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盛唐崛起 作者:庚新 (已完成)

 
mk2258 2015-9-22 21:09:0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62 1869798
1月23 發表於 2016-3-15 07:35
卷三 江南好 第三百九十五章 狼子野心(下)

  「征事郎果然好手段……既然今日設伏是為了引我上當,想必你們也沒有找到什麼線索吧。」

  呂程志點了點頭,「今日所做一切,只為引你出來。

  你也不用再妄想有什麼同黨來救你……王參軍已率部把民壯全部緝拿,會一個個的排查。」

  姚三郎聞聽,臉色不由得一暗,不再開口。

  而狄光遠則器宇軒昂的一揮手,「把賊人帶到屋裡,本官要好好盤問。」

  軍卒上前,把姚三郎帶進了書房。

  姚三郎也沒有再掙扎,順從的走進了書房之中。

  依舊是原來的擺設,只是多了一口箱子。不過,在進入房間後,有軍卒上前把箱子擡了出去,狄光遠坐在圍榻上,而呂程志則站在了一旁。

  屋子裡,只留下了楊茉莉三人,在門口守衛。

  姚三郎坐在地上,突然擡起頭問道:「呂先生,你們怎知道我是內奸?」

  呂程志向狄光遠看去,就見狄光遠道:「呂先生只管說,本官也想知道這其中奧妙。」

  「其實,非常簡單。

  今日小人與阿郎查抄蘇威宅院的時候,偶然間提到了前任縣尊王元楷。

  不瞞縣尊,小人也曾參加過科舉,故而和王元楷認識。當時小人就說起了王元楷此人,言他看上去木訥,實則心細如絲,是一個非常謹慎的人。當時阿郎聽罷,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王縣尊被人毒殺,雖然我們已經找到了兇手。但是卻沒有找到幕後之人。

  王縣尊密報崔府君。說是發現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準備過兩日前去呈報。

  可就在第二天,王縣尊就被人毒殺在這件書房裡……這件事未免也太過蹊蹺,所以阿郎覺得,王縣尊身邊一定有內奸,知道王縣尊在調查什麼事情,也知道他準備報告崔府君什麼事情。為了滅口,他決定動手,將王縣尊神不知鬼不覺的毒殺。」

  「慢著慢著!」

  狄光遠打斷了呂程志的話。沉聲道:「不是說毒害王縣尊的兇手,是李瘸子嗎?」

  「李瘸子肯定參與其中,但未必是真兇。

  試想,如果是李瘸子下毒,那毒藥早就藏在房樑上,為何不早不晚,偏偏在王縣尊要前往吳縣的前一天,那蠟化開,王縣尊被毒害?所以,阿郎認為。李瘸子趁著漆刷房梁的時候,在房樑上鑽了一個孔。但是卻沒有把毒藥放入其中。

  畢竟那時候,王縣尊還沒有覺察到什麼,他又為何要毒殺王縣尊呢?

  只可能是當王縣尊發現了什麼線索,兇手害怕走漏風聲,於是才下毒毒殺……縣衙重地,不是一般人可以進來。李瘸子是個匠人,更不可能隨意出入縣衙。

  所以,兇手只可能是在縣衙裡,而且是王縣尊身邊的人。

  只有這樣,他才可能掌握王縣尊的一舉一動,同時也有機會,投毒謀害王縣尊的性命。」

  說到這裡,呂程志向姚三郎看去。

  只見姚三郎低著頭,也不說話,只靜靜坐在那裡。

  「阿郎說,他第一次見到姚三郎的時候,就是在這間書房。

  而且根據他的詢問,當王縣尊在世的時候,姚三郎就是他的心腹,並且一直負責打掃和清理這間書房。王縣尊死後,王家曾邀請姚三郎前往太原,可他卻拒絕了。按道理說,去太原有王家扶持,無疑會更好……如果他姚三郎真是個甘於平淡的人也就罷了,可是在縣尊抵達長洲之後,姚三郎卻顯得格外活躍……

  這樣一個人,可不像是甘於平淡的人。

  所以阿郎以為,他留在長洲,必然是有不為人知的秘密。

  亦或者說,他別有所圖,所以才會拒絕王家,繼續留在縣衙……當然,這一切都是阿郎的推測,並沒有證據。所以阿郎才想出了這個辦法,假稱發現了線索,引姚三郎出來。事實也證明,姚三郎……呵呵,姚三郎,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姚三郎低著頭,仍舊是一言不發。

  狄光遠見狀勃然大怒,拍案而起道:「姚三郎,你莫非要本官大刑伺候,才肯招供嗎?」

  聽到了狄光遠的話,姚三郎擡起頭來。

  他的嘴上,還殘留著血跡。

  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嘴唇,他沉聲道:「縣尊,非是小人不肯招供,而是征事郎已經推按清楚,還要小人招什麼呢?征事郎推按的不錯,是小人發現情況有變,所以不得已將他毒殺。而李瘸子和此事本無關係,但不知怎地,他聽說了縣尊被害之後,竟猜出了小人投毒的方法,並且威脅小人。無奈之下,小人只好……」

  姚三郎說到這裡,深吸一口氣。

  「我本以為做的是天衣無縫,之所以留下來,是為了繼續探聽消息。」

  「探聽消息?」

  狄光遠眼睛一眯,沉聲道:「你要探聽什麼消息,又是為誰探聽消息?」

  姚三郎再次低下頭來,不再言語。

  倒是呂程志臉上浮起詭異的笑容,走到了費富貴的身邊,從他手上拿過那口小橫刀,然後又從楊醜兒手裡接過了一樣東西。他那小橫刀放在榻桌上,然後又把從楊醜兒手裡接過的東西放在小橫刀旁邊。那是一把形如短劍的暗器,體積很小,甚至還可以做匕首使用。

  呂程志把那暗器拿在手中,沉聲道:「據我所知,這東西叫做手裡劍,是倭國人常用的一種暗器。」

  姚三郎驀地一下子擡起頭,駭然看著呂程志。

  呂程志突然開口,嘰裡呱啦的說了幾句話。

  姚三郎的瞳孔隨之放大,脫口而出道:「你怎麼會……」

  「呂先生,你說的是什麼話?」

  狄光遠一頭霧水,疑惑看著呂程志。

  而呂程志則笑道:「這是小人在神都時,從倭人那裡學來的語言。不過我也只會說這麼幾句。自白江口之戰後,雖然倭人停止了派遣遣唐使,但還是有不少倭人從倭國來到神都求學、經商。南市有不少倭人生活,所以我見過他們的武器。」

  說著話,他拿起那口小橫刀。

  「此名肋差,是倭人用來破甲和貼身戰鬥的短刀,式樣和橫刀相似,但如果仔細觀察,還是可以看出兩者的區別。自從貞觀四年,倭人第一次派遣唐使過來,就一直致力於向我們學習。朝堂上的諸公,只看到倭人學習我朝經典禮法,卻沒有發現,他們還派了很多匠人前來,在市井之中,偷偷學習我朝各種技藝。

  這肋差,還有倭人使用的長刀,大都是學自我朝的鑄劍之法。

  除此之外,他們還偷偷學習了很多其他的技藝,比如我朝用於耕地所用的鐵犁,用於灌溉使用的龍骨車等等。他們把這些技藝學會之後,然後就帶回倭國加以改進。

  龍朔二年,百濟武王之子鬼室福信造反,向倭國求援。

  自以為已經學到了我技藝的倭國人竟然出兵白江口,與我大軍抗衡……縣尊應該還記得白江口之戰。倭人大敗之後,命河內鯨出使,才求得了我朝諒解。

  只是從那一次後,小人就覺察到,倭人狼子野心,絕不會輕易罷休。

  此後倭國人停止派出遣唐使,但據我觀察,他們仍不斷派人前來,偷學我們的技藝。」

  說到這裡,呂程志長出了一口氣。

  他盯著那姚三郎,眯著眼,半晌後突然開口道:「皇泰寶藏之中,除了大量的黃金之外,還有許多其他的物品……我依稀記得,當年杜伏威輔公佑率江淮軍曾攻克胡逗洲隋軍水軍大營。那胡逗洲曾是大隋製造五牙戰艦的大營……後來輔公佑造反,還出動過五牙戰艦和朝廷大軍對抗。白江口之戰,倭國人艦小船薄,慘敗於我朝巨艦……慢著慢著,莫非你留下來,是為了五牙戰船的造船圖紙嗎?」

1月23 發表於 2016-3-15 07:38
卷三 江南好 第三百九十六章 明家有英雌(一)

  公元699年,在大唐帝國,正是聖歷二年。

  而此時的倭國,已經改名為日本,其天皇是年僅十六歲的輕,也就是歷史上的第四十二代天皇文武天皇。輕是草壁皇子(好吧,我實在忍不住想要吐槽這個名字,真的真的很三俗)和阿沛皇女的長子。

  說到這裡,就不得不囉唆兩句。

  草壁皇子是天武天皇的次子,他的母親則是持統天皇。

  不過,草壁皇子在他還只是皇太子的時候就死了,所以沒有來得及繼承皇位。

  按道理說,輕原本是沒有資格繼承皇位。

  在倭國,只有天皇之子才可以被稱為皇子。皇子之子應該被稱之為王,無法繼承皇位。

  但是,由於輕的祖母,也就是持統天皇對他非常寵愛,所以在輕還沒有成為太子之前,就被稱作‘輕皇子’,享受著皇子的待遇。輕的運氣不錯,草壁皇子在持統天皇三年死了,而另一個擁有繼承皇位資格的高市皇子,也就是輕的伯父,在萬歲通天元年,持統天皇十一年,亦公元696年也死了,於是輕成為太子。

  次年,也就是公元697年,持統天皇退位,輕登基,正式成為倭國第四十二任天皇。

  不過由於輕登基時年僅十五歲,所以朝中的事務,仍由持統天皇主持。

  這也是日本歷史上第一個太上天皇退位之後,仍主持朝政,並且和文武天皇並作的示例。

  至於持統天皇,本名鸕野贊良……

  好吧,縱觀日本的皇室血統,基本上就是一部亂倫史構成。

  持統天皇的故事,在這裡就不再加以介紹,總之是……但這個女人非常厲害,歷經壬申之亂以及大津皇子造反,卻始終把持著朝堂。她在位期間。雖然停止了與大唐之間的正常交流,可是在私下裡,並沒有停止向大唐偷師,學習文化。

  文武天皇在位時推行的《大寶律令》。相傳是秉承了持統天皇,也就是鸕野贊良的意志。甚至可以說,文武天皇之所以能夠頒佈《大寶律令》,也是因為鸕野贊良為他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同時,鸕野贊良更是個野心勃勃的女人。

  她並非政治上的裝飾品。

  根據《日本書紀》記載。正是這個女人,極力將皇權強化到了極致。

  在倭國,有一首和歌,裡面有一句歌詞,叫做‘大君是天皇降世’,也是由鸕野贊良發起。從她之後,天皇就成為了日本至高無上的存在,猶如神靈般的象徵。

  +++++++++++++++++++++++++

  書歸正傳,讓我們回到長洲縣衙花園的書房裡。

  當呂程志說出五牙戰艦的造船圖紙後,姚三郎再也無法保持平靜。駭然看著他。

  「你……」

  他失聲喊叫。

  呂程志笑了笑,「我猜的!」

  說完,他沒有再去理睬姚三郎,而是把目光轉回到了狄光遠的身上。

  只是狄光遠並沒有展現出特別高興的意思,反而露出苦澀笑容,朝呂程志搖了搖頭。

  「呂先生,這件事恐怕已非本官可以處置。

  莫說是本官,就算是府君,恐怕也沒有這個權力。此事牽扯甚大,需稟報朝廷。此人更不能有任何差池。必須要嚴加看管,而後送往神都,請聖人審問決斷。」

  他不是狄仁傑,整個大唐也只有一個狄仁傑。

  狄仁傑有那個本事對外宣戰。可他狄光遠卻沒有這等魄力。

  這已經牽扯到了倭國,不是他一個小小的縣令能夠決斷,所以必須要稟報朝廷。

  恐怕,連楊守文都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

  楊守文原本以為,這姚三郎是安南的人。

  安南自古以來就是華夏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而今更是在安南都護府的治下。如果只是牽扯到安南,狄光遠倒是可以決斷。但這牽扯到了倭國,可就變得複雜了。

  呂程志先是一怔,也反應過來。

  是啊,這件事還真不是他狄光遠能夠處置。

  「縣尊,這長洲一定還有他的同黨,可以繼續追問。」

  「不用問,我可以告訴你。」

  姚三郎擡起頭,苦笑道:「此前我的確是有一個同黨,你們也認識,就是無畏禪師。」

  「啊?」

  「當年白江口之戰失利,天智天皇有感於大唐國艦高船厚,非我倭國可以抗衡。從那時起,天皇就希望可以得到上國的造船之術。天智天皇八年,天皇遣河內鯨閣下入長安請罪,同時向上國皇帝懇請,希望能夠派人向上國學習造船術,但是被上國皇帝拒絕,甚至還遭到了怒斥。河內鯨閣下返回本土後,如實向天皇稟報。

  但天皇並不死心,所以在上國使者出使我國時,再次向劉德高閣下提出了請求……」

  說到這裡,姚三郎嘆了口氣。

  他沒有說結果,但狄光遠和呂程志都能夠猜到。

  姚三郎深吸一口氣,接著道:「隨後,河內鯨閣下向天皇獻計,說既然大唐皇帝不肯傳授,我們可以偷師。天智天皇自然很高興,命令河內鯨閣下做詳細計劃。

  然則數年後,天智天皇駕崩,伊賀皇子登基。皇子性情柔弱,害怕此事會觸怒上國,所以堅決不同意。而之後,伊賀皇子與大海人皇子發生了衝突,伊賀皇子兵敗自殺,大海人皇子取得勝利,成為我們的天武天皇,並再次召見河內鯨閣下。

  之後,大批當時還是孩童的貴族子弟被秘密派送到了長安,秘密學習上國文化。

  我本名蘇我三郎,是蘇我家的子弟。早在皇極天皇四年,家祖蘇我入鹿被殺,蘇我家隨之破敗。當時為了振興家族,我祖父奉孝德天皇之命,隨高田根麻呂閣下來到大唐國,並且在大唐國安家,改名姚世春,娶了大唐女子定居在長洲。」

  呂程志聽得目瞪口呆,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而狄光遠更是心驚肉跳……皇極天皇是哪一個?身為大唐子民,並不需要知曉。

  此時,大唐是世界的中心。

  作為大唐子民,內心中的驕傲,就猶如後世的美國人一樣,甚至更甚之。

  不過,高田根麻呂這個名字,呂程志卻聽說過。

  那是倭國向大唐第二次派遣遣唐使的副使,當時在朝堂上,還是留下了一些事蹟。

  高田根麻呂,那應該是永徽四年吧。

  當時白江口之戰還沒有發生,倭國人在大唐好像孫子一樣的做人,根本看不出還有這樣的心思。

  「那你為什麼要定居長洲?」

  狄光遠忍不住開口問道。

  蘇我三郎道:「其實,早在孝德天皇時,我們就知道了皇泰寶藏的存在。

  之所以知道,是因為當年藥師閣下第一次出使上國後,偶遇一個名叫高先仁的人。據說,那高先仁原本是輔公佑手下的一員大將,曾為輔公佑藏了一批寶藏。據高先仁說,那寶藏裡不但有五牙戰船的圖紙,還有前朝越國公所作的《楊公問對》。那楊公問對,是前朝越國公楊素所著,記載了他一生的用兵之法,以及治國之術。

  藥師閣下從那時候開始,就想要找到這個寶藏。

  我們不求別的,只求那圖紙和《楊公問對》……而我祖父,就是奉命尋找線索。」

  「藥師是誰?」

  呂程志扭頭看向狄光遠。

  狄光遠想了想,輕聲道:「他說的應該是倭國第一次派遣使團中的副使,好像就叫做藥師。」

  說完,狄光遠輕輕揉動太陽穴。

  「那無畏禪師,又是怎麼回事?」

  狄光遠深吸一口氣,看著蘇我三郎沉聲問道。

  他發現,這個他從未放在眼裡,亦或者說不屑於瞭解的彈丸島國,竟然在數十年前就開始暗中謀劃算計。而朝堂之上,對此竟一無所知,實在是太過於駭人。

1月23 發表於 2016-3-15 07:39
卷三 江南好 第三百九十七章 明家有英雌(二)

  狄光遠覺得,再問下去似乎意義不大。

  這種關乎國體的事情,還是交給朝堂上的老大人們處置為好,他最好不要過問太多。

  思忖片刻,狄光遠話鋒一轉,沉聲道:「那無畏禪師是怎麼回事?」

  蘇我三郎道:「無畏原本叫做一條真浪,是聖德太子之子山背大兄王的臣下。山背大兄王死於家祖之手,家祖死後,天智天皇為表彰一條真浪的祖先,於是就封賞了一條家族的後人。至於他為何會來到大唐國,我也不清楚,是他主動與我聯繫。」

  山背大兄王,是蘇我馬子的外孫,法起寺的開基者。

  公元628年,推古天皇死後,指定山背大兄王繼位。

  但當時的權臣蘇我蝦夷違背了推古天皇遺言,擁立敏達天皇的孫子田村皇子為天皇,也就是歷史上的舒明天皇。後來,蘇我入鹿又改立寶皇女為皇極天皇,並且在公元643年,率部攻入山背大兄皇子一族,皇子一行在斑鳩寺自盡而亡。

  山背大兄的死,也代表著聖德太子一支徹底消失。

  再到後來,天智天皇幹掉了蘇我入鹿,為了拉攏人心,就尋找山背大兄一族的人。

  只是當年蘇我入鹿殺得非常乾淨,只得把當年山背大兄身邊的臣子加以封賞……

  嗯,大體上就是如此!

  也就是說,蘇我三郎和無畏禪師並非一起潛伏大唐國。

  呂程志輕輕揉著太陽穴,也感到頭疼。

  他倒是不太清楚倭國的天皇更疊,對於倭國內部的歷史。說實話也不是非常清楚。

  「蘇我三郎。那些安南人又是怎麼回事?」

  「安南人?」

  蘇我三郎搖搖頭。沉聲道:「這個我就不太清楚了。」

  「大膽,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想隱瞞?」

  狄光遠啪的一巴掌拍在桌上,厲聲喝道。

  不過,他旋即把手放在身後輕輕搓揉,這榻桌太硬了,硬的這一巴掌拍下去,手掌︽style_txt;生疼。

  蘇我三郎連忙道:「縣尊。到這時候我怎敢再隱瞞?

  下邦小民久居上國,早已把自己視作上國臣民。小人甚至沒有見過倭國的山水,哪裡會心向故國呢?只是,那無畏知道我的身份,找到我之後更加以威脅。

  小民還想在這裡生活,只得相從,絕無半點隱瞞。

  那些安南人,是一條真浪介紹來,說是要一起合作。至於他們究竟是什麼來頭,小民確實不知。後來小人跟了王縣尊。被他們逼迫,不得已做了他們的耳目。

  只是。小人陷入的太深,以至於當王縣尊發現了線索時,不得已才將他毒殺……」

  蘇我三郎大聲呼喊,露出慌張的表情。

  狄光遠和呂程志相視一眼,而後招手示意費富貴上前。

  「把他關起來,嚴加守衛,不得任何人與之接觸,更不得害他性命。」

  費富貴立刻走上前,壓著蘇我三郎出去。

  狄光遠扭頭道:「呂先生,你相信此人的話嗎?」

  呂程志嘴角微微一翹,冷笑道:「或許有些話不假,但他肯定還隱瞞了一些事情。」

  「哦?」

  「就比如他的同黨,比如那些安南人的來歷……

  我不相信他只有無畏禪師一個同黨,更不會相信,他對那些安南人一點沒有瞭解。」

  狄光遠沉吟片刻道:「要不,咱們大刑伺候?」

  呂程志聞聽,頓時笑了。

  「這種人,嘴硬的很,也非常狡猾。

  就算大刑伺候,他隨便編造一些口供,我們也無法判斷真假。這個人雖是倭人,卻自幼在我朝生活。而且他又在衙門裡做過事情,想要撬開他的嘴,恐怕很難。

  與其和他在這裡耗著,倒不如我們自己行動。

  阿郎現在怕是已經快到了三山島,咱們這邊也必須要加緊行動才是,莫要耽擱了大事。

  至於這個蘇我三郎,還是交給府君處置吧。

  此人在你我手中,萬一有個意外,到時候縣尊都難辭其咎,倒不如儘快的脫身。」

  這傢伙很老道啊!

  狄光遠偷偷看了呂程志一眼,忍不住在內心裡嘀咕起來。

  從呂程志處理事情的手法上來看,他對衙門裡的條條框框很熟悉,甚至比他還要老道。楊青之從哪裡找來的這麼一個幫手?還真是好運氣,令人羡慕的緊呢。

  「如此,本縣立刻動身,前往吳縣拜會府君。」

  狄光遠說著話,便站起身來。

  他走到門口,又突然停下了腳步。

  「呂先生,青之一個人前往三山島,不會出事吧。」

  對於楊守文這種根本不與他商議,便擅自行動的做法,狄光遠內心裡還是有些不滿。

  當然了,他也知道,事發突然,容不得楊守文與他商議。

  可他畢竟是長洲縣令,楊守文行事有些過於隨意,也讓他體會到了高戩等人的心情。

  如果楊守文出了意外,到時候狄光遠也脫不得關係。

  呂程志猶豫一下,苦笑道:「阿郎行事,素來決斷。

  昨日事情有些突然,更何況楊寺人和裴旻都還陷在那邊,他更不敢耽擱。三山島那邊凶險,但阿郎更不是那種莽撞之人。只要咱們能儘快行動起來,相信在短期之內,不會遇到麻煩。只是,縣尊這邊要多多費心,若耽擱久了,恐有危險。」

  狄光遠點頭,表示知道這裡面的輕重。

  兩人又商議了一下,狄光遠便連夜動身,再次趕赴吳縣。

  說起來,這狄光遠也真夠辛苦。昨天晚上趕去了吳縣,今天又趕回來。甚至還沒有來得及休息,又匆匆前往吳縣。也虧得長洲和吳縣距離不遠,否則這來回的折騰,足以讓狄光遠累得吐血。沒辦法,誰讓他現如今,攤上了這檔子事情!

  +++++++++++++++++++++++++++

  天,漸漸亮了。

  天邊泛起了魚肚白的亮光,只是依舊是陰沉沉的,不見太陽。

  太湖湖面上的風浪不小,在天亮之前,更達到了頂峰。楊守文坐在船上,隨著波浪顛簸,整個人都顯得有些萎靡。他倒是沒有暈船的毛病,可是風浪太大,船又小,在風浪裡穿行,著實令人難受。幸好,船伕的技術很好,這一路上雖然顛簸,可終究還是挺了過來。到天快亮的時候,湖面上的風浪,終於減小了。

  「公子,前面就是三山島了!」

  船伕是個中年男子,由於常年在水上討生活,皮膚黝黑,呈現出一種古銅色的光澤。

  他一身漁夫的打扮,敞著懷。

  楊守文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見湖水的盡頭,隱隱約約出現了一座島嶼。

  「還有多久才能上岸?」

  「半個時辰足矣。」

  說著話,就見漁夫用力划槳。

  那裸?露在外的古銅色臂膀,肌肉虯結,透出一種強烈的陽剛之美。

  「明信,這次多謝你了。」

  「呵呵,公子客氣!」船伕名叫明信,和明十九一樣,也是明家的家生子。

  他常年在太湖上生活,說實話對明家的依靠並不算太多。不過,當明家一聲召喚,他還是毫不猶豫的趕來。這個年月,人們對家族的歸屬感之強,非後人能夠理解。

  「公子是我家阿郎的朋友,明信為公子效力,也在情理之中。」

  明信一邊說著話,一邊划槳。

  小船在波濤起伏的湖面上,好像一支離弦的箭,在湖面上破開一道水線,飛快行進。

  楊守文坐在船上,卻有些緊張。

  他伸手抓住了放在身邊的槍囊,目光凝重。

  誰也不知道,那三山島上究竟是什麼狀況。明秀便箋上的謎語,楊守文已經解開。準確的說,這謎語是一副地圖。可那島上有多少人,‘蘇威’究竟躲在何處,還需要仔細查找。當然了,他現在的第一個任務,是上島之後,和明十三匯合。

1月23 發表於 2016-3-15 07:40
卷三 江南好 第三百九十八章 明家有英雌(三

  三山島,位於洞庭東山西南的太湖之中。

  其為一大兩小的山島,主島名為三山,另外兩座小島則叫做澤山和厥山。

  相傳,之所以換做三山島,是因為春秋末年有吳妃三姐妹各居一峰而得名……

  時三山島雖因晉時王嘉所著《拾遺記》裡有過提及,但實際上卻是一個荒涼的島嶼。主島上,不過百餘戶人家,人口尚不足三百。而其餘兩座小島,人口更加稀少,加起來也不過百人上下。

  這裡屬於湖州烏程縣治下,卻因為地處湖中,所以烏程縣對這裡的管理並不嚴格,幾乎是任其自生自滅。但也正因為人煙稀少,所以三山島的景色保持天然。

  楊守文是在厥山登岸,只見那岸邊建有一座道觀。

  「這裡是……」

  「此名厥妃觀,公子只管去就是。」

  明信說完,便輕聲道:「公子,小人就送你到這裡,便要回去了。

  祝公子此行一切順利……另外,十三有些孤僻,若有得罪之處,還請公子見諒。」

  「明信,你也保重。」

  楊守文並沒有在意明信的話,朝他拱手道別。

  想他清醒之後,認識的當中不泛那孤僻之人。遠的不說,他身邊的費富貴和楊醜兒,性子都有些古怪。甚至包括楊茉莉,除了楊守文和他身邊的人,又理睬過誰呢?

  此外,還有吉達。

  阿布思吉達絕對是那種孤僻的人,同樣不容易讓人接近。

  所以,楊守文沒有把明信的話放在心裡,而是邁步朝著那山腳下的道觀行去。

  厥山,人跡罕至,不知已有多少年的歷史。

  後世曾在此發掘出了‘三山文化’,有一萬多年之久。

  而此時的厥山,還只是一個未被人開發的荒涼小島。環山翠竹,古木萬千。群鳥鳴翔,獐奔魚躍,一派原始景色。這裡的景緻的確是很美!就好像現在,太湖霧靄朦朦。把厥山縈繞其中,遠遠看去,就好像仙境一樣,令人頓感心情愉悅。

  厥妃觀,始建於何年何月已無從考究。

  它規模並不是很大。一個小院,一座道觀,孤零零坐落在厥山腳下,彷彿融入其中。

  灰色的牆垣上,佈滿歲月斑駁。

  那紅色的山門不是很大,給人一種極為精緻的感受。

  遠遠看去,道觀房頂的紅瓦,與山色相互輝映,有給這荒涼的厥山,增添了一分生氣。

  道觀外。有一棵歪脖子的古樹。

  楊守文是個樹盲,也認不得眼前的樹究竟是什麼品種。只是,那古樹歪著脖子,枝椏張開,好像一副華蓋般遮住了半個道觀,又為這厥妃觀增添了一種難言的韻味。

  好吧,正事要緊。

  這裡的風景極美,可惜楊守文心裡有事,也就無心駐足。

  他走到道觀門前,輕輕叩響門扉。

  篤篤篤!

  那手掌拍擠在門扉上的感覺很舒服。

  門內。傳來了腳步聲。

  緊跟著山門打開,楊守文看清楚那開門的人之後,忙退後一步,心裡有些奇怪。

  開門的人。是一個女冠。

  一件乳白色的道袍,頭戴黃冠,給人一種頗為清麗的視覺衝擊。

  她站在山門內,打量了一眼楊守文。

  沒等她開口,楊守文就連忙道:「敢問,明十三道長在嗎?」

  女冠一愣。未施粉黛的素面,浮現出一抹古怪的笑容。

  「你是楊守文?」

  「正是。」

  「隨我來。」

  說完,她轉身就走。

  楊守文一頭霧水,緊跟在女冠的身後邁步走進了道觀。

  這道觀的院子很小,除了一座正殿之外,空空蕩蕩。兩人一前一後,很快就走進了正殿之中。這道觀裡供奉的是一個女人的神像。楊守文剛才進來時,看到正殿門匾上寫有‘厥妃殿’三個字,所以馬上就猜出這神像,恐怕就是那厥妃。

  換句話說,這厥妃觀並不是一座道觀,而是一座神祠。

  與中原和北方道觀林立,佛寺遍地的情況不同,江南以及嶺南地區,還有荊南以及巴蜀、雲貴之地,依舊有不少人供奉神祠。畢竟荊楚文化和吳越文化中,包含著很多鬼神崇拜。所以,而今雖然是佛道興盛,可在一些地方,依舊有鬼神崇拜的痕跡。

  此前長洲苑旁邊的泰伯祠,以及眼前的厥妃觀,就屬於這種鬼神崇拜的代表。

  當然了,泰伯祠其實已經荒廢,但這厥妃觀,似乎還保存完整。

  後世有一種說法,叫做見佛拜佛,見廟燒香。

  楊守文不知道明十三到底信仰什麼,但他住在這厥妃觀,想來是信奉厥妃的。出於對明十三的尊敬,楊守文還是走上前,向厥妃拜了三拜。我不相信你供奉的鬼神,但是我會尊敬你的信仰。有的時候,從信仰方面拉進關係,也是一種途徑。

  嗯,以上是楊守文前世從一些書本上得來的經驗。

  女冠見楊守文參拜厥妃,眼中閃過一抹笑意。

  當楊守文轉過身後,她便開口道:「你在這裡等著,不要亂走。」

  「啊?」

  沒等楊守文開口,女冠就轉身出去。

  還真是什麼樣的人配什麼樣的人,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古人誠不欺我。之前他聽明信說,明十三性子孤僻。如今看這厥妃觀的女冠,也大致能猜出個端倪。

  不過,明十三和她……

  楊守文的嘴角微微翹起,露出古怪笑容。

  這荒涼小島之上,孤男寡女的……開玩笑,若說明十三是在這裡潛心修道,打死他都不會相信。

  正胡思亂想,外面腳步聲傳來。

  楊守文連忙整了整衣衫,正準備上前見禮。可是當他看清楚走進來的人時,又愣住了。

  怎麼還是那個女冠?

  心中,不禁有一絲怒意:這明十三還真是孤僻。

  用孤僻已經不足以形容他,簡直就是目中無人……我遠來是客,而且是受明老四的邀請。你可倒好,一直也不露面,反而派了個女冠過來,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強忍怒氣,想要開口詢問。

  可是那女冠卻搶先開口道:「把衣服換了。」

  「啊?」

  女冠手裡拎著一個包裹,放在楊守文的面前。

  「換衣服?」

  女冠蛾眉一蹙,有些不耐煩道:「難不成,你要穿著這一身去三山島嗎?」

  楊守文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並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我這一身有問題嗎?還有,明十三呢?」

  女冠的眼中,流露出一種‘你是傻瓜’的眼神,打量了楊守文一眼,冷聲道:「我就是明十三。」

1月23 發表於 2016-3-15 07:41
卷三 江南好 第三百九十九章 喬裝

  她就是明十三?

  楊守文張大了嘴巴,腦袋有些發懵。

  這一路上,他倒是猜測過明十三的來歷。

  八仙客棧的掌櫃名叫明十九,是個家生子。所以在楊守文想來,明十三應該也是個家生子,而且年紀要比明十九大。所以,他一直以為,明十三最少也是個中年人才對。

  可眼前的女冠,看年紀和楊守文似乎相差不大,甚至還要小一些。

  楊守文今年十八,難道說這女冠……

  他用力晃了晃腦袋,結結巴巴道:「你,是明十三?」

  「嗯。」

  「那明老四……」

  「明秀?他要稱我一聲姑姑。」

  楊守文有一種想要吐血的衝動,明十三是明秀的姑姑?

  要知道,明秀已經二十多了,而年前這個看上去比自己還小的女冠,是他姑姑?

  楊守文覺得,自己的腦袋瓜子有些不夠用了。

  「快把衣服換上。」

  「換衣服做什麼?」

  楊守文瞪大眼睛,一臉茫然。

  明十三道:「待會兒我們要上島採藥!三山島人煙稀少,一旦有陌生面孔出現,很容易被對方察覺。你現在換上衣服,扮作我的隨從,這樣也可以掩人耳目。」

  好吧,明十三這個理由很強大,楊守文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他當下打開包裹,見裡面是一身打著補丁的漁夫裝束。一雙看上去很舊的草鞋,也不知道明十三是從何處找來,有沒有人穿過?楊守文咧開了嘴,擡頭向明十三看去。不知為什麼,他總覺得這明十三在整他!沒錯,就是故意在整他……

  楊守文對穿著並不講究。

  但是讓他穿別人穿過的衣服,這心裡總有些不舒服。

  明十三依舊是一臉的冷漠之色,淡然道:「這裡是厥妃殿,你到外面換衣服吧。

  這三山島上人口不多,生活也不太好。

  不少人甚至都打著光腳。你要是願意,可以不穿鞋……衣服如果不合適,你湊合著穿。」

  好吧,算你狠!

  楊守文知道。明十三說的恐怕是實情。

  他走出厥妃殿,在庭院裡把衣服脫下來,只剩下一件內衣。

  正要把漁夫裝套上,明十三走出來,冷聲道:「你什麼時候見過這時候漁夫會穿內衣?

  脫光了!」

  「什麼?」

  楊守文轉身。看著明十三。

  明十三道:「你若再磨磨蹭蹭,只怕要耽擱了大事。」

  也罷,記得來的時候看明信的裝束,的確裡面是光著的。楊守文咬咬牙,把內衣脫下來。不過他旋即感覺到不太對勁,扭頭對明十三道:「你難道要看我更衣?」

  「更衣?」

  明十三冷笑一聲,「稀罕!」

  她說完,便轉身走進了大殿中。

  楊守文飛快脫掉了身上的內衣,把那件帶著魚腥味的衣服套在身上。

  這衣服有點小,但尚可將就。只是那草鞋不太合腳。楊守文想了想,把鞋頭撕開,露出腳趾頭。這樣子倒是舒服了一些,楊守文點點頭,便收起脫下來的衣服,轉過身來。

  「我換好了!」

  他衝著厥妃殿裡高聲喊道。

  明十三從裡面走出來,上上下下打量了楊守文兩眼,蛾眉微蹙,示意楊守文走上來。

  她指了指地面,「抓點土。」

  「幹什麼?」

  「你見過有你這麼乾淨的漁夫嗎

  用土在脖子上。臉上還有手上抹一抹。還有,從現在開始,你不要說話,裝作啞巴。」

  說完。她又走進厥妃殿。

  片刻後就見她拎著一根粗大的扁擔從裡面走出來,在楊守文面前把扁擔一擰,變成了兩截。那扁擔裡是空的,她指了指楊守文的虎吞槍,示意他把槍放進扁擔裡。

  「嗯,還是不像。」

  她又圍著楊守文轉了兩圈。搖搖頭自言自語。

  「你坐下來。」

  「你到底幹什麼?」

  「當然是準備登島……也不知明老四那傢伙是不是傻了,怎麼選了你登島。你說說看,你這模樣那像漁夫?我還要給你化妝!那島上的人,可都是精明的很呢。」

  說完,明十三便回到了厥妃殿裡。

  又過了一會兒,她再次走出來時,手裡卻多了一個包裹。

  在明十三的威逼下,楊守文席地而坐。

  明十三則打開包裹,就見裡面瓶瓶罐罐,也不知道都是些什麼東西。明十三打開一個瓶子,從裡面到處一種好像漿糊的物體,然後塗抹在手心。

  「會有點不舒服,忍一下就好。」

  說著話,明十三蹲下來,伸出雙手便拍在了楊守文的臉上。

  她和楊守文的距離很近,近到楊守文可以聞到從她身上的少女體香。很清新,也很好聞。不過,他很快就轉移了注意力。因為明十三在他臉上揉了一會兒之後,他就感到了一種奇癢。那癢的感覺非常突然,好像無數隻螞蟻在他臉上噬咬。

  「不要動,忍一下就過去了。」

  明十三的聲音,在楊守文耳邊響起。

  就見她又從包裹裡取來一支筆,在一個盛滿黑黝黝液體的瓶子裡蘸了一下,在楊守文臉上輕輕畫過。感覺……有點涼!然後就什麼感覺都沒了,也沒有任何不適。

  楊守文疑惑看著明十三,任由她擺弄著。

  大概有二十分鐘的時間,那奇癢的感覺漸漸消失。

  明十三也把包裹收起來,遞給楊守文一面銅鏡,「從現在開始,你叫殷九,是厥山島上殷連山的侄子。我記得明老四說過,你以前有一個啞巴義兄,想必也懂得手語……待會兒上島之後,要聽從我的指揮,否則發生變故,我可不會管你。」

  「我知道!」

  「知道還說話?」

  明十三啪的一巴掌拍在楊守文的腦袋上,惹得楊守文大怒。

  不過,他旋即冷靜下來,哼了一聲,沒有理睬明十三,而是舉起銅鏡照了一下。

  那銅鏡裡,映出一張古銅色的面龐。

  眉毛變得粗了很多,鼻孔張開,嘴巴也變大了,全然沒有之前楊守文那清秀的模樣。

  「好了,咱們出發。」

  明十三拎起包裹,回到了厥妃殿。

  片刻後,她走出來,手裡又換了一個包裹。

  她把包裹挎在身上,頭戴帷帽,手裡還拎著一個斗笠。

  走到楊守文身邊,把斗笠遞給他,指著門口的兩個竹筐,沉聲道:「把竹筐帶上。」

  楊守文沒有反駁,而是上前把竹筐掛在扁擔上。

  而後,他擔起了扁擔,跟在明十三身後,從厥妃觀中走出。

  兩人沿著湖岸行走,很快就來到了一個碼頭上。就見有一艘漁船停靠在那裡。

  明十三跳上船,示意楊守文跟上。

  「會划船嗎?」

  楊守文點點頭,表示懂得。

  滎陽有一座洞林湖,楊守文曾在那裡學過划船。

  可能比不得明信那麼熟練,但是駕舟而行,倒是沒有問題。

  他把扁擔放下,抄起了竹竿,撐船離岸。明十三則站在船頭,指明了方向,便負手而立。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6-3-15 07:42 編輯

1月23 發表於 2016-3-19 23:37
卷三 江南好 第四百章 蓬萊玄龜望西風

  這個明十三很怪!

  冷冷的,但心很細……

  楊守文划動雙槳,看著明十三的背影。

  感覺好奇怪,這麼一個花季少女,為何會甘於寂寞,一個人獨自守在荒涼的厥山島上?

  一開始,楊守文還以為明十三是明秀臨時招來的幫手,借住在厥山島。

  可是看過厥山觀以後,楊守文就知道自己錯了!

  那厥山觀很明顯只有明十三一個人住在那裡!而且從厥山觀裡面的情況來看,並非是臨時居所,而是長住在那裡。厥山觀很陳舊,但是感覺並沒有荒廢。若是荒廢的道觀,楊守文是可以看出端倪來的。而厥山觀,顯然是一直有人在居住。

  明十三對厥山觀的感覺,更不像是借住在那裡的外人。

  也就是說,她就是厥山觀的主人!

  可是為什麼呢?

  明家好歹是江左名門,家中並不缺少財帛。

  似明十三這種年紀,應該住在大城市,享受著城市的繁華,得到家人的寵愛才是。

  可是,她卻一個人孤零零住在厥山島。

  楊守文終於明白,明信為什麼說她古怪、孤僻。

  一個人住在這麼荒涼的島上,就算是好人也會變了性子……

  不過呢,仔細想想,楊守文又覺得沒那麼奇怪。

  明家的人似乎都很古怪,有點不太正常。就比如說,那明崇儼明明是個世家公子,可是骨子裡,卻是個道士;明秀同樣身份不低,但是卻喜歡經營酒店,整日裡混跡在市井之中。如果以這種邏輯來看的話。明十三住在厥山島,似乎也很正常。

  想到這裡,楊守文看明十三背影的目光,也變得有些不尋常。

  ++++++++++++++++++++++++++++++

  厥山島距離三山島並不遠,在明十三的指點下,漁船很快抵達岸邊。

  這三山島的面積。比之厥山島要大很多,景色比之厥山島,也更加秀美,更加動人。

  島上,奇峰嶙峋。

  山上翠竹蒼柏參差一起,延綿猶如一片綠色的海洋。

  在岸邊有一個漁村,人口不過二三百。

  此時,村中的青壯大都出去打漁,留在島上的大都是一些老弱婦孺。

  明十三和這些老弱婦孺似乎很熟悉。當她從船上跳下來的時候,就見幾個小孩子歡笑著跑過來。

  「真人,真人你來啦。」

  「小狗子,我和你說過,我不是真人。」

  「可是娘說你是真人,村裡的人都說,真人是吳妃轉世呢。」

  明十三那張表情清冷的面容上,露出了天真的笑容。

  此刻。他看上去一點都不孤僻,和那些孩子有說有笑。顯得非常開心。而這時候,幾個老婦走過來。

  「臨溪真人,你又來採藥嗎?」

  「荀婆婆,和你說過多少次,我不過才開始修行,那算得什麼真人?你叫我臨溪子就可以了。

  上次採的藥都用完了!

  前些日子。我在師父留下的典籍中找到了一個方子,需要重新採集藥品,所以只好過來。」

  「這是……」

  那老婆婆看到楊守文,疑惑詢問。

  「他是殷連山的侄子……前幾日殷連山被蛇咬了,去縣城救治。

  因為擔心誤了我的事情。所以讓他的啞巴侄子過來幫我。荀婆婆,你身子還好嗎?前次我給你的藥有沒有用完?若是用完的話,你讓小狗子到厥山觀來找我啊。」

  「還有,還有呢。」

  荀婆婆說著話,打量了楊守文兩眼。

  那目光中,帶著一絲絲警惕之意。

  楊守文帶著斗笠,帽檐壓得很低。透過斗笠的縫隙,他可以清楚的觀察到那荀婆婆的表現。

  這老太婆,有問題!

  楊守文聽不懂明十三和荀婆婆的對話,但是卻覺察到,那荀婆婆的眼神有問題。

  他不知道明十三是否看出來,心裡也暗自警惕不少。

  看樣子,這三山島不簡單啊……

  明十三和荀婆婆說了一會兒家常,便告辭往島上走。

  楊守文低著頭,擔著扁擔緊隨明十三身後。兩人一前一後,沒入前方的叢林之中。待兩人的身影消失不見,那荀婆婆突然喚來了一個小孩子,在他耳邊低聲道了兩句之後,那小孩子連連點頭,撒腿就跑,很快也消失在那茂密叢林之中。

  荀婆婆見小孩子不見了蹤跡,這才轉身回村。

  明十三和楊守文從樹後轉出來,看著那荀婆婆的背影,明十三也是輕輕嘆了口氣。

  「殷九,這件事結束了,請不要追究他們。」

  楊守文一怔,看向明十三。

  「他們也是沒辦法……島上的日子很苦,如果只靠著打漁,甚至無法養活家人。

  這些人,其實都很善良。

  只不過他們並不清楚那些人的來歷……說穿了,他們也只是賺個吃飽肚子的錢。」

  楊守文恍然大悟!

  想想也是,三山島就這麼大,安南人要尋找皇泰寶藏,又怎可能不驚動這些人呢?他們不可能把這些漁民全都殺死,最好的辦法就是收買他們,讓他們望風。

  於三山島人來說,他們可以得一筆錢帛補貼家用。

  而對安南人而言,他們只需要話一點小錢,就會得到一群對他們盡心盡力的眼線。

  各取所需,無所謂對錯!

  楊守文想到這裡,朝明十三點點頭。

  兩人沿著密林中的小徑緩緩而行,一路上,不時見明十三蹲下身子,採摘一些草藥,放在竹筐裡。

  「知道怎麼走嗎?」

  楊守文看了明十三一眼,從懷中取出那張便箋。

  明十三掃了一眼之後,那俊俏的小嘴一撇,哼了一聲道:「果然是明老四的手筆,裝神弄鬼。」

  說完,她取出一個火摺子,點亮後把那便箋焚燬,丟在一旁的小溪之中。

  「前面兩句我不太懂,但第三句……‘蓬萊玄龜望西風’說的應該是島上的金龜岩。順著這條路往前走,有一處峭壁名為板壁峰。板壁峰下,有一塊形如玄龜的巨大岩石……玄龜望西風,嗯,應該是指那板壁峰斜對面的西風禪寺吧!」

  西風禪寺?

  這地方,若沒有人帶路,還真不容易找到。

  明十三站起身,一邊走一邊輕聲道:「我知道你奇怪,剛才為什麼不跟著那小孩子。

  這島上的路九曲十八彎,小路眾多。這裡的孩子,從小在島上生活,對那些小路自然熟悉。如果我們跟著他,很可能被他覺察,甚至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明老四既然給你留了線索,恐怕也清楚,這裡的小孩子不太好對付,所以沒必要跟蹤。

  走吧,咱們慢慢來。

  這島就這麼大,我就不信找不到他們。」

  楊守文聞聽,輕輕點頭,表示贊同。

  於是,兩人繼續行進,而且不時停下來,採摘一些藥草。那些植物,楊守文認識的並不多,不過看明十三那熟練的動作,楊守文終於忍不住,壓低聲音道:「臨溪子,你好端端為何要住在這厥山島上呢?」

  明十三猛然扭頭,惡狠狠瞪了楊守文一眼。

  說好了做啞巴,怎麼可以說話?

  楊守文也知道自己有錯,於是拱了拱手,算是向明十三道歉。

  明十三衝他做了個手勢,那意思是說:下不為例!

  而後,她小心翼翼把一株藥草挖出來,放進竹筐裡,這才長出一口氣,臉上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住在這裡有什麼不好?難道似我那些兄長一樣,整日無所事事嗎?

  我在這裡,一個人想做什麼都可以。我自己養活自己,其實也挺舒服的……至於別人怎麼說我,我才懶得理睬。我從小隨師父在厥山觀,除了老四之外,也不認識什麼人。」

  咦,這是個有故事的女孩子呢!

  誰好端端的,會從小住在道觀裡面?

  楊守文可以肯定,眼前這個冷冰冰,實則很純真的小道姑,一定有著不同尋常的過往。

  「前面就是老龍頭,西風禪寺就在山上。」

  明十三突然壓低聲音,「殷九,你有沒有感覺到?好像有人在監視我們……」

1月23 發表於 2016-3-19 23:37
卷三 江南好 第四百零一章 西風禪寺

  楊守文腳步頓了一下,旋即恢復正常。

  事實上,早在他登上三山島的時候,已經感受到了瀰漫在這座小島上的無形壓力。

  安南人會沒有眼線?

  他們要在這島上做事情,不可能只依靠島上的原住民。

  所以,楊守文相信,那些安南人一定還有眼線。從他們登上小島,就已經被對方覺察。

  「嗯!」

  楊守文低著頭,用幾若不可聞的聲音,嗯了一聲。

  明十三立刻明白了楊守文的意思,咳嗽兩聲之後,用手一指前方的山嶺,「那邊有很多藥草,正是我這次煉藥所需。咱們快一點,採好了藥,也可以早點離開這裡。」

  說完,她走在前面,直奔山頂走去。

  空中,有一隻灰色的鷂鷹盤旋。

  楊守文透過枝椏樹葉的縫隙看去,眼睛一眯,心中就有了判斷。

  可惜,大玉不在,要不然怎容得這隻鷂鷹猖狂?但大玉太醒目了!誰都知道,那是他楊守文的愛寵。如果大玉出現在這裡,豈不是告訴對方,他已經過來了?

  算了,且忍耐一下。

  想到這裡,楊守文立刻腳下加快,追上了明十三。

  ++++++++++++++++++++++++++++++

  這三山島,在後世名氣很大。

  但在這個時期,尚屬於未被開發的荒島。

  島上有很多飛禽走獸,更有那隱藏在暗處的蟲蛇。好在,明十三在登島之前,就給了楊守文一個香囊,讓他佩戴在身上。看明十三熟練的動作,就知道她是常年在野外生活。那香囊中。裝有她煉製的藥物。楊守文沒有聞到什麼氣息,但卻能讓蟲蛇退避。

  饒是如此,這一路上還是遇到了幾次危險。

  最危險的一次,有一條銀環蛇躲在樹上,差點就咬到了楊守文。

  也不知道明十三用的什麼武器,楊守文只見眼前銀光一閃。那銀環蛇就變成了兩截。

  兩個竹筐,已經裝了不少草藥。

  楊守文終於看到了西風禪寺,但是卻愣住了!

  所謂的西風禪寺,其實是一片殘垣斷壁。那山牆已經變成了廢墟,大雄寶殿倒塌了大半,連屋頂都沒了蹤影。唯一能夠落腳的,是一間禪房,也是四面漏風。

  楊守文在廢墟中看到了半塊牌匾,上面只寫著‘西風’二字。

  當兩人到了山頂之後。忽聽得轟隆隆雷聲響起。

  一道閃電,撕裂了密佈在蒼穹中的烏雲,緊跟著瓢潑大雨,傾盆而下……

  「殷九,快進禪房。」

  明十三呼喊一聲,已經衝進了禪房裡。

  楊守文的動作也不慢,緊跟著也跑了進去。可饒是如此,他身上的衣服也濕了大半。

  進入禪房後。明十三取下頭上的帷帽,擺放在只剩下一半的禪床上。

  她走到了門口。看著屋外連天的雨幕,嘴角微微一翹,那臉上頓時浮現出一抹笑意。

  楊守文則坐在一旁的地上,從竹筐裡取了一塊毛巾,把臉上的雨水擦乾。

  他正好看到了明十三臉上的笑容,心中不由得愣了一下。旋即就明白了其中奧妙。

  難道說,明十三已經算到了這場大雨嗎?

  其實,看著天氣就能猜出端倪。

  可是明十三顯然是早有準備,令楊守文頗為吃驚。

  聯想到明十三出家人的身份,他突然有一種頗為奇特的想法:莫非她能呼風喚雨?

  想到這裡。楊守文忍不住笑了。

  好吧,明十三就是個出家的小丫頭,又不是那智幾於妖的諸葛孔明?

  這年月沒有什麼氣象預報,人們大都掌握著一些判斷天氣的小手段。而這其中,出家人更加精通。所以在野史中,經常會出現出家人呼風喚雨的那種橋段。

  「好了,不必再裝了。」

  楊守文詫異擡起頭,向明十三看去。

  「這麼大的雨,那隻鷂子也該回去了……這周圍也沒什麼地方可以藏身,你大可以在此說話。」

  「可以說話了嗎?」

  楊守文聽罷,長出一口氣,把毛巾放下。

  明十三也不理他,而是站在門口,輕聲道:「這場雨一時半會兒不會停息,這樣一來,咱們就有足夠的理由留在這裡。這也是我為什麼催促你行動的原因,如果來晚了,說不得會被淋成落湯雞呢……咱們今晚,就在這裡觀察,尋找對方的下落。」

  「明秀不是說,金雞石下遊仙眠嗎?

  你知不知道,這島上有什麼酷似金雞的景物?」

  明十三掃了楊守文一眼,「所謂金雞、玄龜、老龍頭……說穿了只是人們的個人觀點。明老四說‘金雞石’,可能是他自己覺得像而已,你我卻未必會看出來。

  他既然讓我們先找西風禪寺,絕不會無的放矢。

  咱們就在這裡,等著那‘金雞’出現。也許,只有在這裡,才能看到那隻‘金雞’。」

  說完,明十三露出一副‘你什麼都不懂’的表情。

  楊守文發現,眼前這個和他年紀相差不多的女道姑,表面上是有些冷,性子嘛,可能也有些古怪。這也難免,她一個人常年生活在這荒涼的小島上,冷一些,古怪一些,也在情理之中。但其實,她還是個荳蔻年華的少女,有著女生特有的傲嬌屬性。看到這樣子的明十三,楊守文倒也釋然了,隨即呵呵的笑出聲來。

  「笑什麼?從現在開始,閉嘴。」

  明十三惡狠狠說道,便走進屋中,從隨身的包裹裡取出一個蒲團,放在了地上。

  她盤膝而坐,沉聲道:「你在門口守著。」

  說完,她丟給了楊守文一個小包,便閉上了眼睛。

  出家人打坐唸經,倒也不值得奇怪。

  楊守文把扁擔放在一旁,坐在門檻上,靠著門框,然後把黑色的挎包放在身前,打開了那小包。裡面是一些肉乾!沒看出來,這小道姑倒是一個心細的女孩子。

  取了一塊放進口中,嗯!味道還不錯,甚至還有點辣口呢。

  楊守文扭頭看了明十三一眼,便轉過身來。

  屋外,雨越來越大,伴隨著雷鳴電閃,把整個三山島都籠罩在一層濃濃的霧靄中。

  長圻龍氣接三山,澤厥綿延一望間。

  煙水漾中分聚落,居然蓬萊在人寰。

  這是清代吳莊藏的一首詩,描寫的正是這座三山島。

  此刻,在楊守文看來,三山島的確稱得上是人間蓬萊,在雨中更顯一種仙境的韻味。

  可誰又能想到,在如此動人的景色中,卻殺機暗湧呢?

  他想到這裡,嘆了口氣,又取了一塊肉乾放進嘴裡,慢慢的咀嚼著。看上去,他似乎很鬆懈。可實際上,他的精神卻是高度的集中,觀察著屋外的每一處可疑所在。

  天色,漸漸暗下來。

  瓢潑大雨持續了有半個時辰,就慢慢便小了。

  可即便如此,那雨水依舊是綿綿不絕,令人難以行走。楊守文坐在門檻上,漸漸產生了一絲睏倦之意。他用了甩頭,又搓揉了一下面頰,讓自己能振奮起來。

  明十三坐在屋中,一動不動,好像睡著了似地。

  不過,在天完全黑下來之後,她突然睜開了眼睛,輕聲道:「雨停了。」

  「啊?」

  楊守文反應過來,朝屋外看去。

  那雨,的確是停了……雖然還淅淅瀝瀝的飄著幾星雨絲,但和剛才相比,幾乎可以不用在意。

  明十三呼的從蒲團上站起來,從楊守文身邊擦身而過,走出了
禪房。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子雨後獨有的泥土芬芳。

  她站在禪房的門外,看著被黑夜所籠罩的三山島,那雙明媚的大眼睛眨啊眨的,似乎在尋找什麼東西。

  楊守文也站起身,手持扁擔站在了明十三的身後。

  「殷九,點火。」

  「啊?」

  楊守文愣了一下,詫異看著明十三。

  明十三輕聲道:「擡頭看,那些傢伙的眼睛又來了……點起火,讓它發現咱們。」

1月23 發表於 2016-3-19 23:38
卷三 江南好 第四百零二章 遊仙宮(一)

  細雨靡靡,使得三山島上的氣溫在入夜後驟降。

  位於老龍頭和板壁峰之間,有一座山嶺。說是山嶺,倒不如說是石頭來的更妥貼些。它高約有十四五米,坡度陡峭,看上去極為險要。如果從西風禪寺的方向看過來,這巨石的形狀,儼然如一隻昂然傲立的雄雞,矗立在三山島的一側。

  雄雞脖頸下,是一片密林。

  而在密林之中,則隱藏著一個很難發現的峪谷,面積約有三千平方米,谷中怪石嶙峋,古木蒼鬱。

  谷口有十幾頂行軍帳篷,卻不見人影。

  而在山谷裡,卻有些熱鬧。

  數百名手持刀劍的壯漢,正指揮著一群人勞作。

  位於這岩石的下方,有一個巨大的洞穴。洞穴的頂部燃著火把,可以清楚的看到,進進出出,疲憊不堪的工人。

  在山谷的一個高地上,一群人正低聲交談。

  為首之人,赫然是一個女人。

  她身材不是很高,皮膚有些發黑,五官看上去小而精緻。

  一雙丹鳳眼,炯炯有神。

  兩道蛾眉粗而黑,給人一種凌厲的感受。

  她正蹙眉看著那些進出洞穴的人們,眼中流露出急切之色,心神似乎也不太穩定。

  「小杜,差不多了吧。」

  她沉聲問道,轉身向身後的男子看去。

  那男子,正是杜子騰,也就是那明秀假扮之人。

  而在杜子騰的身邊,還站立著一個中年男子。他身材魁梧。但是卻透出一股子陰鷙的氣息。如果楊守文在這裡的話。一定能夠認出來。這男子正是楊思勖。

  明秀道:「地宮通道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只是那地宮大門,仍無法開啟。」

  說著,他嘆息一聲道:「為了掃清通道,我們已經付出了近兩百人的性命……工人們的情緒也有些焦躁,甚至還數次和監工發生衝突。再拖延下去,恐怕會有變化。」

  女人點點頭,目光落在了另一側的矮胖男子身上。

  「真人先生。看你的了!」

  那矮胖男子一身黑衣,聞聽女人的話語,沉聲道:「可惜寶珠最終未能完成使命,沒有找到開啟地宮大門的鑰匙。這地宮,自孫恩始建,歷經五斗米道二百年完善,至左遊仙徹底建成。這裡面的機關,層出不窮,但只是打通地宮的通道,就讓我們損失慘重。如果能有地宮密匙的話。說不定我們可以不費吹灰之力開啟地宮。」

  說到這裡,那男子忍不住一聲感嘆:「上國不愧強大。這奇淫巧計,真個令人驚嘆。」

  女人眉頭一蹙,露出不快之色。

  不過她還是強忍著心中的不滿,臉上帶著微笑道:「如此,才更需要真人先生出手。」

  「甘娘子客氣了!」

  矮胖男子微微一笑,不過臉上卻露出了自得之色。

  就在這時,夜空中傳來一聲響亮的鷹唳。

  一隻鷂鷹在山谷上空盤旋,就見甘娘子取出一枚銀色的哨子,含在口中鼓起了腮幫子。那哨子並未有聲音出現,可是夜空中的鷂鷹好像收到了信號,立刻飛落下來。

  甘娘子伸出了手臂,鷂鷹落在她的胳膊上。

  她口中發出一連串古怪的聲音,好像鷹唳一樣。

  而那鷂鷹也隨之發出一連串的輕響,甘娘子這才點點頭,露出了釋然之色。

  「有什麼情況?」

  矮胖男子沉聲問道。

  甘娘子微微一笑,輕聲道:「沒什麼,小黑找到了那兩個採藥人。」

  矮胖男子道:「沒問題吧。」

  「石狗子說過,那個道姑是厥山觀的人,每個月都會登島採藥。

  她那個隨從是生面孔,不過看上去也沒什麼可疑。如果真是官府的細作,又怎可能在夜間生火?估計是被那場大雨給耽誤了,要不然她們現在就該返回厥山了。」

  矮胖男子聞聽,長出了一口氣。

  「沒問題就好……這次真浪的肆意妄為,使得我們不得不改變了計劃。

  他在大唐國生活的太久了,滿腦子都是大唐國的恩義。幸虧我們的計劃已經到了尾聲,若不然,多年心血付之東流,那就實在是太可惜了!事不宜遲,咱們行動吧。」

  「那就拜託真人先生。」

  甘娘子說著話,雙手合十,向矮胖男子一揖。

  那男子順著緩坡走下去,一揮手,就見幾十個身著黑衣的人走出來,隨著他直奔洞穴。

  「娘子,這倭人能行嗎?」

  明秀假扮的杜子騰,湊到了甘娘子身後問道。

  那矮胖男子,名叫一條真人,是一個倭人。他來自倭國,精通機關消息,奇門遁甲之術。對了,在倭國,奇門遁甲又喚作是陰陽術。貌似是源自於華夏奇門遁甲的一支,但具體怎麼傳入倭國,就不得而知……除此之外,明秀還知道,這一條真人就是假扮蘇威的人。甘娘子和一條真人合作,其中具體的內容,明秀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倭人和甘娘子背後之人取得了聯繫,想要得到皇泰寶藏中的某件物品。

  可惜,到目前為止,明秀仍舊沒有弄清楚,這甘娘子背後之人到底是誰!

  原本按照甘娘子他們的計劃,是打算把地宮開啟之後,以水路把黃金送去泉州,而後由泉州走海路,運送到安南。但由於神慧被抓,令甘娘子等人感到緊張。

  他們害怕神慧吐口,再加上無畏禪師一力要救出神慧,使得甘娘子不得不改變主意。

  無畏禪師背後,是廣化寺的若那跋陀羅。

  他之所以願意幫忙,是因為神慧法師的恩情,以及一條真人的出現。

  無畏性子傲慢。對甘娘子等人並不信服。甚至包括一條真人。對他也是束手無策。

  無奈之下,甘娘子等人只得撤離長洲。

  明秀知道,甘娘子是準備做最後一次嘗試,如果還是不能打開地宮大門,則她就準備把這座已經有三百年歷史的地宮徹底毀掉。安南人得不到裡面的寶藏,唐國人也休想得到!

  「小杜,你過去幫我盯著一條真人,我有些累了。」

  甘娘子露出了疲乏之色。對明秀吩咐道:「盯著他,別讓他耍花招。

  咱們在這裡停留兩日,如果明日還不能把地宮打開,就給我燒了這裡,寸草不留。」

  「是!」

  明秀忙躬身答應。

  甘娘子咳嗽了兩聲,架著鷂鷹離開。

  明秀則朝身後的楊思勖看了一眼,就見楊思勖點點頭,表示明白他的意思……

  也不知道,楊守文那邊準備的如何了?

  算算時間,只剩下明天一天。如果援兵不能夠及時趕到,只憑他和楊思勖、裴旻三人。再加上明十三和楊守文,肯定無法阻止對方。要知道,在這峪谷外面,可還有八百安南士兵。甘娘子為了這個寶藏,已經謀劃多時,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

  鷂鷹,飛走了!

  眼看著過了亥時,細雨停歇。

  天上的烏雲漸漸散去,一輪皎月露出容顏,把柔和的月光,灑遍三山島。

  西風禪寺裡,篝火熊熊。

  楊守文站在一堵殘破的山牆上,手搭涼棚眺望。

  月光裡,老龍頭彷彿被蒙上了一層乳白色的輕紗。島上,瀰漫著一層水氣,遠遠望去,猶如煙靄瀰漫,使得整個三山島,恍若身處仙境,顯得是那樣的虛幻和縹緲。

  「怎麼樣,有沒有發現?」

  明十三走過來,好奇問道。

  「沒什麼發現,有煙靄,視線有些模糊,看不太清楚。」

  「你留在這邊,我去那邊看看……明老四的心思很細膩,除了金雞這個線索之外,一定會有其他的安排。」

  說完,明十三丟了一個包裹給楊守文。

  「待會兒把衣服換上。」

  楊守文之前喬裝打扮,倒是符合了一個漁夫的特徵。

  但如果待會兒行動起來的話,若還是這一身,必然會有很多不適應。別的不說,只他腳上那雙露出腳趾頭的草鞋,就會帶來很多麻煩。從這一點來說,明十三確實很心細。

  她轉身直奔禪寺的另一邊,嬌小的身形騰空躍起,消失在半堵殘破的山牆後面。

  楊守文也不敢怠慢,忙換上了一身黑衣。

  腳上的草鞋也丟棄到一旁,換上了一雙黑色的布靴。

  換好了衣服之後,他再次跳到山牆上。就在這時,他視線中突然出現了一點火光。

  咦?

  楊守文連忙舉目觀瞧,就見在一片漆黑的山林中,有一點火光忽隱忽現。

  那火光持續的時間並不久,也就是十幾秒的時間。之後,火光隱去,便沒有蹤跡。

  「十三,十三。」

  楊守文高聲叫喊。

  明十三的身影,從山牆後躍出。

  她那一身白色的道袍,不知在什麼時候,已經換成了黑色的夜行衣。

  手裡還拎著一根木頭,她快步走到篝火旁邊,把那根木頭插在了篝火邊上,而後把道袍罩在木頭上面。

  「怎麼,有什麼發現?」

  「我看到了火光!」

  「在哪裡?」

  楊守文一指,沉聲道:「就是這個方向。」

  「石頭嶺?」

  明十三的對三山島的瞭解,絕非楊守文可以想像。

  他只不過指了一個方向,明十三立刻就知道那是什麼地方。

  「還別說,若非明老四那傢伙說的話,我還真沒有發現。現在想起來,如果從這個方向看,石頭嶺還真有點像一隻金雞!楊守文,你看是不是很像一隻雞呢?」

  楊守文搖搖頭,沒有回答。

  煙靄太重,他也看不清楚那石頭嶺的形狀。

  而明十三之所以感覺相似,是因為她不止一次看過石頭嶺。以前沒有什麼感覺,但是現在……那一句‘金雞石下遊仙眠’,也使得她不由自主的會進行比較。

  「是在哪個方位?」

  「這麼遠,我怎能知道?」

  「那就再等一等……石頭嶺延綿兩里,而且到處都是密林。如果不能把方位確定下來,咱們過去也是大海撈針。明老四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肯定會有後手。」

  聽了明十三的話,楊守文點了點頭。

  說的好有道理!

  他對這三山島全無瞭解,所以只能由明十三決斷。

  楊守文很清楚,如今可不是逞強的時候。那些安南人到底有什麼底牌?三山島上,究竟有多少敵人?他一概不知。明秀身陷狼穴,更不要說還有楊思勖和裴旻兩人,也都身處危險之中。明十三雖然是一個女人,但卻不是一個普通女人。

  什麼時候見過一個普通的女人,會獨自在如此荒涼的島嶼上生活?

  楊守文忍不住扭頭朝明十三看了一眼,夜色中,她那白嫩的肌膚,呈現出一種白玉的光澤。

  「看什麼看,注意信號。」

  「哦!」

  楊守文臉一紅,連忙收起心思。

  就在這時,那遠處的山林裡再次出現了一點火光。

  火光很微弱,並不是很清晰。但是對明十三而言,這一點火光,顯然已經足夠了。

  「楊守文,隨我來!」

  她說話間長身而起,沿著崎嶇山路,迅速沒入那密林之中。

  PS:今兒心情很糟糕,情緒低落……

1月23 發表於 2016-3-19 23:39
卷三 江南好 第四百零三章 遊仙宮 二

  裴旻從樹上跳下來後,便伏身在一叢灌木裡。

  算算日子,他跟隨明秀混入三山島,已經快一個月了!當初明秀拿著楊守文的鴉九劍來找他的時候,裴旻非常吃驚。頭一天還說要混跡市井打探消息,怎麼一轉眼的功夫,楊守文就跑了?而且,還讓他和楊思勖聽從一個陌生人的命令。

  這讓裴旻很不舒服!

  但是,楊思勖沒有反對,他也不好開口。

  論級別,楊思勖是此行副使,雖然在眾多人之中地位最低,卻依舊高過了裴旻。

  而且楊思勖身為司宮臺寺人,可是有品級的人。

  他哪怕是一個太監,也不是如今裴旻可以相比……所以,就算心裡再不情願,他還是順從跟隨明秀,來到這三山島上。到了三山島,裴旻才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

  對方顯然不是臨時起意,已經經營了多年。

  小小三山島上,安南人的數量已經超過了本地人的數量,甚至是本地人的兩倍。

  除此之外,對方還招徠了千餘流民,試圖打開那傳說中的遊仙地宮……

  遊仙宮,是明秀對地宮的稱呼。

  而事實上,這遊仙宮始建於隆安二年,也就是公元398年。

  時五斗米道昌盛,江左世族之中,有無數人信奉五斗米道。而其中,更不泛頂級士族。隆安二年,五斗米道教主孫恩命人在這三山島上修建地宮,以儲備軍械糧草,圖謀造反。但由於事情敗露。孫恩不得已提前起義。致使地宮的修建也受到了影響。

  孫恩死後。五斗米道被朝廷追殺,漸漸失去了江左宗教領袖的地位。

  但是這地宮卻未曾停止過,無數五斗米道的教徒以及信眾,仍在秘密修建地宮。

  左遊仙也是五斗米道弟子,一生最大的理想,是重現五斗米道榮光。

  只可惜,到了左遊仙的時代,五斗米道已經徹底衰敗。甚至被朝廷視為魔教、異教。左遊仙無奈之下,隱去了五斗米道弟子的身份,遊歷天下。他先後與輔公佑、杜伏威以及李密等當時叱吒風雲的豪傑結交,而且還成為朝中權貴的座上客。

  這其中,就有元文都。

  元文都是通過左遊仙,堅定了招安李密的想法。

  後來,他又在左遊仙的勸說下,把洛陽儲備的黃金交給李密,希望李密用之招兵買馬。但是,李密當時的情況並不好。所以只得把這批黃金交給左遊仙保管。

  歷史上,李密叛唐之後。曾與左遊仙秘密聯絡,想要逃往吳郡,試圖東山再起。可惜,他行蹤暴露,在熊州被盛彥師所殺,也使得千般算計,到頭來付之東流。

  輔公佑戰敗;李密被殺,大唐根基已經穩固,無人能夠動搖。

  在這種情況之下,左遊仙便隱姓埋名,一改道士的身份,在普會寺出家為僧,並且在貞觀二十年圓寂。

  他死之後,五斗米道地宮的秘密,也就隨之湮沒在歷史長河之中……

  +++++++++++++++++++++++++

  皇泰寶藏裡,竟然隱藏著如此多的秘密?

  這是裴旻之前完全沒有想到的事情,若非來到這三山島上,他也不可能知曉真相。

  這三山島上的人,基本上以安南人為主。

  根據他的觀察,許多安南人甚至可能是行伍出身,那股子彪悍之氣,絕非等閒之輩。好在裴旻從小在番禺長大。當時的廣州,自從開設市舶使之後,可謂客商雲集。這些客商來自各地,其中就不泛安南人。裴旻會說安南話,而且非常流利。

  這也使得他在三山島上如魚得水,沒有引起他人的懷疑。

  而最讓裴旻感到吃驚的,還是楊思勖。

  這個陰沉的閹人,居然也會說安南土語,甚至比裴旻還要地道。

  如果不是認識楊思勖,裴旻說不定會以為他就是安南人……不過,換一個想法,裴旻隨之釋然。此次南下,高戩也好,周利貞也罷,甚至包括李隆基在內,都不是聖人真正看重的人。這次,或許是聖人對楊守文的一次考驗,而楊思勖恐怕才是真真正正,屬於聖人的手下。也就是說,主力其實是楊守文和楊思勖。

  一晃,登島近月。

  裴旻看到了很多,也想到了很多。

  只是他現在還有一個疑問:這些安南人到底是什麼來歷?他們的背後究竟是什麼人?

  如果只憑藉安南的那幫人,想要做到這一步很困難。

  也就是說,在安南人的身後,一定還隱藏著另外一股不為他所知的力量,在支持著安南人的行動。

  好複雜!

  裴旻一想到這些,就感到頭疼。

  算算時間,差不多該發信號了……

  今天晚上,他的主要任務就是發送信號。至於給誰發信號,裴旻也不是特別清楚。

  好像靈猴,裴旻噌噌爬上了那棵古樹,然後準備點亮火把。

  這島上可都是安南人,發送信號會非常危險。所以,他每次點亮火把,只保持十息左右。十息之後,就一定要把火把熄滅,否則很可能會被島上的那些人覺察。

  一息、兩息、三息……

  裴旻默數十息,就立刻用濕漉漉的毛巾蒙在火把上,把火把熄滅。

  他隨即縱身從樹上跳下來,不過當他雙腳剛落地的剎那,心中突然生出一絲悸動。

  一種毛髮森然的感覺油然而生,一股涼氣更從他的後腰處,順著椎骨直衝頭頂。

  雙腳落地的剎那,裴旻猛然向前一竄,在地上打了個滾。

  也就是在他向前竄出的剎那,一支弩箭從暗中射出,發出咻的一聲響,正中裴旻的腳下。

  「什麼人?」

  裴旻激靈靈一個寒蟬,反手從腰間拔出寶劍。

  不過,沒等他站直了身子,從黑暗中蹭蹭蹭竄出四個人,把裴旻圍在了正中間。

  一個個頭不高,身形略顯單薄的中年人從樹後走出來。

  月光,從密林上空枝椏的縫隙間灑落,照在那中年人的臉上。

  裴旻眼睛一眯,立刻認出了對方的身份,於是用安南土語沉聲道:「計先生,你幹什麼?」

  「小裴,這話應該我來問才是……你在這裡幹什麼?」

  「我……出來散步。」

  中年人正是計老實。

  月光照在他的臉上,呈現出一種光斑的效應,也使得他此刻看上去,笑容非常詭異。

1月23 發表於 2016-3-19 23:39
卷三 江南好 第四百零四章 遊仙宮 三

  「散步?」

  計老實笑了。

  「這荒山野嶺,你跑出來散步?」

  他沉聲道:「既然是散步,你帶那麼多的火把幹什麼?還有,你剛才在樹上,又在做什麼?」

  「我……」

  裴旻心中暗道一聲不妙,知道自己的行蹤,已經被計老實看在了眼裡。

  他握緊手中寶劍,眸光閃閃,掃了一眼周圍的環境。

  那四個包圍他的男子,其中有一個他認識,是甘娘子手下的一名悍將,名叫甘黎。此人身材不高,四肢粗壯,體格壯碩。他手持一支熟銅鐧,重達三十斤。裴旻曾親眼看到,甘黎用這熟銅鐧一下子打斷了一棵碗口粗細的毛竹,神力驚人。

  而另外三個人,則是計老實的手下。

  雖然叫不出對方的名字,但裴旻卻知道,這三個人各有所長,是計老實的得力愛將。

  「從我第一次見小杜,就覺得他有問題。」

  計老實輕聲道:「雖然他已經努力在隱藏,可身上那股子貴公子的氣息,卻瞞不過我。安南地處偏荒,又能有什麼世家大族?就算是有,也不過是一幫子土鱉,怎可能會有那種氣質?嘿嘿,我計文讀書不多,但走南闖北,這雙招子可亮的很。」

  說著話,他把手裡的火把丟在地上。

  那火把的一段,已經被浸濕,不可能再使用。

  計老實向前走了一步,探手從腰間拔出寶劍,厲聲道:「說,你們究竟是什麼人?剛才你給誰發信號?」

  裴旻心知,自己有麻煩了!

  他深吸一口氣,腳尖用力往土裡戳,同時橫劍身前道:「計先生你在說什麼?我一點都不懂。」

  「不懂?」

  計老實臉上的笑容隱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猙獰。

  「敬酒不吃吃罰酒,既然如此,就拿下你。交給甘娘子處置,看你還能嘴硬到幾時……」

  說完,他用劍一指裴旻,厲聲道:「給我拿下此人。」

  甘黎聞聽。低吼一聲,輪熟銅鐧就撲向了裴旻。

  那支熟銅鐧破空發出‘呼’的一聲悶響,眼看著就要打在裴旻的身上,眼前突然塵土飛揚,更伴隨著一片腐爛的落葉擋住了他的視線。趁著甘黎身形一動。裴旻手中長劍揚起,身隨劍走,躲過了甘黎之後,長劍劃出一道奇亮的弧光……

  計老實的手下舉刀相迎,刀劍交擊的剎那,卻沒有發出絲毫聲音。

  就見裴旻身形突然一矮,劍光一轉,身形如同靈猴般從那人身邊掠過。緊跟著一蓬血光崩現,那人的脖子上噴出一蓬血霧,便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計老實眸光一閃。厲聲道:「好劍法。」

  說著話,他猱身而上,手中長劍刷刷刷飛起一道道劍影,就把裴旻攔住。

  與此同時,甘黎和另外兩個人也衝上前來。

  如果是一對一,裴旻倒是不懼任何人。

  可是現在面對四個人的聯手夾擊,雖然裴旻身法靈活,也漸漸抵擋不住。

  「小裴,現在投降,饒你性命。」

  「那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裴旻的劍法陡然一變。如同瘋虎一般撲向計老實。不過,那計老實也很聰明,錯步向後一退,甘黎猛然橫在他身前。熟銅鐧泰山壓頂,便惡狠狠砸向了裴旻。

  說時遲,那時快!

  從一旁一棵大樹後飛出一道銀光,射向了甘黎。

  甘黎忙抽身反手封擋,就聽叮的一聲輕響,銀光倒捲而去。緊跟著一道身影從樹後竄出,幾乎是貼著甘黎的身體掠過。那甘黎發出一聲慘叫,手中熟銅鐧噹啷落在地上,身體旋即便撲倒在地上。而那道人影,速度奇快。從甘黎身邊掠過之後,一擡手……空中那一道銀光再次飛旋過來,狠狠沒入一名打手的胸口。

  與此同時,另一道人影也攔住了計老實。

  「計老實,還認得我嗎?」

  來人說話間,手中大槍撲棱刺出。

  計老實忙舉劍相迎,只聽鐺的一聲響。當槍劍交擊的一剎那,計老實發現那人的大槍在刺來的同時,槍身竟詭異的旋轉,以至於那大槍上帶著一股螺旋勁力。

  他手一麻,長劍就脫手飛出。

  沒等計老實反應過來,就見那人擡手擲槍。

  大槍破空飛出,快如閃電。

  剩下那個計老實的手下扭頭向跑,卻被那大槍一下子擊中,身體被狠狠釘在了樹上,甚至連一點聲音都沒來得及發出。

  而來人大槍脫手後,身形卻絲毫不減。

  「猛虎硬爬山!」

  他口中發出一聲低沉的虎吼,雙拳化作虎爪,狠狠就拍在了計老實的胸前。

  這一下,力道驚人。

  計老實被打得噴出一口鮮血,蓬的一聲便倒在了地上。

  「征事郎,你來了?」

  裴旻這時候,已經認出把計老實打飛的那人,正是楊守文。

  楊守文沒有回應,而是如同一頭猛虎般撲向計老實,而後把他壓在了地上,一隻手掐住了計老實的脖子。

  「剛才那一下,是替桃花打得……還記得平棘縣城裡,被你殺害的桃花和趙一念嗎?」

  計老實被掐的說不出話。

  可是當他聽到桃花的名字時,眼睛驀地睜大。

  楊守文二話不說,一拳就打在他的臉上,打得計老實滿臉是血。

  「這一拳,是為一月打得……還記得桃花的女兒嗎?就是被你丟棄在路邊的女嬰。」

  「你……」

  計老實瞪大了眼睛。

  「我叫楊守文,你忘了,那天在平棘,就是我讓出的房間……可我沒想到,卻成了你殺害桃花的現場。」

  「楊青之,和他囉嗦什麼,趕快解決了他,我們還有要事。」

  明十三那清冷的聲音在楊守文耳邊響起,也使得楊守文終於平靜下來。

  如果是在平時,他說不定還會留計老實一命,問他的口供。可是現在,他要做的就是,把計老實殺死。所以,當明十三的聲音落下,楊守文手上一用力,生生掐碎了計老實的喉嚨。那計老實發出‘嗬嗬’的聲音,身體抽搐兩下,便沒了動靜。

  明十三疑惑看了楊守文一眼,「你認得他?」

  楊守文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

  他站起身,朝裴旻看去。

  而裴旻則坐在地上,看著楊守文和明十三,如釋重負般長出一口氣後,輕聲道:「征事郎,你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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