在驛站夠大,糧食菜蔬管夠,能住進來的,多多少少都有些身份,驛丞是一個也不得罪,按官員的職位高低安排住處,還得小心陪不是的伺候著,對官員的家屬隨員也得小心照顧,這起子小人,遇事幫不幫忙兩說,一旦得罪了,隨便給你下點眼藥,管你怎麼小心伺候,最後准保還落個天大的不是。

    今天這個時候,驛站裡卻是黑燈瞎火,完全看不到往常熱鬧的景像,驛站外頭站了黑壓壓過百號人,個個都是驚魂未定的模樣……一個穿著七品袍服模樣的官員,正跳著腳罵自己的長隨,大耳括子不要錢一樣的猛送……這位爺的官印拉驛站裡頭了!

    當官的要是丟了印,丟官不說還得被彈劾待罪,剛剛眾人一窩蜂樣的往外頭跑,這個官員當然顧不得自己的大印,可恨的就是家僕該死,居然也顧不得拿印,就這麼跟著主人跑了出來。

    驛丞哭喪著臉,督促著手下的三十多個驛丁把驛站給圍住,這麼點人,也只能稀稀拉拉的站位,有幾人手裡拿著弓箭,算是最好的裝備,其餘的驛站多半是拿著簡陋的長槍,也就是在木棒上裝了個破槍頭,還有人拿著鐵叉,鐵靶一類的器物,托和裕升的福,這些鐵器都是上等熟鐵打造的,鋼口很好,質地十分堅固,論說起來,比那些破爛的長槍和生鏽的腰刀還要犀利鋒銳幾分呢。

    “怎麼鬧起來的?”一個眉目疏闊,氣宇不凡,身著舉人服飾打扮的青年人,操著一嘴開封那邊的口音,向身邊的人打聽著消息。

    “聽說是有賊偽造了火牌,裝成官紳長隨混了進來,原本也不該出什麼事,誰知道叫人一下子認出來,這賊慌了,當時就搶了一個官眷的孩子,才五六歲大,掐著脖子進了房,刀架子小孩的脖子上,說是誰敢進去就殺人……”

    一個白胖子商人,說的口沫橫飛的樣子,看樣子這場熱鬧叫他興致不淺。

    也是難怪,驛站條件再好,能和城裡比?有身份有銀子的大商人,又沒有官員身份,在城裡時就是花街柳巷任憑流連,大把的銀子花出去,自有品貌不同氣質不一的佳人自薦枕席,哪像在這荒郊野嶺的驛站裡,吃飽了除了睡覺也就沒別的啥事了。

    出這麼一檔子事,對這些無聊的過客來說,足以大飽眼福,另外可以做未來好些天的談資。

    問話的舉人沒有再說什麼,他將目光又投向那個被綁去了兒子的家庭,那是去京師赴職的一個禮部主事,六品官,又是京官,品秩不低,這會子正站著呆,這主事兩年半前丁憂回家,剛剛起復回京,在路過時就遇著這樣的事,若是女兒被賊人押著也還罷了,他一妻二妾,前頭生了三個全是女兒,最小的這個才是兒子,底下又是兩個女兒,家裡一窩子女人,平時對這兒子當然是愛若珍寶,孩子的母親就是第二房小妾,平時也很受寵愛的,這會子哭的不成模樣,這禮部主事也沒有心思去哄,甚至剛剛還鐵青著臉訓了婦人一通,若不是她不加小心,隨便跑出來瞧熱鬧,又豈會生這樣的事?

    那個青年舉人,看到這樣的場面也是大為皺眉,只是他一時也想不出辦法來,只能沿著驛站先轉一圈,觀察一下里頭的情形。

    驛站的門大開著,裡頭燈火通明,到處一片狼籍,顯然是人們都是匆忙間跑出來的,正堂左手側有一間屋子就是賊人所在的地方,可以透過剪影看進去,賊人還是拿著刀架在小孩子的脖子上,一旦稍有不妥,恐怕就是要喪了這小孩的性命。

    要不是投鼠忌器,一個賊人倒真不至於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來,三十多個驛丁,就算赤手空拳,這賊也是拿下來了。

    “來了,來了。”

    四周的人突然又是一陣擾攘騷動,接著就聽到清脆的馬蹄聲,眾人均道:“大尹已經趕來了。”

    大尹是對知府的敬稱,從事到知府趕過來也就一個半個多時辰,從這裡到大名府可是三十里地,可見來人趕的有多急。

    並沒有頂馬開道,當然也不會有儀衛和鳴鑼喝道,大名府的知府盧象升是個二十來歲的青年,其是江南宜興的世家出身,其父、祖均是進士出身,盧象升出身在這樣的家庭,又是江南文風鼎盛之地,十幾歲就中了舉人,二十二歲就中了進士,天啟年間初授戶部主事,幾個月後就轉員外郎,然後就是天啟三年外放大名府,直接就當了知府,和他同班考試成績靠後的進士們,要麼是府州的佐雜,要麼撐死了就是一縣的正印,而且不一定是上縣正印,盧象升雖然不是在清流要職上,比如任御史或是給事中,但初任六部主事和員外,放外就是知府,其才是二十來歲的青年,朝廷對他能力和家世的認可,真是缺一不可。

    更為出奇的就是在其不到三十歲的時候就在崇禎二年因流寇犯境而招募了一萬多兵馬保境安民,號為天雄軍,因為做戰勇猛,戰功碩碩,其不到三十就成為布政參議兼兵備道,三十六歲就成為賜給尚方劍的總督,在大明的總督之中猶其出色,以能力高,戰鬥兇猛一往直前而著名,一直到崇禎十一年時清兵入關,崇禎召盧象升督天下勤王兵馬,這個赫赫有名的總督戰死在與清兵搏殺的戰場上,結束了他傳奇而輝煌的一生。

    明末督撫,論能力出眾,文武兼備者,盧象升當為第一人。

    剛剛楞了五分鐘,就是想不通氣、皇這兩字犯什麼忌諱。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1:34
第八百零八 賊人

    此時此刻的盧象升還是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他生於萬曆二十八年,比張瀚大不到兩歲,已經是進士功名在身,主政一府,治下數百萬居民,境內大小事情,從錢糧,教,刑名,到倉儲,驛傳,軍政,諸般事情,皆是以他一言而決。

    北方的地界,地方上親藩勢力最大,也最叫地方官頭疼,其次才是官紳和宗族勢力,比起南方的官紳與生員集合為一體,動輒生員們聚眾鬧事相比,北方的民氣要比南邊淳樸的多,士紳的勢力也不及南方來的大,大名府隸屬北直隸,與河南親藩遍地的情況不同,盧象升這樣的地方主官,受到的掣肘和刁難,也遠比河南要少的多。

    盧象升身為知府,主政地方不過半年左右,已經深諳地方民情,並且因為其精明幹練,理政水平極高,對地方政務皆是一點就透,就算此前不懂,稍加瞭解便是瞭若指掌,因此他得到了地方官紳的信任和尊重,政務上頭更是極少滯礙。

    在總督宣大時,全國各地的邊軍軍鎮都是伸手要餉要糧,只有盧象升主政期間,不僅修復了大量的墩台軍堡,還在宣大地方大力屯墾荒田,減輕軍戶負擔,結果增產了二十萬石,在當時被人稱為奇蹟。

    這會子驛館裡亂成這樣,也瞧不出盧象升有什麼慌亂的樣子,他穿著交領的青色官袍,胸口是五官的鷺鷥補子,腰間銀花腰帶,腳上薄底官靴,衣服裁剪的較為緊湊,不像中年或老年官員那樣,寬袍大袖看著好看,做事卻嫌不利落……到底是青年官員,在穿著上就顯露出朝氣蓬勃的感覺。

    “幾個賊人?”驛丞已經趕了過來,跪在盧象升面前請罪。

    盧象升先問一句,接著又皺眉道:“本官不喜如此,起來回話。”

    “多謝大尹。”驛丞起身,也不敢拍打膝蓋,趕緊就道:“被擄婦人言稱是一個賊人,也有旁觀者說是有兩個,皆健壯賊盜,孔武有力,手中有刀劍,因為顧忌賊人傷害小官人,所以我等未敢攻入,不敢確保是一人還是二人。”

    盧象升眉頭緊皺,弄不清屋裡有幾個人,那就真的難辦了。

    剛剛問話的青年舉人這時也站在盧象升身邊不遠處,他對盧象升也很好奇,不停的打量著和自己年齡相差不多的大名知府。舉人知道這個人官聲極好,被時人稱譽為官場的後起之秀,二十來歲就位至知府,三十來歲最少也是一道觀察,總督不敢說,巡撫軍門的位子只要不犯錯是板上釘釘的事,更高的位子,不一定是官聲好能力強就能到手,還得看有沒有黨派援手,盧象升是江南人,按說該是天生的東林黨人,但他並不是東林黨,只是與好些東林黨人保持著個人友誼而已,將來是不是能位極人臣,成為總督或部堂,仍然要看將來的運氣造化,而不是純粹的個人能力。

    青年舉人看著面色白淨,長相十分英俊,而身量明顯偏瘦的盧象升,很好奇對方能拿出什麼樣的辦法出來。

    “黃大人,”盧象升思忖片刻,說道:“你去問問他們餓不餓,要不要送飯去吃?他們要堅持叫讓道放他們走的話,你就說不管怎樣吃了飯再說,就算跑,也是吃飽了才有力氣麼!”

    姓黃的驛丞趕緊答應下來,他臉上有明顯的困惑神情。

    青年舉人臉上露出恍然的神色來,他明白了盧象升的用意。

    片刻之後,驛丞和幾個驛丁小心翼翼的走進院子,開始和房裡的賊人搭話。過了片刻後,房門打開,外間的人可以看到一個賊人拿刀架在小孩的脖子上,另外一人把裝滿了吃食的木盤端了進去,等端飯的人一進門,又有一雙手把房門重重關上了。

    “三個!”

    “他娘的,誰說只有一個的?”

    “想也不可能一個,跑進驛站就是圖謀不軌,無非是想半夜偷盜,一個人沒有辦法做這樣的事情。”

    “這一下難辦了。”

    “一個就好辦?他拿刀一直架在小孩脖子上,只要他不鬆手就沒有辦法強行拿下他來。”

    這時驛丞又走了出來,他一臉敬佩的對盧象升道:“原來大人叫送飯是要摸清他們到底有幾人。”

    盧象升點點頭,說道:“他們要怎樣?”

    “叫我們讓開道路,再準備六百兩銀子。”

    盧象升啞然失笑,搖頭道:“這三人倒也有數,銀子不敢多要,金子也知道深更半夜的不一定弄的到手。”

    六百兩銀,一人可以帶二百兩,也就是每人二十斤不到,可以用腰帶綁在身上,雖然銀子沒有人嫌多,可要是再多的話,過於沉重,他們又帶不走,豈不是白要。

    “答應他們。”盧象升道:“不過告訴他們要換人質,不能拿小孩子當擋箭牌,本官可以當他們的人質。”

    眾人聞言,俱是一驚。

    不僅驛丞不敢答應,就是兒子被搶走的那個京官也過來道:“盧大人不可如此,此事太過危險。”

    那官員又道:“真要換人,亦當是下官去才是。”

    盧象升看著那人,笑道:“老兄膀大腰圓,身量高且壯,恐怕人家未必肯答應。”

    “學生曾經習得幾天武。”青年舉人此時上前道:“在下的模樣氣質,恐怕賊人還是敢掠去當人質的。”

    青年舉人雖然濃眉大眼,眉目中頗有英氣,但畢竟年輕,身量普通,身形略顯瘦弱,而且眉宇間有很明顯的書卷氣息,看起來就像個弱書生。

    盧象升皺眉道:“換人後要小心提防,還需要反制賊人,在我叫動手時有膽氣與賊人拚搏廝殺……”

    青年舉人爽郎的笑道:“學生絕無問題,自小習武,不敢說有多高明的身手,但幾個打家劫舍的毛賊,恐怕未必又有多高明。”

    盧象升還在猶豫,青年舉人又道:“學生師從蒼嶼先生學,又拜在京營游擊周將軍的門下學習騎射。”

    “我知道你了。”盧象升道:“一向聽說蒼嶼先生座下有位史憲之,是少有的少年英才,在鄉以孝聞名,蒼嶼先生聞之後收入門下。足下是世襲的錦衣衛百戶官,想必有學傳武學,又曾在周遇吉將軍門下學武,想來更是身手了得,是我多慮了!”

    史可法聞言也不客氣,十分大方的拱拱手,笑道:“若別事也罷了,說學生是少年英才,可若是與大人相比,實在是差的遠了。”

    盧象升正色道:“以學生看來,功名在憲之是遲早的事情,何必談這些!”

    史可法不僅在功名上是遲早的事,而且從人脈來看比盧象升還要強的多,史可法不僅是東林大佬左光斗的弟子,在開封的家族也很有名,頗有名望,另外是世襲的錦衣衛百戶,從這一點來說在朝廷方面肯定會多信任幾分,所以只要考中進士,前途便是一片坦途,可能十幾年後,官職會比盧象升還要高。

    事實也是如此,史可法的進士考試不是很理想,初授只是西安府推官,是地方佐雜,但很快就被調回京任部職,一直在戶部做到郎中,到地方就是右參議兼兵備,然後沒幾年就任職巡撫,接下來就是東林首領之一,在崇禎死於京師後,由於眾望所歸,南明之事簡直可以一言而決,後來由於性格原因,自請出鎮揚州,仍然是武英殿大學士兼管兵部,從官場軌跡來說,比起盧象升還要順利幾分,其中的原因就是史可法身上的多重背景,另外就是其個人能力和操守也確實十分出色。

    在鎮守揚州和擁立福王諸事上,史可法大失人望,不過總體來說仍然是一個操守出眾,能力也較普通官員高出一截的優秀官僚。

    歷史上是崇禎八年史可法成為了盧象升的部屬,在種種陰差陽錯之下,兩個人提前相遇,只不過一個還是舉人,另外一個也只是個知府。

    “賊人是怎麼來的?”史可法一直有疑問,不過剛剛沒有幾人回答他,畢竟能住進驛館的非貴即富,舉人身份在這樣的地方真的不算什麼。

    “叫商隊的護衛追過來的……”驛丞答了一聲,接著手一指,說道:“追趕他們的人也是趕過來了。”

    兩輛四輪馬車很穩當的停在了驛館之前。

    車門打開來下來幾個帶隊的軍官和一隊護兵。

    現在連河南這邊的人對和裕升的護兵也是很很熟悉了,四車,運貨或是載人,然後是護衛輜兵,現在外延的路線已經不是用鏢師來護衛了,而是直接派出了輜兵來護衛車隊。河南和山西交界的地方多半是山地,這兩年的年成很壞,桿子多如牛毛,多則數百人,少則數十人,未經軍事訓練的鏢師對付小規模的賊盜還可以,大規模的土匪或是馬賊鏢師就很吃力了。今年以來,和裕升已經多次出現在大明的舞台之上,現在也不必再藏著掖著了。

    出動輜兵的一個副產就是杜絕了大多數普通鄉宦士紳的勒索和敲詐,沒有人敢對一群打敗了北虜和東虜的士兵押送的車隊打主意,地痞和喇虎也少有不開眼的……越是不安份的人,對超過自己的力量越是感覺敏銳,壞人活的長的原因就是壞人珍惜自己的性命,同時知道敬畏強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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