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小說計劃」 隱殺 作者: 憤怒的香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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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xi511 2015-9-3 23:54:07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11 2924373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9 09:38
第三八九節 月池家的小院落

  二○○○年七月二十九日,日本東京,月池家。

  文太郎的心情最近有些低落。

  薰在中國完成了她三年的學業,這個月回來了日本。

  對於文太郎來說,薰回來了,這原本是一件好事,當然為什麼好的原因他一向是不願細想的,這中間的理由很複雜,有青梅竹馬的感情,有互相競爭的好勝,或許也有憐惜、愛戀之類的,管他呢,反正誰都知道薰跟天雨正則那邊的婚約不過是個形式,薰的感情一向冷淡,天雨正則也有正式的女朋友,感情還很好,他的這些想法,也就無所謂了。

  當然,大家雖然從小長大,但此時在文太郎的心中,最主要的還不是與愛憐有關的東西。三年前薰與天雨象徵性地訂了婚,隨後去江海,理由是為了跟某位不知名的大師學習中國武術,但其實是沒人將這個埋由當真的,然而僅僅在中國一年,之後家主座前的那次比武當中,原本力量排名在同齡人中並不靠前的薰以一敵眾,以最厲害的池櫻千幻幾乎將他一招打敗,就幾乎成了震驚整個月池家的大事。

  從小到大一直作為同齡人的領頭者,他是不會輕易服輸的,當時的那一敗,薰的力量誠然已經在他之上,然而就差距來說,至少他認為,當時自己的確是太過輕敵,否則也不會敗得那麼乾脆。出於那次敗陣的屈辱,這兩年來他一直刻苦鍛煉,將其他人的進境遠遠甩開,心中存了跟薰再比一次的想法。然而這麼久的時間以來,卻一次機會都沒有找到。

  連續兩年的時間,誰都想看看薰的再一次出手,以求證她的實力是不是真的變得那麼高強,這種想法文太郎有,同齡的對手們有,或許長老團、家主那些人也同樣有。然而仿佛是在刻意避免著這種事情,三個寒假暑假,薰不是尋找藉口留在了中國不回來,就是利用天雨那邊的關係,即使回來了,在家裡也絕不參與這些事情。甚至是乾脆地找不到人。雖然說這已經是現代社會,並不會將訂了婚的少女就完全看成別家人,但薰與天雨正則的婚約本身就是月池家靠攏高天原的籌碼。當天雨那邊用未婚夫的身份壓下一些東西,這邊也就不好再做得過分。

  於是,兩年的時間過去了,薰的大學之路還未有決定,高中既然畢業,這次從江海回來,某種意義上來說,應該也算得上是真正擺脫了中國,回到家裡。這種感覺跟她寒假暑假回來的感覺自然不同,但問題在於,薰給人的感覺,似乎也不同了。

  從小一塊長大,文太郎對於這位仿佛自己妹妹一般的少女再明白不過。自從母親去世之後,薰的心就一直處於冰冷而自閉的狀態,對別人、對自己、對任何事情都是冷冷淡淡的,偶爾看著那張猶如瓷娃娃一般的完美面容,他的心中也就難免生出憐惜之情,但那時的大家都小,他也是無法可想,只能努力練習,等到有一天,可以有能力幫到她一些什麼,改變一些什麼。

  作為家主的女兒,薰從小就沒有受到什麼優待,她的資質也不算好,待到母親去世,心靈封閉起來,每天每天的就是練功、練功。這種比誰都要努力的練習方法沒有帶來明顯的成效,許多時候甚至將自己弄得遍體鱗傷還被忍術師傅訓斥。作為同齡人中的最強者,文太郎有時候也想給薰一些幫助,但是薰的練習方法並無錯誤,刻苦程度更是不下於任何人,作為同樣信奉一份努力一份收穫的文太郎來說,又哪裡能提出更好的建議,也只能認為薰是沒什麼天份,但無論如何,他終究是這一批訓練者中的典範,偶爾在比試當中獲勝,察覺到薰投向他的那種冷淡卻微帶憧憬的目光,都能帶給他莫大的滿足。她羡慕他,或許還崇拜他,這樣最好了。

  這樣的想法是不是客觀無法確認,但是從薰在兩年前打敗他的那一刻起,這種夢幻崩潰了,他不能容忍這樣的感覺,於是刻苦訓練要將名譽拿回來。然而薰的這次回來,他才發現,似乎連那種自閉的冰冷感覺,都有些改變了。

  依舊是那種淡然冷漠的表情,依舊與所有人保持著淡淡疏離的態度,每天清晨的鍛煉,跟大家一塊吃飯,不過,她卻已經不是那個每天都刻苦鍛煉到受傷,並且半點都不顧自身的少女了。回家之後,她在閒暇的時間裡,對自己居住的小院子做了一些小小的改變,這或許是最令大家吃驚的東西。

  作為家主的女兒,薰唯一跟大家不同的地方,或許就在於她一個人擁有一個單獨的小院,以前是跟著母親住在這,母親死後,就剩下了少女一個人。

  月池政空是不來這裡的,每天有僕人過來做簡單的打掃。院子不算大,以前兩母女都在的時候,收拾得還算雅致,身為母親的女人死去後,就漸漸的不做過多修飾了。薰一個人住,利用起來的房子也只有兩間,客廳以及她的臥室,擺設簡簡單單,聊勝於無。院子裡的兩棵樹好久沒有照看過了,小池塘裡的魚也已經死光,只是沒變成臭水坑而已,院子角落長期放著一些垃圾,那是以前薰用來訓練的東西,她去中國之後,就一直沒處理。其餘房間,幾乎都上了鎖,塵封了起來。

  然而這次回來,她在第二天時,一聲不響地清理掉了院子裡的垃圾,大約是找不到自己以前胡亂放置的鑰匙,第三天時,她砸掉了院子裡原本鎖上的房門,隨後當人們經過那小院時,便能看見少女在裡面敲敲打打重新裝上鎖具的身影。

  作為天雨正則的未婚妻,目前的薰,自然已經是擁有特權的身份了,然而旁人來問她要做什麼,是不是需要工人幫忙的時候,得到的卻只是淡然的搖頭,很顯然眼下正在做的事情她並不希望別人插手。接下來的日子裡,少女一個人將各種傢俱從房間搬到了院子裡,甚至連原本母親的臥室都搬了個空。文太郎有一次經過,正看見穿著白色上衣、蔚藍長裙的少女拖著一隻大櫃子從房間裡出來。空空的櫃子看起來大,卻算不上重,少女將它搬到院子裡放好,回頭望向那房間的時候,文太郎忽然有一種感覺,這張依然沒有什麼表情的美麗面容中卻似乎夾雜了某種難以言述的憧憬,這憧憬似乎與她小時候看著他的目光相同,只是那時候的目光始終陰冷,此時這種陰冷的感覺,卻已經全然沒有了半點負面的情緒在其中。他忽然就有些茫然若失。

  或許是她長大了,也開始正視自己的生活了吧。他這樣告訴自己。

  東西搬空之後,是連續幾天的打掃和修補,少女戴著頭巾,圍上了口罩,打掃房間各處的灰塵與蜘蛛網,破舊潮濕的塌塌米也一塊塊地換上新的。她倒也不急著趕工,每天做上一陣之後,便坐在院廊下喝一杯茶,給人的感覺倒不像在幹一般女孩子都不會動手的累人工作,而僅僅是一種休閒和消遣一般,輕鬆愜意,怡然自得。

  幾乎將房屋的內內外外都翻修了一遍,然後才將傢俱一件件地搬進去,這些東西有新有舊,舊的自然經過了細心的打掃和修補。半個月之後,整個院子似乎都已經煥然一新,儼如當初母女一同住在這裡時一般,院子牆角的雜草也都拔掉了,小池塘裡的垃圾被撈上來,換了水,也就清澈起來,一次出門後,水裡多了兩株從外面移來的蓮荷,便有了些雅致的氣氛。

  這期間許多人都關注著小院這邊,暗地裡大概猜測著薰去了中國三年,是不是就做了三年的雜工,月池政空也來看過,估計認為女兒開始講究生活品質,也沒說什麼,反正以後都是天雨家的人,這一切只要天雨正則沒有意見,怎樣都是好的。薰也出了幾趟門,買回一些東西放在房間裡,小電器,甚至還有電視機,另外卻是一些漫畫書,每天也訓練,但時間不長,在院子裡打幾套平平無奇的中國拳法、跑步之類的,更多的時候,就是在院子裡坐著想事情,安安靜靜的,也不知是在期待些什麼。

  而到得今天,文太郎才終於知道,她這半個多月來的細心打掃、清理,那種憧憬與期待,大概是什麼……

  一名與薰同樣年紀的中國少年拿著他簡單的行李抵達了月池家,住進了薰精心佈置好的房間裡。那是小院裡最大的一間臥室,許多年前住在那裡的,是薰已經去世的母親……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9 09:39
第三九○節 妒意

  家明是下午兩點抵達東京的。

  薰開了車來接他,從羽田機場一路到月池家的所在,路上指指點點給他解說著沿途的街道、風景。薰的性格向來沉默寡言,此時就算想要努力表現出熱情的態度,表情卻也是淡淡的,介紹的語句也是簡潔非常。事實上她對於玩樂之類的事情一向不關心,同齡女孩子逛街壓馬路買名牌之類的嗜好她一點都沾不上邊,這時介紹起來,許多的東西連她自己都不怎麼清楚。家明倒只是在旁邊笑著聽了,也不說話,這輩子雖然還算是第一次來,但對於東京這片地方,他其實已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如此這般,抵達月池家大宅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半左右。

  原本以為薰會在外面準備房間,或者直接住酒店,看到那收拾好的小院子之後,家明還是愣了一下,對於這個院子,他是有印象的,或許也可以說,這是他對於整個月池家印象最為深刻的一個地方了。

  記得那時他來月池家臥底,認識了包括天雨正則在內的很多人,別人第一次給他介紹這個小院子的時候,他還覺得有些疑惑,作為天雨正則的未婚妻、月池家家主的女兒,居然住在那樣一個髒亂的小院子裡八年都未有出門。不久之後他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看到了裡面的景象,除了客廳與一間小臥室,所有的房間都閉鎖著,開放的兩間房屋擺設都是簡單無比,名叫薰的女人穿著鮮豔的和服坐在黑暗陰冷的臥室中,割開了自己的手腕,鮮血在地上渲染開來,猶若碩大的櫻花瓣。

  月池家覆滅之後,很多的事情他直接忘記在腦海深處,倒是這在他看來淒涼又唯美的一幕偶爾會想起來,或許是死去的女人太漂亮的緣故……他當時這樣想著。

  「我住這裡。」

  如此簡單地介紹過之後。她領著家明到了收拾一新的房間裡,看見還有電視機和漫畫,家明不由得笑了出來。他帶的東西不多,放下旅行背包,將電視機開著,看看許多年沒再見過的日語頻道,薰給他打了水過來洗臉,隨後便在小院子裡走走看看。

  小院子的感覺一目了然,最近才裡裡外外收拾過的。許多地方依舊簡潔,用的是舊傢俱,在家明看來,或許是因為換出來的傢俱沒地方放的緣故,自己住的是主臥,也只有這一間,被佈置成了截然不同的熱鬧模樣,院子裡的小池塘清澈見底,兩條小錦鯉在裡面病懨懨地遊,估計是最近才放進去的,看起來快要死了的樣子。站在薰的小臥室門口,家明倒是沉默地看了許久,薰跟在他旁邊站著。

  「老師不休息一下嗎?」

  「呵,我還沒到坐個飛機就要休息的程度吧。」

  「呃,那……我帶老師看看月池家?」

  「也好……」

  無論是對於東京還是對於月池家,或許都是自己更熟悉也說不定。帶著這樣的想法,家明終究還是點了點頭,隨後,兩人出了小院,由薰領著一路參觀過去。

  說起來,作為古老傳承下來的忍者家族,月池家的這片領地占地寬廣,實際上便如同一個大型村落或是城堡一般。居住在這裡的並不全然是忍者、傭兵之類的人,隨著時代的發展,也有不少月池家的族人已經脫離了忍者的命運,負責其他的一些東西,例如外界赫赫有名的池櫻織造啊,甚至也有往政界發展的人。現代社會,如果單只進行黑暗之中的活動,恐怕也是活不下來的。當然,就目前來說,忍者的傳統,仍舊是他們所秉承的最重要的東西。

  如果是在古代,這裡或許就是一個戒備最森嚴的忍者裡,但是隨著近幾十年的發展,許多的東西都已經有了改變。此時的月池家分為內外兩片區域,外層是一些普通族人居住的房舍,類似經商的、參政的,或是一些家屬都住在這一片,防衛和警戒是有的,但外表看起來,不過像是一個普通的現代村落,筆直的道路、花園,紅瓦白牆的別墅等等。內層則用於忍者的訓練以及核心人物們的居住,簡單來說,這是給身份較為黑暗的一群人的藏身之所,包括家主、池櫻織造、政界的高層以及進行黑暗行動的忍者、傭兵們,防衛森嚴,各種現代化或是老式的防禦體系在家明來說幾乎隨處可見,三五步便是一個隱藏的監控攝像頭,自動或半自動的槍械,一些暗門的佈置,地下通道的入口,一旦運作起來,這裡立刻會變成一個防衛最森嚴的要塞,恐怕連飛鳥都無法自由通過。

  當然,平日裡內部的防衛,自然嚴格不到那樣的程度,外層的人如果要進來,也不過是打聲招呼而已,就如同一個工廠,既然大家認識,要進去逛逛那自然也是小事。薰所住的院子自然屬於內層的範圍,不過雖然沒有經過登記之類的事情,此時由薰領著,只要儘量忽略那一大堆隱藏的東西,處於樹林中的這片建築,倒也的確顯得安靜而祥和。

  仿佛在鄉下村莊中的石子小路,木制的或是石制的籬笆,看來有些古樸的日式建築群中,也能看見混雜其中的現代化房舍,水泥廣場或是掩映在林木間有著漂亮瓷磚外牆、落地式玻璃門窗甚至帶著電梯的練武場,最多的恐怕就是隨處可見的參天古木了,林蔭覆蓋,鬱鬱蔥蔥地遮擋去了夏日的炎熱,道路儘量曲折,往往走著走著轉過彎道便能驚訝地看到一些漂亮的景致,猶如講究曲徑通幽的中國式園林,當然,這邊的感覺顯得更加陰冷一點。

  「那間房子是大家吃飯的地方……」

  「那是練武場……」

  「家主和長老們在那邊辦公……」

  「中村小姐住在這裡,她是醫生……」

  「那下麵是武器庫,槍械練習也在那邊……」

  「這裡以前是花園,媽媽還活著的時候喜歡來這裡……」

  還沒到傍晚,恐怕做忍者練習的多半都有自己的功課,整片區域看起來都是靜悄悄的,薰一邊走,一邊給家明介紹著周圍的事物,這或許是她很多年來說話說得最多的一次,臉頰上有著淡淡的紅暈,雖然依舊沒有什麼明顯的表情,卻也能夠讓人感受到她心中的愉悅了。兩人偶爾會遇上行人,從身邊駛過的小車,但也都不打招呼——這應該是薰的習慣。這些人家明倒是能叫出名字來,擦身而過時,多少都能感受到他們投來的疑惑或驚訝的目光,薰的冷漠,在整個月池家怕是無人不曉的了。

  「和父親的關係怎麼樣呢?」

  「最近沒有找過我說話。」薰淡淡地搖了搖頭,倒也沒什麼沮喪的意味在其中,對這件事,她明顯並不在意。

  「多久了?」

  「差不多……一年半吧。」

  「最後聊的什麼事呢?」

  家明是隨口問,薰倒是沉默了片刻:「去年寒假回來,他問我在中國的情況……我沒有說。」

  「喔……」家明點了點頭,所謂問中國的情況,大抵是詢問她在中國跟誰學習之類的了,如此走了一陣,家明道:「還想幫家族做事嗎?」

  「我不知道……」薰輕聲說著,搖了搖頭,目光有些茫然,「他們……讓我跟天雨君訂了婚,然後就什麼都不要求了……我想是……他們不要我了……」

  「呵,看起來這裡倒是不怎麼適合你了,還不如搬出去呢。」

  「顧君……希望我離開這裡嗎?」

  「不過這個也很為難啊,你自己沒什麼目標,住在這裡至少有人照看,如果在外面,說不定沒人管就直接把住處弄成狗窩了。在天雨家也不合適,他女朋友在這方面很厲害的,雖然你們認識,但也難保她不吃醋……」

  想讓薰獨立起來,這件事很困難,或許以後也只能讓天雨正則費心了。與東方路一樣,如果只是當朋友,沒有太多的厲害牽扯,這傢伙在私德方面畢竟還是光明正大,值得信任的。笑著拍了拍薰的肩膀,也在此時,有幾個人突然從對面衝了過來:「你幹什麼!」

  穿著白色的練功服,手中提著長長的日本刀,為首那人正是文太郎。時間太過久遠,早先察覺到那邊有人,家明也沒有太過在意,這時偏著頭一看,倒也認出了他,多少知道他對薰的感情,此時感受到的盯緊了他的憤怒目光,凜然的殺氣也就可以解釋了。當下只是一笑,收回了定在薰肩膀上的手:「你們好。」

  「你是什麼人!」毫不理會家明善意的表示,文太郎一隻手壓在劍柄上。他雖然是一身訓練裝,但為了追求殘酷與真實性,當大家都有了一定控制力後,劍道訓練多半都是用真刀,這時看他生氣的樣子,若不是薰微微地擋在了前方,恐怕他已經按捺不住砍過來了……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9 09:40
第三九一節 差距

  「你是什麼人!」

  原本聽說薰將一個來自中國的男生領進了她精心打掃的院子,隨後還帶著他遊覽月池家,文太郎的心中就已經湧起複雜的不安情緒,這情緒來自各個方面,連他自己都無法解釋,只是一聽說這事,心中就煩躁得想要改變一些什麼,如此領著幾個死黨過來,第一眼便看到男孩的手肆無忌憚地拍在薰的肩膀上,他心中也來不及多想,就這樣直接衝了出來,準備砍人。

  一向以來,薰的冷漠是整個月池家都清楚的,事實上處於這種環境,性格古怪甚至變態的人都是不少,薰之所以被注視,自然也是因為她擁有著家主女兒這一頭銜,但不論原因如何,總之許多事情大家都知道,薰不與人親近,不與人做無謂的來往,不向任何人表現親昵或另眼相看。在比武的時候或許有身體上的接觸,不過那時的薰暴戾兇狠,要讓人生出輕薄的心思基本不可能。而類似拍肩膀這種表現友好的身體接觸,別說男人,就算作為同性的女人也不可能。這時一看見那中國少年的動作,文太郎心中便直接將這定性成了不尊敬的輕薄。眼見薰的身體仿佛無意地擋在了前面,沒等那少年回答,他已經望向了青梅竹馬的少女。

  「薰,他是什麼人!」

  「不關你事。」

  「我叫顧家明,是薰在中國的同桌兼同學,大家好。」

  薰的回答冷漠決然,但後方的家明倒是笑著用日語做出了自我介紹。聽得只是同學,文太郎以不善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隨後再次轉回去:「薰,你忘了我們的規定。不相干的人,是不能帶進內宅來的,你竟然還帶著他到處參觀,你……」

  「他不是不相干的人。」

  「我想他的身份並沒有得到認可,今天這裡的安全是由我負責,我就有責任防止不明身份的外人探查月池家的機密,既然他是從中國過來,並且只是你的同學,我認為他的身份,或許並不可靠……」

  滔滔不絕的話語說到這裡,嘎然而止,因為就在眼前,少女跨出了一步,直接站到了他的跟前,雖然依舊是淡淡的表情,但那種眼神與氣勢,與她從小一塊長大的文太郎也能夠清楚明白地知道,或許因為他的這些話,面前的少女,心情變得非常糟糕。那是原本愉悅的心境,被突然攪亂時的感覺。

  這許多年來,少女或者都沒有過這樣愉悅的心情。如果是因為自己而來,他或許會視為一生的珍寶,但此時因為她身後那中國少年的緣故,阻礙了她的心情,文太郎的心中反而升起一股難言的快感來。與此同時,手上也已經用力地握住了刀柄,少女表現心情好惡的方式很直接,或許在下一刻,她就要直接出手打人了。

  她居然會如此強烈地感到生氣,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久違了,一想到這,文太郎就同時有著淡淡的心酸感。

  下午的日光一縷縷地透過了樹隙,雙方在道路上安靜地對峙著,倒也有幾個人遠遠地在房舍間望著這邊的狀況,微風吹過來,拂動了少女蔚藍色的長裙和耳際的髮絲。文太郎的目光一凝。

  出手了!

  「薰!」

  武士刀正要向外抽出,少年的聲音也在此同時從薰的身後響了起來,精神處於高度集中狀態的文太郎等人或許並沒有察覺到這一句話中的咬字微微重了一些,但薰的情緒卻在那一瞬間平靜下來,再沒有了出手的跡象。

  「……是。」

  低下頭回答一句,她退後兩步,回到了家明身邊。看看手錶,家明笑了笑。

  「算了,按照規定來辦事是應該的,不要因為我壞了規矩。快到五點,今天參觀到這裡就好了,先回你那兒,該準備吃晚飯了。」

  他是用日語說話,文太郎也聽得清楚,當即便說道:「抱歉,在你的身份得到認可之前,內宅的公眾場所,你是不允許進去的,現在已經四點五十,我想在吃晚飯之前,恐怕並不能查清你的身份。」薰的院子雖然也有廚房,但那裡從不開火,薰也是一向跟大家一塊吃飯,這一點文太郎一清二楚。

  這句話一說,薰的目光又望了過來,家明笑著拍拍她的肩膀:「沒關係,我們今天出去吃,我看旅遊介紹上說東京有幾家餐廳很不錯,開車過去時間正好,晚點回來也沒關係,那個……先告辭了。」

  薰的性格向來單純,對她來說平日裡恐怕不在意上餐廳還是跟一群人吃食堂,但這時候想起來,感覺或許多少有些不同,上餐廳自然比去食堂要好得多了。這樣子招待客人,家明或許也會更高興也說不定,當下便不理會文太郎等人,轉身就走。家明那句晚點回來也沒關係聽在旁人耳中暗示性太強,文太郎的臉當即便綠了,看著兩人的背影,咬牙切齒,口中說道:「抱歉,當你的身份被確認之後,月池家各處歡迎你隨意參觀……」

  待到兩道身影在視野中完全消失,後方的幾人才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起來。

  「是薰在中國的同學啊……」

  「看起來很普通嘛。」

  「只是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而已……」

  「薰不會喜歡他吧,她回來之後可是花了半個月的時間收拾房間啊,原來就是為了給他住……」

  「喜歡……不太可能吧……不過薰對他的態度,真的很不同哦……」

  「八嘎!都給我閉嘴!」聽著這些人的議論,文太郎突然喊了出來,「不過是一個憑著同學身份來日本旅遊的小子而已,薰還沒有跟他說過月池家是一個怎樣的地方吧,哼,懷著美好的憧憬,或許還會以為自己巴結上了大家族的千金,明天……我會讓他見識到的……他跟這個世界的差距……」

  ……

  ……

  「喔,差距啊差距……都什麼年代了,每一支黑暗勢力都已經跟世界文化接軌,要麼就只有被時代所淘汰,怎麼你們家的這些人還搞得跟軍國主義狂熱份子一樣,隨時拿把武士刀準備跟人PK……」

  汽車駛出月池家大門的時候,家明故作感慨地歎息著。事實上月池家是副什麼樣子家明早就一清二楚,這時候在薰面前做感慨也不過是無聊的舉動,簡單來說,這是一個在危機邊緣正處於轉型期的古老家族,因為與高天原的結盟,接下來他們或存在或被淘汰都有可能,在上一個輪回之中他們在幾年後被淘汰掉了,當然這一次因為家明的改變,蝴蝶效應使得裴羅嘉的聲勢大不如前,或許可以免除掉這種厄運也說不定。

  不過,作為薰來說,未必會在家明面前考慮太過深奧的問題,並不是說她沒有思考的能力,而僅僅是在家明身邊,她認為自己不需要思考而已,因此這時飽含歉意地一低頭,說出來的就是那句:「對不起。」

  「文太郎那個小子,其實還不錯的……至少對你對月池家都還算不錯。」家明點頭。

  薰的目光望過來:「顧君怎麼知道文太郎的名字的?」她記得方才並沒有自我介紹之類的事情發生。

  「我知道的可比你想像的多得多了。」他笑了笑。事實上,對他來說,細算起來已經隔了將近三十年的時光,他走在同樣的路上,由不同的人介紹著周圍的東西,與那次在阿姆斯特丹機場的感覺類似,某種巨大的力量仿佛將三十年的時光徹底抹去,令兩段歲月拼合在一起,他一路上看著自己曾經的背影,那種感覺就好像輪回一般,令他可以更加清晰地注視著自己,從中找到自己重生的意義。

  這樣的感覺異常奇妙,但當然,他終究只是殺手而並非詩人,對他來說,那也只是某種淡淡的惆悵,作為消遣一般的思緒存在於腦海中。恐怕任何人有著同樣的經歷,也會產生這樣的對比感。這樣想了一陣,倒是皺起了眉頭:「不過這樣看起來,就算有天雨的關係,你在月池家,也不是特別受到尊重的樣子……這樣一來……」

  「我能打敗他們。」

  「喔,我當然知道,剛才的那群人,你的實力都可以擺平,不過這樣子做了之後,你就變得更有利用價值了,到時候你肯定不會像現在這樣被閒置起來……或許在名義上到了天雨正則那邊之後,都沒辦法擺脫他們,我太瞭解了……」

  「這樣……」

  「我不喜歡。」家明搶白,打斷她的話,「不管怎麼樣,如果天雨因為態度不明確而導致威懾力不夠,或許……唔……」

  大概是有了某種想法,他的目光望向車窗外,有些冷漠地笑起來。

  路邊的建築物排成長隊,猶如電影鏡頭,朝著視野後方飛快地回溯過去……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9 09:41
第三九二節 生猛海鮮

  「顧君以前來過東京?」

  「比你想像的要熟。」

  晚上吃過飯回來,薰問起這個問題,有些疑惑。因為在餐廳吃過晚飯之後,兩人又開著車在市區轉了一個多小時,家明開的車,看得出來他對於東京的熟悉。而儘管對於逛街之類的事情從沒怎麼上心,薰也能大概認出來,沿途的幾個地方,其實都有著裴羅嘉的秘密產業,家明倒也不避諱她,沒到經過時,便著重地觀察著周圍的許多東西,街邊的監控攝像頭,紅綠燈、巡邏的員警以及附近的警察局等等等等,那並不是第一次見到的目光,而僅僅是在鞏固曾經的記憶。

  家明為什麼要過來東京,她心中早有疑惑,但不管怎麼樣,家明既然不主動說,她也不願問,最重要是他過來了,要做什麼,自己就全力幫忙……當然幫忙這個詞或者用得也不準確,在她的心中,特別是知道簡素言的身份及戰績之後,家明便一向有著近乎無敵的形象。

  回到月池家,薰去幫家明走了一下什麼身份認證的程式,事實上這事情自然沒文太郎說得嚴格,既然是她的朋友,說幾句話也就行了。回來之後,家明已經洗了澡,躺在床上看漫畫,電視機的聲音開得大大的。薰洗浴之後,抱著大熊貓玩偶屈腿坐在床邊一塊看電視,零零碎碎地說幾句話。大概十一點,薰回到自己的房間,院子裡熄了燈,兩人都睡了,蟋蟀的聲音在屋外鳴叫著。

  與此同時,月池家家主居住的別墅當中,一樓的書房裡依舊亮著燈,月池政空在書桌後方看著資料。房間裡還有三個人,其中兩名中年人是月池家的長老兼忍術師傅,另一名年輕人則是薰異母的哥哥月池哲也。

  說起來,哲也其實是由月池政空的情婦所生,或者說他被生下來時,母親仍然是情婦的身份。薰的母親是原配,雖然一直沒什麼感情,但這個頭銜卻從未變過。由此以來,對於那個異母的妹妹,名叫哲也的男子向來沒什麼好感,不過他以前基本在國外,這兩年方才回來,與妹妹照面的機會都不多,也談不上有什麼來往。

  看月池家內部這兩年的變化,對於這個忍術不怎麼好,但是說起道理來卻頭頭是道的兒子,月池政空明顯非常滿意,甚至隱隱有將月池家的未來交到他手上的想法。一來他大概也意識到了月池家此時的尷尬境地,希望有更加開放的思想來對月池家進行必要的改變;二來但凡認識他的人也大都明白他有著重男輕女的觀念,薰既然是女孩子,那麼不論她怎麼做恐怕都不會得到重視便是既定的事實。

  「這件事情,不用哲也你來說,我也已經聽說了。薰收拾了半個月,就是為了讓她的那位同學住進來。這件事情……」

  放下手中由哲也送來的資料,月池政空點了點頭,一時間沒有表態。雖然一直有著嚴重的重男輕女思想,但頂著女兒的頭銜,感覺終究比較不一樣。當然,最初對於薰的冷漠是多方面的,縱然討厭妻子,但這個女兒畢竟是自己的,不過既然父女之間的冷漠已經持續了這麼多年,他當然也不會主動地想要彌補什麼的。只是今天聽到這消息之後,他的心中,倒也有了一種複雜的情緒。

  從妻子死去之後就變得冷漠的女兒突然重視起周圍的東西來,花半個月的時間整理房屋,甚至連那些本身應該代表了痛苦回憶的房間都毫不猶豫地置換一新,雖然多年來未有太過關注女兒,但她的那種鄭重其事的態度,卻是誰都可以看得出來。而現在,原來女兒清理掉曾經母親的一切就是為了招待一個男孩子,這種事情讓他心裡多少有些不爽,而作為讀者的我們,或許也可以認為,這多少有著類似于「女兒是父親的半個屁股」之類的情緒在其中作怪。

  「我也聽說了妹妹這半個多月以來的忙碌,當然,作為招待朋友的禮節誠然無可厚非,但她現在是天雨君的未婚妻,天雨君最近雖然在招待那些由中國過來做武術交流的客人,但也隨時都有可能過來,我只是認為,如果被他看到這樣的事情,會不會引起什麼不必要的誤會。」

  「我認為哲也的擔心有一定道理。」

  月池家在黑暗勢力之中算不上強大,他們與高天原說是合作,實際上算是依附或許更好,也是因此,天雨正則那邊的好惡才是最重要的。哲也的話一說完,旁邊的一名中年人也開了口附和。月池政空歎了口氣:「明天早上我會親自跟她說。」

  月池哲也點了點頭:「我認為給她的那位同學換個客房就可以了,相信妹妹也是會理解的。」

  第二天天沒亮,薰照例起了床,穿著簡單的運動衫走到走廊,才發現家明已經坐在那兒系鞋帶了,心中不由得又感到敬佩。經過家明三年的訓練,她的五感也已經異常強大,這樣寂靜的清晨,院子裡就算是小蟲在爬都瞞不過她的耳朵,但家明起床出來,她居然半點都沒有察覺。家明扭頭過來衝她一笑,隨後指了指她的額頭:「額頭上如果綁上白頭巾,然後寫上必勝兩個字,你就可以變成動畫片裡的青春陽光美少女了。」

  薰赧然:「不是所有都那樣的。」

  「呵,你帶路?」

  「嗯。」

  隨著薰小跑出院子,夜色如漆,樹林間也能夠看見遠遠近近的點點燈火。這個時間上,有的人也已經起來做事。一路出了住宅區,隨後進入樹林間的小道,黑暗之中林影重重,但對兩人來說,自然沒什麼妨礙,一路慢跑前行。

  「天雨最近都沒過來吧?」

  「我沒有找他。不過,聽說天雨君最近在接待一批做武術交流的客人,聖心的陳老師也在裡面的樣子。」

  「喔,陳辜夏啊……」

  一邊跑步一邊閒聊,聽得這個事情,家明點了點頭,最近幾個月他都沒怎麼注意那些與自己不相干的消息,不過想來目前裴羅嘉的形勢不好,暗地裡的火拼逐漸平緩之後,也到了做點示威舉動的無聊時候了。炎黃覺醒、幽暗天琴、高天原三方勢力聯合起來,在日本有高天原力量的照應,想來在這個時候,裴羅嘉那邊也不會做什麼無聊的暗殺,再將矛盾激化起來。

  「做武術交流這種事情的話,應該是對上荒卷的那個道場吧。」

  「嗯,應該是在荒卷真世大師的名藏劍道館。」

  那荒卷真世(PS:作者瞎掰的)在此時的日本劍道界極其有名。即便對方是裴羅嘉的人,薰此刻說起來,也用了敬稱。家明笑著點了點頭,他當然知道這個人,曾經也是裴羅嘉的教官,只不過在家明加入之前就已經沒幹了,但偶爾還是會展露一兩手。畢竟是殺手出身的,殺人的武術上比之大內長督都只高不低,十米範圍之內,裴羅嘉大部分一級殺手在拔槍、開槍之前會被他直接斬斷手臂。拔刀術的全力甚至可以斬開牆壁或是鐵板。

  「陳老師的傷勢早已經恢復了,打人還是很厲害的,不過要跟荒卷比,應該還差上一些,當然,純粹做的是到日本來示威的打算,他應該不會下場才對。只要裴羅嘉不敢動手殺人,就能證明他們的力量已經下降了。不過說到荒卷……」家明想了想,「這樣就有項目了……」

  「老師想要跟荒卷真世比試嗎?」

  「荒卷總比源賴朝創好殺……」家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不過說起來,源賴朝創恐怕也好殺,只要抓住那個賣面的姑娘,讓他在自己面前自殺……說不定那個傻子真的會這樣幹……

  如此一邊聊天一邊慢跑,從後山繞一圈過來,天邊已經露出了淡淡的魚肚白。出得樹林,只見前方不遠處是一個廣場,廣場旁邊也搭配了一所占地頗大的室內練習場,此時二三十人正手持武士刀在廣場上捉對廝殺,兵器交擊的清脆聲音響個不停,也有些不小心受傷見紅的在場邊若無其事地包紮傷口。廣場邊的小路交叉口上,此時正站著一名大概五十歲左右的神情嚴肅的中年人,在他的身邊是一名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文質彬彬的小白臉模樣。望見那中年人,薰的情緒有了些許變化。

  月池政空與月池哲也,家明當然認識他們,不過說到後者,如果不是這時出現在他面前,他都快忘記了。雖然可能是月池家未來的掌權者,但誰都沒把他當一回事,很多話說起來頭頭是道,但在家明的印象裡,他進來月池家臥底,將這些人耍得團團轉,直到月池家覆滅,這傢伙都沒能作出什麼亮眼的表演,現在看到他,實在是……有點惋惜。

  說不定給他幾年時間,他的確有可能作出一些足夠令人銘記的亂七八糟的事情來也說不定。

  「他們是……我的父親和異母哥哥。」

  薰小聲地跟家明說著,跑到近處,月池政空打量著兩人,隨後說道:「薰,你跟我過來,有事情跟你說。」望向家明的目光,明顯有些不以為然。待到父女兩人走遠,月池哲也笑著走了過來。

  「顧家明?你好,我叫月池哲也,是薰的哥哥。」

  「你好,常聽薰說起你。」

  「呃……真的?」

  「哈哈……」

  家明不置可否地笑笑,兩人此時站在晨光微曦的訓練場邊,遠遠的,文太郎似乎看到了這邊的家明,停止了跟人的對打,朝這邊過來。

  「顧君的日語說得真好,是薰教你的?」

  「自學。」

  「喔,那可真是厲害。」月池哲也在外國住得習慣,日語之中總帶著一股外文腔調。

  「我想是教材選得好吧。」

  「哈哈,一定是這樣……對了,我這麼說請不要介意,顧君知道薰已經跟人訂婚的事情嗎?」

  「聽說過。」

  「薰的未婚夫是川崎財團的繼承人之一,名叫天雨正則,在生物學領域也很有成就,不錯的人,他過幾天大概會來這邊,到時候我給你們介紹,我想顧君會跟他談得來……」

  這番話其實算不上禮貌,其中提醒和警告的意味很重了。大概是認為家明只是個普通學生,也就懶得多做敷衍。也在此時,文太郎已經提著刀到了近處,笑著向家明走過來,相對於昨天的兇狠,此時倒已經變成了一臉親近。

  「嗨,薰的同學,也出來鍛煉嗎……昨天一場誤會,有些事情,呵呵,職責所在,你明白啦……嗨,哲也。」

  家明笑著跟他握了握手:「顧家明。」

  「哦,對對對,顧家明,按照中國的風俗……不介意我叫你家明吧,怎麼樣?資料上說你學過功夫,對劍道一定也有瞭解吧,我知道中國功夫非常厲害,看了這麼久,有沒有覺得心潮澎湃,熱血沸騰?下來玩玩?」

  「不要了吧,用真刀啊?」

  「真刀考驗實力,也能夠鍛煉膽量,薰雖然是女孩子,也是這樣子長大的呢,怎麼樣?」

  「傷到人就不好了吧。」

  「放心,我們都習慣了,會有分寸的。拿你們的話來說,什麼來著……點到即止。呵呵,當然,如果你想用竹刀玩玩也可以。」

  家明還沒回答,幾人的目光望向了一邊的樹林,薰首先低著頭走了出來,後面的是臉色更加嚴肅的月池政空。看見家明身邊的兩人,薰的目光也有些緊張起來:「你們要幹什麼?」

  家明微微皺眉,迎上幾步:「怎麼了?」

  「沒什麼。」薰又低下頭,不過就算此時的光線不夠,也能夠看得出來,她的臉頰上有一道清晰的紅印,大約方才父女之間無法談妥,月池政空發脾氣的後果。

  而聽到薰的質問,文太郎攤了攤手:「沒什麼,我們只是……呃,約家明下來玩玩,用竹刀,那個……家明他不是也在武館學過功夫的嗎,只是印證一下雙方武學的……區別,呵呵……」

  薰望著此時有些無奈的家明,目光複雜,文太郎攤手笑著,月池政空表情嚴肅地走過來,看見父親的表情,月池哲也大概知道了談話的結果,心下一動:「這樣吧,文太郎是我們當中最強的人,不如讓我跟顧君下場交流切磋一下,顧君認為怎麼樣?」

  家明在資料上的資訊,恐怕只是在一個私人小武館學過幾套強身健體的拳法,看看月池哲也自信滿滿的表情,再看看薰臉上的掌印,他歎了口氣,也罷也罷。

  「那好,就玩玩……」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9 09:44
第三九三節 無暇

  家明決定下場「玩玩」,薰的目光有些複雜,但終於還是沒說什麼。三個人走到那場地裡,文太郎揮了揮手,周圍的二三十人陸續停了下來,由於大家都用慣了真刀真劍,這時候要就近找竹刀反而成了問題,叫了人去遠一點的地方拿,家明拿起一把刀比劃了幾下,文太郎走過來,幾人便在那廣場上友好交流了起來。

  「錯了錯了,這樣拿這樣拿,按照我們武士刀的特性,這樣拿最利於劈砍,攻防結合,事實上如果用習慣了……」

  東方的天際升起了晨曦,彤紅的光芒透過樹隙斜射而來,將廣場上照映出一片朝氣蓬勃的景象,薰站在場邊看著。月池政空目光深沉,對於這個女兒,他的心情有些複雜,平日裡可以選擇不聞不問的態度,但若是要說什麼時,他又不願意單純用命令的方式,特別是在逼著她跟天雨正則訂婚,而她也在兩年前表現出厲害的身手之後,對於某些事情,他便嘗試著曉之以理。

  「哲也這些年來在國外,或許你不清楚,當時他在劍道方面,絕不會比文太郎差多少。你哥哥是個有天份的人,你剛剛不應該讓你的同學下場,他會輸得很慘。」月池政空是保守的人,對於薰沒有阻止這件事的行為倒覺得理所應當,他現在認為自己的女兒應該是有些喜歡那小子,而無論自己的心情如何,男人決定了的事情,女人就不該多插嘴。

  這樣子說過之後,眼見薰沒什麼反應,又道:「讓他搬出去,並不是逼著你趕他走。你現在是跟天雨君有婚約的女孩子,就算你知道天雨君有女朋友,但他的面子你總得照顧。私下裡怎麼樣,我都不會管你。我的耐性是有限的,只要你點頭,我會阻止這場交手,希望你能明白這些事,更何況天雨君他昨晚已經……」

  薰低頭不說話,一個人已經拿了兩把竹刀跑進場內,送到了家明與月池哲也的手上。也在此時,一個聲音從後面響了起來:「哇,這麼熱鬧,月池先生,薰,還有……不是吧……」回頭一看,這個時候出現在樹林邊緣的,居然就是穿著運動T恤的天雨正則。一邊望著場上的情況,一邊朝這邊走過來,張大了嘴,皺起眉頭。

  與此同時,手持竹刀的家明朝這邊望了過來。

  「哈哈,家明,真的是你!」

  仿佛找到了什麼可以下的臺階,一瞬間,天雨正則有些誇張地笑了起來,也不理會在旁邊向他打招呼的月池政空,張開手大步朝家明那邊走了過去。仿佛要跟他擁抱的親熱態度,家明瞥著眼睛看著他。

  「你們……認識?」看著天雨正則走近,月池哲也也有些疑惑地皺起了眉頭。

  「何止認識,還很熟呢,哲也,待會跟你說……」天雨正則笑著揮了揮手,一巴掌拍在家明肩膀上,隨後扭過頭,小聲道:「我來得真及時……怎麼了?沒必要欺負小朋友啊,鬧出人命來不好……」

  家明攤攤手:「說什麼呢。邀請我下場玩玩而已。」

  「開什麼玩笑,你一般都不玩,他們弄到你想出手,說明事情鬧大了……」

  有天雨正則這個和事佬在,架多半就不怎麼打得起來了,家明拿目光示意了一下薰那邊,距離雖然有些遠,但此時明媚的晨光照射下,以天雨正則的觀察力,還是第一時間發現了薰的異狀,臉上浮起一個「真是拿這幫人沒辦法」的無奈表情,口中有些為難地進行勸解。

  「呃,這個事情,我覺得……呵,雖然不知道具體怎麼樣,但大概可以猜得出來。老爸打女兒,你再打他兒子,手如果下重了,我怕薰以後也會為難的……」以薰此時的身手,如果存心躲閃,恐怕整個月池家都沒什麼人能一巴掌打中她,天雨正則歎了口氣,「給個面子怎麼樣?我保證,以後不會再有這樣的事情。」

  「那就交給你了。」順手一揮,竹刀扔到天雨正則的手上,家明攤開手,表示再沒有自己的事情,也不理會在場的人,轉身就走。這時月池政空與薰已經到了近處,眼見家明離開,薰望了眾人一眼,一言不發地跟在他身後。月池哲也愣了半晌:「喂,這算是怎麼回事?」

  月池政空問道:「天雨君與薰的這位同學認識?」

  「何止認識,再瞭解不過了,還好我及時趕到。」看著兩人的背影遠去,天雨正則搖頭笑了笑,「你們不知道?薰在中國,就是在跟他學習武術。」

  「啊!?」

  一瞬間,周圍眾人的表情各種各樣,有驚愕的,有不信的,有荒謬的,月池哲也皺起眉頭瞪大眼睛,文太郎張大了嘴好久都合不攏,便連月池政空都是滿臉錯愕。片刻後,人群中便是一片竊竊私語聲。

  參與過兩年前那場比鬥的人,或多或少都猜測過薰的老師是如何如何強大,這時候與那個跟薰一樣年紀的少年人結合起來,第一反應多少都覺得是被騙,但天雨正則人品好,再加上薰在中國的事情他是最瞭解的,到得最後,大家的思緒都是矛盾不已。只有沒參與過兩年前那場打鬥的月池哲也愣了一愣,隨後說道:「那……那又怎麼樣?」

  「呵,也沒什麼……」天雨正則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過據我所知,他一般都不出手的,一旦出手,後果就難說了,當然……你是薰的哥哥,他或者也只是想跟你隨便交流一下也說不定。」

  月池政空皺了皺眉:「他的武學修為很高?我是說……他只是一個孩子……」

  「這個事情很難說,我也不好形容他具體怎麼樣。」既然是月池政空問話,天雨正則也就嚴肅起來,深吸了一口氣,有些感慨,「不過……如果他現在想要殺我,我想我的選擇就是有多遠跑過多遠,這幾年來,他越來越厲害了。就算高天原,恐怕也未必是安全的……」

  「這次的事情之後,恐怕就算是月池政空,也不會再輕易對女兒動手了。老實說,今天早上真把他們嚇了一跳呢。」

  「作為未婚夫,這本身就是你的責任吧。」

  「喔喔,這種事情你跟我強調一下就可以了。要是遇上了唯,可千萬不要亂說,我會死的……說起來,唯想要見你好久了,你這樣突然殺到,我都還沒跟她提。」

  「不過你也很快啊,我昨天才到,你淩晨就在月池家了。」

  「淩晨兩點過去的。我們現在跟炎黃覺醒合作,月池家的一部分情報網也都是通過我們這邊,昨天有人報告給我說他們調動了你的資料,然後查了一下,當然就查出來了,正好晚上我在新宿忙到午夜,就乾脆直接去了月池家那邊。還好我去得及時,要不然月池哲也至少得在醫院住上半年了,到時候我這個中間人也很麻煩的。不過話說回來,怎麼會突然想來東京玩的?有我可以幫得上忙的事情嗎?」

  「我來殺御守滄。」

  「呃……」

  早上與天雨正則見了面,中午吃過午飯,家明、薰、天雨三個人便一塊去東京市區。隨後倒是與陳辜夏一行人見了面,這次隨著陳辜夏過來的多是一些在全國性武術比賽上獲獎的學生,當然由於近水樓臺先得月的緣故,聖心學院武術社的成員也有幾個。家明在聖心武術社算得上臭名昭著,別人都認識他,他認識的倒是不多。此時一行人正走在銀座區人潮洶湧的街頭,家明、天雨連同瓷娃娃一般沉默的薰走在前頭,每人拿著一大杯果汁在喝,語氣淡然地說出來東京的目的時,不光天雨正則愣了一愣,薰的目光也突然間望了過來。

  盯了家明的表情好一陣子,天雨正則的臉上才露出了複雜的神情,家明倒是不以為意地左顧右盼,回過頭去看時:「唔,你們那個導遊怎麼回事?怎麼老拿眼睛瞪著我?」

  「什麼導遊啊……」天雨正則也回過頭去,看看後方正向陳辜夏等人介紹銀座區的年輕人,露出恍然的神情,「唔,他叫韓剛成,你不認識他了?」

  「唔,你這麼說的話,我有點印象了,以前的確見過他……」

  「聽到你這樣的評價他一定很傷感……」調查過家明詳盡資料的天雨正則歎了口氣,「三年前你們剛進聖心學院的時候你跟他打了一架,你把他耍得團團轉,吐口水還差點踢斷人家最寶貴的東西。他現在在東大讀書,陳老師以前也教過他武術,所以這次過來,他也就加入了。不過居然會見到你,我看他真的很意外……」

  「這麼說起來,我也很意外啊。三年前進聖心學院第一個麻煩就是他,到高中畢業了又遇上,這簡直是傳說中的宿命啊……」

  「就像書裡寫的那樣?」

  「沒錯,像書裡寫的一樣。」家明吸了一口果汁,「話說回來,跟荒卷真世的切磋什麼的,是在明天下午吧?」

  「明天下午兩點半,月池政空他們應該也會參加。」天雨正則點了點頭,「有興趣?」

  「我自己會過去。」家明頓了頓,「從明天下午開始,你們就都不認識我了。」

  這話一出,薰的目光突然盯緊他,天雨正則皺了皺眉:「真的要做?什麼都決定了?」

  家明點頭:「不想被牽扯進來就按照我說的做,這樣就算不成功,你們也還有餘地。」

  良久,天雨正則歎了口氣:「……看來我今晚要忙很久了。」

  夜色安謐,星空寂寥,那一天從下午到晚上的時間裡,薰一直沉默著。

  無法對家明的決定作出任何詢問或質疑,也不認為自己有改變的可能,少女已經習慣了長久的安靜,但安靜並不代表就能夠掩蓋住複雜的心事。從她那種異常的安靜態度中,熟悉她的人或許都能夠看出她此時反常的心緒不寧。

  在銀座繁華的商業區中逛了一下午,因為考慮到那個熊貓玩偶品質不好並且已經開始脫毛,家明和天雨共同選了一個很貴的大獅子給她,以至於她抱著玩偶逛街的形象更像是一抹安靜而美麗的幽魂,引來回頭率無數。雖然天雨正則的確會為這件事歡呼不已並且表現出無比榮幸的態度,但不開心的事實無法更改。

  在外面的餐廳吃過晚飯之後便與陳辜夏等人分道揚鑣,回到小院洗浴之後,薰穿著一件大紅色的和服樣式的袍子走出來,纖巧的赤足之上是白皙粉嫩的小腿,敞開的領口可以看到精緻的鎖骨,顯然裡面什麼都沒穿。走到廊道上時,家明正坐在走廊邊緣,背靠房屋的柱子,望向那片星空。薰安靜地在旁邊坐下來。

  「……老師已經決定了嗎?」

  「啊,考慮很久了。」

  「我不明白,就算……我知道老師很厲害,可這也是有危險的……」

  「我也知道有危險。」家明仰著頭笑了笑,上方被屋簷隔開的星空猶如被切開的蛋糕一般整齊,「但是沒辦法,現在是最好的時機,不做的話,以後恐怕沒機會了。」

  「但是……老師首先去動荒卷真世,這不是打草驚蛇嗎?」

  「我有我的理由,你以後會明白。」

  薰沉默許久,雙手撐在後方的地板上,也不知什麼時候,終於開了口:「其實,我喜歡老師。」那語音淡然坦蕩,就如同她此刻仰望的那片星辰一般空靈無暇。

  「……呐,我知道的。」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9 09:45
第三九四節 開始作戰

  「其實,我喜歡老師。」

  「……呐,我知道的。」

  安謐的夜色下,平淡的表白,平淡的回答,或許有的愛情並不需要表達得如同我們想像的那般轟轟烈烈,或許那也並非是確切的愛情,然而確切而純粹的愛情是什麼呢?無論如何,就在這種彼此心照的感覺之後,薰笑了起來,她極少笑得有這般燦爛,同時卻也淒婉得猶如唯美的畫兒。

  「但是老師不會接受我吧?」

  「呐,你知道的,我的事情,也很麻煩啊。」家明笑著偏了偏頭,「靈靜跟沙沙兩個女孩子跟我在一起就已經是很過分的事情了,後來亂七八糟的,又多了個雅涵,還一直瞞著她們。本來我是不會在意這些問題的啦,不過說到接受誰,我又覺得怪怪的……」

  「老師對我……不是那種喜歡吧?」

  「我是不太瞭解具體的喜歡、愛情之類的東西是什麼。你對我的……呵,感覺吧,我是知道的,崇拜也好、孺慕也好,或者說這三年積累出來的一些亂七八糟的什麼東西也好,我想我是清楚的,你也很漂亮,應該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女孩子了,可是……沒辦法……我的問題很複雜……」

  「可是我喜歡老師,喜歡得不得了。」薰低著頭沉默一陣,「只想跟在老師身邊,只要能跟著老師,對我做什麼都可以,老師如果不要我,我就……沒有意義了……」

  「你只是……沒給自己太多選擇的機會……」家明遲疑了一會兒,又笑了出來,「好吧,我知道這比較像是狡辯,但是……應該是這半年來,我把你當成真正的弟子來看。不,或者應該說是不怎麼平等的朋友啊、不怎麼純粹的親人還更貼切一點。當然心裡默認的時間應該更早一些,如果是那個時候,大家都很苦悶的話,一起交流一下啊,上個床什麼的,也是沒問題的。雖然對我來說並不能證明什麼,但是現在,唔……」

  他頓了一頓,坐直了身子上下打量著身邊的薰,隨後撇了撇嘴,將手伸向了薰的腰帶,輕輕地拉開,隨後伸向了大紅色袍服的邊沿。薰仰著頭閉上了眼睛,如同白璧般的肌膚一寸寸地在空氣中展露出來。

  「嘩」的一下,薰身體一緊,睜開了雙眼,家明將衣服又拉了回來,將腰帶飛快地系好,伸手拍打著額頭,站了起來:「不行了不行了不行了……刺激太大了又不能做,大家還是洗洗睡吧……」他搖著頭,從薰身邊走過去。背後傳來了少女的聲音。

  「老師。」

  「唉,我知道這麼說很老套,不過……以後你會明白的。」他回頭燦爛地一笑,「別胡思亂想,我也喜歡你。」

  那天晚上有多少人胡思亂想很難確定,第二天下午,名藏劍道館的那場「交流」,還是如期舉行了。時間是二○○○年的八月三十一日。

  名藏劍道館其實位於東京上野區的一家中型體育館內,荒卷真世在劍道界內部的名氣大,但他的劍法偏重殺伐,收徒也嚴格,在外界普通人眼中的名氣來說,是比不過東京一些「正規」的大道場的,當然他也並不在乎這個。

  在以前黑暗社會大家都比較相安無事的時候,類似的切磋交流算不上什麼出奇的事情,我的公司在商場鬥垮你的公司,你的人比武打敗我的人,基本不會因此出現什麼大火拼的情況,這一次也算得上是類似的聚會。切磋不對外公開,只會有相干的人過來參與。大概一點多的時候,該來的人便已經陸續到了,觀戰的上上方的看臺,陳辜夏、荒卷真世等人則在下方的場地裡,假惺惺地客套幾句。

  高天原一方,天雨正則自然是來了,還帶著他的女朋友龍堂唯,另外還有幾名想來看看的異能高手,月池家一方,家主月池政空當然不能親自來,只由一名教官帶領,其中有幾名是已經出道的厲害殺手,月池哲也與文太郎赫然也在其中。大約覺得這次不會有事,過來漲漲經驗。除了這兩支勢力,還有一些知道風聲的閒雜人等,沒必要介紹。薰也來了,只是不跟月池家的人在一起也不跟天雨正則在一起,一個人孤零零地占了個位置,冷冰冰的。

  裴羅嘉一方,這裡本身是他們的地盤,除了一些比較普通的,不怎麼知道內幕的保安,觀眾席上零零散散地也坐了些殺手,再加上厲害的荒卷,就算大家發飆,也不過是勢均力敵的結果。不過,大概快到時間的時候,一個穿著花衣服的傢伙上了觀眾席,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那赫然是與天雨正則齊名的變態蘿莉控御守喜。一上來不理自己人,首先是沒心沒肺地跟天雨正則等人打招呼,熱情無比,看到薰時明顯露出了惋惜的神情,曾經的大好蘿莉,就快要墮落成禦姐了。隨後在欄杆邊衝著下麵的陳辜夏等人用漢語打招呼:「呀呼,陳先生,荒卷這老東西不是什麼好人,不過劍術還馬馬虎虎,大家一定要幹掉他,加油加油啊,我會支持你們的。」

  客套一番,兩點半的時候,切磋開始了。其實都是弟子上場,打起來是很枯燥的,大家不過都是過來觀看對方的態度。人不算多,體育館裡就顯得空曠。薰坐在旁邊,目光基本不去看下面嘿嘿哈哈的打鬥,只是注意著周圍的出入口,距離她不算太遠的地方,文太郎、月池哲也等人也在竊竊私語。

  「喂,薰她怎麼一個人過來了,還以為她會跟那個顧家明一起行動呢……」

  「怎麼知道,那個顧家明從今天早上開始就不見了,不過薰既然會來這裡,估計他待會也會過來吧。」

  「我說……那個顧家明真的是她的老師嗎,不會不是武術老師,只是中文老師吧?」

  「可是天雨正則說了他很厲害啊,天雨可不怎麼說假話。」

  「不過我可看不出來那個顧家明有多厲害……」

  「會不會因為顧家明是他的朋友,所以他故意說謊的。」

  「反正我覺得那小子不怎麼樣,他拿刀的姿勢都不標準……」

  「而且他還那麼年輕,怎麼可能……」

  這些人在竊竊私語中對家明和天雨正則的人品進行著質疑,另一方面,龍堂唯跟天雨正則湊在一塊,也在小聲說話。

  「怎麼還沒來,你明明說過的。」

  「咳,大概時候還沒到吧。他說過來的,你知道的了。那個傢伙喜歡顯擺,一出來肯定光芒萬丈,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但是這次還會這樣嗎?別說觀眾席上這些人,只是荒卷就不好對付,更何況現在還加上了一個御守喜,簡素言真的會出來?」

  「反正我相信,大家絕對會很震撼,不過不管其他的,只是看到素言妹妹的形象就覺得很幸福了。我最近也在苦練這方面的技巧,說不定以後也可以扮成傾國傾城的絕代妖姬哦,唯,你有沒有覺得很興奮?」

  「興奮……興奮你個頭!一想到扁你我才興奮!」

  兩人在上方打情罵俏,時間過到三點多,戰績勉強打成二比一。陳辜夏這邊稍遜一籌,一邊看比武,他一邊跟旁邊的人分析著戰況。另一邊,名叫荒卷真世的劍道大師穿著茶色的道服安詳跪坐,老神在在地閉目養神,他的身材看起來高瘦,全身骨架很大,但精神矍鑠,頜下留了一撮山羊鬍鬚,五十多歲的年紀,渾身上下洋溢著一股難以言諭的活力,即使安詳地坐著,也能讓人感覺到那種隨時可能爆發的力量。一把鞘身漆黑的武士刀就放在他身邊的刀架上。

  坐在陳辜夏身邊的不遠處,同行而來卻並不在比試名單的韓剛成皺著眉頭望向四周,那個顧家明居然沒有來,他覺得有些奇怪,事實上,自從昨天再次看到顧家明,他的心情就一直處於鬱悶當中,小聲跟旁邊的人說了一句,他起身站起來:「我去洗手間。」整個體育館在這夏日的午後顯得有些安靜,他出了正門,從走廊轉彎去另一邊,進入洗手間時他突然愣了一愣。

  水聲嘩嘩,正在白瓷的洗漱台前洗手的,赫然便是沒有在觀眾席出現的顧家明,他此時一身白色T恤,外面是米黃色的薄外套,察覺有人進來,他扭頭看了一眼,隨後繼續洗手。

  吸了一口氣,韓剛成走過他的身邊,伸手拉第一個小隔間的門,才發現拉不開。

  「那裡面有人了。」家明順口說了一句。

  我難道看不出有人啊……心中這樣想著,他進入旁邊的隔間,隨後,水聲停了,腳步聲延伸出去。

  不知道出於怎樣的心理,韓剛成突然從隔間裡出來,朝外面追了出去。

  他並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出去後不久,原本打不開的那個小隔間忽然「嘩——砰——」地打開了,幾名穿著保安服裝的人體從裡面滑了出來,砸在地上。堆在這個小間裡的屍體足有七八具,沒有任何血跡,但他們都已經死了。

  或許也是因此,走廊之中才會安靜成這樣……

  「喂!顧家明!」

  衝出走廊,韓剛成叫住了前方的身影。

  「呃?找我有事?」

  停住了身形,家明回過頭來,伸手整理著被水打濕了的衣袖。

  「你別裝蒜,顧家明。別告訴我你忘了三年前的事情!」

  「我只記得我們不是很熟啊,那個誰來著……哦,韓剛成,當年的事情我很遺憾,不過是你們逼我的……」

  「我要再跟你打一場,看你這次還能不能躲過去!」

  「好啊。」

  家明幹乾脆脆地回答。一時間倒使得韓剛成有些錯愕,愣了一會兒才發現應該自己說時間地點。不過家明已經率先開口了:「不過我今天沒空,要打的架太多了,你排隊吧。」

  說完這句話,家明轉身就走,韓剛成跟在後頭:「你給我等著!」

  就在兩人的說話聲中,家明已經走到體育館的大門口,轉身想要進去的樣子,韓剛成道:「你要觀戰,從側門上觀眾席。」聽得他這句話,家明又無奈地停了下來,攤手一笑:「沒關係,我想他們會理解的。」從口袋裡拿出一張請柬朝兩名保安晃了晃,直接走了進去。

  韓剛成跟過去,進門,只見家明就站在那兒,扭頭看著周圍看臺上的人,再扭頭看看四周,隨後轉身走向一邊的牆角。那裡放著一堆椅子。既然家明答應了他的邀戰,韓剛成也就不再管他,徑直去往比武場地的邊緣。才走出不遠,砰的一聲突然響起在稍顯空曠的體育館裡。轟隆隆的響聲過後,重物被拖過石質地板的聲音持續響了起來,上上下下的人,一瞬間便將目光都望了過來。

  韓剛成回過頭,只見家明是將一張椅子拖了下來,隨後堆砌的好些椅子都倒下成了一堆,雖然說場地中央基本都鋪了榻榻米,但邊緣的地方卻仍舊是水磨石地板,那凳腳被拖在地上的聲音刺耳無比。看著家明一臉旁若無人的樣子走過來,韓剛成面色不善。在別人的道場裡,大家都選擇跪坐的姿勢算是尊敬,退一步說,就算你想坐在椅子上看,也不該弄出這麼大的動靜來,一時間不由得義憤填膺,簡直想罵顧家明丟了全中國的臉。

  就在這片刻時間裡,看臺上的文太郎等人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顧家明是來了,可是:「這傢伙想幹什麼?」

  至於天雨正則,此時才有些目瞪口呆地跟龍堂唯說話:「來是來了,居然是明目張膽地來,這簡直……簡直是欺騙觀眾嘛……」

  雜訊回蕩在體育館中,薰望著下方那道身影,目光依舊是淡淡的,放在膝上的雙手卻已經緊緊握起了拳頭。另一側的看臺上,御守喜向前俯下了身子,笑了起來。

  椅子拖上了榻榻米的範圍,家明走過韓剛成身邊。到得此時,一名站在榻榻米旁邊的保安也轉身走了過來,伸手指著他:「喂……」在此同時,韓剛成也開了口:「喂……」

  第一個音節才剛剛出口,完全出乎韓剛成意料的一幕就已經出現了。只聽見砰的一聲巨響,家明順手掄出了那張椅子,狠狠砸在了前方保安的頭上,一瞬間,保安的身體飛了出去,砸中頭部的椅子則飛得更高,後方的一個人連忙躲開,看臺上的裴羅嘉殺手齊刷刷地站了起來,月池哲也與文太郎像是青蛙一樣地張大了嘴巴。更遠一點的保安要衝來時,家明越過一名比武者的身體,踏入場地範圍,直朝對面的荒卷真世走過去。

  場上的兩名比武者還沒有分出勝負,雖然老師的教導多半是比賽就要專心,場外就算世界末日也不用管之類,但見到有人走了過來,自然也就停止了打鬥,目光遲疑地望向場地邊緣的老師。

  「荒卷真世……」

  家明的聲音響起在體育館裡,首當其衝的那名日本比武者也直接走了過來:「喂,你……」伸手便朝家明推了過來,他可不是一般的保安那種雜魚,對自己很有信心。不過與此同時,由於這傢伙擋住了視線,家明也一巴掌順手推了回去。

  轟隆隆的聲音,幾乎在與家明接觸的那一瞬間,這傢伙的身體直接飛出了幾米之外,變成了滾地葫蘆。

  「荒卷真世。」看臺上的殺手掏出了槍,家明恍如未覺,一邊走,一邊說話,「我是來殺你的。」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9 09:49
第三九五節 驚豔一槍

  「荒卷真世,我是來殺你的。」

  淡然而從容的嗓音響起在稍顯空曠的體育館中,除了之前便知道會有這件事發生的薰與天雨正則、龍堂唯,其他人都已經被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吸引了目光。對面的老人也在突然間睜開了眼睛,目光淩厲地望向這走過來的少年人。

  如果說之前那保安被椅子砸飛的情景僅僅能讓韓剛成感到錯愕不解,這時候看見那飛出了好幾米外的日本人,他的腦子就幾乎已經到了當機的邊緣。這樣的從容感覺,速度與精確度,他甚至連想像都不曾想過。看臺上的文太郎、月池哲也等人張大的嘴好半晌合不攏,回想到昨天早晨自己的挑釁,兩人現在滿手心都是冷汗。

  陳辜夏一時間幾乎直接站了起來。作為炎黃覺醒的內部成員,他當然知道家明的背景上有簡素言這個大靠山,到得現在,大家也多少認定了,家明的武學修為應該很不錯,但就算是不錯,只是十八歲的少年人也總會有個限度,此時面對著七八名裴羅嘉的殺手,再加上劍道戰力上甚至不輸給源賴朝創等頂尖殺手的荒卷真世,他居然就這樣單人空手地走過去了!一邊走還一邊說出來,就算再有勇無謀,也不該是這個樣子的吧。

  不過,或許簡素言目前也已經到這裡了……

  各種各樣的心思之中,看臺上的殺手並沒有開槍,一方面既然是開武館,以往也不是沒有說著狠話過來踢館的,另一方面,他們此時更加注意的是看臺那邊的高天原、月池諸人。下方既然是荒卷真世在坐鎮,這個距離之內,他們對於這位劍道大師,有著滿滿的信心。而另一邊,這些人在看著變故發生的同時,也已經開始戒備起來,提防隨時可能出現的火拼情況。

  整個體育館的氣氛,在家明的那句話後,幾乎被壓縮成了隨時可能爆炸的火藥桶,令人忍不住地感到窒息。

  下一刻,有聲音打破了這種仿佛凝固的感覺。

  「八嘎!」

  當著面直接說要殺人,完全看不起對方的態度,隨著家明的語音落下,場地邊緣一名荒卷的弟子幾乎就直接跳了出來,武士刀經過刀鞘的聲音凜冽清鳴,下一刻,那刀光如電,朝著家明的頭頂直接劈了下來。

  只此一刀。從抽刀躍起,到那武士刀上撩下劈,整個動作迅捷流暢一氣呵成,就足以看出這人的修為實在嚴謹扎實,若是以陳辜夏那種授徒的心態,或者會針對這一擊大為稱讚也說不定。然而他的刀光還未劈下,家明直接一腳踢了過去。刀鋒從他的身前劃向地面,這人的身體飛出幾米之外,跟他的兩名同伴撞成一堆。頓時,比武場周圍的日本人陸續跳了起來。也是在這個時候,一聲扣人心弦的刀鋒顫鳴,響徹整個體育館。

  「昕——」

  鋒利的武士刀猶如白龍一般衝出了黑色的刀鞘,就在荒卷真世左手放在刀柄上的那一瞬間,這位日本劍道大師的身體由安靜跪坐的狀態爆發開來,寬大的茶色劍道服在空中化成一道幻影,「嘩」的破風聲聽起來就像是大風大雨中突然張開的傘。甚至還不到一眨眼的時間,他的身體已經刷地出現在家明前方,整個人就像是繃緊了弦的弓,飽含淩厲殺意的目光。對上家明那仿佛還完全未有反應過來的笑容。

  下一刻,半月形的刀光衝天飛起!

  原本那反手抽出的武士刀只是被他單手拖在身後,然而在那身體停止的一瞬間,他的右手虛握住刀柄後方,仿佛是線軸的支點,左手順著那慣性,將刀鋒由下而上直接推了出去。看起來是順勢揮斬,實際上就像是揮出的長鞭一般,速度、力量都在那一刻加大到匪夷所思的境地,日本劍術中那種一劍定生死的氣概,在這裡被發揮得淋漓盡致。

  若是反應慢一點,別說是家明的血肉之軀,就算是一堵牆,恐怕都會被從下而上剖成兩半。

  不過在家明這邊,卻只是似慢實快地側了一個身,看起來傻傻的,像是在那劍光還未到達的時候,就有什麼東西從家明身邊爆炸了一般,氣流將他的身體推向一旁,他也就被動地側了側身子,那刀光幾乎是貼著他的身體往上飛出,僅以毫釐之差掠過他的胸口、鼻尖、前額,這一瞬間,他的雙手甚至處於毫無防備的張開狀態,衣袂飄飛,臉上笑容未改。

  「荒卷……」

  仿佛是喃喃的低語聲中,刀光猛地一收,隨後照著家明的脖子直劈過去。

  由靜至動,由極動狀態再忽然收刀,接著再次全力斬出,乾淨俐落,毫無半點拖泥帶水。家明此時還處於側身狀態,肩頭一縮,一低頭,刀鋒從後腦平揮了過去。

  「你……」

  頭尚未抬起,刷的一刀由左而右折返而來,也在此時,家明已經橫跨一步,衝向荒卷真世的背後,左手揚起,一拳揮了過去。

  「過……」

  只不過是簡單的一次錯身,荒卷順著揮空的一刀朝前跨出一步,轉身之中,雙手握刀猛地劈了回來。家明揮出的拳頭還在空中,長刀的鋒芒已經劈向他的胸口。他的身體本來是往這邊衝,雖然定住了腳步,但身體還有慣性,此時看起來,就好像他主動朝刀鋒撞了過去一般。眼看避無可避,他的上半身居然像是被風吹動的柳條一般朝後方倒了過去。

  對於家明來說,荒卷揮舞的仿佛不是一把武士刀,而是一把蒲扇。

  這種劍道大師的全力揮刀,自然是不可能帶出風力的,然而在家明來說,此時的意義就好像是這樣。刀鋒劈過來,他的身體自動被刀鋒給吹開了,手臂揚起在半空,自然也不可能打中對方,長刀從他的手臂之下刷地劃過,刀尖幾乎緊貼胸口。那一瞬間,荒卷真世的瞳孔突然縮小。

  家明揚起在空中的左手,手指張開,握緊。

  「時了……」

  時間凝固一瞬。

  砰——

  荒卷真世的頭,像是西瓜一樣地爆炸開來……

  槍聲響起在體育館中央,遠遠地擴散開去。

  沒有人能料到這樣的結果,發生得一切仿佛夢境一般。

  「荒卷你過時了……」

  短短一句話的時間,家明的語速其實是非常快的,前後不到兩秒,由荒卷真世抽刀衝出,家明側身躲過,跨步出拳,接著荒卷的屍體就連同武士刀飛了出去。人們能看到的,就只是家明左手那柄手槍槍口冒出的淡淡青煙。

  基本沒有人能夠在第一時間接受這個結果,薰對於家明雖然有著一貫的崇拜心理,卻也從未想過這位老師會在兩秒鐘內乾淨俐落地解決了荒卷真世,當然,隨之而來的,也就是更加深刻的崇拜心理。而就算是早先就知道家明底細的天雨正則,此時都是一副癡呆模樣,另一邊的御守喜嘴巴張成「O」型,腦袋一偏,看起來就像是動漫中的卡通人物。至於其他人,包括陳辜夏在內,腦子基本已經混亂了。

  在衣袖裡早就藏有槍支基本算不上什麼天才的計謀,以荒卷真世的修為,近距離之內,刀與槍的區別不大,甚至可以說,他的刀可以比槍更快,如同家明一般,一般的殺手就算開槍,他也有足夠的反應能力規避過子彈的路線。而這樣的結果,基本不是奇計所造成,而純粹在於速度。

  太快了。

  荒卷斬出的刀,在近距離內每一擊都有將敵人直接殺死的自信,然而家明還是躲了過去,如果是旁人,就算他們在衣袖中有槍,企圖弄什麼迅雷不及掩耳,他也有足夠的信心可以及時躲避,然而……就是躲不過去。

  不是他太慢,而是家明的速度實在太快,於是乾淨俐落,一槍爆頭。

  當然,都是受過專業訓練的人,就算是混亂,這些原本提防著其他人的殺手們也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將手中的武器指向下方的家明。不過,在家明這裡,即使是這短短一瞬的反應時間,對他們來說,或許也太漫長了。

  就在荒卷真世飛出去的同時,另一把手槍已經出現在家明的右手,隨後,整個體育館內的照明設備,在一瞬間發出了光芒。

  時間是白天,即使這些照明燈全打開也不會妨礙太多,然而周圍環境突然變化的片刻時間仍舊會給人的視力造成負擔,隨著家明手中的槍聲響起,他的身體也踏踏踏地朝後方退去,從看臺上突然看來,他的身體,赫然化為了模糊的幻影。

  從陳辜夏的角度看起來,家明的雙手持槍,扣動扳機的同時猶如早就排練好了一般飛快換位,手臂揮舞間,砰砰砰砰砰砰砰的槍響聲響徹整個體育館,看臺上分散的那些殺手身上不斷爆出鮮血、碎肉,轉眼間八個人就已經全部倒了下去。槍響完畢後,淡淡的硝煙彌漫,只有御守喜的身影飛快地消失在了看臺上。警報聲響了起來,保安從大門、側門開始衝進來,家明一個人站在那場地中間,毫無表情地望望四周,隨後,再度抬起了槍。

  荒卷的弟子之後,一個人的腦袋突然爆出了鮮血,隨後是門口的一名保安,接著又是兩名劍道弟子。他一邊隨手開著槍,一邊朝體育館側門方向走了過去……殺戮,就此展開……

  當陳辜夏等人從前門出來,附近十幾個街區的交通系統此時已經亂成一片,似乎就是從剛才開始,紅綠燈開始發了瘋,該是紅燈的時候亮綠燈,該是綠燈卻亮了紅燈,因為車禍的關係,大大小小的道路都已經開始堵車,沒有任何警車可以在第一時間往這邊增援過來……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9 09:53
第三九六節 未明

  那天下午,名藏體育館在員警還未到來之前因為爆炸燃起了大火,火焰燃燒了一個多小時方才被撲滅,其後在廢墟中抬出了將近四十具被燒焦的屍體,這些人在大火燃起之前便已經死去,鮮血由體育館內部一直延續至後方出口,致命傷大多是中槍,兇手僅只一人。

  由於體育館內部的監控系統在一開始便被破壞,兇手的確切樣貌只能按照旁觀者弄出的電腦拼圖來辨認,而因為倖存者口供上的模棱兩可,這名兇手的確切身份,一時間並沒有被確定下來。

  「不知道是什麼人啊,二十多歲……開玩笑,我們怎麼可能認識這種窮凶極惡的人,我和我女朋友唯都是有身份的人,警官你亂說當心我告你誹謗的哦……」

  「不認識,聽口音是東京人吧,怎麼可能分得出是中國籍還是日本籍,反正當時在那裡的人都聽得很清楚啊,正宗的東京口音,不在這邊住個十幾年沒那種感覺的……我敢肯定……」

  「沒錯,正宗東京口音,絕對的,荒卷,我是來殺你的。荒卷你過時了。你聽聽,正宗的吧……」

  「基本上可以想像,樹大招風,荒卷的名聲這麼響亮,外界還說他用刀快得過別人用槍,這不是,不服氣,或者尋仇嘛,現在年輕人都是很有個性的……」

  不管是胡攪蠻纏還是心懷鬼胎,由於裴羅嘉一方的人死傷殆盡,在屬於政府更加高層次的人下來之前,整個東京警局陷入一片混亂之中。當然,類似天雨正則、陳辜夏這些人,基本上錄完口供便能直接離開,也沒人敢太過留難。

  陳辜夏等人帶著巨大的錯愕趕回酒店,天雨的幾名同伴回去高天原,待到將陳辜夏送回去,天雨與唯兩人則去了月池家那邊。傍晚的時間裡,就只能看見月池家人到處都在竊竊私語,這事情報給月池政空那邊之後,一大群人也是目瞪口呆地驚愕了好一會兒。看著這群老頭子的臉色變幻,煞是精彩。

  就算是天雨公佈了家明的身份之後,也從沒有人想過,薰的武術老師,會是一個這麼了不得的人物。

  能夠在八名裴羅嘉殺手虎視眈眈的情況下,近距離僅僅一個照面便幹掉荒卷真世的人,假如他之前對月池家真的很不滿意,估計自己這幫人早已經死過很多遍了……

  不過,從體育館中一路殺戮出去之後。家明沒有再回來月池家,也沒有再跟薰或者天雨正則聯繫,此時此刻,他已經消失在所有人的視線之外。

  「我們去看看薰吧。」看完了老人們的變臉景象之後,唯如此提議道。

  說起來,雖然從一開始就跟薰認識,也大概知道這個女孩清冷的心性,但因為她跟天雨婚約的關係,唯與薰之間的關係向來算不上熱絡,但因為這次的某些原因,她顯然放下了心中的芥蒂,天雨拿狐疑的目光瞟她時,她笑著翻了個白眼。

  「這麼看我幹什麼!我是看了今天那個顧家明的表現。你根本不可能有機會嘛,你又沒他帥……」

  「不是吧,雖然我跟薰之間的確沒什麼,但是唯你這麼說還是很打擊人的好不好,我就算打不過他,至少在帥氣上還過得去吧,那傢伙一丟到人群裡估計找都找不出來,哪裡帥了。」

  「那你敢在那種環境下直接到荒卷真世面前說我要殺你,然後把他殺掉嗎?」

  「又不是想死……華麗是很華麗啦,簡直跟表演一樣,但是一個不好就掛掉了,你們這些女人,就喜歡這種無聊的事情,何況……太快了嘛,一點都不過癮,說自己是什麼一夜九次郎,原來是快槍手,兩秒鐘就完了……」

  一路上發著牢騷,兩人往薰的小院那邊過去,此時夕陽已歿,道路間斑斑點點地亮起燈光,去到小院門口時,遠遠可以看到薰正在給家明住的那間臥室裡做打掃,花費心思整理佈置了半個多月,來的人卻只住了兩晚,此時在暖色的燈光下,少女神情專注地打掃著房間裡的每一件物品,仿佛在打掃一生的珍寶。兩人遠遠地站了好久,沒有進去。

  「那個……顧家明,他還會不會回來啊……」唯看著看著,苦喪了臉,「薰這個樣子,我看了都想哭了,他沒事跑來殺什麼御守滄呢……」

  「呃,誰知道呢……」天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拉了拉女朋友的肩膀,「我們還是走吧,她應該不會需要別人的安慰……」

  不光是月池家,下午的事情發生之後,這件事的詳細資訊便以各種各樣的管道發向世界各地,下午收到陳辜夏的通信時,方之天正好在江海,將這則描述甚詳的資訊反復看了三遍之後,他大概發呆了一分鐘,隨後在複雜的心情中將資訊發佈出去,陸續叫來一些人,商議一番,暑假回到江海的東方路也是其中之一。看過消息之後的眾人有著各種各樣的表情,錯愕應該算是最大的共同點,即便是以前知道簡素言真實身份的東方路,也被這種瘋狂的舉動嚇了一跳。

  「顧家明的實力,需要做重新評估……」

  方之天開了個頭,其餘的人也就接著說起來:「不是重新評估的問題了,這樣的實力……一個十八歲的小孩子,怎麼會厲害到這種程度?以前評估的簡素言的能力也不過是這個層次,荒卷這個人,他的評估是跟源賴朝創一樣的等級啊……」

  「那簡素言該厲害到什麼程度,不是人?」

  「回到我們之前放棄掉的一個推論上去……如果簡素言是他假扮的,至少在能力上,估計是沒差了……」

  「那麼打暈伯爵的那個人呢?」

  眼見幾人在身份上糾纏起來,東方路插嘴道:「我覺得吧,把顧家明和簡素言看成一個整體來考慮,我們現在需要想的不是顧家明為什麼會這麼厲害,而是……他到底要幹什麼,把事情做得這麼明目張膽,簡直跟作秀一樣。殺掉這個荒卷真世對他根本沒有任何意義啊……」

  「簡素言的報復心是很強的。看看紐約的事情、法國的事情,他們根本沒有道德方面的困擾,不管什麼事都是越鬧大越好。裴羅嘉那邊以前也給他們添了不少麻煩。會不會是他高中畢業了,所以想做點事情……紀念一下?」

  「紐約、巴黎的事情是很大,但從後面想起來,他們沒有做毫無意義的事情,問題是,幹嘛要殺掉荒卷真世呢……」

  「因為簡素言是成年人?顧家明還是個孩子?所以比較亂來?」

  亂七八糟的思考不會有結果,不久之後,東方路一個電話打去桂林,向妹妹詢問家明最近有沒有什麼奇怪的舉動。得到的答案倒是非常正規:

  「顧家明?他一向比較奇怪好不好,我覺得沒差啊,性格一直都彆扭得要死,要他一塊來桂林玩,我和靈靜輪流說都說不動,氣死了……不過也好,至少靈靜被我說動了,讓他一個人在家裡獨守空閨,哈哈……」

  聽了妹妹的回答,東方路皺眉半晌:「靈靜一個人跟你去桂林了?她說的話顧家明都沒聽?」

  「什麼一個人,我們這裡很多人好不好……哥,到底什麼事啊?顧家明又做了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了嗎?」

  「呃……沒,只是隨口問問。桂林好玩嗎?」

  「還不錯啦。一群人比較開心……靈靜回來了,我幫你問問她吧。古古怪怪的事情……你別掛啊……」

  那邊擱下了電話,過了一會兒東方婉回來:「喂,哥,靈靜說家明沒什麼古怪的事情啊,不過她的問題跟我一樣,問你是不是家明最近做了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了,呵呵……」

  「沒。你們在那邊好好玩,我就是隨口問問而已,記得帶紀念品回來給我啊。」

  得到這樣的回答,一群人仍舊理不出任何頭緒。東方路不知道的是,若不是聽東方婉報出了他的名字,說哥哥打電話過來對家明近況有興趣云云,靈靜或許就已經委屈得將分手的事情說出來了,當然,家明在人前一向跟沙沙是公開情侶,她這樣也比較奇怪啦,不過玩了一兩天突然被問到心事,靈靜就是真的快要哭出來了。

  議論、分析、推理沒有任何結果,家明單槍匹馬地在東京作出這樣的事情,一群人也都在擔心,這件事會不會再次激化起各個組織間的矛盾,而另一方面,在別人的地盤上這樣肆無忌憚地殺人,大家也都在猜想,或許在一段時間內,他將會陷入無比慘烈的搜捕與追殺之中,或許要回來中國都是難事。

  「立刻加多人手,暗中保護顧家明的親人、家眷安全,主要包括柳懷沙、葉靈靜、張雅涵以及葉家開武館的夫婦以及張敬安夫婦,加強海關出入監控,避免裴羅嘉的瘋狂反撲,荒卷真世被殺的這件事情對他或者沒有多大的意義,但是對於我們來說,實在太有用了。另一方面,讓我們在日本的人力不惜一切力量聯絡顧家明,對他要做的事情進行配合,現在不是奇怪他為什麼這麼厲害的時候,我估計……這件事小不了。」

  得到消息後不久,方之天便作出了這樣的決定,不過,顧家明所留下的懸念未有在所有人心中停留太久,太陽落下去又上來,第二天八月一日建軍節。而就在這一天晚上,由那個少年人所帶來的懸念變成了無與倫比的巨大震撼,直接掀翻了整個世界黑暗力量的格局……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9 09:58
第三九七節 御守喜

  二○○○年八月一日晚七點。

  夏季晝長,這個時候,日光才剛剛在西方天際沒去了光芒,炎熱的一天終於稍稍有了些舒緩涼爽的氣氛。穿著一身清爽的花襯衫,額上裹著條稍微有些叛逆的頭巾,御守喜神色憊懶地走在東京近郊一處裴羅嘉的基地裡。

  說是基地,其實外表上也就是一處占地龐大的私人日式別墅,高牆、狼狗、甚至塔樓,坐汽車繞一圈大概需要二十分鐘左右,外人一看,就知道是了不起的大富之家。內裡園林精美,一個院子接一個院子,實際上卻是現代化武裝無數,軍隊都難以攻打進來的堅實要塞,地下一層,甚至儲備有地對空導彈這樣的武器。裴羅嘉在日本有好幾個森嚴的基地,這個由於靠近東京,算是最顯眼的一個,也是最傻的一個。

  「……晚餐都沒吃完,就把我叫過來,該說的昨天交來的資料上都說清楚了啊,是不是?你們這些人就是沒效率,像今天晚上這麼好的河豚不是每次都可以吃到的,冒生命危險的好吧……其實吃的還在其次,最重要的是,今天那個小蘿莉萌到不行,我差點就上手了,第一次嘛,要說服小妹妹第一次出來做援交,肯定要費點功夫嘛,今天這個我泡了好幾天了,怪叔叔也是有技術含量的,麻煩你們給點尊重好不好!今天差點就上手了,是不是?」

  走在滿是隱藏攝像頭、槍支甚至鐳射發射器的院廊下,御守喜的情緒明顯有些不爽,他喝了點酒,滿口胡話,身後跟著兩名裴羅嘉的殺手,只是跟著走,不敢回答。

  昨天下午荒卷真世被殺的事情,不光是在月池、高天原、炎黃覺醒這些敵對組織掀起波瀾,裴羅嘉內部受到的衝擊自然更大。荒卷是裴羅嘉的老人了,眼下組織內部等級高一點的殺手多多少少都跟他學習過東西。這些人從生死之間走過來,對於旁人的實力估測最是精准,生就是生,死就是死,對於荒卷這樣的人來說,沒有多少巧合啊或者輕敵的因素可言,也是因此,那個在近距離內一照面便殺掉了荒卷的人,才顯得更加神秘與可怕。

  那場打鬥後來變成屠殺,荒卷與那八名殺手雖然死了,但屬於裴羅嘉這邊的旁觀者自然還有,譬如荒卷的那些學徒。只是這些人未曾經歷過真正的生死場面,就算親眼見到,也未必能夠完全把握住當時的兇險,無法對此作出最準確的判斷。這樣一來,當時也在現場,卻能夠順利跑掉的御守喜,自然成了最有資格作出評判的人。

  說起來,御守喜從未在旁人面前展示過自己的力量——至少在目前的裴羅嘉來說,從沒有人可以站出來信誓旦旦地說見過他的出手,然而別人對他的力量評價,卻向來都是最高的一級。將他認定為諸神無念、荒卷真世、大內長督甚至源賴朝創這一級別的高手,倒也算得上是一件怪事。

  不過,作為御守滄唯一的兒子,也是裴羅嘉將來最有可能的接班人,這個蘿莉控的性格卻一向叛逆。若他只是吊兒郎當的性格那倒也就罷了,問題在於他一方面諸行無忌,另一方面又管理著裴羅嘉中的事務。你要說他什麼都不幹吧,他將手上的事情交給別人做,放任自流卻又從來沒有出過錯。你要說他對裴羅嘉的事情有多上心,他卻是每天泡蘿莉,扮怪叔叔,什麼亂七八糟的事都幹,就是不幹正事。

  再加上他的惡趣味驅使,平日裡是從不參與什麼內部交流會議啊,提什麼有建設性的意見的,但是只要有能夠噁心到人的地方,他便立刻跑出來大提反對意見,囂張不已,在這方面,他向來是跟父親對著幹的,也就是說,別人出了錯他或許懶得去管,但是只要父親那邊的人出了錯,或者提了個什麼建議有反對的餘地,他就會立刻跳出來,一分理都會被他扯到十分去,令人頭痛無比。

  久而久之,裴羅嘉高層的人便大都知道這對父子有些矛盾,當然,父子之間僅僅是矛盾而已,倒扯不到仇恨的地步上去,他唱反調也向來選有理的時候唱,大家也就都忍了。而這次讓他親自過來說明,又是屬於御守滄那邊的人比較多,看御守喜發脾氣,後方跟著的兩個人自然也不敢在這個時候觸黴頭。

  「所以呢,不管什麼事情,效率啊,各位老大,我昨天遞上來的資料上說什麼就是什麼嘍,是不是?」

  穿過了一重又一重的回廊,經過身份驗證,此時在安靜的會議室中,御守喜坐在長桌邊,敲打著桌面跟周圍幾名同屬領導層的人解釋著,依舊是滿臉的不耐煩。

  「就像資料上說的,那個人很恐怖的,一個照面,荒卷那老東西就倒下了,兩秒鐘都不到嘛。說什麼十米範圍之內不怕任何人,好吧,這下兩個人之間兩米都不到,他的刀可是在那個孩子的胸口擦過去的,砰……那顆頭就爆炸了。你們要我怎麼樣?當然有多遠跑多遠啦,是不是?就是為了可以活著遞報告給你們看嘛……」

  聽他語氣輕佻,其中一名負責人大概跟荒卷關係不錯的皺了皺眉頭:「阿喜,荒卷老師是我們的前輩,請尊重一點,不要無禮!」

  「你尊重他就可以了啊,我跟他又沒什麼交情,大家都是負責人,我有沒有一定要你尊敬我?沒有吧?尊敬應該是發自內心的嘛,我既然跟他不熟,幹嘛尊敬他,是不是?」

  「咳,但是我們認為,在當時你不該作出不戰而逃的行為,這在間接上……」

  「開什麼玩笑?不戰而逃?你有沒有腦子?那個人那麼厲害,戰一下我就死了好不好!」御守喜嚷了起來,「我又不是殺手,我跟你們一樣是負責人哎,在戰場上就跟將軍一樣嘛。中國有句話怎麼說的來著……我忘記了,但是將軍就是躲在後面運籌帷幄,讓炮灰往前衝就可以了嘛,是不是?負責人最重要的是什麼?眼光!我一眼就看出那個傢伙很厲害,所以立刻逃跑,然後我活下來了,沒眼光的人就都死掉了嘛。我還活著,就足夠證明我的出色了嘛!」

  他的話音未落,那人砰的一下將手掌拍在了桌子上:「可恥,你這是誠心談話的態度嗎?」

  一聲響完,御守喜用力更重地拍上了桌面,啪的一聲響得更加清脆,隨後只見他呲牙咧齒地揮動著拍疼了的手掌,口中話語毫不相讓:「那你說什麼是談話的態度!我要是在這裡跟你們純公式化地聊下去可以跟你們繞一天。隨意一點才是更加誠實的態度!明不明白!諸神無念以前說的沒錯,面對現實吧,日本人的劣根性……」

  「我們只想知道對那個人真實水準的客觀評價!」

  「客觀評價就是很厲害了,事實擺在眼前嘛,四十多個人被他殺了。你要我來做專業評估?拜託,我都好幾年沒拿過槍了,你給我一把衝鋒槍對著靶子加起來都不知道能不能打出十環總成績,你有病啊!」

  「你……」

  在旁人面前、特別是漂亮蘿莉的面前,御守喜向來都是一副彬彬有禮的態度,性格也是極好,和善得不得了,但此時在裴羅嘉內部,他就是攤開手,一副「你打我啊」的欠扁表情,將對方氣得七竅生煙。

  也在此時,旁邊的房門被推開,只見一名穿著和服的中年男人站在外面,隨後走了進來。這男人嘴邊留著濃濃的鬍鬚,身材不算高大,一米七左右,看起來甚至有些病懨懨的樣子。不過,當看見他進來,一屋子人頓時肅然起敬。御守喜那欠扁的表情逐漸變得淡然,似乎感到無聊,隨後淡淡地開了口:「哈,父親,好久不見了。」

  「不用再進行下去了。」男人皺了皺眉,「阿喜,你跟我出去走走。」

  「喔。」

  至少外表看起來都算是普通的日式庭院,父子兩人出了門,一前一後地走在安靜的院廊間。御守喜在後面打量著父親的背影,似乎有些不以為然,片刻,御守滄開了口:「居然是那個顧家明?」

  「突然出來……父親你已經突破自我的力量層次了?」御守喜聳了聳肩,有些答非所問。

  「既然顧家明有這麼厲害,那個簡素言的力量就基本無法估測了,但是源賴朝創的第二次與她對上,她殺死大內長督的時候,依然沒有現在的顧家明強大,這到底是為什麼……他又為什麼要過來殺死荒卷這個根本無足輕重的人……」

  御守滄緩緩地說著,事實上他的語氣倒證明了,對這些東西,他已經有了自己的猜想,並不需要對方的回答,御守喜自然也明白這點,兩人走到一座小亭之中,御守喜找個圓凳坐下:「誰知道,高中畢業旅行紀念吧。」

  「他沒做過什麼無意義的事情,雖然目前還不清楚,但他肯定不止是為了荒卷而來,他是為了整個裴羅嘉。」背對著自己的兒子,御守滄的臉上露出一個笑容,「如果是這樣,不管是他還是簡素言,都可以成為力量突破的最佳參考。」

  御守滄是世界上最強的火系異能者之一,然而普通人的身體終究有其限制,就連納塔麗那樣的自然進化轉生體要擁有強大的力量都得經過一次次的蛻變,一般的異能者真想將異能做出質的提高,就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作為御守滄來說,這幾年來就一直在尋求異能突破的途徑,或許也是因為這樣,顧家明、簡素言這些存在所表現出來的神秘才會令他從苦修的地方走出來。

  對於他此時的情緒,御守喜只是諷刺地一笑:「你會死的。」

  御守滄沒有回答,背對著他,目光望著池塘裡遊動的小魚,御守喜也就有些無聊地坐著,仰起頭,看涼亭柱子上的花紋。過得片刻,此時裴羅嘉的掌權人微微回過了頭:「為什麼父子倆會弄成這樣呢?」

  「啊,你突然問這種事,讓我覺得好突然……」話是這樣說,他可沒表現出什麼突然的情緒來,伸手摸了摸鼻子,腦袋仍舊仰著,仿佛柱子上有什麼寶貝一般,「那個,小的時候我也參與訓練還記得吧。很殘酷的嘛,怎麼說我也是老大的兒子,給我點特權多好,第一次中槍的時候痛得要死,小孩子嘛,會記恨的……」

  這樣的說話明顯是胡說八道,御守喜想了想,接著說:「你知道的啦,我是蘿莉控嘛,第二次參加訓練的時候,我還是個小正太,老實說那副德行泡小妹妹實在太棒了,恨不得變回去……然後有個小蘿莉,十二歲,又漂亮又可愛,她救了我一次,然後害怕得一直哭,我就讓她別哭了啊,善良正義的大哥哥一定會照顧她的,畢竟我是boss的兒子嘛……」

  「然後……說過的話要算數,就一直保護她,但那是淘汰賽啊,到了最後總會淘汰掉她的。父親你還記得吧?我跑去跟你說,放掉她算了,然後你答應我,那個時候真是開心,覺得自己有特權,你知道這世界上最愉快的事情是什麼嗎?就是在最殘酷的環境下擁有特權,感覺自己可以跟她炫耀,開心得不得了,結果一回頭,你就拔槍把她殺掉了……」

  他語氣淡然地撇了撇嘴:「那個時候剩下我們兩個人,她穿著白色的裙子,身上很多血,看見我跟她揮手,那張沾滿血漬的臉就笑起來了。她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漂亮的蘿莉了,以後都沒看見過更好的,世界上最好的那隻蘿莉啊……」

  「……她被你殺掉了,你說我該怎麼辦呢……」

  說到這裡,微微有些傷感。
本帖最後由 暗藏殺機 於 2015-9-9 10:02 編輯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9 10:03
第三九八節 還剩下什麼

  「世界上最好的那只蘿莉啊……她被你殺掉了,你說我該怎麼辦呢……」

  御守喜的語氣中帶著淡淡的傷感,但那副無所謂的表情卻怎麼看都像是在做動畫或者書籍的讀後感一般置身事外。涼亭內,御守滄微微回過了頭:「因為這個?」

  「很可笑吧?不過反正不算什麼大事,說出來也沒什麼。」御守喜聳了聳肩,「你看,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了,我也長大了,你說所謂長大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概念呢。不斷丟棄掉身上脆弱的東西,換上更加堅硬的肢體,為了讓自己活下來,不受傷害,手啊、腳啊、腦袋啊、身體裡的各種器官啊,全都換得乾乾淨淨,就算畸形也無所謂,區別在於別人先幫你換掉還是你自己來。我跟別人說的時候,他們說,大人們是為你好……當然是這樣。」

  「但是意義在哪裡?」御守喜沉默了一會兒,又抬起頭,「人生的意義不就是在這種必須換上畸形的肢體的世界裡努力保留下一點原本的東西嗎。受傷了,要換掉手,換掉啊,要換掉腳,換掉腦袋,換掉心臟,換掉屁股,甚至把男人的那東西換成女人的,換就是了,變成縫合怪也沒什麼,不換就生存不下去啊。可總該努力留下點什麼吧,我們換掉了大半的身體,換掉了百分之九十九,只要有百分之一努力留下了,那也算有意義了吧……留下了什麼……」

  語調緩慢,淡淡的:「要殘酷、要漠視、要心狠手辣……那種自認為單純活下去就好於是在還能撐下去之前就忙著將所有寶貴的東西全部丟棄的蠢貨我見過不下一萬個。真想把這些人全都殺掉……那些小女孩多美啊,至少她們單純,還有沒丟掉的東西……」

  「不管怎麼樣,顧家明也好,簡素言也好,他們會過來殺掉你的。」這樣說著,御守喜從石凳上站起來,轉身走出涼亭,「雖然這樣說不太禮貌,但是……希望他們能殺掉你,我的父親大人。」

  御守滄無聲地回頭,目光之中,自己那叛逆的兒子揮了揮手,背影消失在那邊的院門處。

  片刻,方才的會議上與御守喜叫板的那名負責人走了過來,御守滄的目光依舊停在那邊院門的方向,口中說道:「叫人跟著他。」

  「跟著……阿喜?」

  御守滄皺了皺眉:「沒有覺得他今天有些不同嗎?」

  「好像是有一點,不過……您懷疑他是別人假扮的?」

  「不,我本來也這樣想過,但他就是阿喜。有些事情,外人是不可能知道的,監視他就好。另外……我有預感,對方已經進來了,顧家明……或者那位簡素言小姐。全面戒備吧。」

  「嗨!」

  御守滄這樣一說,那名負責人頓時嚇了一跳,隨即朝整個基地下達了最高戒備的命令。那負責人逐條吩咐的時間裡,御守滄望著池塘裡的魚,目光逐漸變得深沉,隨後轉身往一側的院門走了過去,與方才離開的御守喜正是相反的方向。

  夜色之下層層疊疊的院落依舊寧靜,看起來絲毫沒有變化,但一層層的戒備與搜索,就在這種寧靜的氣氛下如同大網般地出現在基地之中。走過兩個院子,那負責人又跟了上來:「御守君,既然對方是衝您而來,需不需要派人跟著您,加強這邊的防禦……」

  「不用。」御守滄搖了搖頭,「我會回去下面,如果在這樣的防禦下他能夠到我身邊,我願意給他公平交手的機會。」眼見對方欲言又止的樣子,便又說了理由:「不用擔心我,井上君,我現在需要真正的挑戰來説明作出更高的突破,假如對方真有那麼厲害,將會是最佳的人選。」

  另一方面,警戒等級提升的時候,御守喜走在出去的道路上,基地的格局雖然是一個院子連著一個,風格古樸,但警戒系統卻都是最高級別的電子成果,走近一扇玻璃門時發現沒有自動打開,他便大概知道了發生的事情。在旁邊的牆壁上敲了敲,接著按密碼,驗指紋,表情依然不悅,大概是因為從這裡出去,會經過很多道這樣無聊的程式。

  「遲早有一天全都會被現代化科技害死……」

  口中不爽地嘟囔,後方有人隱秘地監視,牆上的監控攝像頭也是跟著他轉,這些自然都瞞不過他,他心中也大概知道這樣做的理由是什麼,微微搖了搖頭,走過一個院子、兩個院子,第三個院子的門打開之後,毫無徵兆地,監控攝像鏡頭裡失去了他的蹤跡。

  控制室的鏡頭前,兩名監控員不斷切換著畫面,與此同時,在後方暗中跟著御守喜的人,報上了跟丟目標的事實。

  在這樣的院子裡,如此之多的監控鏡頭之下跟丟了目標,簡直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

  ……

  得到御守喜突然消失的消息時,御守滄獨自一人走進房間裡,正關上身後的房門,微微愣了一愣:「找。」

  外表看起來是中規中距的日式住宅,進了房間,才會發現前方是一條長廊,長廊的盡頭是一個電梯門,從這裡下面,是防衛更加森嚴的基地下層,他這幾年也是常年在下方閉關尋求突破的契機。站在門邊略聽了聽外面的細微響動,他皺著眉頭,朝前方走過去。

  ……

  ……

  御守喜消失的院子。

  寂靜無聲之中,兩個人出現在院門邊,對望一眼,隨後對望一眼,各自打開了一扇房門,進入尋找,幾秒鐘後,又是兩個人無聲地出現在院廊下,接著再兩名,一個一個房間地找了起來。

  這個過程大概花了半分鐘左右的時間,六個人從房間裡陸續出來,在屋簷下對望了幾眼,各自搖頭,接著便是級別最高的那人往上面進行報告。他迅速地朝通訊按鈕中按動著訊息代碼,其餘五人警惕地注意著院子裡的每一處可能藏人的地方。日本畢竟是忍術之鄉,假如御守喜真的如同傳說中一般厲害,或者就是憑藉某種障眼法,直接躲開了所有人的監視也說不定。

  反正他的惡趣味一向為大家所知,能給人添麻煩的事情,往往都是樂此不疲的。

  這樣的搜尋沒有任何結果,正等待上面的命令,隱約間,只聽「嘩」的一聲,院門之外的另一個小院子裡,一扇房門毫無徵兆地打開了。順手整理著皮帶,御守喜的身影出現在六人的視野之中,憊懶地掃過來一眼,隨後朝著牆上的監控器比出中指:「最噁心的就是上廁所都有人想看!」

  御守喜再次出現,消息傳到那位姓井上的負責人耳中,同時也出現在御守滄的耳機裡。這個時候,他正好站在那電梯門前,打開電梯邊透明的蓋子,按下密碼,隨後是指紋、瞳孔識別,牆上的鐳射系統也會自動進行人體辨別,這是全世界最嚴密的系統,僅僅是有限的幾個人才能夠打開眼前的通路,去到他專屬的地方。

  一切OK,他仰起頭,眼前的大門,緩緩分開。

  與此同時,巨大的基地控制室中,一名操作員按下按鈕,發現沒有反應,他微微皺了皺眉。

  最先進的電腦、操作臺,密密麻麻數百個攝像頭的畫面佈滿了眼前牆壁,這還僅僅是基地監控系統的一部分,有需要的時候,攝像頭隨時可以進行切換,也可以在這裡利用各種自動武器對基地中的敵人作出打擊。不過,就算是最好的東西,有時候出現些許故障也是不可避免的,按了一下按鈕沒反應,他接著又按了一下,瞧瞧螢幕,還是沒按照操作運行。再按兩下,他下意識地將目光投向了旁邊,這才發現,遠遠近近也有好幾個人目光疑惑地望向了不同的地方。

  隨後,控制室中央,地位最高的那名管理者望著眼前的數百個螢幕,張大了嘴。

  一個畫面,同時出現在所有的電腦、監控攝像頭上,逐漸在眾人眼前變大。

  黑白相間的花色,一隻憨頭憨腦、Q版造型的大熊貓手持三支線香,虔誠地出現在所有人的眼前,哀悼也好,諷刺也罷,但凡有電腦參與的基地系統,在這一刻,完全失去了作用。

  電梯門打開,御守滄的目光突然一凝,下一刻,他的左手猶如閃電般地朝前方伸了出去。

  與此同時,有另一隻手,從電梯內突然衝了出來,五指破風,迅若奔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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