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明1617 作者:淡墨青衫(連載中)

 
uuuuuuuuuu 2015-8-18 16:37:5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63 353855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1:39
第八百二十九章 立場

    王勇看了幾眼,他對這些東西確實不懂,只看出來那個什麼博山爐樣子確實好看,色澤很好,外形圓潤,顯然作工很考究。

    他隨口道:“這是漢代的東西?”

    銀錠道:“正是。”

    “東西難得。”王勇道:“台吉倒還真是捨得。倒是在下,沒有這些東西,只能叫人打造一些精巧銀飾,到時候送給大人。”

    張瀚的生日是每年九月,時間也確實相差不多,這個時代給上司賀壽也是人之常情,張瀚也不能完全杜絕,那樣太沒有人情味,不過對部下送禮他也有規定,賀禮不得過一定之數,否則這些部下不好好做事,一門心思在每年的壽禮上下功夫,那就得不償失了。

    倒是銀錠不受此限,不過銀錠也沒有仔細說這種事的心思,他感覺王勇很是奇怪,巴巴跑上門來,就是說這些閒話?

    銀錠想了想,慢慢的說道:“我覺得東西只是其次,要緊的還是人,我連拉克申都送給瀾兄去用了,又怎會在惜些許財貨。”

    這也算是警告,王勇再是怎麼厲害的特務頭子,銀錠也是要叫他知道自己與張瀚的關係非同一般,不是內情司可以隨意上門來恐嚇的。

    王勇兩眼一縮,微笑道:“台吉怕是誤會了。今日冒昧上門,還是有事相求。”

    銀錠道:“請說,公事竭力相助,私事也是力所能及,絕不推辭。”

    王勇立刻從懷中掏出一張手令來,說道:“請台吉看行軍司的軍令。”

    銀錠原本就懂漢話和能看一些漢字,這幾年沒斷了學習,漢語書信都能書寫了,一封措詞明確簡潔的公當然毫無問題,他匆匆一看,便道:“沒有問題,只是為什麼不等大人的命令呢?”

    王勇笑而不語,並未回答。

    銀錠低頭思索,片刻之後抬頭道:“看來是李先生他們主動為主公分謗了。”

    近來和裕升內部已經有不少人自動對張瀚的稱呼升級,比如以前都稱大人,其實並不是什麼美稱,只是民間的稱呼不及官場那麼規範講規矩,自從得了青城,從上到下不少人都改稱主公,銀錠也是知道。

    王勇道:“這些事我們不必多想,依在下想,我們照命令行事就是了。”

    “好。”銀錠道:“這就集結人馬,兩刻鐘後出。”

    “台吉真是行事果決,迅若雷霆。”王勇抱拳,大聲誇讚起來。

    ……

    晚霞映照之下,一小隊騎兵在一望無際,無比磅礴大氣的草原上顯得孤苦伶仃,似乎被青草淹沒了一樣。

    隊伍中間的是一位二十來歲的穿著藍色官袍,著六補服的青年官,這人相貌清癯,一臉不叫人喜歡的剛愎神色,打量著眼前橫亙在草原上的青色城池時,眼中也滿是鄙夷之色。

    “這就是青城?”官員鄙夷的道:“不過數里方圓的一座小城耳。據學生估算,恐怕還不如鄙鄉嘉興秀水城大。”

    官員身邊有一個年齡與其相當的舉人模樣的青年,濃眉大眼,身量不高,但看起來人樸實而舉止大方,身體也很健康的樣子。

    聽到官的話,青年舉人微笑道:“寶摩兄,這畢竟是草原地界,當初興修此城,俺答汗也是仰賴板升地的數萬漢人,若非如此,連這城也築不起來的。北虜地界,有白城,庫倫城,鄂爾多斯地方也有供佛的城池,論規模,都比青城相差很遠呢。”

    官微微點頭,還是一臉傲氣的道:“也還罷了,憲之不愧是蒼嶼先生的高足,博聞廣記。另外,聽說那些依附北虜的白蓮教徒被和裕升殺傷甚多,真是天道好還。”

    說話的官是新上任的工部主事徐石麒,這人是浙江嘉興人,並沒有加入已經勢微的浙黨,而是以江浙一體的身份加入了東林黨,東林黨的核心地盤當然是在南直隸,浙江也有相當多的黨人,以黃家父子最為聞名,徐石麒在黨內的根基很淺薄,完全不能和史可法這樣的大佬的弟子相比,好在他已經中了進士,授了工部主事官職,在黨內開始經營自己的人脈,此番奉命前來青城,史可法托左光斗寫了封書子,徐石麒便是欣然將他帶來,並且兩人以字相稱,彼此十分親熱了。

    史可法沒有出聲,徐石麒在東林黨內也被譽為後起之秀之一,現在的地位比史可法還要高一些,當然如果史可法能中進士,徐石麒仍然無法和他相比。

    以史可法的年紀和現在的資歷,只要下科能中進士,二十年後就是下一代的葉向高,韓爌,比起趙、南星和鄒元標等前輩還要強一些,從這方面來說,徐石麒是無法相比的。

    徐石麒又道:“張瀾與王老前輩之事,學生當年聞之也是扼腕,王老前輩一心要剷除奸逆,怎奈此人無比狡猾,托在魏閹門下,魏閹之事又事涉黨爭,皇上震怒,汪先生也只能退讓兩步,怎料兩年不到,此人居然就坐大到如此地步了。”

    史可法也是皺眉不已,當初張瀚得罪了汪言,此人是東林黨暗中的暗子,地位當然算不得領,但很多事情都是出於此人的主張,左光斗和楊漣等大佬也是受汪言的左右,現在汪言已經擺脫江湖身份,被葉向高親自保舉為內閣中書,從七的官員也還罷了,人就是成日在內閣之中,與葉向高和韓爌等東林大佬隨時決斷天下大事。

    史可法覺得,一個江湖中人,學識也很普通,竟能左右諸多學識過人的東林大佬,暗中決斷朝堂大事,這樣的人,這樣的人生,也可謂之為傳奇了。

    史可法試探的問道:“此次寶摩兄奉命出行傳旨,觀察北地情形,出京之前,汪先生是否有所囑託?”

    “這,倒沒有。”徐石麒一征,搖頭道:“吾未曾得見汪先生,只有葉閣老和韓閣老先後見了學生,囑託了幾句,並無要緊事情。”

    史可法心中有些感嘆,眼前這人,當道的輔和次輔召見,似乎並未叫徐石麒有什麼受若驚的感覺,囑咐的事情,也並未被怎麼放在心上,倒是沒有見汪言,沒有受到汪言的重視,叫徐石麒感覺有些遺憾。

    東林黨這幾年急劇擴大,恐怕已經失去了當初創立時的初衷……或者說,有相當多的入黨的同道,恐怕加入東林的初衷與這個黨已經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史可法心中不滿的時候,徐石麒倒是頗有興致的道:“學生久聞張瀾之名,也算是名臣之後,可惜投附閹黨,逆我東林,聽說此次皇上頗有給此人封爵之意,還好被幾位閣老堅決頂了回來。”

    天啟皇帝確實有給張瀚封爵的打算,甚至在旨意裡都隱約有此事的透露,張瀚屢敗北虜,斬雖然上報的少,但朝中上下都知道是怎麼回事。李成梁因對北虜和東虜的戰事而受封爵,在天啟看來,張瀚的功勞其實已經在李成梁之上,畢竟當初的遼東總兵官雖然多次斬殺北虜,上繳的級甚多,但在其任內北虜多次大舉入侵,遼鎮也未能收復失土,相反在李成梁任總兵官的後期,畏懼東虜實力主動放棄寬甸六堡,數萬軍民內遷,不遷者甚至被殺,在百姓的哭號聲中東虜反而不費吹灰之力拓地數百里,張瀚與之相比,不費朝廷分就是拓地千里,屢次大敗北虜,數十年前被俺答汗圍困京城的恥辱,一朝洗雪。

    以天啟的角度來說,張瀚有功則酬其功,特別是洗雪了高祖父和曾祖父遭遇的恥辱,如果不是張瀚的身份尷尬,已經使舉朝側目,以實際的功勞來說,足可以令天啟皇帝親自去太廟告廟祝捷了。

    皇帝的想法,剛剛稍許透露,便是遭了內閣的堅決反對。

    在這件事上,不論是東林黨還是閹黨,步調和說法都是相當一致的。

    張瀚並非純粹的大明武將,出征北伐也是以自己的團練武裝進行,形同自立,雖然並未顯露反跡,然而大明開國這二百來年,除了少數世家擁有自己的武裝外,地方的團練只是以防盜輯賊為主,從未有哪個商人做到張瀚這般的地步。

    以官對武將的防範和打壓來說,便是正經的經制之師的總兵,如戚繼光那樣立下大功,最終仍然不得封爵,整個萬曆年間四十八年,得到封爵的武將只有李成梁一人而已。

    張瀚,以其人之危險難制,怎麼可能再授給爵位?

    皇帝的心思也不能完全說錯,示之以公正,授給以爵位,最少可以羈縻張瀚與他的力量,不使其生亂,但很多時候事情不會往好的方向展,相反會往壞的方向……也有可能皇帝的處斷是對的,不過官們對武將的打壓和防範已經成為習慣,這習慣大到連閹黨和東林黨都可以在短時間內擯棄彼此的爭鬥,在這一件事上站在同一個立場上,連魏忠賢也不會替張瀚說話,甚至魏忠賢已經開始和張瀚切割開來,對一個隨時可能造反的地方實力派示好,並且加固兩者之間的關係,就算是魏忠賢也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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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1:40
第八百三十章 兵站

    除了史可法外,徐石麒還帶著幾個幕僚,另外朝廷派了錦衣衛跟隨,還有一隊京營兵,出張家口時,宣府總兵楊國柱又加派了一隊兵,加起來人數已經過百人,草原上徐石麒也沒有辦法坐轎子,和裕升的張家口分司原本要幾輛大車給他們,被謹慎小心的徐石麒嚴詞拒絕……坐車當然要舒服的多,誰知道會不會犯了哪個大佬的忌諱?為了大好前途,還是吃些辛苦好了。? ?

    青城在望,從眾人剛剛看的地方也就幾里路,夕陽下百餘人在草地上走著,前後左右所有地方都是一片碧綠的青草,在他們過來的地方,隱隱有不少人和車馬壓平的道路痕跡,但也很淺顯,畢竟和裕升修路的範圍還沒有延伸到青城。

    在眾人的左手方向,視力以及的地方有一些荒蕪的農田,這裡距離各大板升地還有二三十里的距離,這應該是少數漢人或蒙古人開出來的地,用來種糧食和蔬菜供給青城的蒙古貴族和喇嘛們享用。

    徐石麒看了眼那些農田,說道:“聽說北虜的板升地也很大,有塞上江南之稱,今日看來,畢竟還是傳言居多。”

    史可法也是微微頷,和裕升給他們安排的路線多半是繞道,沒有經過腹心區,板升地他們倒是經過了,可經歷過戰火摧殘之後,板升地也是荒蕪凋敝的厲害,看在人們眼中當然就是嚴重的名實不符。

    板升地確實有名,歷史上是蒙古人有名的大糧倉,出產十分豐富,糧食和蔬菜是大頭,草原上自己不產糧,也沒有蔬菜,板升地供給的北虜人數眾多,名氣當然很大。林丹汗打土默特的主意,西遷的一大動力就是想獲得板升地,用板升地來充實察哈爾部的實力,結果林丹汗運氣不好,剛拿下青城就遇到雪災,板升地顆粒無收,強盜打劫撲了個空。

    “哼,不過如此。”徐石麒對和裕升的輕視之心又加了幾分。

    不過前方的兵站還是叫他們開了眼界。

    由於是繞道過核心區,大量的農田,屯堡,軍台,軍堡,還有這兩年修的路他們都沒有看到,不過青城一路過來有好幾個兵站,還有來回奔馳的大車,這倒是瞞不住別人。

    眼前的兵站由於是出城數里換乘的大兵站,地方很大,佔地好幾十畝,房舍也有好幾十間,幾百個士兵正在這裡拿著假條換乘,士兵們穿著整齊一致的袍服,身上背著軍毯,腰間的牛皮帶上懸掛著不少零碎,有一些剛到兵站的士兵還沒吃飯,拿著鐵罐子在排隊打飯,四周瀰漫著飯菜香氣。

    徐石麒聞到飯菜香氣,明軍的隨員和士兵們也都聞到了,這些軍人都是從錦衣衛,宣府軍,還有京營兵裡挑出來的壯實漢子,原本在軍中也是能吃飽的那群人,但出行之後只能吃行糧,大夥都吃的不好,眼看著這些和裕升的兵罐子裡打著肉湯,手裡拿著大肉包子或是大白饅頭,明軍士兵眼裡都是冒出火來。

    “操,吃的憑好!”

    “有肉有菜,這是過年了?”

    “娘的,當兵吃糧,看咱吃的啥,人家吃的啥。”

    明軍士兵出一陣嗡嗡聲,直到一個京營都司聽不過去,策馬近前,喝道:“丟人不丟人?進城有飯館的話,老子出錢,一人給你們兩個肉饅頭。”

    眾將士這才無語,不過兩眼裡還都是羨慕的目光。

    因為不僅是吃的,連穿著和用度上商團兵都比他們強的多。人家的衣袍都是統一制式,裁剪的很合身,衣袍上飾著的一些物件,肩章,胸牌,銅扣,牛皮革帶,軍靴,這些物件搭配在一起,感覺有一種很漂亮和陽剛的感覺,特別是一群幾百人在一起,更是叫人有欣心悅目的感覺。

    對商團軍來說感覺很好,大夥兒穿的一樣,身上的物件一樣,打飯的鐵罐子和喝水的水囊,裝著零碎物件的牛皮包,裝著子藥的兩個皮盒子,腰間掛著的小刀或是刺刀,頭頂的帽子,身後捆紮好的軍毯……大夥都是一模一樣,只有肩章和胸牌上的內容不同,不過畢竟是兵站,大多數人的軍銜都是一樣的。

    身處在這個團體之中,這叫人感覺很好,有一種福禍與榮,生死相依的感覺,整個團體的榮譽感,互相的信任,依靠,都是不知不覺的小細節慢慢充實起來的。

    而明軍的感覺就不好了,有人穿著京營兵的戎服,有的是地方軍鎮的,還有錦衣衛的,顏色不同,圖案不同,亂七八糟,普通的京營兵和邊軍士兵的衣袍都很破舊,多半染的色都褪色了,各人身上背著的和用的東西也是形制不一,簡單的說,和商團軍的軍人相比,已經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大明官軍,仍然像是一群叫花子。

    徐石麒和史可法一併下馬,兩人都是皺眉看著眼前的一切。

    史可法先看了幾眼,見每個商團兵的軍士都吃著肉和白面饅頭,不禁道:“都說商人做不得大事,但總有一宗好處:有錢。”

    徐石麒勉強道:“也就是當得財大氣粗四個字。”

    兩人一時無語,步入幾間兵站的屋子裡觀看。

    那裡正在核對軍票,兩人隨便看了看,軍票上都是寫著士兵的籍貫和所處的部門,字跡清楚,像是印涮出來的,關鍵的地方,比如日期,那是用手填寫的。

    十幾個青袍吏員在一一核對,然後蓋上印章,拿到覆核後的士兵笑咧了嘴,歡天喜地的扛起背包往外走。

    門外的空場地上用數字標識,車馬都停的好好的,每輛大車可以帶二三十人之多。

    兩個大明的人看到士兵們批覆的牌票上都有第幾第幾的字樣,這時才明白是什麼意思。

    被批覆的士兵安排了車次,然後憑自己的位次和車次等車,有的士兵時間到了,上了車之後車伕就關閉車門,然後揚鞭打馬,這種車**車都用四匹健馬來拉動,不管是啟動還是離開都很穩當。

    兩人看到每個士兵都會執筆簽字,然後通過軍票上的數字找到自己的位置,不禁駭然變色。

    跟隨兩人進來的一群明軍將領也看到了,各人臉上的神情都是十分震駭。

    徐石麒轉身對京營都司道:“錢大人,我聽說你能看懂兵書?”

    都司一臉得色,答道:“正是。”

    緊接著他又是一臉惶然,因為屋角處有一群等車的商團軍,有幾人士兵都是捧著本書在看,還有個兵拿著支硬筆在黑粉牆上寫字,教另外一群士兵識字。

    徐石麒又看向其餘的將領,諸將都是別過臉……大明的武將,十個有九個是不識字的。

    此處眾人無心再呆下去,趕緊退出門外。

    “好厲害。”京營都司出門就擦汗,說道:“看來商團團練居然人人都識得字!”

    眾人無語,有個武將想出聲反駁,不過也不知道說什麼是好。

    徐石麒面色鐵青,因為他覺剛剛有個士兵看的書自己居然聽都沒聽說過,他在邊上瞄了幾眼,居然看不懂!

    每個字的意思都懂,但一行字聯在一起就不太明白意思,看了一段,反而更糊塗了!

    這事兒徐石麒當然不會主動說出來,他可是進士,天下讀書人的最頂層,天底下所有的進士都是一夥的,他要是敢把這事說出來,立刻就會成為士林之恥,這輩子都不要想有什麼前途可言。

    眾人來到另外一間屋子,結果感覺更糟糕了!

    五開間的大房子,裡頭是從東到西好幾排的貨架,上頭林林總總怕是有幾百種貨物,所有的架子都是擺的滿滿噹噹,貨色十分齊全。

    一群武將呼拉一下,湧到了一處擺放武器的貨架。

    皮甲,綿甲,鎖甲,鐵鱗甲,扎甲,還有亮晃晃的胸甲。

    這些甲現在已經對普通的輜兵,輜兵只配給綿甲或皮甲,如果有輜兵想給自己多配層甲,提高安全係數,他就可以用內部價,也就是近乎成本價的價格鎧甲,當然不能給外人,也不能對外販。

    “這甲……”

    宣府來的游擊將軍嘴巴張的能吞下鵝蛋!他提起來的是兩片胸甲,明晃晃的甲身,看著就十分厚實和堅固,這種甲給人的感覺就是十分安全,令人感覺良好。

    “怕有三十斤重,一面一片,並不是拼接湊起來的,這,這是怎麼打造出來的?”

    “此甲定然異常昂貴!”

    “本將感覺冷鍛瘊子甲亦不如這兩片甲。”

    游擊指著甲,對一個店員道:“此甲作價幾何?”

    店員道:“本店貨,對外只民用物,所有的軍用,一律不對外。”

    明軍諸將一滯,一個武將正抽出一柄長刀,對狹長鋒銳又厚實的刀身欣賞不已,身為一個武人,眼前的這兵器簡直就是藝術。

    一聽說不,這武將一臉捨不得的把長刀放了回去。

    除了鎧甲,兵器,還有各種軍用,罐頭,軍人用的鐵製的筷子,刀叉,小勺,水壺,水囊,還有軍用毯子,帳篷,頭盔,大帽,軍服,這些東西都是對軍人,並且價格很低。

    很高的俸祿,還有充足的供給,一個武將拍腿道:“怪不得外頭的那些兵一個個都穿的那麼光鮮,兵器都很好的樣子,原來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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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1:40
第八百三十一章 痛罵

    店員聞言笑道:“士兵買的還是以正常的軍用品為主,兵器多是戰兵中的騎兵買的多,特別是槍騎兵和獵騎兵買的多,他們俸祿高,買幾件兵器不當回事。”

    好像是在印證這個店員的話一樣,一個騎兵策馬到店門口下馬,衝進來挑了一柄長刀,又挑了一支長火銃,也沒有仔細看,隨隨便便的就挑好了。

    店員道:“火銃六元,刀四元,正好十元。”

    眾人瞪眼看著,包括徐石麒和史可法在內,他們都弄不明白這個“元”是什麼東西。

    騎兵看了看這些人,也不在意,從懷中的荷包裡掏出一大把銀幣來。銀幣很新,銀光閃閃的樣子,那個騎兵數出十枚,遞給店員。

    “承惠。”店員拱拱手。

    “無妨。”騎兵還了個軍禮,匆匆忙忙的又出去了。

    各人都瞪眼看著那堆銀幣,也看著那個匆忙離去的騎兵,眼前的一切都是那麼奇詭和古怪,就像是志怪小說裡寫的異國,完全和眾人認知中的大明不是一回事。

    史可法突然嘆了口氣,他有一句話梗在喉嚨那裡,卻是怎麼也不敢吐出來。

    他現在已經明白,和裕升是怎麼擊敗土默特部,打下了這麼大的地盤!

    而且史可法可以確定,自己等人眼下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而已,和裕升肯定不止是眼前的這一點東西,這些東西看著是震撼,但沒有一個成套的體系在後頭支撐著,這些東西也不能憑空變出來。

    這些精良的兵器,火銃,鎧甲,軍袍,各種用具,沒有大量的人在後頭支持,哪有可能這樣成套的造出來?

    支持造兵器的人又在做什麼?

    這一路深入到青城,就是憑幾千騎兵就擊敗了十來萬北虜,還把人家的地盤牢牢霸佔下來?

    徐石麒拿著銀幣在瞧,店員也沒有阻止他,和裕升上下都知道現在不必太忌諱朝廷的態度了,和裕升的虛實遲早要暴露在眾人眼前,一點一滴的揭出來也好,總比幾年之後,猛然冒出一個龐然大物要好的多。

    “這一元重一兩?”徐石麒滿心疑惑,手中的一元,似乎並不足一兩重。

    店元笑而不答。

    史可法也拿起一塊銀元來看,入手後果然感覺不足一兩重。

    但銀幣的銀邊打磨很精巧,有花紋,正面也是有花紋,是很漂亮的圖案,背面則是三個字“當一兩”的字樣。

    “果然只是當一兩。”史可法把銀幣放下,笑著道:“看成色還摻了些別的東西。”

    銀幣現在主要還是在和裕升的內部流通,大同的一些商人也能接受銀幣,李莊核心區的百姓也喜歡使用各種銀幣,但流通大半個北方,賺錢最多的還是銅幣,人們對成色很好,重量十足的銅幣接受程度更高些,銀幣的接受程度要差一些。

    下一步就是要在草原上全面流通銀幣,一兩年後全面取代散碎金銀和銅錢,這樣的話,一年的錢息收入可以達到很高的數字。

    暫時高層們還不能確定未來的錢息收入能達到何種地步,不過料想絕不會低。

    “和裕升真是深不可測。”徐石麒已經收起了此前的鄙夷態度,那種初中進士和授官中樞的狂傲也減少了很多。

    “此前學生以為,只有我等才懂得治國牧民之道。”徐石麒又感慨道:“誰料這裡竟是別有一番天地呢。”

    “學生也是有同感。”史可法終於可以一吐胸中塊磊,他正色道:“在這裡,學生看到了一條完全不同於聖賢之教的另一條道。”

    “另一條道?”徐石麒沉思片刻,還是搖頭道:“言之尚早。”

    徐石麒看看天色,又道:“趕緊入城吧,我等此行的任務是傳旨,觀察,同時最好震懾一下和裕升,不管怎樣,張瀚其野心未露,羽翼未成,以學生看來,歸化城初定,土默特部的各部台吉未必對和裕升歸心,其內部不穩,當是大患。我大明當初能平定寧夏和播州之役,當然也能平定和裕升,只是現在東虜為患,此子算是找了一個最適合最恰當的時機,若是不然,朝廷當派來的是十萬大軍,而非我等了。”

    史可法聞言,點頭不已。

    ……

    紅日眼看就要落到地平線下,藉著城中僅餘的亮光,銀錠帶著三百多部下,和三百多銃手將習令色的府邸圍的水洩不通。

    習令色本人還有一百多甲兵,各台吉也帶著多少不等的隨員,府中二三百人還是有的,蒙古人天生就會騎射,困在府中困獸猶鬥,可比打仗時還要凶險的多,所以沒有人敢大意。

    四周街道上已經沒有人在行走,一部份兵馬把整條街都隔絕開了,城中原本居民就不多,大半的住戶反而是軍營區和吏員居住區,也有部份商人區和工匠區,原本的普通蒙古人和相當多的喇嘛被騰出去了,幾個寺廟原本住喇嘛的地方現在都住了軍人。

    喇嘛們當然有意見,但當時喇嘛們同和裕升還並沒有達成協議,也就怪不得和裕升做這樣的事,況且又沒有殺人,已經夠客氣了。

    城中原本就是很少蒙古人,多半是吏員和駐軍,看到內情司的人和銀錠帶著兵圍了習令色等人,不少吏員和士兵操起火銃,爬在了所居院落的高處。

    各處的房屋上密密麻麻的站滿了人,不少小吏滿臉興奮,他們也經受過軍事訓練,也有資格購買火銃,多半的人都有一支銃在手,這叫他們膽氣倍增。現在又是在城裡,戰兵和銀錠的人把習令色的府邸圍的水洩不通,大夥兒不僅不感覺有危險,反而覺得十分有趣。

    “銀錠,你這狗奴,背棄先祖,投附漢人,你不得好死,死後必下地獄。”習令然在幾個持盾甲兵的護衛下爬到府邸高處,指著銀錠痛罵。

    其餘的台吉也是痛罵著,大致也是差不多的言詞。

    銀錠的部下們神色都有些難看,儘管跟著銀錠有前途,日子安穩,好吃好喝,收入也不低,但不代表他們喜歡自己的主人是世人眼中的小人。

    銀錠並不示弱,反唇相譏道:“習令色你難道是死戰不降了?要真有骨氣,為什麼當日選擇出城投降?投降之後又想著出逃反叛,又怎會有今日之事?先怕死投降,又反覆無常,降而復叛,你不要說自己是成吉思汗的子孫,祖先的榮耀早就叫你丟光了。”

    習令色聞言無語,他降而復叛確實是小人行徑,但張瀚先立俄木布洪,近來和裕升的態度也是十分冷淡,甚至帶有敵意,習令色也只是想自保而已。

    王勇此時叫道:“多說無益,習令色台吉,再次投降,束手就縛,看大人會不會再次原諒你們。”

    習令色聞言躊躇,他是一個十分膽小惜命的人,要不然當初也不會選擇投降!

    “台吉,”巴圖在一旁勸說道:“一錯豈能再錯,一辱豈能再辱?不想想別人,也要想想俺答汗和素囊台吉。”

    習令色聞言臉色數變,最終長嘆道:“好吧,今日就死在這裡。”

    巴圖點頭稱是,回顧四周,說道:“我們蒙古人是草原上的雄鷹,不能屢次啄食地上的腐食。此前我們屢戰屢敗,大夥都感覺未盡全力,今日在此,我們也有二百餘人,各人都帶著自己的部下,背負弓箭,決死一戰吧。縱然無有機會逃生,也要叫和裕升的漢人知道,蒙古人中也有豪傑好漢,敢於一死!”

    眾人被鼓起勁來,紛紛道:“死也要叫漢人付出血的代價。”

    “若銀錠敢近前,定然將他射死。”

    “我的長弓從來箭無虛發,今日定叫漢狗知道厲害。”

    巴圖久歷戰陣,鼓起士兵後又將所有的人編伍,十人一小隊,五十人一團,二百多人分成四團,主要守衛府門,少數門人看守圍牆,在高處射箭,反正習令色的這個府邸圍牆很高很厚,不怕漢人能爬跳進來。

    巴圖又對眾台吉悄聲道:“雖然叫要下頭知道我們是決死一戰,不過我們只要能堅守到半夜,然後趁熱放火,四周府邸綿延一片,火起之後,我們帶少數精兵趁亂跑出去,青城兩座城門守兵必定不多,趁亂上城跳城而走,僥倖命大的還可以活下來。”

    眾人知道這法子定然十分危險,逃生的機會十分渺茫,但被巴圖這麼一說,所有人的勁頭都又鼓足了一些。

    原本就是這樣,各人密議要逃走,不慎被發覺,都是感覺死路一條,所以巴圖輕易的鼓動起了大家的拚死決心,反正投降也多半死,與其被漢人當野狗般的殺死在荒野,不如戰死在青城之中,還能博一個好名聲。

    不過如果有一線生機,當然也不會有人願意放棄……人心就是這樣,就像死囚在牢房之中也會不斷幻想會被赦免,或是有機會逃走,沒有人真的會大徹大悟到求生的機會擺在眼前也會放棄,眼前這些人當然也是一樣。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1:40
第八百三十二章 破門

    習令色征征的看著巴圖,終於說道:“我一直以為白音台吉智計百出,不料還是巴圖你更厲害啊,早知這樣,當初就該把大權放給你,說不定我們不會落到如今的下場。”

    “沒用的。”巴圖淡然道:“其實還是白音比我強,他對大勢的把握比我要高明的多。一投降之後他就知道該怎麼做,而我們留在這裡,怨天尤人,渾身是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人家收服了漠北之後,怎麼會不拿我們開刀?”

    習令色哀聲嘆氣,說道:“早知如此,定然不會投降。”

    巴圖道:“為今之計,如果真的能逃出去,一定要一路向西,套部和衛拉特部的地盤,才是我們的安身之所。”

    眾人都以為躲在堅固的府牆之後,好歹可以撐到入夜,一旦天黑之後雖然會失去弓箭之利,可對方的火銃也只能摸黑瞎打,守兵據高臨下,攻擊的一方就很吃力了。

    院門已經被堵死了,各種重物把門緊緊堵著,不怕被撞開。

    然而只過了兩刻鍾不到,一隊商團軍的炮兵就把蒙古人的希望砸的稀爛。

    一門六磅炮被推了過來,黑洞洞的炮口直面院門,大體對準之後,一個炮長下令點火,轟然一聲炸響之後,院門一下子被炸裂了!

    碎木屑和堵門的雜物被炸的滿天都是,院門被五斤多重的鐵球砸開一個很大的破洞,鐵球穿透進去,還砸中了一個守在門後的蒙古兵,砸在對方的胸口上,所有人都聽到噼裡啪啦的炸響,顯然是那個蒙古兵的胸口肋骨全都被砸碎了。

    “清膛……”

    炮長下令,聲音悠揚而從容,畢竟經歷過數次大戰,眼前的事真的是極小的小場面。

    蒙古人絕望了,幾個台吉帶著部下往門邊衝過來,打算衝出來拚死一搏。

    他們還不及移開院門前的重物,第二炮就打響了。

    這一次把院門徹底打爛了,連門框和院牆都倒下來一大截,大隊的蒙古人奔出來,手中弓箭已經射了出來,箭矢不停的向外飛掠而來。

    ……

    史可法和徐石麒等人在城門處直接被放進來,大明使團從張家口出塞的事和裕升這邊早就知道了,行軍司早有交代,人來了一路放行,但路線是按這邊的規划來走,雖然徐石麒他們吃不得苦,每天都走的很慢,算算時間也該到了。

    他們往汗王宮而來,走了一大半路,天色將黑未黑時,正好看到眼前的情形。

    兩炮這麼轟擊,不要說一幫人,就算是明軍將領們也是嚇了一跳。

    所有將領立刻下令,全軍戒備。

    隨行的錦衣衛和明軍都是擺出了迎戰的陣勢,不過他們臉色都是極為難看,這邊居然連火炮也有,真打起來,完全不是對手,又是在城裡,跑都沒處跑。

    好在很明顯商團軍是在內戰,史可法看了一小會兒,斷言道:“看來是歸降的北虜高層出了亂子,商團軍在平亂。”

    “嗯……”徐石麒在進城時還考慮要不要會見一些蒙古台吉,加以引誘或挑唆,然後造成和裕升的內亂,不過眼前的事叫他明白,在絕對的實力面前,陰謀詭詐並沒有太多作用,而且很明顯,經過眼前這一場平亂的戰事,短期內是不會有野心家再跳出來了,他這個大明官員想拉攏,估計也沒有人敢於接受。

    這時兩軍即將交火,銀錠的部下全部騎著馬,在院牆四周戒備,他們紛紛點起火把,將整個府邸的外圍照的雪亮,太陽落山,天色已經黑下來了,府中二百多蒙古人幾乎全聚集在一起了,這個時候沒有人會想著防備別的地方,院門都被打爛了,守備別處還有什麼意義可言。

    兩百多銃手在銅號聲中排成了三列,他們都戴著鐵盔,穿著鎖甲,在箭雨中從容列隊。

    箭矢落在銃手們身上,發出篤篤的聲響,有一些箭矢劃過鎖甲,擦出火花,發出叫人牙酸的金屬摩擦的聲響。

    但弓箭造成的傷害十分有限,銃手們都是有備而來,綿甲加鎖甲是標配,第一排的銃手還戴了鐵面具,加上鐵盔,雖然沒有持盾牌的戰兵掩護,北虜射來的箭矢也多半沒有什麼殺傷力。

    只有少數銃手被射中後受了輕傷,發出悶哼之後,主動退出了隊列去療傷。

    “前兩排,蹲下!”

    耳邊傳來熟悉的吼叫聲,所有的銃手都感覺安心,前兩排的銃手立刻依命下蹲!

    “第三列,抬銃!”

    “抬銃!”所有的銃手一起吼叫著。

    連指揮叫道:“瞄準!”

    銃手們又是一起叫道:“瞄準!”

    “放!”

    “放!”

    七十多支火銃同時打響!

    陣列上放鞭炮一樣,火花迸射,砰砰的響聲接連不絕,對面的北虜頓時被打翻了成片!

    “第二列,起!”

    第二列的銃手們立刻站起身來,同時第三列開始裝填,然後第二列在吼叫聲中打放,照樣打翻了眾多的北虜。

    等第一列站起來時,對面已經沒有幾個放箭的北虜了,除開被打死和打傷的北虜,大半的人已經逃的不知道去向,只留下滿地的廢墟和屍體,重傷者躺在地上**。

    “上刺刀!”

    三列士兵一起站了起來,從腰間取出刺刀,上在銃口套管處。

    明晃晃的刺刀和銃身連在一起,立刻就有了更大的威脅感,銃手們分成一個個小隊,開始進入府邸搜捕逃散的北虜。

    地上的重傷北虜被下令刺死,這個命令得到了迅速的執行,隊伍中並沒有新兵,老兵們幹這個很快,他們知道這比較殘忍,然而也是為這些重傷者好,哪怕現在有一個連的軍醫在這裡,他們也救不了這些重傷者的性命,就算不刺死他們,也是叫這些可憐的傢伙再掙扎一兩個時辰,然後在極度痛苦之下死去,刺死他們,反而是一種慈悲。

    銃聲不停的響起,也有小組銃手配合與北虜搏鬥的聲響,北虜的慘叫聲不停的響起。

    外圍的蒙古人開始還有些愧疚和異樣的感覺,但看到大炮破口,火銃排隊射擊之後,特別是看到如林般的刺刀陣列時,他們的這些感覺都消失了,剩下的就只有慶幸。

    不管怎樣,性命才是最要緊的,很多人想像著,如果自己也在這府邸之內,現在又是什麼樣的光景?

    一念及此,他們對銀錠的感激之情就很明顯了。

    ……

    連指揮和銃手們吼叫時,明軍隊列中一陣騷動,可能是士兵們沒有看到這樣戰爭場面,這對他們是完全新奇的體驗。

    官和屬吏們則是被吼叫聲嚇了一跳,一個幕僚忍不住道:“殺雞一般叫,有甚用。”

    但沒有人理他,人們都被震撼住了。

    連續不斷的排射擊,整齊的隊列,威武的吼叫和攝人心魄的刺刀陣……

    徐石麒鄭重的道:“和裕升果然不凡,學生現在明白此前過於小視張瀚與他的和裕升了。”

    史可法咬緊嘴唇,半響沒有出聲。

    ……

    張瀚知道朝廷派了欽差到青城,他和孔敏行彼此分開,孔敏行繼續往西去,那裡有一些剛開墾出來的荒地,因為不是完整的地塊,那邊的地打算是用來屯田,因為就在小黑河的河畔,所以打算種值一些水稻,在草原上種稻子是十分新奇的體驗,孔敏行也不敢怠慢,這陣子往那邊跑的很勤快。

    還沒有回到青城,張瀚就知道習令色等人的事情了。

    習令色和七個台吉全部被當場打死了,當然可能也有投降的,按照李慎明的命令,銃手們還是開將人打死,事後的通報就是死在亂兵下。

    另外軍司通報了台吉們意圖謀反的罪狀,當然不能說他們要去投奔大明,而是說這些人圖謀不軌,私下集會欲投套部,鑑於和套部還在敵對狀態,所以就算沒有當場打死,抓住後也會明正典刑。

    這事兒肯定會在草原上引發軒然大波,有可能會引發一系列的騷動或是小規模的戰亂,所以當張瀚趕到青城時,一隊隊騎兵正奉命出城,奔赴遠方。

    在城門口,張瀚遇到了李慎明等人領人出來迎接。

    李慎明的面相看著還挺好,面色紅潤,只是略顯粗糙,這也沒有辦法,草原上的風不是內地的風能比的。

    不過李慎明還是很客氣,見面就打躬作揖。

    張瀚沒好氣的道:“就算要主動替我背鍋,這事兒也該先向我稟報一下才好。”

    既然被責備了,李慎明反而是死豬不怕開水燙了,他正色道:“既然成立行軍司,說好了是行軍司對本地的事情,特別是急務有專斷之權,事後稟報,做錯了受斥責,做對了就由瀾圈閱歸檔,殺習令色等人,反正肯定是沒做錯。”

    “哼。”張瀚道:“急個鳥,王勇早說了,我叫他配合你,不過就想看看你會不會事前稟報我,看來遵路兄有意隱瞞啊。”

    李慎明一點不慌,坦然道:“就是有意的。以我和瀾的關係,這點事應該扛的住。我想你成立行軍司,主要還是因為地方太大,就像尚義堡到雲內堡,塘馬按四百里加急走,也得走七天,以後從集寧堡到漠北不得走十幾天二十天,這麼遠的距離,行軍司的人要是沒有擔當,不敢臨機決斷,成立起來還有個屁用。我替他們立個先例,有事可以推我身上,總比畏畏縮縮不敢作主要強的多。”

    張瀚哈哈大笑起來,他道:“還是遵路兄知道我,我的態度向來就是這樣,寧願多做事做錯了,也要鼓勵,不要那些膽小害怕多做多錯的人。很好,這事兒就這樣了。”

    “本來就這樣了!”李慎明瞪眼道:“難道還要罰我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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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1:40
第八百三十三章 傳旨

    風塵僕僕的張瀚直接抵汗王宮,到了大殿外的廣場上,一群人已經在那裡等著了。

    留在城中的官吏,將領,駐軍,普通的漢商,居民,密密麻麻的站了過千人在廣場上。

    張瀚回頭看了李慎明一眼,李慎明道:“來的是東林黨的新科進士,這一類人脾氣最傲,不弄點大場面,我怕他給瀾你難堪啊。”

    “這倒也是。”張瀚頗有同感。

    東林黨人,又是新科進士,剛授京官,年齡聽說也不大,朝中大佬派這個人來估計也是心懷不善,要是當場有什麼爭執,甚至吵起來,張瀚一怒之下再把使臣給宰了……

    “他娘的。”張瀚道:“這是曹操把彌衡送到荊州,不懷好意啊。”

    “也不至如此。”李慎明沉吟道:“不過要真是雙方有所爭執,甚至不和,使臣回去之後總會有話可說,對大人在皇上心中的觀感,大為不妙。”

    張瀚奇道:“難道現在他們還認為皇上對我的觀感很好?”

    這時俄木布洪在一群蒙古人的簇擁下走了過來,見面便是躬身道:“叔父巡行辛苦了,請進汗宮飲一杯水酒去去風塵。”

    張瀚把這小胖子扶起來,笑道:“好,多謝大汗。”

    俄木布洪正式繼承汗位還要等候,漠北土謝圖汗已經輸誠,底下就是車臣汗和扎薩克圖汗,然後三汗齊至,再有土默特部本身的台吉貴族,在青城開個大會,這個新汗的汗位就很名正言順了。

    俄木布洪有些緊張,他嘴張了幾下又閉上,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是好。

    畢竟習令色說起來也是這小胖子的親戚,也是至尊的濟農,被殺的台吉們也是血脈高貴,俄木布洪心裡未必好受。

    另外就是對安全的考慮,稍有不慎和裕升就會殺掉大批貴族和他們的部下,殺幾百人毫無滯礙,這也會叫俄木布洪有不安感。

    一念及此,張瀚正色道:“前日發生的事情實在遺憾,如果我不想保全習令色的性命,當初就不會接納他的投降,降而復叛,我也沒有辦法再寬恕他!”

    俄木布洪還是唯唯諾諾的樣子,吶吶而不能言。

    張瀚又道:“再有逆賊出現可能也很難避免,為了大汗的安全計,我打算重新成立怯薛軍,招募三千甲兵護衛青城和汗宮,保護大汗你的安全。”

    俄木布洪瞪大了眼,一臉的不可思議和不敢相信。

    張瀚語重心長的道:“大汗確實是我一手擁立,但大汗不要把自己當成傀儡,若你自己都是這般想,人家便更會這樣想,這樣的大汗當著有何味道?我們和裕升會在草原存在,將來大家可能是一家人,但蒙古人始終會保持相當的自治的權力,漢人種地,蒙古人牧馬放羊,不可能叫蒙古人和漢人完全一樣,所以蒙古人始終要有一個大汗。我希望大汗有威望,也能有實力,不必凡事都靠和裕升來處理。重立怯薛軍,錢糧用度都由我們來負擔,我們也會派出教官來訓練這些騎兵,不過軍官和領兵的人都是大汗自己挑選,任命蒙古人來擔任,條件就是他們也要受訓,而且與和裕升友善。”

    俄木布洪已經回過神來,並且聽懂了張瀚的意思。

    就算和裕升將來在草原立國,大家都在張瀚手下混日子,但叫蒙古人歸化成漢人一樣也是不可能的……最少短期內不可能,所以蒙古人還會分部落,還會有各部大汗和台吉們,張瀚會牢牢控制各部,但吃相不會太難看,俄木布洪不僅有相當的自主權力,張瀚還會主動扶持他,叫他掌握一部份的權力。

    可能在若干年後,張瀚又會逐漸削弱各部,並且用化,經濟,軍事,政治等各方面的手段更有效的控制住草原,但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畢其功的話絕不會是三年五年,最少也是十幾二十年,甚至更久。

    同化首要是明,明的內核很難說,包括化,教育,生活習慣等等,這種東西硬塞是肯定事倍功半,最好的辦法就是潛移默化,然而這需要時間。

    和裕升肯定會對各地進行實際的控制,用一個個兵站,軍台墩堡把蒙古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但既然已經有了強悍的軍力,也殺了不少人,下一步就是懷柔。

    正如後世某個異族政治家說的那樣:手握大棒,但說話要輕柔。

    俄木布洪猛然跪下,胖臉漲的通紅……或許原本就很紅,他用漢語道:“侄兒拜謝叔父,此後叔父的事就是侄兒的事,侄兒的兵馬就是叔父的兵馬,但有逆賊,叔父戰旗所至之處,必有侄兒和麾下兵馬一同效力。”

    “甚好。”張瀚微微一笑,將這小胖子拉了起來。

    ……

    大殿前的一幕並沒有瞞過大明欽使的眼睛,護衛的武將就在大殿兩側站著,所有人都用敬畏的眼光打量著張瀚……這個人已經成為大明的傳奇,從小商人到大商人,小武官到高武官,然後從大明的武官商人再到草原之主……眾人都不是傻子,剛剛跪下行禮的可是俺答汗的嫡重孫,土默特部的大汗,土默特現在雖然很慘,但好歹還是草原上的一大部落,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而且還是大明的順義王,這樣的身份還是跪在張瀚腳下,這幾日在城中他們又聽說了土謝圖汗殺馬盟誓,眼前這人在草原上的地位還用多說?

    就是這座宏偉的汗宮,張瀚其實就是真正的主人,各人看到張瀚慢慢走過來,情緒居然都有一些緊張!

    徐石麒也一樣緊張,他手中的聖旨是絲布的,聖旨的形式有多種,有的是真正佈置政務的,只是普通的紙張書寫,有的是封贈誥命,用的就是講究的綢布,他手中的就是這種。

    現在徐石麒不擔心別的,他已經在擔心是否能順利完成傳旨的任務了。

    “臣拜見欽使。”

    張瀚大步走到徐石麒身前,距離數步距離後停步,拜舞下去。

    不知為何,徐石麒先是鬆了口氣,接著居然有一點感動!

    人的這種心理很奇怪,如果是普通的傳旨對象,徐石麒不會有什麼感覺,張瀚做的就是臣子應該做的,這是很普通的禮節,然而眼前跪下的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強者,自漢唐以降,有哪個漢人敢拍著胸脯說能佔據草原,使草原上的遊牧民族臣服,這事兒就算是當年的大明成祖皇帝也沒有辦到,五次征伐不過是在草原上武裝遊行,毫無效果。按大明當時的國力來說當然也能在草原上築堡,不過從成祖年其後數十年,大明的精力是在沿農耕區域和草原區域的分界線修補新築長城,建了幾千個敵台墩堡,並沒有想起來要把這些東西延伸到草原。

    軍制,施政的效率,決心,財力,這些東西並不是王朝越大就能做的越好,有時候卻是恰恰相反。

    徐石麒現在一點不敢輕視拜伏在前面的人,他甚至有意側開了一下身子。

    張瀚拜伏的是眼前這一份聖旨,徐石麒不敢怠慢,迅速宣讀。

    旨意很正統,出自內閣潤飾,駢四儷六,十分講究法,不過朝廷的旨意里根本聽不出欣喜和驕傲一類的情緒,擊敗蒙古,攻克青城,在朝廷那邊似乎是一件無足輕重的事情一樣。

    事實上誰都知道拿下青城的意義,就像當年蒙古人在俺答汗的率領下圍住京城,但他們拿不下來,對大明這種龐大的帝國來說還是不小的恥辱,就算是開馬市也是迫不得已,而今事隔數十年,結果是大明的臣子拿下了青城,如果不是張瀚自行其事,而是在體系內做這樣的事,比如張瀚是一個副將或參將,奉巡撫之命反擊,一戰下青城,朝廷的反應肯定不是現在這樣!

    遮遮掩掩的背後,其實反而是掩飾心虛,朝廷的軟弱無能昭然若揭。

    在聽旨意的時候,張瀚只是心中感慨,內閣中人的見識其實不如二十不到的天啟皇帝,要按皇帝的意思,贊張瀚之功,賞張瀚爵位,大大方方的把功勞攬下來,這樣的效果要比這份旨意要來的好的多。

    張瀚如果領旨謝恩,日後再舉反旗,事上的人會怎麼看他?

    就算張瀚自己,如果朝廷給足了封賞,就算私下做一些限制的小動作,張瀚也不能怎樣,甚至在考慮很多事情的時候,也要考慮到這一份恩義。

    並不是說張瀚拘泥,食古不化,而是現實的考量。

    朝廷和天子這麼看重,天子親自施恩,如果張瀚還是一意謀反,底下的人會怎麼看他?有些事情,不光是考慮實力,也得考慮人心。

    一尺深的水,一躍可過,但不小心就能摔進水溝裡淹死,古往至今,不知道多少英雄豪傑死在了“不小心”上頭。

    張瀚起身後,李慎明小聲道:“這樣看來,將來大義名份都夠了。”

    “還不夠。”張瀚小聲道:“天子畢竟還是施以恩賞,大面上過的去,仍然算是對我有恩。”

    “恭喜左都督。”徐石麒宣讀完畢後,一個錦衣衛指過綢布聖旨,交給了張瀚。

    張瀚抱拳微笑:“徐主事辛苦。”

    一般的進士官員都有些傲氣,何況是浙人東林黨加新科進士,又是六主事,進士最好就是入翰林院,其次是都察院行取御史,再次便是任部職,再次是其餘職位的京官,這人能任部職,就算沒有辦法入翰林,將來不能入閣,前程也不可限量,估計傲氣是肯定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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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1:42
第八百三十四章 西域

    如果不打算謀反,張瀚也不想現在就和朝廷搞的很僵,最少在表面上要維持忠誠和平和的臣子形象。

    這一次朝廷的賞賜就是賜銀牌五千面,綢緞表裡數百匹,賜給張瀚銀一千兩,從都督同知升到左都督,同時加勳官和散階至左柱國和驃騎將軍,另外還能蔭一子為天成衛指揮同知,另一子為指揮僉事。

    這樣算是把官職,勳銜,恩蔭,這一整套的事全做完了。

    如果不考慮張瀚的本職還是天成衛和鎮虜兩衛掌印指揮兼天成衛城守備官的話,朝廷做的其實已經挺到位了,這樣的官職和勳位,再上一步就只能封爵,不知道多少總兵官,比如麻承恩,現在還沒有蔭職,他的蔭職是麻家祖上傳下來的,並不是自己掙的,另外麻承恩是延綏鎮總兵官,但他在五軍都督府的官職只是都督同知,距離左都督這個武官極品職位還有好幾步要走。

    至於武官最期盼的封爵當然不可能,加太子太保,少保一類的榮譽也沒有得到。不過朝廷原本就吝惜名爵,現在的一些勳位,比如武官的上護軍,散階的驃騎將軍,金吾將軍一類的勳位散階,一般的武將都沒有了。

    因為加勳位散階就意味著武將可以按資歷或功勞往上升,一旦有了確切的升職的渠道,就意味著很多武將可以得到頂級的勳位,等再立新功的話,朝廷就得拿出侯伯這樣的爵位來賞,一旦武將有了封爵,那就意味著可以和文官平起平座,事情就麻煩了。

    就採取模糊和不確定的辦法,最好是連散階和勳官都不授,最多是五軍都督府的職位來確定武官的品級,這樣就很好了。

    這一份旨意,包含的東西很多,張瀚這一次感覺到的不是哪一派文官對自己的敵意,而是很明確的感受到了整個文官集團傳遞來的防範和敵意。

    眼前的青年文官應該是專門挑出來的,定然是盛氣凌人十分驕傲的那種,張瀚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打算看著對方的下巴說話。

    豈料徐石麒也是抱拳,還主動彎下了腰,作揖道:“下官見過張大人。”

    “見過張大人。”一群有舉人或秀才身邊的文人幕僚,也是在一旁揖拜了下去。

    張瀚在內的所有人面面相覷,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是好。

    ……

    送走欽使和大隊人馬後,張瀚和李慎明兩人屏退左右,在李慎明的住所密談。

    張瀚環顧左右,說道:“遵路兄還是講究享受,這裡比我的住處要舒服許多。”

    李慎明也是世家出身,東奔西走也不會虧待自己,他這裡的用具除了睡覺的床是原本主人的,其餘的多半是用大車拉過來,每樣東西都很考究,不是北虜這裡的土財主能比的。

    李慎明哼一聲,說道:“你可是鳳磐公後人,山西全省也沒有幾個比你家世更強的,硬是把自己弄的如武夫一般,比麻承恩還不講究,這事可怨不得別人,只能怨你自己。”

    張瀚笑道:“我就讚一句,遵路兄就是一車的話回來,看來我們以後沒法閒聊了。”

    “哪有空閒聊?”李慎明皺眉道:“看來我要去一次北方,回來得一兩個月時間。”

    張瀚不動聲色的道:“你是說去和漠北三汗會盟的事?”

    “對了。”李慎明道:“孫孝征不在,難道你有別的合適人選?”

    “當然有。”張瀚微笑道:“遵路兄雖然當仁不讓,不過這一次我就不用勞動你了。”

    李慎明低頭沉吟了片刻,抬頭道:“看來文瀾打算自己去,不過這樣的話,漠北那邊會不會因此而輕視我們?”

    “不會。”張瀚斷然道:“獵騎兵營,槍騎兵團,銃騎兵第一團,全部隨我北上。盛列軍陣,多設旌旗,隨我一起與漠北三汗會盟。我會在陣前與他們見面,多加安撫。”

    “善。”李慎明讚道:“以武力壓迫,再施以甜言蜜語,文瀾是把漠北三汗當小娘對待了,這麼一弄,還不投懷送抱?”

    “這事說著簡單。”李慎明又道:“道理可能不少人懂,不過象文瀾這樣能迅下定決心,又立刻去做,能在混亂紛雜的局面中挑出最好的辦法來,這就是英明天授。”

    張瀚其實只是感覺不必一來一回的耽擱事情,另外打算親自看一下漠北的商道,這一次他還會帶上馬人和李大用等公司的巨頭,梁興也會跟著,然後自己和三汗會盟,順道把和俄羅斯人的貿易交換點給定了……其實沒想那麼複雜,不過被李慎明這麼一說,心中自然也是有些得意。

    張瀚想了想,說道:“很快要入冬,軍令司和參謀司會根據會戰情形擬定冬季駐軍和訓練計畫,另外就是制定明春的作戰計畫,時間很緊迫,耽擱不得。”

    李慎明問道:“明春是要打算對套部和鄂爾多斯用兵?”

    “沒錯。”張瀚道:“這兩處地方都是佔有河套地方最肥美的土地,豈能就這麼叫他們輕易佔著,先打服了再說,最少也能獲得貿易的利潤。另外就是得到這兩處後,我們可以往走,先摻透商隊和少量的軍隊,看看具體的情形再決定打不打。”

    現在的情形已經和當年完全不同,現在的是衛拉特蒙古人和葉爾羌蒙古人的地盤,後世新疆的幾個重要的民族還都是被各部蒙古人壓服著,完全動彈不得,原本地方有幾十個小國,現在也都不復存在了,要麼屬於幾個蒙古汗國統治,現在被俄羅斯人佔領,要麼就是衛拉特四部的地盤,青海到西藏的大片地方也屬於拉藏汗和分成若干個部落,比如格魯教派管地,古格部,拉達克部,羌塘諸部,他們丁口並不少,另外就是原本的各國家的部族其實也還生活在那裡,若論丁口的數量,肯定是遠在草原之上。

    李慎明道:“那邊的情形複雜的很,丁口也多,要按我的意思,在有相當強的力量之前不要進去,西止套部為止,和衛拉特人和的人做買賣,開闢這條商道,利潤也很不小了。”

    張瀚若有所思,並沒有立刻答應下來。

    大明的西部國境在國初時曾經往拓展過,但現在哈密衛和沙州衛已經歸東葉爾羌汗國所有,這個信奉回教的由蒙古貴族建立的汗國邊境一直抵達嘉峪關,出關後就是葉爾羌汗國的地盤,北邊原本的唐時北庭都護府的地盤則是衛拉特蒙古諸部,現在衛拉特蒙古比蒙古草原的諸部要強盛的多,他們一直在擴張地盤,到幾十年後,衛拉特蒙古控制了現在中亞和中國新疆加青海西藏的大部份地盤,這股勢力十分強大,清朝是從康熙到雍正乾隆三朝一直在與衛拉特蒙古的葛爾丹部交戰,清軍以整個中國的力量加北方蒙古各部的支持,一直和衛拉特人打了近百年,一直到乾隆忍不可忍,下令屠盡葛爾丹蒙古部族十餘萬部民為止,到那之後,本土民族才算擺脫了蒙古人的統治而自立,不過那時候他們原本的文化傳承已經差不多毀光了,事實上也和他們的祖先不算一回事了。

    想到嘉峪關外的情形,就是意志堅定如張瀚者也是嘆氣,原生民族,信奉回教的蒙古人,信佛的蒙古人,格魯教派的藏人,這些人群分裂成了大大小小的勢力,彼此相愛相殺,勢力複雜糾纏的如毛細血管,清朝接管中國的地盤後也是有新興王朝的銳意進取和擴張時期,果然他們是在這裡遇到了不小的麻煩,戰爭持續到乾隆時期,真正穩定下來不到百年,又遇到老毛子西進,把新疆攪和的一團亂麻,最終還是咬下一塊肉去,要不是左宗棠抬棺入疆,怕是這一塊千年之下一直屬於中國的地方,最少得丟掉一半以上去。

    不過北上草原的誘惑,畢竟還不如收復來的大,草原地方,公允來說除了唐朝建立過都護府和羈縻州外,大半時間漢民族建立的王朝都未對其建立有效統治,這一點不像,任何一個大一統的王朝都會經過河西走廊進入,兩漢及晉,再到隋唐,一直是牢牢控制在中央王朝的統治之下,兩千年來,中央王朝強時則擁有,內亂衰弱後則失去,可以說是就是王朝的試金石,宋人連夏州銀州都丟失了,完全失去了河西走廊這個進入的踏板,更不要說整個的地盤了,不管怎麼富裕還是被人稱為弱雞王朝。

    大明被人詬病的也是這點,王朝之初推進至瓜州沙州哈密,算是已經佔據了河西走廊,兵鋒前指就是,又冊封了烏斯藏地方的不少貴族,建立了烏斯藏指揮使司,朵甘衛指揮使司。雖未實際統治,也算羈縻,為清和民國佔據西藏提供了法理基礎。

    然而大明最強時也不過如此了,到了如今乾脆連河套地方也失去了,如果張瀚先收復河套,再染指沙州和瓜州,等河西走廊的西半段,收復,這個功業,真是堪比帝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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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1:43
第八百三十五章 景色

    “確實是力有未逮啊。”張瀚終於嘆息一聲,說道:“要收復西域,不光是要有大量騎兵和步兵,還要有大量的合格的官吏,還需要財力物力修築更多的城堡,更多的財富收買其民間勢力,要徹底打跨衛拉特蒙古和葉爾羌蒙古,十萬大軍加二十萬輔兵民夫,加數萬官吏,費十年之功,方可謀西域。現在,確實還為時尚早。”

    李慎明微微點頭,他最擔心的就是張瀚沖昏頭腦,真的如此前宣示的那樣早早就去經營西域,那絕對是泥潭,不小心就陷在裡頭了。

    現在和裕升在草原上的成就,主要原因就是遇到了土默特蒙古最衰弱的時期,其實也是整個草原蒙古最衰弱的時期。

    原因很多,最重要的就是二百多年和大明的戰爭耗光了蒙古人的財富,開馬市後又有長期的和平,使土默特等右翼蒙古更弱,比左翼還弱。然後就是喇嘛教,不論是紅教還是黃教,都使蒙古人的血性消磨,與其在今世奮鬥,不如寄望來世,他們的財富和血氣都消磨光了,還拿什麼來戰鬥?

    “大勢如此……”張瀚喃喃的道:“咱們順應大勢,事情就容易的多,逆勢而行,事情就難辦的多。不過有的事,還是要堅持下來,如果什麼事都能順勢而為,這世間也就沒有什麼難做的事情了!”

    ……

    楊柳纖細的手掌伸在頭頂,感覺到掌心一冷,她臉上露出笑容,轉頭對車廂裡的人道:“下雪了,是雪花啊。”

    “真是下雪了啊。”玉娘小孩子般的把半截身子伸出車廂,兩眼盯著外邊看。

    車廂外是一望無際的草原景像,到處都是荒草,原本牧民們會把大量的草割下來,打草預備牧群過冬,但經歷連續兩年的戰爭之後很多牧場被放棄了,或是改成農耕區,但一時還沒有開墾出來,所以一路過來,頗多荒蕪的牧場,野草枯黃,長到半人多高,草中掩映著獸群,不論是黃羊還是狼群都很多,還會有野驢,野駱駝,野馬等大型的動作,在草群中經常看到兩頭野驢一起注視著過路的車隊,然後當感覺到威脅時再迅消失。

    整整兩個中隊的騎兵擔任護衛,還有侍從司的半個中隊的特勤局的人員,論起護衛的力量來說是強的離譜了……畢竟護衛著的只有十幾輛馬車,人員也就只有幾十人而已。

    但沒有哪個護兵會放鬆警惕,甚至軍司方面還會在沿途的各堡下令加強戒備,其實從夏到秋,再到初冬,這半年多時間整個和裕升控制的腹地都並沒有生過過十人以上的叛亂,小規模的三五人的叛亂生過幾起,多半是牧民耐不住耕作的枯燥或是銅礦的辛苦,自行其事的逃亡,或是因為思念家鄉和家人而逃走,只要不涉及人命,這些人雖然也被稱為叛亂,但抓到了之後最多打上幾鞭子,叫他們繼續做事就可以了。

    將放牧的人拘困在土地上或是礦井中,原本也是較為殘酷的懲罰,然而轉化也必須有這種過程。

    相當多的牧人被放歸,也被強留下一大部份,如果沒有強制性的苦役,就算十幾二十年後,也不會有幾個蒙古人選擇放牧以外的生活方式。

    在板升地當初是有一些種地的蒙古人,他們的方法就是用馬匹拉犁,犁開淺淺一層,撒上種子,然後就幾乎不聞不問了,也還好蒙古人什麼都缺,就是不缺少土地,就算這樣種法也能有所收穫。

    車隊中幾乎沒有外人,全部是張府中人。

    常氏,三個妻妾,兩個孩兒,這是張府的核心,另外老掌櫃周逢吉和張學曾這兩個老人家被一起請到草原上來遊歷,順道就是在這裡過年,常進有要繼續主持鐘錶局的項目,不跟著一起來,常進全卻是帶著家小一起過來,也是預備在草原上過了年再回南。再有張瑞等僕人一起跟著,加起來也就是五六十人而已。

    軍政司派了十幾輛大車,除了坐人的客車外,還有幾輛大車專門拉著傢俱一類的物事……上上下下的人都明白,這一次北上,沒有特殊原因,很長的時間內張家老小是不會再回李莊居住了。

    “這初看了有趣,看多了也就平常了。”常寧懷中抱著兒子,一張雪白美豔的臉上都是滿足之色……可能婦人都是這樣,在生孩子之前就算有母性也有限,只有當受了苦楚,生下了屬於自己的骨血之後,彷彿是一道閥門被打開了一樣,滿心都是孩兒了。

    “是……”楊柳說了一聲,將窗子關上了。

    眾女坐的馬車足可容納二十多個軍士,現在只坐了三個婦人加幾個奶娘僕婦,還是嫌很擠,原因也很簡單,車上滿是小孩子的用具,衣服,吃食,車裡還生著小銅爐取暖。玉娘自己的孩兒睡著了,閒著無聊便過來尋常寧和楊柳聊天。

    眾人都沒有什麼心事,說的也都是閒話,雖然是在陌生的地方,完全是陌生的天地,熟悉的景緻一點兒也瞧不到……走了幾百里也沒有城池,沒有村鎮,沒有阡陌農田,沒有溝渠,連樹木也沒有,不過大夥兒心裡還是很安穩……並不有人感覺不安。

    “看,又是一個軍台。”玉娘簡直還是小姑娘的性子,她指著窗外,一臉驕傲的道:“當初我跟瀚哥到青城,這裡啥都沒有,這一路已經見到好幾個火路墩和軍台了。”

    眼前確實有一個軍台,青磚一路壘高,像一個四四方方的筒子樓,開有望孔和射孔,最高層有堞台,四周是院牆和挖開的陷溝,只有一條路可以進入,在堞台上,隱約可以看到有軍人在站崗,也能看到火炮。

    每過一個軍台,眾人都感覺興奮和驕傲,眼前的一切都是她們的夫君一手打造出來的,當然值得婦人們驕傲和自豪。

    哪怕是幾百年後,婦人也喜歡自家的男人強悍有力,只不過大多數事與願違。

    玉娘又突然道:“農田,可算看到農田了。”

    過了這個軍台,前方果然是大片的農田區。

    滿天都是飄飄忽忽下來的雪花,白色的雪不停的蓋在黑色的土地上,地面上已經有了一片淺淺的白色,不過黑色的溝壟還是清晰可見,也能看到地面上淺淺的一層綠色,那是長出來不久的麥苗。

    到處都是一望無際的田野,間或有一些幾十間房舍組成的小型村落,隱隱有人騎馬在村落外行走,如果不是身後還有大片的草地,這裡已經和內地的沒有什麼區別了。

    “瀚哥真是做的好大事業。”玉娘俏臉上滿是驕傲之色,由衷的說道。

    常寧征征的看向窗外,在此之前,她對張瀚一直沒有回來也並非完全不介懷,但看到眼前的景緻時,心胸裡已經滿是驕傲和自豪的感覺充斥著,她低頭看著孩兒,心中充滿著一種異樣的感覺。

    半響過後,常寧才淡淡的道:“這才是好。”

    ……

    “文瀾這真是立下了不賞之功。”張學曾和周逢吉對面坐著,老人畏寒,他們的車裡也是生著火,而且一直加炭,火勢不小,車廂裡溫暖如春。

    彷彿是聽到了幾個女孩子的議論,兩個老頭子也是看著窗外的景緻,閒閒聊天。

    雖然是閒適的態度,但張學曾的語氣仍然是掩不住的激越。

    這個老人是很重視宗族的,蒲州張氏中出了張瀚,對老人來說,足以彌補喪孫之痛。

    “適才我聽侍從司的人說起過,”周逢吉道:“適才我們經過的地方,以前為了掩飾,不曾開墾,明年估計就是開荒的要緊地方。另外會在西邊補築軍台墩堡,把防禦做的更牢固些。”

    “明年還要徵兵吧?”

    “這倒不一定。”周逢吉有些憂急的道:“銅礦已經不易開採,幸好有東虜那邊的貿易貼補,維持現在的局面已經不易,明年還需要向套部動兵,開墾荒地也要大量人手和開銷,再擴軍,難以為繼就糟了。”

    “這些事當然是文瀾他們操持。”張學曾倒是篤定的很,他捋鬚微笑道:“老周,我們已經是糟老頭子一個,不要操這些閒心了。”

    周逢吉同張學曾熟了,說話也隨意的多,當下大為搖頭,笑道:“三叔公切勿這般說,我可是帶著一千多人養鴨子,軍中肉食,現在最少有三成來自我帶人養的鴨群,鴨蛋已經過雞蛋,成為軍中供應的蛋類第一。”

    張學曾頻頻點頭,又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對了,鴨蛋還是醃了之後好吃,生煮出來的有股子腥味。”

    “已經醃了一大批了。”周逢吉道:“雖然要多費不少鹽,不過正好可以代菜,煮熟了還易於運輸,保存,日後有條件的話,應該都是醃了再送走。”

    “你看,”張學曾有些傷感的道:“人人皆有用處,就我已經老朽了。”

    “你老把身子養好,就是對和裕升有莫大的用處了。”周逢吉道:“你知道瀚哥兒的為人,你老對他的幫助,他可是一直記著放在心裡。”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1:43
第八百三十六章 禮炮

    張學曾微微點頭,誰能想到,多年前隨意為之的一樁小事,也是張學曾的本性使然,居然就會生這麼大的變化,整個蒲州的張氏宗族,李莊,新平堡,靈丘,天成衛,乃至大半個大同和草原,居然都因為當年的一個少年人,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說起來。”周逢吉看張學曾有些感傷,換了個話題道:“不是說這裡全是棉田?”

    “棉田應該拋荒了。”張學曾道:“有一些地種糧食,一些地輪耕,休養地力,有一些明年繼續種棉花。我與文瀾每常有通信,倒是提起過這些事情來。”

    “我們和裕升老店的二掌櫃老李,看到這麼多地,不知道該怎麼高興了。”

    “你是說李遇春?”張學曾笑道:“他應該也會過來,不過他不會怎麼高興,而是應該想著明年怎麼開出更多的荒地來!”

    “地塊輪換好啊。”周逢吉道:“咱們大同的地按說也該休耕輪種,作養地力,無奈辦不到,貧家小戶,佃十來畝,自家三五畝地,一家子吃食,黃榜白榜都要支應,休耕,不吃不喝,也得納皇糧啊。”

    張學曾默默點頭,和裕升這邊的大量土地,除了核心棉田外,多半是休耕了,新開的地種了豆子或是苜蓿來作養地力,也有去年開少來的少量土地種了麥子,車隊不停向前,看到的地塊種植的作物也就漸有不同起來。

    路邊的行人多半是穿著皮毛外翻的皮襖子,頭戴毛皮大帽,騎在馬上悠然經過,雖然天上落雪,不過也並沒有人作出畏畏縮縮的樣子,相反,人們的表情都很悠然,臉都是紅潤光滑,男子的臉都有些胖的樣子。

    有一個男子騎著馬,一男一女兩個娃娃坐在前頭,三人穿著厚厚的衣袍,身上落著淺淺的一層雪,父子三人說笑著拐進一個叉道口,那是一個小型的村落,和裕升的綜合雜貨店就在路口,外圍有較高的圍牆,正門在白天開著,一個女人站在大門前,正向著這三人微笑。

    幾個老人背著糞筐,手裡拿著鐵鋤,正在路邊撿拾馬糞。他們撿的糞是用來肥村外的菜田,農田都是統一積肥和使用的,不需要百姓自己撿糞肥田。

    幾個婦人帶著小孩,正在雜貨店裡購買雜貨,小孩在門前玩耍,婦人們也不著急,天色還早,地裡也沒啥活計,男子們在接受農兵訓練,一時半會也不會回家,沒有人急著回家做飯。

    村口外有四十多個男子聚集在一起,草原上的地大多數是從大同招募的丁壯開墾的,先是只招募男子,月錢豐厚,後來軍司在各個聚集點興修房舍和蓋起了各種輔助設施,每幾十個小聚集點對應一個軍堡,軍堡內有大量的商行和各種鋪子,足夠滿足一般人的生活需要,商業漸漸達,在這裡餉又拿的多,還可以用分期的辦法買房,很多百姓在大同住的就是草屋子,在這裡能住上青瓦房的屋子,正房三間,偏廂兩間,門房一間,六間房和一個小院落,足夠這些百姓把家安下來了。

    然後就是輔兵們和戰兵開始在草原安家,他們多半住在軍堡區域最近的地方,平時也不必種地,但會自己開一些荒地來種菜,家人當然也接了過來。

    到了這個時節,包括軍人在內,草原上固定居住的人數已經過二十五萬人,這當然是連同原本的五萬人左右的板升地的漢人,原本的板升地並沒有放棄,已經有一些漢民被遷徙了回去,但大塊的菜田還是改成了棉田或是種正經的莊稼,漢人不是蒙古人,種菜是天生的種族天性,家家戶戶都有大量的地可以種菜,哪裡還需要專人來種?

    二十五六萬人,說是不少,其實人們多半就是定居在眼前的這定居點裡,每個定居點都有屯長,一般由退伍的戰兵或是輔兵來擔任,平時按農政司的命令管理佃戶種地的事宜,雖然佃農們收成越多,自己分的就多,不會偷懶耍奸,但牧畜是公中所有,需要專人來喂養,一旦喂瘦了,農政司檢查不合格,整個村的人都會受罰,當然當其衝的還是屯長。

    在農閒時,屯長負責監督喂養牧畜,保管公用的農用器械,同時叫專人收集馬糞羊糞,積糞肥田,然後就是負責對村落裡的男子進行農兵軍事訓練。

    在草原上的民夫原本都是壯年男子,這兩年也有相當多的民夫被挑入軍中,這也導致了大同一帶勞動力不足,後來就是用招募流民的辦法來緩解,後來人們安下家來,漸漸把妻兒和父母接來,這才又有了老人和婦人,孩童。

    接受訓練的壯年男子們已經很熟悉自己手中的動作,他們練的是火銃陣列,軍司淘汰下來大量的老舊火銃,說是老舊,其實最多三四年左右,這些銃並不對外出售,現在的戰兵當然也不會買以前的舊式火銃,特別是用火繩的老式銃,更沒有人會拿錢購買。

    這些銃都是被回收之後,稍作改進和修整,下到各個村屯,數量並不足以叫人手一支,訓練時也是輪流使用,不過好在火銃簡單易學,要堅持訓練的就是打放裝填的度,還有配合之法。

    村中的男子對這些訓練也沒有牴觸,就算沒有馬賊和土匪,狼群也是時時可見,村子裡的男人有火銃和精於戰陣,婦孺老人們的安全就多了幾分保障。

    車隊不停的向前,一個個軍台和村落被拋在身後,積雪越下越大,很快蓋住了原本的道路和壓出來的車轍印痕。

    ……

    “點火!”

    隨著炮長的一聲令下,十二門六磅炮的炮手將火把湊到火繩上,短暫的燃燒之後,火炮轟鳴起來。

    巨大的炮聲撕裂了寂寂的雪野,似乎整個天地間都有了生氣。

    青城外到處是一片純白,幾乎看不到任何雜色,只有青色的城牆還橫亙在人們的眼簾之中,似乎因為背景的襯托而變得更大更高了。

    佩特林等人神色複雜的站在炮隊的右手邊,這是一場專門為他們舉行的歡迎儀式,俄羅斯人全部出席,並且連哥薩克們都換上了正裝。

    但不管怎樣,幾十個俄羅斯人在眼前的場面之前都顯得那麼渺小和脆弱,連一向傲氣十足的葛利高裡等人都緊緊閉上了嘴巴,眼裡的野性猶存,但變成了一種故意挑釁的色彩,佩特林都有些擔心,這些野蠻的藐視生命的傢伙是真的連自己的性命也不當回事,為了維護哥薩克武勇的形象,沒準會在這裡故意惹事,他只能交代馬多夫去看住這些哥薩克,不要叫他們無事生非。

    和裕升這邊對歸來的使團十分重視,不僅迎出十里,還擺出了五千多人的軍陣,放眼看過去,灰色軍袍的軍人陣列十分整齊,而且俄羅斯人明顯能感受到無邊的殺氣,這說明這些人不僅是擺出來的陣列好看,而且都是經過實戰的精銳戰士。

    除了大量的步兵外,還有相當多的騎兵,數字在兩千人左右。

    全部的亮閃閃的胸甲,長長的騎槍,鞍袋兩邊不是短火銃就是投槍一類的投擲兵器,腰間都有形制狹長的馬刀,不論是防禦還是攻擊,都遠遠出了武器粗陋的哥薩克。

    和這些騎兵相比,哥薩克們就像是一群馬賊和強盜,這叫哥薩克們感覺更糟了。

    天空蔚藍,幾乎是如通透的藍寶石,眼前是亮甲騎兵和上了刺刀的步兵,手持長槍的步兵,穿著沉重鐵甲的步兵。

    所有的士兵站在雪地上,陣列如磐石一般堅固,不僅士兵們站的筆直,軍陣如豆腐一般的整齊,而且連一聲咳喘都不聞。

    佩特林等人已經多次來過中國,見識過大明的軍隊,他們眼裡的明軍多半如乞丐,缺乏訓練和軍人的武勇,甚至都不像是健康自信孔武有力的男子,個頭相比蒙古人要高一些,但比俄羅斯人矮了一大截,他們的兵器粗陋,缺乏甲冑,火器的訓練和保管都很差勁。

    雖然是走馬觀花,不過佩特林等人判斷明朝的軍隊很孱弱,根本不是俄羅斯人的對手。

    明軍唯一可值得一提的就是數量,大明軍隊是以百萬為計量單位的,而俄羅斯人在中亞只有一兩萬人,抵達托木斯克一線的只有一兩千人,再繼續前進最多就是一二百人為單位,雖然俄羅斯人對自己軍人的戰鬥力很有信心,不過也沒有瘋狂到覺得可以如對付當年的金帳汗國和西伯利亞汗國那樣,幾千人就能成事,侵吞遠東,只能慢慢來。

    眼前的軍隊,卻是遠遠過了佩特林等人見識過的明軍。

    在李莊時,他們也見過當時的商團團練,兩年多前的商團軍並沒有眼下的規模,也沒有完善建制和兵種,武器也不及現在。

    “我怎麼感覺眼前的一切都是那麼的不真實。”佩特林忍不住對馬多夫道:“像是一場怎麼也醒不過來的噩夢。”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1:43
第八百三十七章 盛讚

    馬多夫聳了聳肩膀。

    佩特林又慢慢的道:“不過我的心情還是很好不管怎樣這一下商道肯定能建立起來,我們會獲得稟報給沙皇陛下的大量的明國的特產物資,那些林林總總無數的貨物,各種金銀飾物和用具,瓷器,生絲,絲綢,茶葉這些貨物不僅我們俄羅斯人需要,歐洲那邊更是需要,當然陸路運輸會增加費用,可是只要有貨抵達,不管多高的價格都會有人購買。”

    馬多夫對佩特林這一次的判斷很是贊同,他重重點了點頭。

    這個時候西方的大航海已經起步了一百多年,整個南美都是殖民地,北美也幾乎全部成為歐洲人的地盤,加上非洲和亞洲的財富,歐洲人已經初步積累起遠超其它大洲的財富。但在東亞地區,他們面對大明和後來清朝這樣的大一統帝國,征服那些原始部落的手段就用不上了,以純粹的貿易來說,當時歐洲並未工業化,或是早期工業化的產品並不足以在中國傾銷,而中國的瓷器和茶葉是外貿的兩大殺器,當時的國人做事沉穩而精細,後世的那種急功近利絕不是民間的主流,不論是瓷器還是茶葉或是別的出品都擁有農業社會最高的產出水準,這樣在連續幾百年的時間裡,中國的對外貿易都是出超,也就是售出的商品遠大於買入,在明末時中國就湧入了大量的白銀,這個數字在後世研究是有近三分之一之多,過多的白銀湧入都引發了中國的通貨膨脹,可想而知這數量有多大。

    此時的歐洲人對貿易逆差也沒有什麼經濟學上的概念,相反,打開市場,購入大量貨物,從中賺取足夠多的利潤,這就足夠了。

    對俄羅斯人來說,中國的貨物就是等價於黃金的硬通貨,超高的利潤在向他們招手,這足以令他們忘掉一些令人不快的細節。

    俄羅斯人嘀咕的時候,張瀚在與莫宗通和張續文等人說話。

    “這一次諸位的功績,足以與我們打敗北虜,收復青城相比。”張瀚一臉鄭重,當著軍方高層的面,也是堅持這樣的說法。

    如果不給這麼高的評價,可能人們未必能明白這一次北使歸來的意義。

    果然也是如此,四周的人聽到了張瀚的話,情不自禁的發出一陣驚嘆聲。

    軍方將領的臉色也有那麼稍許的不自在,軍隊當然自認為是作用最大的沒有將士們出生入死,這地盤人家給雙手捧上來送給你?

    不過別人說這話,軍隊的人能沖上去噴,張瀚說的,他們不自在也只能忍著。

    “大人過獎。”

    莫宗通等人一起拜揖,臉上都有了十分激動的神色。

    張瀚又道:“各位的家已經令軍司妥善接到草原上來,早日團聚。日後可根據職司安排是看留在草原,還是繼續在關內安家,這些事不急,總會料理妥當。”

    聽說可以立刻見到家人,所有人都露出了感動和期盼的神色除了南邊來的一群光棍,可能沒有人會不想念自己的家人。

    畢竟已經離開一年多的時間了,無論如何,也是太久了!

    莫宗通再拜道:“大人真是替我們想的周到,身為屬下,感激不盡。”

    張瀚正色道:“我應該感激諸位,關山萬里,來去經年,這樣的事情說著簡單,其實是很困苦。”

    他回轉頭來,對身邊的隨員們道:“若諸位想像不到,可以在現在這樣的大雪天裡在野外住上三個月,風餐露宿,冷水冷食,還要面對茫茫雪野,不知何時能走到地方的困擾,還有野獸襲擊。”

    張瀚又看了一眼不遠處的俄羅斯人,又道:“還有內部紛爭,人心詭詐,所以我說,此番出使的人,功勞可比軍功。”

    張瀚又對使團的人道:“野戰軍功,畢竟最為貴重,諸位都位晉級,按同等的軍官等級和軍功來分授田畝和花紅股份!”

    這是實打實的好處,不管張瀚怎麼重視文職官員和各司的事務,但畢竟現階段和裕升定然是軍事優先,所以各部門的實際利益也是和軍隊掛勾,包括公司的分紅股份,也是一樣按軍中的級別來劃分的。

    莫宗通等人剛回來,對現階段的公司章程只有一路上惡補的初步認識,不過他們也是知道草原上有大量的田畝開墾,並且種植以棉花為主,將來利潤會十分可觀,軍司會將收入按田畝數劃分股份分紅,當然要去除佃農和軍司所得,就算這樣分紅股帶來的好處也會十分可觀。

    張瀚又對鄭芝龍等人道:“各位當然也是一體對待,與我和裕升的老人一般無二。”

    鄭芝龍大喜,拜道:“多謝大人,大人如此愛重,在下敢不以死報效?”

    “你們的舞台會在南洋海面。”張瀚想了想,又說道:“我對你們有厚望。南洋的商業比北邊更活躍,舞台更大,你們會獲得更大的成功,名望,權力,金錢,我和裕升會對各位提供最大的幫助和支持,以期待各位對和裕升的回饋,原因很簡單,北上之行,你們已經獲得了我的信任。”

    鄭家兄弟,甘輝,何斌等人都是十分激動去年他們的任務也是往南洋活動,但當時的情形是彼此間還有隔閡與防範,他們並不完全信任和裕升,和裕升當然也不會完全信任他們,而此時就完全不同了,將來再去日本,南洋等各處,相信會有實際的權力,並且做出更大的事業來。

    不知怎地,眾人被張瀚這麼一鼓動,似乎遠途歸來的疲勞都消失了,眼前儘是最美好的前景。在場的人,都是最貧苦的家庭出身,如果不是窮無立稚之地也不會早早出海流落到日本去,在平戶雖然有很多福建人,但肯定出身都是窮人,只要稍有土地出產,人們還是不會願意出海去搏命,甚至能在海邊打漁為生也不會出海貿易,在幾十年前大明逮到出海的人還都視為海盜,福建和廣州那邊的出海人一次被斬首數十人的也不在少數,他們在平戶也只是勉強安身,象鄭芝龍那樣得到賞識,突然飛黃騰達只是極少的例子,多數的出海人要麼葬身大海,要麼一事無成,潦倒至老,這時代雖然是冒險家的天堂,可成功的畢竟只是少數。

    有了和裕升的支持,眾人的信心自然是大增,一股期待遠征的豪情,油然而生。

    張瀚與眾人說完,這才到張續文身前,他也沒說太多,只盯著張續文看了半響,然後才道:“我們蒲州張家,除了我之外,終於又出了個像樣的人才。”

    張續文神情激動,不過並沒有話可答,這話將他拔的很高,無話可說。

    張瀚又道:“聽說你還同哥薩克首領決鬥?這事兒不能給你計功,你要記得,你是文職官員,不是武將。此事我聽說過後,真是後怕不已。若你回不來,我真不知道該如何向三叔公交代!”

    張續文答道:“屬下身為和裕升的一份子,理應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公事上頭不分文武,這也是大人日常的教導。”

    “少廢話了。”張瀚以手撫額,笑罵道:“你說的再多,也別指望再有機會幹出這種危險的事情。”

    張續文躬身道:“若是以屬下的身份而在公事上有所區分,屬下不如回蒲州種田,一樣安穩,詩酒自娛,比奔走忙碌愉快的多。”

    張瀚瞪眼看著張續文,張續文抬起頭來一臉無辜的和他對視,這時鄭芝龍將手向南邊一指,一臉笑容的道:“車隊到了,怕是夫人和如夫人他們都到了。”

    張瀚一征,也顧不得再訓張續文,回頭仔細一看,可不是幾十輛大車組成的車隊從南邊逶迤而來?

    青城這邊可不是漢地城池,外頭阡陌和村落加林地,視野受限,這裡一眼看過去,全是平坦的荒草地,車隊可能還隔的很遠,但已經很清楚的出現在地平線上了。

    張瀚沒說話,翻身上馬揚鞭,眾人還在觀看時,他已經一騎絕塵,向著南邊飛奔過去了。

    李慎明哈哈一笑,說道:“文瀾看來真是想念妻子的緊。”

    這話也就他敢說,眾人都是面露笑容,心裡也是一樣的想法,不過並沒有人敢說出來。

    張瀚沒顧得上別的事,路過俄羅斯人站立的地方時,也只是向佩特林和馬多夫等人揮了一下手。

    這些廝們不需要禮貌,沒有利益再禮貌他們也不會高興,沒有實力這幫孫子就是群餓狼,和狼講什麼交情?手裡拿著棍子再談利益就好。

    張瀚腦海裡突然想起萬曆當年給沙皇的回信:爾國雖大,吾國亦不小也。

    這幫俄羅斯人,在遞上國書的時候還不忘吹噓自己是大國使者,對中國皇帝加以恐嚇,還好萬曆也不是嚇大的,國書語氣淡淡的,但就是四個字:吾不鳥你。

    不知道佩特林把回書遞迴給沙皇后,莫斯科那邊是什麼反應,估計會很有趣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1:43
第八百三十八章 暖心

    俄羅斯人看著張瀚飛馳而來,還以為是跑過來見面會談,結果看到張瀚飛奔而去,只是向這邊揮了揮手。

    佩特林面色陰鬱,馬多夫等人也是氣咻咻的模樣。

    還好張續文等人跟過來解釋,眾人這才明白原來是張瀚的夫人們過來了。

    “三個妻子。”葛利高裡瞪眼道:“你們中國男人太不負責任了。”

    “戚。”鄭芝虎一臉鄙夷的道:“裝什麼裝,你們倒是一個老婆,但有錢有勢的哪個沒有十個八個情人,葛利高裡你就有最少三四個情人。”

    葛利高裡頓時不語。

    張續文心中也甚是鄙夷,這幫子白皮佬,一個個裝的一本正經的,礙於信的教而不能多娶,其實沒有一個老實的,聽說沙皇也是左一個夫人又一個夫人的,名義上倒確實是一個皇后,但情人多多少少都是有的,現在又在這裡裝模作樣,十分無謂。

    司契夫等哥薩克對這種唇槍舌箭沒有興趣,他們伸長了脖子看向那邊,一個哥薩克人道:“這麼偉大的人物,他的妻子一定很漂亮!”

    “拉倒吧你們。”鄭芝虎道:“我們大明的貴人,妻子是不會叫外人隨意看到的,你們這幫鄉巴佬。”

    眾哥薩克對他都是怒目而視,鄭芝虎身強力壯,自幼習武,搏鬥的本事十分高明,和這些哥薩克打起來一點兒不吃虧,眾人在城裡時,一下雪就十幾二十天出不得門,閒了就是打架來解悶,鄭芝虎和這幫傢伙不知道打過多少次,見對方發怒的模樣,頓時就是將兩手捏的咔嗒直響,冷笑道:“來啊,有種就來打一架。”

    “行了。”張續文制止他道:“大人著急迎接夫人,已經失禮了,你就別胡鬧了。”

    俄羅斯人聽說了,都是稍覺釋然。

    還是有很多人向南邊看過去,連一些列陣的士兵都忍不住把視線向南方稍稍傾斜。

    眼看張瀚飛騎過來,車隊也是停了下來。

    幾個中年僕婦和十來歲的小丫鬟先下了車,張瑞帶著幾個男僕往上搶著來牽馬繩,各人臉都快笑爛了,小丫頭片子們拍著巴掌叫喊:“老爺過來了,老爺過來了。”

    “快把大少爺抱出來給老爺看。”

    “這天寒地凍的別把大少爺凍著!”

    各人都是七嘴八舌的說著話,車窗都紛紛打了開來,車子裡暖,清洌的冷風猛一下吹進車廂,倒是叫人覺得全身爽利。

    眼前的天空是這麼藍,雪景又是這麼漂亮,放眼看去視線以及的地方除了藍色就是白色,而橫亙在各人眼前的就是大片的雪白。

    這樣的天氣,又是這般的重逢,哪怕是事不關已的下人僕婦們,臉上的笑容除了討好和世故外,也有那麼幾分真誠的味道和感覺。

    張瀚不知怎地,心裡就是一暖,身上也是軟綿綿的快提不起勁來。

    眼前的婦人小丫鬟們都是穿的花團錦簇的,臉上都是滿滿的笑容,張瀚突然就是感覺心中一暖,然後是一陣難以言喻的疲憊感連續幾個月在草原上喝風吃沙,儘管不要他上陣搏殺,也不必去做什麼活計,甚至在行軍司成立之後,案牘公務的勞煩也減輕了很多,但以他的身份地位,真正的大事哪有不叫他拍扳的累,真是把他給累壞了。

    所有的責任都在肩膀上,真是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失去的不僅是事業,可能還是自己和全家老小的性命,而大著臉說句狂妄的話,未來三四百年的民族氣運可能也是繫於一身呢這擔子可是太重了,有時候重到張瀚想什麼也不理,直接拉倒算完,反正和裕升的水師商船已經有了規模,大不了往南洋一跑,帶著幾個老婆,想怎麼逍遙就怎麼逍遙。

    車廂門終於打響,三個女孩子分別是三輛車,玉娘是第一個走下來的,然後是楊柳,兩個姑娘都是潑辣的性子,玉娘原本就在礦上長大,這時候哪顧什麼規矩,楊柳也是向來不管不顧的性格,玉娘一下來,她立刻就是從車上跳了下來。

    兩個女孩子說是做了人家妾侍,其實還都是二十不到的年齡,兩人眼中都是淚汪汪的,倒也怪不得她們委屈,嫁個男人成年累月的見不著幾面,雖然明知道張瀚擔負著幾十萬人的責任,又創下這麼大的地盤,可兩個女孩子這個時候只是有一種感覺,男人太有本事了,也未必就是一件好事!

    張瀚微笑著看著她們,楊柳身材火辣,玉娘雖然生了娃,身形還是這麼高挑挺拔,兩人一個穿著蔥綠色的背子,一個是粉色的馬面裙裝,都披著大紅色的大毛披風,這潔白的雪地,插蔥也似的有兩個美豔不可言狀的少女站著,彷彿天地之間最美好的景緻都一下子湧進張瀚的眼簾,一種極為滿足的感覺湧上他的心頭。

    這就是他在這個時代的家人,他的根基,還有所有的未來。

    兩個女孩子嘟嘟噥噥的說著話,不外乎是一些抱怨,最終兩女都是表示:“這一次反正就留在這裡,打死也不走了。”

    “好好,聽你們的不走不走。”張瀚嘴裡答應著,一邊走向常寧的車廂。常寧把裹在被縟裡的小孩子也一起抱了下來,張瀚上前兩步,將孩子接著。

    他沒有先看小孩,而是看向妻子的臉龐。

    還是那樣的明豔白皙,似乎有些圓潤了,哺乳期的女子總會有些發福。

    “我胖了吧?”常寧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俏臉飛上紅霞。

    “哪有。”張瀚一本正經的道:“你還是和以前一樣,不對,是比以前更漂亮了。”

    他的眼神又掃向常寧和另外兩女,像是餓狼發出的綠光。

    “娘在後頭車裡,趕緊去拜見。”常寧紅著臉道:“哪有先緊著和妻子說話,不去見娘親的。”

    “這倒也是。”張瀚手在小孩子臉上撫摸了一下,三個月不到的小娃娃的臉部皮膚嫩滑的驚人,小孩子沒睡著,兩眼睜著好奇的打量著這個十分新奇的世界。

    一股莫名的情感在張瀚心田中油然而生,這是他的兒子,他的後裔,撫著小孩子的臉龐,他身體都顫慄起來。

    “老大也下車了。”張瀚眼角餘光看到一個僕婦抱著一個不到一歲的男孩下了車,便是將老二交給常寧,自己大步過去,將男孩子抱在懷裡。

    “你這當爹的!”玉娘十分不滿的道:“到現在連個名字也不給孩子起。”

    “下人都叫大少爺,咱們叫老大,不行就叫狗蛋,不都是這樣叫。”快一歲的小孩已經很有個樣子,張瀚懷中的小子兩眼睜的大大的,絲毫不畏怯張瀚這個陌生人,身子在張瀚懷裡也是扭來扭去的,一心想要下來踩在雪地裡頭。

    這麼大的男孩子,原本就快學走路,在車裡坐了半天,也是想要活動的時候了。

    張瀚用長出來的短鬚在兒子臉上狠狠擦了幾下,把個小胖子擦的眼淚花花,這才把孩子交給保姆,吩咐道:“你們先進城,帶他到屋子裡活動活動,別把老子的兒子給憋壞了。”

    眾僕婦也很少聽到張瀚用這樣的語氣說話,各人臉上想笑又不敢笑,看著張瀚一溜煙也似的往常氏所在的車上去了。

    “兒子不孝。”張瀚這一次毫不含糊的跪在雪地上,叩首請安。

    越是人多,這個時候越是表現的時候兒倒不是說張瀚心裡不孝假裝,只是這種過於隆重的禮節,不做給外人看的話,母子之間是沒有什麼必要的。

    “我兒起來。”常氏的車裡供著大大小小的佛像,香菸繚繞,自己也沒有設座位,就是跪坐在軟墊上,這一路竟是這麼禮著佛過來了這老太太看到兒子的事業蒸蒸日上,好幾個兒媳婦和有了兩個孫兒,滿腔心事算是徹底放下了一般老太太的執念無非也就是這幾件事,都做成了,日子反而無聊起來。常寧很能幹,家裡的事情都由這個兒媳安排,老太太也就樂得輕鬆,每日都是焚香拜佛,再也不過問別的事了。

    這一次如果不是張瀚考慮到家眷留在李莊實在不能放心,怕是常氏寧願留下,也不願再奔波折騰了。

    張瀚心裡確實有幾分慚愧的道:“兒子連累娘親,這麼大的年紀還要奔波千里。”

    “這倒沒什麼。”常氏其實才五十出頭,坐車從大同到青城也不曾覺得如何勞累,她道:“就是供奉的菩薩也得勞苦奔波,你還得給我再蓋個廟。”

    李莊那裡有個家廟,就是張瀚特意撥的款建起來,目的就是孝順老娘。他對老人家禮佛也沒有什麼牴觸心理,人都要找個精神寄託,要是後世五六十歲的大媽能跳個廣場舞,沒準認識個不錯的老頭來個夕陽紅啥的,這個時代顯然不可能有這種事,常氏又不喜歡婦人慣常的那些娛樂,唸唸佛,抄抄經,上上香,祝禱一下,不小心時間就混過去了,算是個不錯的精神寄託了。

    “這個娘可以放心”張瀚嬉笑著道:“青城裡沒別的,就是佛寺多,最大的那個叫銀頂寺,供奉的可是有名的活佛,現在跑到庫倫去了,將來把他請回來主持佛事就是。”

    “對活佛可要恭謹些!”常氏信的是中土釋教,和格魯教派是兩回事,不過只要是佛子總是要敬的,當下就攔住了張瀚,不准他再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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