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盛唐崛起 作者:庚新 (已完成)

 
mk2258 2015-9-22 21:09:0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62 18691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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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5章 風波起

    斜陽,夕照。

    大戰已經結束,夕陽的餘暉照映在藺亭平原之上,整個世界都似乎變成了一片血色。

    和蠻叛軍並未堅持太久,在飛烏蠻人加入戰場後不久,王元珪也率領安夷軍抵達。

    如果說,飛烏蠻人令叛軍陣腳大亂的話,那麼安夷軍就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叛軍瞬間崩潰,也使得這一場大戰,變成了一面倒似地屠殺……

    最終,叛軍潰敗。

    王元珪等人率部繼續追殺,而楊守文則喝令桓道臣,率部清理戰場。

    這一戰,叛軍戰死人數超過了三千餘,俘虜近八千人,可謂是大獲全勝。但楊守文,卻未曾感受到半點勝利的喜悅。他帶著蘇摩兒等一干人,策馬在戰場上徘徊。

    大玉,站在他的肩頭,似乎有些受不了那瀰漫在空中的濃郁血腥氣,振翅飛起。

    “阿郎,為何感覺你有些不高興?”

    楊守文一攏韁繩,勒住了戰馬。

    他看著眼前的血色平原,良久後低沉說道:“澤國江山入戰圖,生民何計樂樵蘇。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

    磨勒,若非不得已,我真不想看到如此景象。

    旁人看這,乃是呵呵戰功,可在我看來,卻是無數化解不開的因果。

    不過是些許人的野心,卻累得蒼生受苦……傳我命令,把屍體分開之後,叛軍屍體就按照他們的風俗下葬。自家兄弟,還需列出名錄,待我返回洛陽時,為他們請功。 ”

    蘇摩兒聽罷,愣了。

    他聽不太懂楊守文的感慨,只覺得自家阿郎的情緒,似乎有些低落。

    他有些看不懂楊守文,在大戰之前冷酷絕情,可是在大戰之後,卻又變得傷春悲秋,變得格外感性。不過,他倒沒有感覺到什麼不滿,反而認為這是一種風範。

    想到這裡,蘇摩兒催馬追上了楊守文。

    “阿郎也不必自責,若非阿郎將這些叛軍擊潰,等他們兵臨瀘川時,說不得會有更多人為之受苦。在卑下看來,阿郎這是天大的功德,又何來罪孽因果可言?再說了,戰場上,你不殺我,我便要殺你,總要有一方獲勝……我更希望,是阿郎獲勝。”

    楊守文聽罷,忍不住哈哈大笑,原本有些抑鬱的心情,似乎好轉許多。

    他並非是那種鑽牛角尖的人,只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多的死人,心裡面有些感慨而已。

    “你這傢伙,倒是生得一張好嘴。”

    他說完,舉目向前方看去。

    “走,茉莉回來了,看看他收穫如何。”

    遠處,楊茉莉帶著一隊人馬,正向楊守文走來。

    他身披重甲,卻大步流星,速度奇快。手上拖著一個人,身後還跟著一隊親隨。

    來到楊守文面前,他咧開嘴笑了。

    此時的楊茉莉,渾身上下都是鮮血,整個人好像是從血水里撈出來一樣。

    甲葉上還殘留著血肉,可是他卻好像沒有任何覺察。頭上的牛角盔摘了下來,笑得時候,露出一口雪白牙齒。

    “阿郎,人抓到了,是活的。”

    說著話,他把手裡的人一推,就見那人腳步踉蹌,撲通就摔倒在楊守文的面前。

    “甘羅,甘大帥?”

    楊守文認出了那人,眸光頓時一凝。

    他突然哈哈大笑,甩蹬下馬,走到了那人身前,“久聞甘大帥之名,終得一見,不勝榮幸。

    在下楊守文,乃劍南道八州行軍總管,安夷軍軍使。 ”

    那甘羅顯得很狼狽,可是在聽了楊守文的話之後,也掙扎著站起身來。

    他個頭不是太高,卻挺直了腰道:“安南征西將軍,甘羅。”

    這也是個高傲之人,哪怕是落魄了,被俘虜了,也不想與對手低頭。

    他梗著脖子,抬頭看著楊守文,半晌後嘆道:“一直在想,八州行軍總管究竟是什麼模樣,未曾想……如果我沒有認錯的話,今日是咱們第二次相見,對也不對?”

    楊守文一愣,但旋即反應過來。

    “若你是說前些日子,伏擊的話,今日倒真是第二次見面了。”

    甘羅苦笑道:“我就知道……那些蠻夷不可能會派人伏擊,當時我就猜到,可能是你的計策。楊總管,若那天晚上日渥木基未曾出兵的話,如今就是另一個局面。”

    “可是,你知道那日渥木基,一定會出兵的。”

    “我……知道。”

    甘羅露出了黯然之色,慢慢低下了頭。

    “如今我已是階下之囚,要殺要剮,只管來就是,我絕不會投降。”

    楊守文道:“你的生與死,與我無干。

    若你剛才戰死沙場,我自會派人為你收屍。可你現在成了俘虜,生與死,只有陛下一人可以裁斷。只是,我有些不明白,和蠻人雖地處邊荒,但朝廷對你們並未有絲毫的苛責。何以你要造反,更入侵劍南道,而且還在劍南道挑動那麼多是非? ”

    “未曾苛待?”

    甘羅哈哈大笑,而後狠狠的啐了一口。

    “安南本就是我們的土地,爾等卻將之霸占,更把我們驅趕到了邊荒之地,還說沒有苛待?”

    “可是據我所知,安南早在東漢時,便是漢家的土地。”

    “呸,當年你們為霸占我們的土地,強行將我們從山中驅趕,而後更加以迫害……”

    甘羅毫不示弱,大聲反駁。

    只是,楊守文對他的話語,毫無興趣。

    對於這些安南人的來歷,他大體上知道一些。

    其實在最初,這些安南人只是生活在山野之中的野人。秦始皇一統六國之後,派出任囂征伐嶺南,隨後又有趙佗建立南越國。從那之後,安南便成為漢家的領土,並且不斷進行開發。在開發的過程中,少不得要與那些土著的山岳野人發生衝突。

    再後來,漢人在安南立足。

    而那些山越野人,也紛紛從深山中走出,與漢人生活一起。

    但總有一些人,對漢人懷有敵意……

    甘羅,想必就是那些懷有敵意的山越人中的一個吧。

    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這種事情很難說的清楚。楊守文不想和甘羅在這個問題上進行糾纏,他更感興趣的,是甘羅入侵劍南道,以及在劍南道興風作浪的原因。

    可是,甘羅對於這個問題,卻好像避諱莫深。

    每每當楊守文詢問的時候,他要么是破口大罵,要么就閉口不言。

    這,也讓楊守文越發感到不安。

    +++++++++++++++++++++++++++++++++++

    “和蠻人這次造反,絕對別有用意。

    雖然我現在還不知道他們究竟想要做什麼,可感覺著……四郎,你可留意到,甘羅在回答我問題的時候,並非以和蠻人自居,他開口閉口,都自稱自己是安南人。 ”

    夜色,已深。

    楊守文命蘇摩兒帶著人繼續清理戰場,同時派出張超和塗家四兄弟,率部清剿那些潰兵。

    人常說,匪過如篩,兵過如梳。

    叛軍大軍來襲,其實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戰敗的潰兵,沒有任何的紀律可言,會變得格外凶狠。這些叛軍本就是一群蠻人組成,如今潰敗而逃,造成的災禍會更加嚴重。

    所以,楊守文不得不加以小心。

    回到大營之後,他便找來了明秀。

    兩人在大帳之中談論起來,楊守文忍不住把心中的疑惑,與明秀訴說。

    明秀聽罷,也點頭表示贊成。

    “青之所慮,並非沒有道理。

    安南人不服教化由來已久,不可不防。其實,這幾也在思考這件事,和蠻人西進劍南,給我感覺是另有圖謀,好像是想要掩飾什麼……所以,我想起了一件事。 ”

    “嗯?”

    “青之可還記得,長洲的蘇威嗎?”

    “哈,怎不記得。”

    “蘇威的妻子,是個安南人,她姓什麼來著?”

    楊守文一愣,突然間有一種毛髮森然的感覺用來,身上頓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甘娘子?”

    明秀點了點頭,道:“甘娘子姓甘,甘羅也姓甘。

    當然了,甘姓在安南也是一個大姓,漢家人姓甘的有,可是安南人姓甘的也不少。

    你說,那甘娘子的甘,與甘羅的甘,會不會是一個‘甘’呢? ”

    楊守文,沉默了!

    當年甘娘子的事情,可是鬧出了不小的動靜。

    只是後來在追查的時候,卻不知為什麼,線索中斷了。

    甘娘子的來歷,以及她的背景,都無從追查,只知道她是一個土著部落的人,但再想往深裡追查,又好像被什麼人,在暗中阻撓,以至於到現在,也沒有一個結果。

    楊守文依稀記得,甘娘子當初嫁給蘇威,給予了蘇威很大的助力。

    蘇威能夠在安南立足,甚至打開局面,可以說是靠著甘娘子一人之力。這乍聽上去,似乎沒什麼問題。可細想起來,一個女人,一個土著女人,哪兒來的那麼大能量?

    還有,甘娘子為何要圖謀元文都寶藏?

    按道理說,憑藉著蘇威的路子,絕對能夠讓她賺的盆滿缽滿。

    “這兩年來,我一直拜託族人,調查此事。

    為了這件事,我那姑姑甚至不惜深入安南,可是依舊沒有線索。我並非是小覷了女人,而是蘇威在安南打下了那麼大的局面,只靠著一個女人,和一個部落?我不相信。

    我一直覺得,甘娘子背後還有人。

    可惜……”

    明秀說到這裡,不禁深吸一口氣,看向了楊守文。

    “你認為,甘娘子背後的人,要出現了嗎?

    亦或者說,那甘娘子背後的人,也就是甘羅背後之人? ”

    楊守文眉頭輕蹙,沉聲說道。

    明秀連連點頭,沉聲道:“依我看,這突破口還是在那甘羅的身上……你雖然是八州行軍總管,可是那司刑寺司直的職務還在。乾脆,刑訊甘羅,弄清楚真相。

    青之,這將會是你的一大政績,切不可錯過。

    只要你能夠查出甘羅背後的主使者,便是大功一件。與其把這功勞給洛陽的那些人,倒不如你先得到。要知道,你現在的情況,比任何人都需要功勞和資歷啊。 ”

    楊守文聽罷,不禁欣然。

    “四郎所言極是……這樣吧,現在天已經晚了,明日一早,咱們就審問那甘羅。”

    ++++++++++++++++++++++++++++++++++++++

    這世上,有一句俗話,叫做計劃趕不上變化。

    楊守文,深深體會到了。

    第二天,他起了個大早,正準備把甘羅找來,撬開他的嘴巴。

    未曾想才穿戴妥當,桓道臣就匆匆趕來,“青之,敬公派人送信,說他馬上抵達。”

    “啊?”

    楊守文聽罷不由得一愣。

    敬暉來了?

    按道理說,他這時候應該坐鎮安岳才是。

    沒錯,飛烏蠻的問題已經解決了,可是因為飛烏蠻而引發出來了一系列問題,仍需要敬暉去處理。他要安撫劍南道治下的那些蠻夷,同時還要設法調解蠻漢之間的矛盾。

    西南典客,從來都不是一個輕鬆的職務。

    若換到了後世,敬暉所面對的就是民-族-矛盾,絕非在短時間內可以解決。

    更何況,與吐蕃的戰事也到了關鍵。鮮于燕為了保住鮮于氏的地位,向悉勃野人發動了最兇猛的反攻。他不再求穩,而是憑藉著手中兵馬,一舉將吐蕃人趕到了白龍江。

    很顯然,悉勃野人並不甘心就此撤退,雙方的戰事呈現出焦灼之態。

    這種情況下,敬暉駕臨藺亭,一定是有事情發生。

    楊守文也不敢怠慢,連忙喊上了明秀,而後帶著人贏出了轅門外。

    敬暉此次前來,輕車簡行,並未帶太多人馬。

    見到楊守文時,他不禁稱讚道:“我在來的路上,便聽到了青之你昨日大敗叛軍的消息。

    好!好!好!

    陛下果然沒有看錯你。 ”

    敬暉的稱讚,並未讓楊守文感到高興。

    因為,他在隨行人之中,看到了幼娘……

    “敬公,有什麼話,請直說吧。

    你這般誇讚我,我反而有些害怕。至於那些叛軍,本就是烏合之眾,實勝之不武。 ”

    敬暉聽罷,目光中的讚賞之色更濃。

    “叛軍雖然已被擊潰,可是洞澡人、儻遲頓人,依舊盤踞元水,是心腹之患。

    本來,陛下的意思是,青之只要擊退了叛軍,就算是大功告成,可以返回洛陽……但是現在,情況又有了一些變化。青之在短期之內,怕是無法回去了。 ”

    楊守文露出疑惑之色,看著敬暉。

    叛軍主力已經被擊潰了,他留在這裡,似乎也沒什麼用處吧。

    “安南,反了!”

    “什麼?”

    “半月前,安南都護府長史甘猛,突然聚眾圍攻都護府。

    安南大都護曲覽被害……幸虧當時,監察御史大夫桓彥范正好在交趾公幹,覺察到了情況不妙,便帶人逃出交趾,而後在龍編召集兵馬,準備反攻。未曾想,安南人此次造反,卻是早有預謀。此前和蠻人出兵,曲覽把大部分兵馬調派去了都金州。

    結果,被困甘棠。

    如今,嶺南西道已經徹底混亂,各羈縻州紛紛起兵。

    桓彥範之後率部退至湯州抵禦,但局勢並不樂觀……所以,陛下命你在擊潰了叛軍之後,立刻南下,剿滅洞澡人和儻遲頓人,而後率部東渡元水,攻打和蠻部及僚子部,以盡快解甘棠之圍。陛下有旨,拜你為明威將軍,都督嶺南道西部戰事。 ”

    敬暉說完,目光灼灼,看著楊守文。

    “當然,陛下也吩咐了,如果你不想去,也可以直接返回洛陽。”

    楊守文腦袋裡亂哄哄的,有點不知所以然。

    這事情發生的太突然,突然到他沒有任何的準備。

    這就明威將軍了?

    雖是散階,卻是正經的從四品職位。

    而都督嶺南道西部軍事,更是責任重大……楊守文甩了甩頭,朝一旁的明秀看去。

    “剛才敬公說,那叛軍賊酋叫甘猛?

    甘羅的‘甘’,是也不是? ”

    敬暉有點不明白明秀話語中的意思,於是點了點頭。

    而楊守文卻懂了……明秀分明是告訴他:不用再刑訊甘羅了,那幕後主使者已經出現了!

    甘猛,沒錯,就是這個甘猛,安南都護府長史。

    怪不得當他們循著那甘娘子的線索追查時,卻處處受阻;怪不得蘇威能夠靠著甘娘子在安南立足,想來就是這個甘猛在背後支持。曲覽雖是都護,但終究是外來人。

    而甘猛這個長史,土生土長,想要瞞天過海,易如反掌。

    想到這裡,楊守文忍不住笑了。

    武則天說,他如果不願意去嶺南道的話,可以拒絕。可是楊守文心裡清楚,如果他真的拒絕了,在武則天心目中的地位,會一落千丈……朕已經在苦心製造機會,為你積攢資歷,可是你卻不識抬舉,竟然要返回洛陽?要么是你不堪大用,要么是你不願效力。

    但不管是哪個結果,楊守文的下場,都不會太好了!

    想到這裡,楊守文忍不住笑了。

    既然已經到這一步,他似乎是別無選擇。

    安南人……聽上去這次的事情挺大。武則天也算是夠用心,把這樣一個機會給了楊守文。

    所以,楊守文只能硬著頭皮衝上去。

    洞澡人、儻遲頓人、和蠻人還有僚子部……聽上去,似乎聲勢不小。如果楊守文能夠藉此機會,一舉平定了叛軍,解甘棠州之圍的話,那麼對他而言,絕對是大功一件。這功勞,甚至比那勞什子揭發幕後主使人更大,因為他要直面的就是叛軍。

    楊守文深吸一口氣,朝敬暉躬身一揖。

    “楊守文,謹遵陛下旨意!”

    【卷五終】(未完待續。) 本帖最後由 mjplayer 於 2016-11-17 13:10 編輯

V123210 發表於 2016-11-19 08:41
盛唐崛起 第七百一十六章 長安二年(上)

一場豪雪,染白了神都。

人常說,瑞雪兆豐年。可是對洛陽人而言,這一場豪雪,似乎并未帶來太多好運。

長安元年,絕非是一個平靜的年份。

在這一年里,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以至于讓許多洛陽人,感到惶恐。

相王李旦被趕出洛陽,似乎意味著已經遠離了中樞。

朝堂上,人事變動頻繁,令人有一種目不暇接的感受,也顯示出武則天情緒上的變幻莫測。

河北道,遭遇大旱,只是流民南下。

震國國君大祚榮屢次興兵,雖然每次都敗退而走,卻給幽州造成了實實在在的破壞。

新羅國在朝鮮半島崛起,隱隱流露出對抗中央的態勢。

大祚榮見此情況,于是又與新羅聯盟,把控制的疆域擴大許多。

此外,契丹人也在蠢蠢欲動,但是迫于薛訥的威勢,不敢輕舉妄動。突厥可汗默啜,在入冬后再次寇邊。這一次,突厥人攻入了并州,擄走萬余百姓后,返回大漠。

吐蕃人,再次出兵偷襲沙州。

安南人造反,殺死了安南大都護曲覽,聲勢浩大,挑動了大半個嶺南道陷入動蕩……

以上種種,無不顯示長安元年的動蕩。

在這一條條壞消息不斷傳來的情況下,武則天的情緒,也變得越發的古怪,難以捉摸。

一隊車馬,駛出了洛陽城。

由于才下了一場大雪,道路顯得有些濕滑泥濘。

可是車馬行進的速度卻奇快,碾壓著路面的結冰,冰屑飛濺。

“三郎,快一些。”

“我知道了,你別催,馬上就到了!”

趕車的人,是一個少年。

他濃眉大眼,透著一股子莽撞之氣。膚色略顯黝黑,顯示出長年在戶外活動的健康。

道路濕滑泥濘,但是少年趕車的技術卻非常出眾。

馬車有些顛簸,不過速度絲毫不減……他一邊催趕車馬,一邊大聲的說話。

“阿姐休要擔心,祖母生氣固然不假,但大兄和姐夫畢竟是自家人,不會有大礙。”

“話是這么說,可是我這心里……”

馬車里,傳出了一個柔弱好聽的聲音。

她沒有再說下去,閉上了嘴,但少年卻能夠感受到,她內心的焦慮和恐懼。

“駕!”

他不敢怠慢,揚鞭催馬。

遠遠的,翠云峰已經隱約可見。

桃花峪中,白雪皚皚。

一座簡陋的茅屋外,正站立著一個妙齡少女。

峪谷中的景色是極美的,可是她的眼眉間,卻流露出一絲絲的哀愁。

“道長,水開了。”

從茅屋中傳來清脆的聲音,一個梳著雙丫髻的圓臉少女,蹦蹦跳跳跑出來,沖著道裝妙齡少女說道。

那道裝少女卻未回答,只癡癡看著屋外的雪景。

“小鈴鐺,馬上就要年關了。

兕子哥哥說很快就會回來,可是今年都要過去了,他還沒有回來……他,是不是把我忘記了?”

“道長,你可不要胡思亂想。”

圓臉少女聞聽,腦袋搖的好像撥浪鼓一樣道:“前日陳先生過來不是說過,公子而今在莽荒之中主持戰事,通信也不太方便,所以才沒有消息。公子他,不會忘記道長的。”

“可是,總要有個消息才是。”

道裝少女臉上的愁容越發清晰,她苦惱說道:“這已經過去了半載,卻連個書信都沒有。

你知道的,那個小蹄子跟在他身邊,想必很得意。”

“道長……”

圓臉少女想要再勸說,卻見那道裝少女一擺手,打斷了她的話語。

“算了,徒添煩惱罷了。

走,咱們去泡茶……嘻嘻,我定要學會一手出神入化的茶藝,到時候兕子哥哥定會吃驚。”

說著話,她轉身便準備返回茅屋。

卻在這時候,一陣犬吠聲傳來。

四只獒犬在谷口叫喊不停,引起了少女的注意。

“是誰來了?”

“道長,你去泡茶,我去看看。”

道裝少女點點頭,便返回屋中。

茅屋很是簡陋,但陳設卻透著一股子雅致之氣。

一張茶船旁邊,擺放著一只紅泥火爐。火爐中,炭火通紅,爐上的陶壺則冒著水汽。

少女走到茶船后坐下,素手伸出,取來水壺,準備沖泡。

就在這時,屋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

“裹兒,裹兒救命!”

少女手一顫,水壺里一歪,險些把沸水倒在手上。

不過,她卻未生氣,而是抬頭疑惑向外看去,同時站起身來。

那聲音,她并不陌生,正是自家姐姐,永泰郡主李仙蕙的聲音……

裹兒是在仲夏時節返回洛陽。回到洛陽之后,她少不得受到了責罰。偷偷摸摸的跟著楊守文跑出去,著實嚇壞了李顯夫婦。不過,李顯夫婦雖然不高興,卻并未太生氣。

老閨女總算是回來了,又怎舍得斥責?

更何況,裹兒脾氣不好。

惹急了她,她再翹家離開,才是大麻煩。此前,她出去有楊守文照顧,李顯雖然焦慮,卻并不擔心。可如果她再翹家,就沒了楊守文的關照,出了事誰能負責呢?

所以,裹兒回來之后,李顯也只是不痛不癢的責備了一番。

倒是武則天,先是稱贊了裹兒,又嚴厲斥責了一頓,并下旨讓她返回太微宮,并且不得走出翠云峰……一開始,裹兒倒是不在意。反正楊守文很快就會回來陪伴她。

誰料想這劍南道的事情是層出不窮,接連發生戰事。

楊守文這一去,就是半年沒有音訊。

若非有李林甫、楊墽等人時不時來通風報信,只怕裹兒早就忍耐不住,跑出翠云峰。

楊守文不在,桃花峪卻在!

裹兒回到太微宮后不久,便從山上搬到了桃花峪。

峪谷冷清,楊承烈也擔心她太寂寞,于是就答應了她的請求,把四只獒犬留在谷中。

反正獒犬這一趟出去,和裹兒也熟悉了。

留在峪谷里也沒什么,還能保護裹兒的安全。

當然了,那桃花峪之中本就很安全。武則天命裹兒在翠云峰思過,又怎可能沒有安排?

“阿姐?”

裹兒忙快步走到大門口,就見李仙蕙神色慌張,在小鈴鐺和小饅頭的攙扶下跑上來。

而在她們身后,則跟著那濃眉大眼的少年,正是李重俊。

裹兒走上前,攙扶住了李仙蕙。

“阿姐,出了什么事,竟如此慌張?”

“裹兒,救命啊。”

李仙蕙似乎已經亂了分寸,言語有些錯亂。

倒是李重俊走上前,沉聲道:“裹兒,大兄還有姐夫他們,惹了禍事。”

“什么禍事?”

“陛下,陛下要打死他們。”

“什么?”

裹兒聽聞,大吃一驚。

武則天狠辣,她當然知道。

不過,對于第三代而言,她還算慈祥。

這怎地好端端就要打死大兄和姐夫?別人不說,大兄可是皇太孫,是父親的長子。

“前幾日,大兄他們在北市和二張起了爭執。

祖母后來就責怪了他們一頓……大兄他們感覺委屈,于是就在酒醉之下,說起了內闈之事。他們可能說的有點過了,結果不知道怎地就傳到了皇祖母的耳朵里。

祖母非常生氣,就把他們叫過來斥責。

也不知道大兄是怎地,竟然當眾頂撞起了祖母,以至于祖母大怒,要打死他二人。”

其實,關于武則天和二張之間的事情,傳揚的沸沸揚揚。

武則天權作沒聽見,也就不理不問。

關鍵是,前些日子有鳳閣鸞臺平章事朱敬則上疏武則天,對二張之奉宸府嚴加斥責,其中更不泛提及了一些宮闈之說。武則天表面上不在意,可是心里面卻有些惱火。

如今,李重潤和武延基二人竟然當面談及,更令武則天勃然大怒。

加之這些日子來,她心情本就不好。

默啜南下,擄走并州百姓;吐蕃兵進沙州,戰事焦灼;大祚榮在東北屢屢進犯;還有安南的戰事……原本以為可以很快平定,卻不想叛軍聲勢浩蕩,把大半個嶺南道都卷裹進了戰火之中。楊守文在十月初,滅僚子部,解甘棠州之圍。可是叛軍卻接連攻克湯州、西平州,未必邕州……這,可是著實大出了武則天的預料。

嶺南道的軍備,竟如此廢弛嗎?

這一樁樁,一件件事情,本就讓武則天心煩意亂。

而朝中,又傳出了希望她能夠召回相王李旦的聲音,使得武則天更不勝其煩。在這種情況下,李重潤和武延基激怒了武則天,二人哪怕是皇親國戚,也有性命之憂。

裹兒聽了李重俊的解釋,心中暗自叫苦。

“父親那邊,可有求情?”

“祖母已下令關閉上陽宮,任何人不得進入。

父親和姑姑,已經在上陽宮外等了很久,卻不得其門而入。我思忖著,裹兒你平日里最得祖母寵愛,若你出面求情,說不定能夠讓祖母息怒,救下大兄和姐夫。”

“裹兒,求你了!”

李裹兒也不知所措,心中叫苦不迭。

沒錯,武則天是寵愛她。可現在,她正處在氣頭上,裹兒就算去了,也未必能見到武則天,該如何勸說呢?

但她也不能袖手旁觀。

武延基?她并不在乎,死就死了。可李仙蕙的懇請,她卻不能不管,必須要走一遭。
V123210 發表於 2016-11-19 08:44
盛唐崛起 第七百一十七章 長安二年(下)

“祖母雖下旨,不許我走出翠云峰,可是現在……”

裹兒一咬牙,道:“走,我們現在就走。”

若在平時,她是不會觸武則天的霉頭。說實話,裹兒和幾個姐姐妹妹兄弟的感情也算不上特別好。李顯對她太寵了,寵的讓其他兄弟姐妹眼紅。表面上客客氣氣,可私下里,卻頗有怨言。李仙蕙和她關系還成,但脾氣又不對,所以也沒太多交情。

現在,不一樣了!

裹兒知道,等嶺南的戰事結束之后,楊守文就要回來了。

這一次楊守文回來,可不會再和從前一樣,過閑散的生活。他會和自己成親,而后會步入朝堂。祖母對他報以期望,而父親對他也非常看重,把他視為左膀右臂。

一個好漢三個幫!

這種情況下,楊守文需要人脈,各種人脈。

其他人,裹兒不熟悉。但是兄弟姐妹間的幫襯,卻不能忽視。

這也是裹兒下定決心,不惜違背武則天的旨意,也要返回神都,為李重潤求情的原因。

不過,這點心思,裹兒不會說出去,也不會告訴任何人……

上陽宮外,戒備森嚴。

李顯和太平公主在宮外已等候了許久,可是卻未曾見到武則天。

武則天這次怕是氣壞了,以至于下旨拿下了李重潤和武延基之后,直接就送去了洛陽獄中。而后,她下令關閉宮門,任何人都不見。哪怕是太平公主,也被攔在外面。

李顯急的在宮門外打轉,卻又手足無措。

太平公主則一臉無奈,輕聲道:“太子,你別轉了……還是想想,怎么讓圣人息怒。”

“怎么息怒?”

李顯怒道:“兩個不知死活的東西,聽得些謠言,便四處張揚,還在母親面前胡言亂語……母親現在連見都不見我們,就算是我想要求情,也沒有地方去訴說啊。”

“要不,去找……”

太平公主遲疑了一下,顯得有些猶豫。

“找誰?”

“找張易之!”

“不行!”

李顯聞聽,立刻搖頭表示拒絕。

“我知太平你是好意,但是張易之……滿朝文武對他二人都不滿,若我這時候找他們,豈不是被滿朝文武所唾棄?更何況,那二張狡詐,說不定會提出什么要求。”

“要不,我去和他們談?”

想當初,張昌宗還是太平公主推薦給了武則天,兩人之間也有些糾葛。

李顯看了太平公主一眼,沉吟片刻,卻搖了搖頭。

他知道,太平公主一直想要和二張撇清關系,若是讓她前去,說不得會讓她陷入難堪。

“可除此之外,還有什么辦法?”

就在這時,裹兒趕來上陽宮外。

李顯一見裹兒出現,也是大吃一驚,“裹兒,你怎地來了?陛下不是不許你出翠云峰,你卻跑來城里?”

“我想求見祖母,為大兄求情。”

李顯聞聽,眼睛不由得一亮。

武則天平時最疼愛裹兒,若是裹兒出面求情的話,說不定會有作用。

只是,沒等他開口,太平公主便攔住了裹兒,沉聲道:“萬萬不可……這個時候,誰都可以去見陛下,唯獨裹兒不可以。別忘了,陛下因何而怪罪大郎和繼魏王?

陛下下旨,不許裹兒出翠云峰。

若裹兒這時候進去,是為了替大郎他二人求情的話,陛下會認為裹兒目無尊上,抗旨不遵。這種情況下,莫說就了大郎和繼魏王,說不定連裹兒也要被牽扯進去。”

李顯聞聽,頓時醒悟過來,連連點頭。

“太平說的不錯,裹兒不可以入宮。”

“可是,大兄和姐夫他們……”

李仙蕙已經完全沒了主張,而李重俊更氣惱不已,忍不住大聲喊叫起來。

“三郎,住嘴!”

李顯厲聲呵斥李重俊,心里也是非常焦慮。

李重潤是他的兒子,看母親這次的意思,怕是不會輕饒了李重俊。甚至武則天的狠辣,李顯也不禁有些擔心。可是,他實在是想不出什么好主意,不禁淚流滿面。

“若是兕子哥哥在這里,就好了!”

裹兒不知為何,突然想到了楊守文。

在她的心目中,楊守文無所不能,一定有辦法解決面前的困局。

可是,他此刻卻遠在嶺南,不知道在和誰打仗呢,又如何知道這洛陽城中的變故?

“不行,我這就去找張易之。”

太平公主咬碎貝齒,下定了決心。

她說完,轉身就要走,可就在這時候,從遠處駛來了一隊車馬。

馬車在上陽宮外停下來,車簾一挑,露出一張嬌艷如花的粉靨。

“婉兒,你也是來求情的嗎?”

太平公主見到此人,突然又有了一絲希望。

來人,正是上官婉兒。

她從馬車下來,朝著李顯等人一福,而后道:“公主所言極是,妾身此來,正為求情。”

“你怎么求情啊!”

李顯看著上官婉兒,眼中透著一絲絲絕望,“你也看到了,圣人現在誰也不見,我們在這里已經等了大半天,卻不得其門而入。圣人雖對你寵信,卻未必聽你的勸說。”

這宮門外,有武則天的兒子,她的女兒,她的孫子和孫女……

如此親近的關系,都不得讓她改變主意,甚至連個見面說話的機會都不給。上官婉兒身為武則天的貼身之人,的確是得武則天所信賴。可小鸞臺已非當年可比,上官婉兒也不似早年間那樣受到寵信。就算她見到了武則天,怕也沒有什么用處。

可是,裹兒卻看出了一絲端倪。

上官婉兒面帶微笑,表現的非常自信。

難道說,她真有辦法讓祖母改變主意?亦或者說,她可以平息祖母如今的怒氣嗎?

武則天而今,煩心事不少。

能夠平息她的怒火,讓她改變主意……

腦海中,突然閃過了一道靈光,裹兒頓時興奮起來。

“姑姑,莫非是兕子哥哥,有好消息傳來嗎?”

都什么時候,還你的兕子哥哥……

李顯眉頭微微一蹙,露出一絲絲不快的表情。

不止是李顯,便是李重俊和李仙蕙,都有些不滿的看著李裹兒。

倒是太平公主眸光閃爍,旋即明白了什么,一把抓住了上官婉兒的手,顫聲道:“莫非,嶺南戰局發生了變化不成?”

上官婉兒,笑了!

她輕輕點頭,壓低聲音道:“小鸞臺剛收到了消息,交州大捷。

青之這一次,確是立了大功。他親率一支兵馬,掩去行藏之后,千里奔襲交州,斬殺賊酋甘猛。

而今,交州已經復歸于朝廷控制,并且切斷了叛軍的南北聯絡。桓彥范在石西州、王元珪則從南平州兩路同時進擊,大敗叛軍,收付了西平、武定各州,正向交州進發。

若順利的話,這時候他們應該與青之在交州匯合。

接下來,他們會繼續南下,剿滅叛軍余孽……妾身以為,用不得多久,嶺南可定。”

李顯、太平公主等人,不約而同的長出一口氣。

這,絕對是一個可以平息武則天怒火的好消息……只要武則天平息了怒火,李重潤和武延基就有救了!

“如此,還請婉兒趕快把這好消息,稟報圣人。”

“我也要去!”

李裹兒跳出來,大聲喊叫。

那雙明眸,已經變成了星星眼,整個人,更透出了一種無與倫比的驕傲之色……

“讓裹兒和我一起去吧,相信陛下不會怪罪。”

上官婉兒不無寵溺的看了裹兒一眼,抬頭對李顯道。

他話音未落,卻聽得宮門吱呀呀作響,緩緩打開。從宮中行出一隊人,為首的,赫然就是內侍張大年。

看到張大年,李顯和太平公主都不由得臉色一變。

張大年這時候出來,只怕是沒有好事。

“張將軍,哪里去?”

張大年猶豫一下,看了看眾人,輕聲道:“奴婢奉陛下之命,前往洛陽獄……

太子,奴婢也是不得已。若太子有辦法,還請從速,奴婢這邊怕是也脫不得太久。”
V123210 發表於 2016-11-19 08:54
盛唐崛起 第七百一十八章 宜將剩勇追窮寇(上)

上陽宮,麗景臺。

武則天站在窗口,看著窗外滿園雪景,心思有些沉重。

清早起床時,她照了鏡子,卻看到了自己,又多了幾根白發。畢竟是年逾古稀的人了,就算是平日里再注重保養,終究還是抵擋不住歲月的侵蝕,一天天的老去。

自狄仁杰故去之后,那種孤獨和有心無力的感受就越發強烈。

武則天知道,自己的精力不如從前了。

于是,她開始為以后謀劃,為太子李顯鋪路。她趕走了相王李旦,是希望李顯能夠掌控中樞她罷免了姚崇和宋璟,是希望能夠給李顯招攬人才的機會她力排眾議,命楊守文都督嶺南道西部戰局,是希望能夠激發楊守文迅速成長,協助李顯。

一個楊承烈,遠遠不夠。

哪怕楊守文成長起來,也不過杯水車薪。

楊家這些年來,人才太少了,幾乎沒有那種可以獨當一面的大才。

所以,武則天想方設法,把楊執柔提起來,但目前來看,楊執柔可治一道,卻無治一國的能力。

這,也讓武則天多多少少,有些失望。

在這種失望的情緒下,以及日益衰老的恐懼中,武則天開始寄托于長生之術。

長安元年,胡僧洪安獻藥,使得武則天龍顏大悅。

那張易之兄弟何等機靈的人物,見此情況,立刻投其所好,四處招攬方士,煉制長生不老藥。杭州19樓濃情小說張易之的可心和機靈,使得武則天感受到了一絲絲的安慰。自從失去了狄仁杰后,滿朝中她再無能夠托付之人,于是張易之的出現,使她倍感溫馨。

原本,武則天是想要利用二張兄弟。

可隨著對張易之兄弟的態度改變,也使得她產生了一絲絲的慰藉,對他二人也就更加縱容。

可是,也就是這種縱容,引來了許多不滿。

如果是以前的武則天,或許不會在意這許多流言蜚語。但是現在,她卻變得極為敏感。

李重潤兩人的事情,讓武則天非常生氣。

不過,說句心里話,畢竟是自己的孫兒,另一個是孫女婿,武則天倒也沒想怎么收拾他們。

偏偏那李重潤卻不知道吃錯了什么藥,竟當庭頂撞起來。

武則天何等人物?

老娘所作所為,又豈需要向你們這些兒孫輩解釋?是非對錯,便是老天都評價不得,你卻當庭和我頂撞?本來沒有太大的事情,可是到后來,卻演變的不可收拾。

當然了,若武則天氣消了,也就無礙。

偏偏那張易之和李重潤素有芥蒂。李重潤看不起二張兄弟,常在大庭廣眾之下諷刺二人而張易之兄弟卻覺得,我們是得了你祖母的寵愛,算是你長輩,你怎能如此不敬我們?

這怨恨從來都是積少成多,到最后化解不開。杭州19樓濃情小說

所以,得知李重潤的事情之后,張易之立刻跑到了武則天身前,一番作態,又暗中挑撥。武則天本就不高興,被張易之兄弟這一刺激,頓時便產生了濃濃的殺意

隆冬的風,寒徹骨。

武則天手扶圍欄,看著麗景臺的景致。

她的心情非常煩躁,怎么也無法平靜下來。

在即將過去的這一年里,實在是太亂了!發生的事情之多,讓她有一種難以為繼的感受。

若在從前,她絕不會有疲憊感。

可現在

“陛下,上官姑娘與一清道長求見。”

宮外,女官悄聲稟報。

武則天回過神來,卻蛾眉淺蹙,沉聲道:“朕不是讓裹兒不得走出翠云峰,她這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違抗朕的旨意!讓她們進來,倒要看她們要說些什么。”

正如太平公主所言,而今的武則天非常敏感。

裹兒若是冒然過來求情,說不定會當場激怒武則天,甚至會對裹兒痛下殺手。

她旋身回到大殿正中坐下,不一會兒的功夫,就見上官婉兒帶著裹兒,從外面進來。

“臣妾上官婉兒,拜見陛下。”

“貧道一清,拜見陛下。”

兩人躬身行禮之后,卻未聽到武則天的聲音。

裹兒不由得心中暗呼僥幸,幸虧剛才姑姑攔住了我,否則我跑來,定會讓祖母生氣。

“裹兒,朕命你在翠云峰修行,未得朕旨意,不得離開翠云峰,你又為何跑來這上陽宮呢?

莫非,你覺得朕不敢懲罰你嗎?”

許久,武則天的聲音響起,回蕩在宮中。

裹兒心里一顫,忙想要開口。

不過,未等她發聲,上官婉兒卻搶先道:“陛下,此事非是裹兒的錯,是妾身的疏忽。”

“哦?”

武則天眉頭一蹙,向上官婉兒看去。

鳳目之中,閃爍著一抹冷意,她沉聲道:“你叫她來作甚?”

“是嶺南道來信了!”

“嗯?”

武則天聞聽這句話,立刻站起身來。

嶺南道的戰事,的確是讓武則天感到筋疲力盡。這場戰亂已經持續了小半年的時間,不管是對于朝廷的國力,還是武則天的聲望,都產生了極大的影響。一開始,武則天沒想到會打這么久,安南一幫子土著,竟然鬧出了這么大的動靜。她派楊守文去嶺南,是想要借此機會,給楊守文增加資歷可沒想到,戰事會如此焦灼。

正因為嶺南道戰事不平,使得武則天不敢輕舉妄動。

面對突厥的攻勢,她也只能以守為主。

而今聽到有嶺南戰報,武則天頓時激動起來。

她雖努力保持著平靜,卻依舊掩飾不住那話語中的期盼之意,“嶺南戰事,如何了?”

“回稟陛下,據嶺南傳來的戰報,嶺南西路都督楊守文,率部輕騎出擊,偷襲交州,斬殺了賊酋甘猛。”

聽得這個消息,武則天頓感莫名的輕松。

她慢慢坐下來,半晌后,突然笑了。

“青之,果然不負朕之期許。”

“今監察御史桓彥范與安夷軍司馬王元珪各起一路兵馬,攻打叛軍。

估計這個時候,他們已經和青之匯合一處。若順利的話,相信不久,就會有戰報抵達。”

“好!好!好!”

武則天忍不住連連稱贊,而后閉上了眼睛。

“嶺南局勢平穩下來,朕總算是可以免去了后顧之憂。

對了,前幾日蒙舍詔的蒙羅晟曾上疏,言越析詔王波沖與安南人勾結。蒙羅晟表示,愿意代朕征伐波沖。只是此前安南戰事不靖,朕有些猶豫。現在嘛婉兒,你說是否該同意蒙羅晟出兵?”
V123210 發表於 2016-11-19 08:55
盛唐崛起 第七百一十九章 宜將剩勇追窮寇(下)

蒙舍詔?出兵?

裹兒聽到這兩個詞的時候,眼珠子一轉,猛然抬頭。

她嘴巴張了張,想要說話。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而后低下螓首。

裹兒的動作,如何能瞞得過武則天。

她伸手示意上官婉兒先不要說話,沉聲道:“裹兒,平身吧。”

“謝祖母!”

武則天讓裹兒平身,也就代表著,她不會再追究裹兒抗旨之罪。

她開口道:“裹兒,你剛才似有話說?”

“裹兒不知道當不當說。”

“啰嗦,這里沒有外人,有什么話,但說無妨。”

“裹兒之前在劍南道的時候,曾聽得兕子哥哥說過這蒙舍詔王蒙羅晟。”

“哦?青之他怎么說?”

“兕子哥哥說,蒙舍詔王能忍他人所不能忍,有越王勾踐之姿,不可小覷。當年,朝廷要他到洛陽,他二話不說,便舍棄了王位,孤身一人前來,絕非等閑人可以做到。”

武則天一怔,旋即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當初,召蒙羅晟的人是她,放走蒙羅晟的人也是她。

但她從未往深處想過,而今聽裹兒這么一說,再仔細一想,這蒙羅晟確非等閑之輩。

“兕子哥哥還說,蒙羅晟而今借朝廷之名,對六詔行征伐之事。

乍看,似乎是一件好事。畢竟有蒙舍詔沖鋒陷陣,的確是可以免去朝廷許多麻煩。

可是細想,好像又不太好。

蒙舍詔沖鋒陷陣不假,但也借此機會,吞并占領了六詔大片土地和人口,勢力漸漸強大。而蒙羅晟又是個有野心的人,他表面上歸附朝廷,可實際上,卻借朝廷之名壯大己身力量。據裹兒所知,那蒙舍詔而今在六詔之中,堪稱之為第一……

一旦他有了可以和朝廷對抗的力量,豈不是養虎為患?

兕子哥哥說,統一的六詔,與朝廷并無益處。

倒不如讓其分化,使其內部不得安寧。而后朝廷軟硬兼施,通過安撫、打壓,拉攏、征伐等手段,把六詔納入朝廷的治下。兕子哥哥還說,六詔只能有一個主人,那就是陛下。”

裹兒對于這些兵事,其實并不是非常清楚。

但楊守文對她說過這些,而在回來之后,她也從已經改名換姓的陳子昂那里,得到了一些指點,所以才能當著武則天的面,說出一個子丑寅卯來。她說的并不是很詳細,可是對武則天而言,已經足夠。一直以來,帝國號稱萬國來朝,對于那些異國番邦,只要他們愿意以朝廷為主,朝廷都會欣然答應,而后便不再加以干涉。

說起來,這的確是一種大氣魄。

可同樣的,朝廷對這些宗屬國的控制力薄弱,也使得這些宗屬國,常出現反復之事。

六詔不需要王,只需要一個主人,那就是陛下!

這句話,讓武則天非常滿意,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了淡淡笑容。

“裹兒這次出行劍南,看起來倒是收獲不小。”

說完,她向上官婉兒看去,沉聲道:“婉兒,你怎么看?”

上官婉兒則頗為贊賞的看了裹兒一眼,躬身道:“陛下,臣妾以為,道長所言極是。”

她停頓一下,又接著道:“那越析詔王波沖,是否與安南人勾結,我們并不是很清楚,此前也沒有任何的消息。只憑蒙羅晟一句話,就準許他征伐越析詔,未免太過于輕率。

況且,青之說的也有道理,蒙舍詔這些年來借朝廷之名,屢屢行征伐之事,實則是壯大了自身,與朝廷并無益處。這一次,波沖是否勾結亂黨且不說,至少波沖一直以來,都臣服于朝廷,對陛下的旨意,也從沒有違抗,冒然征伐,恐失人心。”

“那你的意思呢?”

“臣妾的意思……敬暉而今還兼任西南典客,六詔之事,也是他分內之事。

陛下何必下旨,命敬暉查證此事?若波沖真的勾結亂黨,也不需要讓蒙舍詔出兵。

張知泰才得經略劍南道之職,便讓他出兵征伐,也可趁機為張知泰在劍南道立威……至于那蒙羅晟,臣妾以為不可以一味放縱,最好是對他加以壓制,免得養虎為患。”

武則天聽罷,不禁連連點頭表示贊同。

“婉兒所言,甚合朕意。

這樣吧,此事就交給你去處理,派人與敬暉和張知泰知曉,要他們一面查證波沖,一面做好準備,提防蒙羅晟的異動。一俟有證據,著他二人可商議酌情處置。”

上官婉兒忙躬身答應,便準備退下。

裹兒站在大殿上,看了看上官婉兒,又看了看武則天,露出一絲猶豫之色。

她的那點小心思,如何能瞞得過武則天。

看著她那張因為糾結而略顯蒼白的臉,武則天心里暗自嘆了口氣。

“婉兒!”

“臣妾在。”

“待會兒你帶朕口諭,走一遭洛陽獄,告訴張大年,讓他回來吧。

繼魏王武延基大逆不道,口出悖逆之言,本當處死。念其年少無知,死罪可免,活罪難饒。黜繼魏王之位,貶為庶民,永不得錄用;魏王王位,由武延基之弟武延義繼之……”

武則天本來就不喜歡武延基,趁此機會,剝奪了他魏王之位,也算是一個警告。

她閉上眼,沉吟片刻,又開口道:“皇太孫李重潤,德行有虧,難當大用。

黜李重潤皇太孫之名,即日起幽居濯龍園,未得朕之同意,不得離開,否則格殺勿論。”

“臣妾,遵旨。”

上官婉兒領命退下,卻留下了裹兒一個人在大殿上,手足無措。

“裹兒,朕命你在翠云峰修道,你卻擅自離開,實當重責。

但念在你也是無心之舉,就原諒你這一次……怎么,莫非,你還想繼續留在這里嗎?”

裹兒聞聽這話,那還能不明白武則天的意思,連忙道:“裹兒該死,裹兒這就回去。”

“去吧,回去之后,抄寫百遍道德經,而后送來宮中。”

“裹兒,遵旨。”

李裹兒頓時苦著臉,躬身退下。

武則天的心情,似乎也好轉許多。

她走到了窗前,再看窗外的景色時,卻突然覺得那風似乎不再是那么寒冷,春天的氣息仿佛已經到來……

長安二年正月十六,交州城外,旌旗招展。

古老的交趾城墻,殘留著大戰之后的痕跡。那城墻上血跡未干,在陽光下呈現出一種暗紅色彩。

楊守文站在城門外,昂首挺胸。

眉宇間,仍殘留著一絲絲的疲憊之色,但看得出來,他精神還算不錯。

桓彥范大步流星,來到了楊守文面前,拱手一揖。

“楊明威,久仰大名,今日終得相見。”

明威,是指楊守文明威將軍的散階。

楊守文比桓彥范小太多了,論輩分,桓彥范和楊承烈是一輩,自不可能稱呼他什么楊君。

但是直呼其名?

似乎也不太合適。

楊守文可是朝廷欽命,都督嶺南道西部戰局。

而桓彥范雖然也在指揮作戰,可是卻沒有朝廷的任命。

所以從職位而言,桓彥范就顯得有些名不正,言不順……如此情況下,稱呼一句‘楊明威’正適合。

楊守文忙道:“桓公若再不來,我險些便抵擋不住了!”

他入嶺南道之后,先滅了和蠻,而后又解了甘棠州之圍。

可是在整體戰局而言,叛軍卻占居了上風。此次甘猛造反,的確是聲勢浩大。他幾乎是集結了安南都護府治下的大半土著,并且謀劃多年。這一次,他殺死了曲覽,而后攻城掠地。若非桓彥范勉力抵擋,說不定大半個嶺南道都將被叛軍所占領。

饒是如此,官軍仍是元氣大傷。

如果一城一地的征伐,天曉得要持續多久?

也就是這時候,已經改名為諸歡的孟浣獻策:叛軍聲勢雖大,卻因為倉促集結,部落之間并未妥善的進行整合。阿郎可率一支精銳人馬,輕車簡行,奔襲交趾。

只要殺了那甘猛,叛軍兵鋒自然減弱。

這一計,非常兇險。

但楊守文必須承認,若成功了,便可以扭轉乾坤。

他可不想在嶺南道僵持太久,所以在三思之后,決定采用諸歡的計策,行斬首之計。

殺死了甘猛,占領了交趾縣城后,卻不代表大獲全勝。

甘猛雖然死了,但甘猛的弟弟,號稱安南第一猛士的甘勇立刻接替了甘猛的位子,率部瘋狂反撲,試圖奪回交趾。楊守文率部,在交趾堅守二十日,所部兵馬,死傷慘重。

最終,他等來了援兵……

甘勇不愧安南第一猛士之名,不過也僅止如此。

論聲望,論智謀,論行軍打仗,他都比不得甘猛。在王元珪和桓彥范接連擊潰叛軍,收復失地之后,甘勇便無心繼續圍攻交趾,率部南下,退守長陽關……

“若那甘勇再堅持兩天,我必死無疑。”

走上交趾縣城的城樓,到處可以看到大戰后殘留的痕跡。

楊守文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感嘆,扭頭看著桓彥范道:“今叛軍已退,但戰事卻還未結束。

甘勇盤踞交州南部,始終是心腹之患。

桓公,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甘勇不可留,叛軍不可留……若不趁此一機會將之徹底剿滅,他日還會再起戰端。所以我認為,這一次,應趕盡殺絕。”

桓彥范忍不住撫掌叫好,“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

楊明威才華過人,這半首詩作的極好……不過,接下來,楊明威又準備如何進行呢?”
V123210 發表於 2016-11-20 09:33
盛唐崛起 第七百二十章 東門柳

桓彥范雖然沒說什么,可楊守文卻看得出,他心中所想。m.19louu手機19樓

此次嶺南之戰,桓彥范頗有功勞。曲覽被殺之后,也正是桓彥范挺身而出,穩定了局勢。

正是他及時發起抵抗,才延緩了叛軍的攻勢。

不過,在此之后,他卻接連敗退,甚至險些退守邕州。

這里面有很多運氣的因素……曲覽被殺后,安南群龍無首,以至于成了一盤散沙。叛軍的攻勢又非常兇猛,桓彥范雖有手段,奈何手中無甚力量,只能邊戰邊退。

相比之下,楊守文自劍南道一路東進,滅洞澡、儻遲頓,敗和蠻人,擊潰僚子部,后又解了甘棠之圍,可謂功勛卓著。更重要的是,他率部輕騎出擊,在交趾斬殺甘猛,奪回交趾縣城,切斷了叛軍的聯絡,才使得桓彥范有機會組織人馬反擊。

如此一來,楊守文的功勞,顯然要大過了桓彥范,令桓彥范羨慕不已。

接下來,就是剿滅叛軍余孽。

桓彥范很想借此機會,挽回一點顏面。

可面對著楊守文,他著實沒有絲毫的底氣。

誰都知道,這后面的全都是戰功。換做他桓彥范的話,一定會親自出馬,平定戰亂。

楊守文道:“桓公,接下來的戰事,就請你來主持吧。”

“啊?”

“我這一路征戰,兵馬疲頓。

交趾二十日守城,部曲也死傷慘重,實在無力南下。我準備留守交趾,進行休整,所以追殺甘勇的事情,就只好煩勞桓公。不過,我雖不再參戰,可是安夷軍一路東征,士氣正旺。王元珪也精通兵事,桓公若要南下,還請給他多一些機會吧。”

楊守文累,但絕不至于累到無力征伐。

桓彥范甚至已經做好了留守交趾的打算,未曾想楊守文卻把征伐之事,交給了他。

這也讓桓彥范心中感慨,當下拱手道:“楊明威放心,桓某定不負所托。”

他停頓一下之后,又沉聲道:“不過,楊明威手下猛士如云,桓某有自知之明,所以想要借些人手,還請楊明威不要拒絕。”

禮尚往來!

楊守文把最后平定戰亂的功勞給了桓彥范,那么作為交換,桓彥范也想報答一下。

楊守文不去征伐,可是卻不代表他手下人不想征伐。

不說別的,只那涂家四兄弟,就一個個看上去生龍活虎。19樓濃情小說桓彥范這樣做,也算是全了楊守文的這番情義。

楊守文對此,自然不會反對。

雙方商議妥當后,楊守文便回縣衙休息。

安南都護府就設在交趾,但由于此前的叛亂,都護府被叛軍一把火化為灰燼,如今只剩下一片廢墟。要重新修建,不知何時才能完成,楊守文索性,就把縣衙作為了住宅,平日里都在縣衙辦公。而桓彥范,則未住在城中,而是帶著親隨駐扎城外。

從這一點而言,也是桓彥范的尊重。

他駐扎城外,就表明了,在朝廷旨意未到之前,安南都護府,便是以楊守文為尊。

“大貓,你不去幫你父親?”

“算了,我還是留在交趾……我和他不太對付,見面后少不得又要爭執,倒不如各行其是。

再說了,甘猛已死,叛軍已無威脅。

甘勇雖然勇猛,卻不足為慮。若他連甘勇都對付不得,我倒要勸他,辭官回家吧。”

桓家父子間的矛盾,楊守文不好評判。

其實,這種情況在后世并不少見。父子的感情其實極好,但是父子的個性又都非常強悍。父親總想要安排好一條路,讓兒子按照他的安排前進;偏偏兒子又極有主見,想要依照自己的意愿來行事……于是乎,父子之間的分歧越來越大,矛盾也變得無法調和。

桓家父子,大體上就是這樣。

所以,桓彥范南下,桓道臣不會隨行。

當然了,他也知道,桓彥范此行絕無危險,能大獲成功。否則,他一定會跟著去……

見桓道臣主意已定,楊守文也就不再過問。

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交趾雖然已經奪回,叛軍雖然已經擊潰,可是這場叛亂的創傷卻難以消散。

自叛軍起事,殺死曲覽,到大軍匯合一處,足足持續了近六個月。

六個月里,大大小小的戰事多達百余次,波及十二州近三十縣,死傷人數達數萬人,更有十余萬百姓流離失所。如今,春寒料峭,新的一年即將到來。這些災民的安置,以及農事和城池的修建,都擺上了議題,需要盡快解決,否則必有變故。

楊守文既然選擇留守交趾,那么接下來這些瑣碎的事情,就躲避不得。

好在,他身邊有桓道臣、諸歡,以及在離開劍南道時,強行從梓州征辟而來的孫處玄。

這些人各有所長,在很大程度上,緩解了楊守文的壓力。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明秀的幫助。杭州19樓濃情小說

明家準備出海,于是把大批物資送至嶺南。明秀便寫信去泉州,懇請明家的幫助。

驚蟄到來前,一批物資終于抵達交趾……

運送物資的人,楊守文并不陌生,就是此前在長洲見過的林鑾。

他和明秀交談了一番之后,便告辭離去,沒有和楊守文交集。但是,林鑾走后,楊守文可以明顯的感受到,明秀情緒上的變化。他,變得有一些煩躁,有一些抑郁。

春寒料峭,但縣衙后宅院墻上的紫藤花,卻綠油油,格外生動。

楊守文走到池塘邊,就看到明秀坐在那里,看著一池池水蕩漾漣漪,正呆呆發愣。

“要走了嗎?”

楊守文在明秀身旁坐下來,也不看他。

明秀一怔,扭頭道:“你怎么知道?”

“看你整日魂不守舍的模樣,就知道你有心事。

去年,你便對我說過,要回江左。之后戰事連連,你一根跟隨我征伐,便沒有再提此事。而兩天前,林鑾抵達交趾后,卻未與我見面,交付物資后,便匆匆離去……

然后你就天天發呆,昨日還責罵了茉莉。

我知道,你最喜愛茉莉。之所以責罵,只怕是心情煩躁。

這許多事情聯系起來,我若還猜不出你為何而煩惱,豈不是白瞎了謫仙人的名號?”

明秀聽罷,卻忍不住笑了。

他搓揉面頰,而后幽幽一嘆。

“季風將至,出海在即。

我此去勃泥后,便要前往獅子國……而后,我要在獅子國尋一根基,而后站穩腳跟。

所以,這一去,無三五年,怕是回不得中原。”

“怎么,舍不得我?”

明秀聽聞,忍不住笑罵一聲,狠狠給了楊守文一拳。

而后,他看著楊守文,良久才轉過頭,凝視著池水,輕聲道:“青之,我們認識多久了?”

“算上今年,再過幾月,怕就三年了。”

“是啊,三年了!”

明秀笑了,不無感慨道:“自長洲開始,我跟著你四處周轉,遇到過許多危險狀況。

有時候挺煩你,覺得你這家伙就是個掃把星,走到那里,那里就要出事。

可是這三年,與我來說,也是最快活的三年……無憂無慮,不必掛念著家族中的事情。不過,我終究是明家子弟,如今明家需要我去效力,我無法拒絕,只能前往。

只是這一來,卻無法再和你一起冒險,一起玩耍了!”

三年來的一幕幕,在腦海中浮現。

從長洲到洛陽,從洛陽到西域,從西域到劍南,從劍南又到這安南……明秀和他一起,一次次的出生入死,卻從未拋棄彼此。這份情誼,平日里感受不得,可此時此刻,卻都涌上了心頭。

但是,楊守文知道,他無法阻攔明秀。

明秀此去,乃是為了家族,誰也無法將他挽留。

沉默許久,他輕聲道:“何時啟程?”

“明天一早。”

“這么急嗎?”

明秀咬著一根青草,深吸一口氣,道:“季風不等人,若錯過了季風,便要等到明年才能啟程。

年復一年,拖得越久,就越是不利。

我之前不知道該怎么與你說,現在說出來了,也就輕松了。”

說完,明秀便站起身來,拍了拍楊守文的肩膀笑道:“好了,該忙什么,且去忙吧,我也要去收拾行李。晚飯就不要再叫我了,明日一早,我會動身,林鑾還等著我呢。”

原來,林鑾沒走!

楊守文起身剛要說話,卻見明秀已飄然而去。

本想著,說晚上一起吃酒。

可這話到了嘴邊,卻又咽了回去。

明秀這么說,很明顯是不想道別,更不想流露傷感。

看著明秀的背影,楊守文心中,卻又多了幾分傷感。天底下沒有不散的筵席,道理誰都知道。

但是……

從昌平走出,至今已三年多了。

楊守文經歷過許多的分別,但要說感懷,除了大兄吉達隨米娜去了呼羅珊外,便是這一次。而且,這一次的分別,似乎比那次和吉達分別更加強烈,更讓他難過。

是夜,一場春雨隨夜而來。

春雨潤物,悄無聲息。

交趾縣城在經過了這一場春雨的洗禮之后,似乎一下子變得充滿了活力。

天亮時,雨已經停了。

雨后的空氣,格外清新,帶著一些泥土的芬芳撲面而來,沁人肺腑。

明秀一身簡裝,背著一個黑色鯊魚皮制成的刀囊,牽著一匹黃驃馬,沿著縣城的冷清的街道,緩緩來到了城門口。

城門下,有軍卒向他行禮,明秀也只是頷首還禮。

走出城門,他翻身上馬,又回頭看了一眼空蕩蕩的街道,這才撥轉馬頭,準備離去。

就在這時,忽聽得城樓上有人高喊:“四郎,何以不告而別?”

明秀抬頭看去,就見城頭上,露出了楊守文的一張笑臉。

他朝著明秀招手,而后高聲道:“四郎,此去海外,還請多保重,莫要忘了中原故人才是。”

而這時,從城門里走出一個人,正是蘇摩兒。

他手捧著一個卷軸,快步走到了明秀身前,輕聲道:“明君,這是阿郎昨夜為你作的一幅畫,還請明君收好。”

明秀抬頭看了城上楊守文一眼,而后接過了卷軸。

他打開來,只見那卷軸上,卻畫著一條柳枝。

“青青一樹傷心色,曾入幾人離恨中。

為近城門多送別,長條折盡減春風。”

卷軸上,除了那一條青色柳枝外,便是一首七絕詩。

題目是《東門柳·贈明四郎遠游》。

遠游?

明秀嘴角微微翹起,勾勒出一抹笑容。

他再次把頭抬起,向楊守文看去,“青之,只一條柳枝,實在有些寂寥。

待我他日歸來,定讓這畫卷色彩琳瑯……好了,時辰不早,我該趕路了,你也珍重。”

說完,他收好了卷軸,在城下盤旋兩圈后,催馬揚鞭離去。

楊守文,則呆愣愣站在城頭上,看著明秀的身影漸漸遠去,在視野中越來越小……

眼睛,突然間有些濕潤。

楊守文沖著明秀遠去的方向高聲喊道:“四郎,我就等你那琳瑯畫卷,早去早回。”

聲音,在城門上空回蕩。

大玉展翅蒼穹,發出一聲響亮的唳聲,似乎是在位明秀送行……
V123210 發表於 2016-11-23 21:05
盛唐崛起 第七百二十一章 歸途(一)

明秀離開了!

他在的時候,沒什么感覺,可是當他離開后,楊守文就覺得生活中似乎少了些什么。

一連兩天,他都無精打采。

后來在諸歡的勸說下,楊守文帶著楊茉莉和幼娘,以及馮紹安的兩個女兒離開交趾,在縣城周圍游玩了兩天,才算是讓情緒漸漸穩定,又帶著一群人返回了交趾。

而這個時候,桓彥范則在長陽關大敗甘勇。

兩萬叛軍,被桓彥范一舉擊潰,甘勇率領數百親隨向南逃遁。

“大貓,通知你父親,羅伏州是甘氏的老巢,那里地勢復雜,而且多為土著,必須要加以小心。

建議令尊,穩扎穩打,不要想著速戰速決。

朝廷那邊我會為他解釋,讓他不必心急。我希望此一戰后,至少可以為嶺南道換取三十年到五十年的平靜。”

在得知了桓彥范的進展之后,楊守文立刻找來了桓道臣,命他前去提醒。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安南土著冥頑不化,朝廷自平定嶺南之后,卻又屢屢發生叛亂。

僅過去六年中,加上這一次的叛亂,嶺南就發生了三次叛亂。而其余小規模的叛亂,更多不勝數,令人煩不勝煩。楊守文知道,對付這些土著,一味的安撫懷柔還不夠。軟硬兼施,朝廷一直以來都是展現出了軟的手段,卻未展現硬的手段來。

甘氏造反,倒是一個極好的機會。

楊守文的態度非常清楚,既然安撫不得,那索性就殺的他們害怕。

在這一點上,楊守文已經通知了王元珪和王君毚兩人,并且上疏洛陽,解釋了他的計劃。

至于朝廷最后是什么態度?

楊守文并不在意。

先殺了再說,了不起他把那罪名背起來就是。

桓彥范攻破長陽關后,兵進愛州。

在得到了楊守文的提醒,他立刻下令,暫緩攻勢。在愛州休整三日之后,桓彥范又以王君毚和王元珪兩人兵分兩路。王元珪率水軍,在日南出海,沿海安線南下。

同時,王君毚則由陸路進發,兵發忠義。

桓彥范給二人的交代便是,穩扎穩打,每攻克一地,不必急于繼續攻擊,而是要肅清當地土著,穩定民心。杭州19樓濃情小說

這樣一來,速度會慢下來。

可一旦穩定,就如同楊守文所言,給嶺南三十年的平靜……

而楊守文,則留在交趾,繼續處理一些瑣碎的事情。

雖然明秀走了,可是他身邊還有桓道臣與諸歡以及孫處玄三人。事情瑣碎而繁多,卻在一定程度上,很好的錘煉了楊守文治理地方的能力,讓他感覺,進步不小。

“可惜,明氏已決定遷移勃泥。

若不然,我倒是想在這里建造一個港口,交給明家來經營。”

已經過了驚蟄,春雨綿綿。

這一日,楊守文帶著諸歡等人離開交趾,巡視長州。

是安南都護府的長州,而不是蘇州的長洲……這里地處紅河口,是一個極佳的天然港灣。

楊守文在紅河口登上一艘海鶻船,巡視漲海。

迎著海風,眺望浩瀚大海。

風浪有點急,以至于海船略顯顛簸,不過楊守文的心情,卻極為愉悅。

上輩子臥床一世,最大的愿望,就是有朝一日可以乘船出海,可惜未能實現。沒想到這一世,卻實現了前世的愿望。楊守文突然張開了手臂,迎著風浪發出一聲長嘯。

倒是其他人,卻臉色蒼白。

那素來以見狀而著稱的楊茉莉,趴在船舷上嘔吐不停。

諸歡兩腳發軟,根本不敢上前,倒是幼娘,雖然有些不太適應,卻依舊站在楊守文的身邊。

“兕子哥哥,既然覺得此地甚好,何不自己經營?”

“哪有那么容易,想要經營這樣一個海港,可不是錢帛能夠解決。需要疏通方方面面,絕非一人之力能夠完成。”

“青之,你又何必擔心這個?

你忘了,你在洛陽組建的青園嗎?不說別的,那些個勛貴子弟,誰還能沒有些手段。你真要想在這里建成港灣,不妨拉攏那些人過來。若真能見到利益,遇到事情,你都不用開口,那些人自會為你解決。而你,只需要把持這港灣即可,又有何難?”

青園!

我險些都忘記了那處所在。

想當初,楊守文找來一幫子駙馬勛貴,只是想要讓他們老實一些,為李顯分憂。

未曾想到,這些家伙別的不行,吃喝玩樂卻極為在行。杭州19樓濃情小說

把個青園經營成了洛陽第一號的銷金窟,更聚集了一大幫子紈绔子弟,成了氣候。

楊守文當初只是提了一個建議,從未參與進去。

可是,那些個家伙,卻一直把他算在里面。雖然他很少出面,可是在青園卻名聲響亮。

楊守文聽了桓道臣的這番話后,頓時想起了那些人。

他想要在紅河口興建港口的沖動愈發強烈,只是……

“大貓,前幾日,太子送來書信,問我安南都護的人選。

我上次曾讓你打探過你父親的口風,他對接掌安南都護府,可有興趣?”

“我倒是提過此事,但他卻有些猶豫。

這安南雖說是一方諸侯,天高皇帝遠。可是,畢竟遠離中樞,也讓他頗有些糾結。”

楊守文道:“其實,我覺得,令尊實不宜留在中樞。”

“嗯?”

“他性子剛強,雖有能力,卻不曉變通,很容易被人利用。

我記得,狄公曾與我說過一句話:身在廟堂之上,許多時候身不由己。所以,能力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要有變通之能。令尊若是回去洛陽,難免會受人掣肘。

他又是個強硬的性子,很容易得罪人……所以,我更希望他留在這里,把安南打造成為一片樂土。現在朝堂上的局勢太亂,以令尊的性子,實在不宜這時候返回。”

“貪慕虛榮!”

桓道臣冷哼一聲,卻把楊守文這番話,記在了心里。

說實話,桓彥范的確是缺乏資歷。

哪怕是算上這次戰功,他回去之后,依然要被壓制。

反倒是留在安南,可以讓他施展拳腳。最重要的是,這安南剛經歷了一場叛亂,需要有強硬之人坐鎮。而廟堂中,許多人未必愿意來趟這渾水,桓彥范留下來,也就變得容易許多。

畢竟,朝廷的大敵不在南方,而是在北方和西面。

安南都護,絕對是位高權重。

但是在朝廷的眼中,地位遠不如安西都護府那么重要……

桓彥范想了想,沉聲道:“既然如此,我便再勸說他一遭。

只是他的脾氣太倔,非我能夠左右。若是青之你能親自與他交談,說不定效果更好。”

楊守文頗以為然。

他這次出巡,目的地便是九真,也就是愛州州府所在。

桓彥范如今就在愛州督戰,所以楊守文的另一個目的,便是和桓彥范商議這件事。

桓彥范早已得知楊守文的行程,所以早早在日南港口等候。

楊守文下船后,與桓彥范在日南縣衙里交談了兩個時辰,而后便決定改變行程,直接返回交趾。

桓彥范,同意了他的建議,決意留守安南。

而就在楊守文啟程離開日南的時候,遠在千里之外的洛陽,一場激烈的爭論正在進行。

長安二年正月十六,上元節。

沙陀州的突厥人突然造反,殺死沙陀州都護府都護。

北庭都護府都護郭虔瓘得知消息,立刻出兵救援,在咸泉鎮遭遇埋伏,全軍覆沒。

郭虔瓘,戰死!

消息傳到了洛陽,滿朝嘩然。

所有人,都義憤填膺,叫囂著要出兵漠北。

武則天下旨涼州都督郭元振出兵庭州,平定叛亂。

同時,該派何人前往庭州接掌北庭都護,也成為許多人討論的重點。

“老臣舉薦一人,東都留守楊承烈,可為北庭都督。”

鳳閣侍郎張柬之挺身而出,舉薦一人。

只是這個人,卻使得武則天頗感為難……北庭都護府,是拱衛安西,連通西域的重要所在。若是派楊承烈前往,的確可以讓武則天放心。不說別的,楊承烈不會拉幫結派,絕對忠于武則天。而且他性子沉穩,又通曉胡人習性,的確非常合適。

可是,若楊承烈走了,誰來統領千騎?

武則天一時間陷入了糾結之中,拿不定主意。

回到上陽宮后,武則天便一個人在觀風殿內,誰也不見。

她找來了上官婉兒,“若文宣前往北庭,朕倒可以放心。

可是,滿朝文武之中,難道就沒有第二個合適人選嗎?文宣一走,誰來統帥千騎?”

上官婉兒同樣不舍,因為北庭遠在西域,楊承烈一去,想見他便越發困難。

而且,北庭多危險,上官婉兒同樣不太放心。

不過在三思之后,上官婉兒還是開口道:“陛下,從目前而言,楊文宣的確最合適。

北庭乃安西重地,不可輕待。

楊文宣敢于用事,又有足夠的能力……況且,他自回來以后,得陛下重用,從一介白身,至今日東都留守不過三載,說實話難以服眾。北庭,是他獲取功勛的重要之地。若楊文宣能夠在北庭有所為,那么他日返回洛陽,誰又能夠阻止陛下重用?”

武則天聞聽,頓時醒悟過來。

沒錯,楊承烈這些年的升遷很快,但說實在的,卻沒有拿得出手的功勞。

如果再想升遷,會困難重重,阻力很大。可如果讓他在北庭歷練幾年,誰又能阻止?

“至于千騎,臣妾倒是想推薦一人。”

“誰?”

“陛下以為,青之如何?”

武則天眼睛一亮,旋即露出了笑容。

楊家父子,她都很看重。或許一開始的時候,武則天對楊守文多少有些不太滿意,而且還特別能惹禍。可是這兩年下來,但凡安排給他的事情,他一定能夠辦得妥當。

不管是此前的西域之行,還是后來的劍南道平叛,以及現在的安南戰事……

“況且,三年之期即將到老。

裹兒已十七了,難不成讓她就這樣耗著嗎?

青之返回,他們的婚事也該著手操辦。雖說裹兒舍了公主封號,但畢竟是皇家貴胄,若青之身份不夠,如何相配呢?以前,青之統帥千騎,估計會有很多人反對。

可現在,青之先平劍南叛亂,又在嶺南立下大功。

滿朝文武中,誰能比他更有資格統帥千騎?誰又能站出來,阻止他統領千騎呢?

陛下莫忘了,青之可是武魁!”

武則天聽罷,著實有些意動……

她沉吟良久,突然看著上官婉兒道:“婉兒,若是文宣離開,你舍得嗎?”

上官婉兒的臉頓時通紅,低下頭,不知該如何回答。

武則天笑了,指了指上官婉兒道:“你的心意,朕很明白。

放心吧,朕這次會給你一個交代……立刻傳朕旨意,招楊守文返回洛陽,不得耽擱。”

V123210 發表於 2016-12-4 16:34
第七百二十二章 歸途(二)

    三月,北方大地尚為暮春,而嶺南卻已熱浪滾滾。

    長安二年,交州的天氣比往年要熱很多,還未進入夏時,就已經熱的讓人很不適應。

    嶺南的炎熱,和北方的炎熱不太一樣。

    這個時節,雨水漸漸頻繁,使得空氣中總帶著幾分濕漉漉的味道。

    坐在屋中,就好像是身處於桑拿房裏,即便是一動不動,也會出一身的白毛汗。

    楊守文幹脆把外套脫下,隻穿著一件半臂汗衫,半敞著懷,猶自是汗涔涔。

    他一手拿著蒲扇,一邊翻看公文。

    叛軍已經漸趨崩潰邊緣,桓彥範穩紮穩打,不斷壓縮著叛軍的生存空間。最初,還有不少本地的土著在暗地裏幫襯。但隨著桓彥範在二月末一次極為凶殘的屠殺過後,土著們也就認清楚了局勢,不敢再與叛軍產生關聯,甚至開始協助官軍。

    叛軍最大的優勢是什麼?

    便是在這交州,坐擁人和。他們大多和土著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一旦失去了土著的協助,便如同被束縛住了手腳。再次情況下,清明過後,桓彥範便加大了圍剿的力度。同時,王元珪自近海登陸,一舉攻克叛軍老巢,把叛軍壓縮在了愛州境內。

    甘勇身受重傷,已無力繼續指揮。

    如此一來,更使得叛軍雪上加霜,變得四分五裂。

    “桓公的策略極好!”

    楊守文看完了公文之後,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感慨。

    他對諸歡道:“如果這時候發起強攻,叛軍說不定會狗急跳牆,重又團結起來,做亡命抵抗。雖說結果一樣,但與我等而言,死傷太大,著實沒有什麼必要……桓公圍而不攻,叛軍又群龍無首。除非再出現一個甘猛,否則絕無可能來扭轉局勢。”

    諸歡微微點頭,卻露出別樣表情。

    蘇摩兒忍不住道:“諸先生,你莫非不同意阿郎的看法嗎?”

    楊守文而今身邊有兩個親隨,一個楊茉莉,一個蘇摩兒。楊茉莉心思單純,隻要沒人傷害楊守文,他基本上什麼都不在乎,隻要跟隨在楊守文的左右便能滿足。

    可蘇摩兒卻希望能更進一步,得到楊守文的賞識。

    他很清楚,以信任而言,他無法和楊茉莉相比,更不可能得到楊茉莉的那種重視。

    所以,他希望能用另一種方式來得到楊守文的賞識,比如,維護楊守文的威望。楊守文身邊,明秀已經離開,便隻剩下了孫處玄、桓道臣與諸歡三人。孫處玄踏實做事,桓道臣是官宦子弟,蘇摩兒招惹不得,也不想去和這兩人產生什麼矛盾。

    相比之下,諸歡就顯得很弱勢。

    他是飛烏蠻人,為人不拘小節,有些肆意,更經常和楊守文發生爭執。

    這,也讓蘇摩兒非常不滿……

    楊守文抬手,打斷了蘇摩兒的話。

    他輕輕搖著蒲扇,看著諸歡道:“老諸,有話直說,休得裝神弄鬼。”

    諸歡頓時笑了,看了蘇摩兒一眼,而後道:“甘勇雖比不得甘猛,但是卻在這種情況下,與我等周旋近三個月光景,也算有些本事。阿郎,我剛才就在想,如果我是甘勇,在而今敗局已定的情況下,會做怎樣的打算?他雖無力指揮,卻未必不去考慮退路。”

    “嗯?”楊守文眸光一凝,也不由得頷首表示讚同,“那你認為,甘勇會怎麼做呢?”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諸歡沉聲道:“阿郎不可不提防,甘勇在而今大勢已去的情況下,為日後去圖謀。”

    楊守文沉吟不語,隻端坐在榻椅上,露出沉思之態。

    “磨勒!”

    “在!”

    “你立刻前往長州,拜訪桓公。

    就說,讓他小心叛軍詐降……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而今已到了這一步,便斬草除根,不要留有後患。”

    蘇摩兒有些迷茫,但還是點頭應下。

    看他離去,楊守文這才起身對諸歡笑道:“老諸,你這麼大年紀,卻和個小孩子較勁什麼?”

    諸歡道:“阿郎,磨勒有野心。

    你性子平和,對手下人也頗為放縱,本是好事。可若沒個規矩,當那些野心再也無法壓製住之後,便會產生許多麻煩。我不是說磨勒不好,隻是想要他老實一些。”

    楊守文聽罷,眉頭淺蹙。

    諸歡所說,不是沒有道理。

    “阿郎,這次叛亂結束,怕就是你返回神都之時。

    一旦回到神都,你勢必會得到重用。那個時候,你便不再是而今的楊君,而是太子的心腹,陛下的近臣。或許算不得權勢熏天,但也會有不小的權柄。加之你出身弘農楊氏,更文采飛揚,名動天下。一言一行,都將被人關注,所以更需小心。”

    楊守文,沉默了!

    良久,他輕聲道:“老諸,這些日子,你怕是一直在找機會說這些話吧。”

    諸歡微微一笑,也不回答。

    楊守文則不再談論這個話題,隻朝著諸歡點點頭,表示明白。

    “我昨日約了府前街的戎娘子吃酒,便不陪阿郎了……嗯,若有事情,去戎娘子家中尋我便是。”

    諸歡懶懶散散往外走,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楊守文看著他的背影,也忍不住笑著連連搖頭……

    諸歡如此,自有他的道理。雖然不太喜歡他這幅模樣,可是楊守文卻不想改變他。

    他有他的計較,也就有他的道理。

    所以,楊守文也就隨他去,隻要不惹麻煩就好。

    夜裏,一場雷雨倏忽而至。

    到天亮時,雨勢減弱,變成了靡靡細雨。

    楊守文陪著幼娘說了會兒話,便返回書房中。這一場雨,倒是令天氣變得涼爽不少。

    隻是,如此大雨,勢必增加愛州戰事的難度。

    楊守文知道急不得,可是對於這場戰事拖延至今,心裏還是有些煩躁。

    “大兄,外麵有人找。”

    幼娘很懂事,在楊守文做事的時候,從來不會打攪。

    可是今天……

    楊守文抬起頭,疑惑看著幼娘道:“誰找我?”

    幼娘卻是一臉的凝重,全無半點平日裏的笑容,輕聲道:“是一個女冠,看上去很是柔弱,但我能感覺的出來,她很厲害……她口氣很大,說要你前去見她……”

    女冠?

    楊守文的第一個反應,便是李裹兒。

    要知道,他並不認識什麼女冠,甚至在某種程度上,和道門中人很不和諧。他當初寫了一部西遊,隨後又出家,拜在了神秀大師門下,算是佛門中人。除了李裹兒之外,他實在是想不起來,還認識什麼道門中人……便是那洛陽的太微宮內,楊守文也很少和對方交道。

    很厲害?女冠?

    楊守文站起身,道:“我這就去看看。”

    “大兄,我陪你去?”

    楊守文想了想,點頭道:“也好,你隨我來吧。”

    他帶著幼娘,穿過長廊,來到縣衙前庭。

    前庭裏,很是熱鬧。

    交趾而今百廢待興,有忙不完的事情,以至於衙門裏的公人都很忙碌,一個個腳步匆匆。

    而在天井內,一個女冠負手而立。

    她一身月白色的道袍,頭戴高冠,盡顯卓爾不群的風姿。

    站在那裏,仿佛鶴立雞群,非常顯目。楊守文看到對方,立刻便認出了她的身份。

    明溪?

    他連忙快走兩步,到了對方麵前,“明道長,別來無恙。”

    楊守文的確是和道門沒什麼關係,可他卻忘了,明氏可不僅僅是江左豪門,更是當年江左五大天師世家之一。如果從這個角度來看,他和道門的關係,卻是非常緊密。

    兩年前,長洲尋寶,楊守文和明溪相識。

    自那之後,兩人再無任何聯係。明秀偶爾會提及明溪,但大都是語焉不詳。楊守文隻知道,明溪在長洲尋寶之後,去了龍虎山修行,而後遊曆巴蜀,行蹤飄忽……

    此前,楊守文征伐僚子部時,明秀手裏有一份嶺南道山川地形圖,據說出自明溪之手。但除此之外,楊守文再無半點明溪的消息……對了,倒是聽說,她和張士龍有婚約,卻不知道而今情況如何。

    明溪依舊是一副淡漠表情,和楊守文頷首。

    “有人要殺你!”

    她隨著楊守文來到後衙的書房中,才坐下,也不等楊守文說話,就開門見山說道。

    “啊?”

    楊守文聽得一愣,疑惑看著明溪道:“誰要殺我?”

    明溪則目光清冷,看著他,又看了看楊守文身邊的幼娘。

    “正一道,張士龍。”

    這名字有點耳熟,楊守文旋即就想起來,正一道張士龍,不就是那個和明溪有婚約的人嗎?

    “我都不認識張士龍,他為何要殺我?”

    “因為,有人想要你死。”

    明溪的聲音清冷至極,讓楊守文感到很不舒服。

    幼娘有些不高興了,大聲道:“誰要害我大兄,我絕不饒他。”

    “你?”

    明溪掃了幼娘一眼,旋即搖搖頭道:“張士龍身手高絕,更精修天地交征陰陽大悲賦,手段非常厲害,能在無聲無息中,取人性命……你身手確是不錯,但未曾修煉過精神秘術,很容易為他所乘。到時候,非但幫不得楊守文,反而會拖累他。”

    幼娘大怒,起身便要爭辯,卻被楊守文攔下。

    楊守文看著明溪,隻見她目光清澈。

    “明道長,你要如何?”

    “我要你幫我殺了張士龍……我欠你一個人情,你可以隨意提要求,我都不會拒絕。”

    “殺張士龍?”

    楊守文聽得一愣,旋即笑道:“你剛才說了,張士龍精通精神秘術,我豈是對手?”

    哪知道,明溪卻正色道:“你可以的,我知道,你可以殺死張士龍。”
V123210 發表於 2016-12-5 17:27
第七百二十三章 歸途(三)

    楊守文眯起了眼睛,凝視明溪。

    他心中有些困惑,明溪何以如此肯定,自己就能對抗張士龍呢?

    按道理說,明溪和張士龍有婚約,又為什麼要殺死張士龍?至於張士龍的身份?楊守文倒是不太在意。畢竟,此時的正一道還算不得強大,與後來屢屢參與到朝政之中的龍虎山天師道根本無法相比。而對於朝廷而言,孫恩之亂雖然已經過去數百年,可是其帶來的危害,乃至於到了現在,仍為朝廷所忌憚,不敢對其放縱。

    “張士龍,名叫張高,與相王府往來密切。

    我之所以要你殺他,是因為正一道一直以來,都垂涎我明家秘術,而其天地交征陰陽大悲賦,又恰恰可以克製我明家秘術,不得已我族中長老才定下了我二人婚約。

    至於我為何知道你能殺死張士龍……”

    明溪沉吟一下道:“金蟾引導術,原本是杜氏天師一支秘法。

    杜子恭死後,杜氏漸趨沒落,金蟾引導術漸漸失傳,隨後才有正一道在龍虎山崛起。

    我不知道你祖父究竟是從何人手中學來的這門秘法,我也曾前往武當山尋訪,但是卻沒有結果。金蟾引導術,是克製天地交征陰陽大悲賦的唯一秘術,我想當世之中,也唯有你一人精通,並且已達到了煉炁化神的境界,對付張士龍當不成問題。

    我希望你幫我,殺死張士龍。

    這對你而言是一件好事,對我同樣也是一件好事……”

    明溪沒有隱瞞,而是直言不諱。

    楊守文眸光凝重,沉吟不語。

    明溪話語中透露出了許多消息,而其中最重要的信息,則是那句‘正一道和相王府往來甚密’。也就是說,張士龍要殺他,是奉了相王府的差遣。想到這裏,楊守文不禁閉上了眼睛,一言不。相王李旦不甘失敗,一直想要自並州重返中樞。

    這一點,楊守文心裏非常清楚。

    試想,一個忍辱負重八載,不惜改變姓氏的人,又怎能容忍基業落入他人之手呢?

    李旦的口碑不錯,而且身邊也聚集了一大批能人異士。

    就底蘊而言,李顯與之相差太多,根本不可同日而語。現如今,李旦被趕出了洛陽,雖未並州大都督,看似權柄甚大,可實際上,已經被武則天從中樞驅逐出去。

    他不會甘心,他手下的那些人同樣不會甘心。

    伴隨著李顯的地位日益穩固,李旦的危機感就會越來越強烈。

    他一定會有所行動……這早在楊守文意料之卻沒有想到,李旦的目標竟然是他!還真是看得起我啊……楊守文嘴角微微一撇,露出一抹苦笑。

    “他何時動手,來交趾嗎?”

    明溪卻搖搖頭道:“張士龍性情孤傲,卻非莽撞之人。

    交趾而今在你掌控之中,他萬萬不可能在這裏動手……所以,我猜他會在你歸途之中動手腳。”

    “歸途?”

    “我離開洛陽時,朝廷已任命令尊為北庭大都護之職。

    據明琰分析,陛下很快會命你返回東都,很有可能會接掌千騎。估計,天使而今,已在途中。”

    楊守文聽到這個消息,又大吃一驚。

    “我爹去庭州了?”

    “正是。”

    “那郭虔瓘……”

    “郭虔瓘戰死,庭州而今正處於混亂之中。

    陛下之所以如此安排,怕也是不得已。畢竟,庭州連通昆陵古道,更是西麵屏障,地位極其重要,非心腹之人不得出任。郭虔瓘戰死太過突然,也使得陛下找不到其他的合適人選。”

    看樣子,明溪對朝堂中的事情很是清楚。

    想想倒也不算奇怪,明家畢竟和武則天關係密切,哪怕他們要遷離海外,但是與朝堂上的聯係,仍舊頻繁。

    老爹要去北庭?

    這對於楊承烈而言,倒是一個不小的挑戰,同時也是一個好機會。

    楊守文在北庭,此前也有一些根基,所以楊承烈過去之後,也不必擔心孤家寡人。

    隻是自己要回去了……

    楊守文沉吟半晌,而後看著明溪道:“張士龍,我可以幫你對付。

    但是,我而今在這邊有些計劃,需要你明家出力幫忙。我準備在長州的紅河口建造一個港口,就如同你們在泉州建造的港口一樣,日後可以作為一處重要的出海基地。

    同時,安南需要大量的移民,徹底穩定這邊的局勢。

    可是靠我一個人的力量,根本無法做到這些事情,我希望明家能夠聯合江左豪門,助我完成此事。我已向陛下奏疏,懇請桓彥範為安南大都護,他可以協助配合。”

    “在此地建立出海口嗎?”

    明溪聞聽,不禁蛾眉顰蹙,有些疑惑的看著楊守文。

    她不明白楊守文為何想要在交趾建立出海口,也不明白他為何如此重視這偏荒之地,甚至想要移民。不過,這種事情對明家而言,倒也算不得困難。明家雖然決意遷移海外,但同樣希望在華夏留下一些根基。泉州的林鑾,便是其中的一個……若再增加一個,倒也未嚐不可。至於集合江左豪門的力量……似乎也不算困難。

    “此事,我會向族老稟報,但能否成功,我卻不敢保證。

    另外,我需要去勘查你說的紅河口,如果真的合適,我想明家也不會介意出錢興建。”

    要的,就是你這句話!

    楊守文從明秀那裏得知,明溪在明家的地位很不一般,甚至比明琰的地位還要高一些。

    她肯幫忙,那就代表著事情成功了一大半!

    “如此,明日我陪你前去勘查!”

    明溪點點頭,旋即站起身來。

    “我累了,給我安排一個清淨的房間,我要休息。”

    她話語中,帶著一種令人無法抗拒的力量,同時又顯得風輕雲淡,好像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楊守文自然不會因此而心生不滿,立刻把蘇摩兒喚來,讓他帶明溪去休息。

    “大兄,這個道人,很厲害。”

    目送明溪離去,幼娘忍不住低聲說道。

    楊守文則看了她一眼,輕聲道:“四郎說,她會是明家的最後一位天師。”

    “啊?”

    “其實我也不太懂,這種天師資格是如何傳承。

    四郎說過,當年的江左四大天師世家,一代代沒落,便是因為後繼無人,想必其中是有不為人所知的神妙。不過,此事與我們無關,明日我帶她去紅河口勘查,你在家收拾一下行李……估計再過些日子,咱們就要返回洛陽,嬸娘一定等急了。”

    幼娘答應一聲,便退了出去。

    隻是,楊守文沒有現,當幼娘退出去的一刹那,看上去有些落寞,眼中閃動淚光。

    接下來的幾日裏,楊守文陪著明溪,勘查了紅河口。

    明溪勘查,可不是形式上的走動,而是手持羅盤,勘查的非常仔細。

    從地形地貌,到整個出海口附近的水質和土質,她都沒有錯過。甚至,她還叫上了一艘海鶻船出海,在海上足足兩日,才返回6上。至於結果如何?明溪沒有告訴楊守文,隻是寫下了一封書信,命人送往江寧。那信不得而知。

    從長州再次返回交趾,已是三月末。

    楊守文雖然沒有插手愛州的戰事,卻時時刻刻關注著。

    愛州戰事,終於進入了尾聲……

    甘勇傷重不治而亡,叛軍也隨之四分五裂,徹底變成了一盤散沙。

    王元珪趁機西進,接連奪取了三座縣城,斬殺數千叛軍。叛軍殘餘,便龜縮與一座孤城內,被重重包圍。

    桓彥範,也最終沒有心慈手軟。

    一個叛軍將領假做投降,想趁機將甘勇之子帶走,卻被桓彥範識破。

    那將領姓梅,而甘勇的幼子則假那梅姓將領之子,改名為梅叔鸞……桓彥範看出了破綻,將那梅姓將領和梅叔鸞一並斬殺!消息傳至交趾,也讓楊守文長出了一口氣。

    楊守文旋即,召王君毚返回交趾。

    “我記得,你曾說過,你有一位兄長,名叫郭知運?”

    “正是!”

    “我現在要你立刻與他聯係,然後前往庭州,拜見我的父親。

    家父而今,剛出任北庭都護,手下正缺少可用之人。安南戰事結束,怕再不會有甚動蕩,你留在這裏,未免屈才。英雄無用武之地,著實令人感到悲傷,所以我想要你前去協助我父親,在北庭建功立業。相信,那邊的機會比安南,要多很多。”

    王君毚聞聽,頓時喜出望外。

    安南一戰,讓他品嚐到了統帥一軍的滋味。

    若再去過那種平淡的生活,他會很不舒服……北庭,也算是他的家鄉。他對那裏更加熟悉,而且返回北庭,還能與兄長郭知運並肩作戰,也算是全了少年時的誓言。

    更重要的是,北庭都護是楊守文的父親。

    而他作為楊守文推薦過去的人,毫無疑問,將成為楊承烈的心腹。

    這,可比留在安南要強百倍!

    “末將願聽從總管安排。”

    楊守文聞聽,也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時間過得飛快,眨眼間便進入四月。

    桓彥範親自主持愛州戰事,成功剿滅了最後一支叛軍,大獲全勝。

    與此同時,朝廷的使者也抵達交趾。

    正如明溪告訴楊守文的那樣,楊承烈出任北庭都護之後,武則天最終決定,命楊守文接掌千騎,即刻返回神都。

    “要回去了,幼娘怎地不開心?”

    當楊守文帶著一幹親隨離開交趾時,看到幼娘一路沉默,不由得心中疑惑,開口問道。

    幼娘看著他,張了張嘴。

    她強笑道:“大兄說的哪裏話,隻是與阿娘分別太久,幼娘有些不知道,該如何與她相見。”

    楊守文沒有看出異樣,隻笑道:“該如何就如何,嬸娘在家中,怕已是望眼欲穿……”

    “嗯!”

    幼娘點點頭,卻又一次沉默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6-12-6 20:09
第七百二十四章 張士龍

    楊守文發現不對勁了!

    離開交趾六天,他覺察到幼娘的情緒有些古怪。

    以往,她就像一隻快樂的百靈鳥,圍繞在他的身邊,總嘰嘰喳喳說個沒完。可是這一次,她卻顯得很沉默,經常獨坐一旁發呆,亦或者是暗地裏偷偷的看著楊守文。

    那目光中,包含千萬愛慕,雖不熾烈,卻濃鬱的無法化解。

    “幼娘,你怎麼了?”

    “我沒事。”

    當楊守文去詢問她的時候,幼娘卻露出天真爛漫的笑容,亦或者三言兩語把話題岔開。

    有問題,絕對有問題!

    楊守文有些擔心,可幼娘不肯說,他也不知道該從何下手。

    這丫頭,到底是怎麼了?

    初夏時節的荊楚之地,雨水格外頻繁。

    有的時候,一天裏會下好幾場雨。雖然雨勢並不大,可頻繁的降雨,卻使得道路變得格外泥濘。

    這也使得楊守文等人很難提速,一天下來,情況好的話,能走一百多裏,情況不好,一天也不過五六十裏的路程。一開始的時候,楊守文還好,可總是這樣的天氣,這樣的速度,讓他漸漸有些暴躁起來。

    “閑來頌黃庭,楊守文你若真是煩躁,不如讀些道經吧。”

    明溪看出了楊守文的煩躁,於是為他出了一個主意,送給他一卷黃庭經。

    楊守文對此,並無興趣。

    但明溪的好意,他也無法拒絕,也隻能接過經書。

    一開始,他是看不進去的。

    明溪道:“黃庭在悟,不再看。

    你每次誦讀出聲,慢慢的就能感受到其中的奧妙,再煩躁的心情,也會平靜下來。”

    有用嗎?

    楊守文不太相信。

    不過,他還是按照明溪的話去做,每次翻閱黃庭經時,會讀出聲來。而每到這個時候,幼娘就會默默坐在他的身邊,聆聽他誦讀經文。那感覺,就好像從前在虎穀山時,楊守文給她講西遊的故事一樣。她坐在那裏,靜靜地看著他,露出甜美笑容。

    又十餘日,楊守文等人,抵達均州。

    武當,又名太和山、謝羅山、參上山,有太嶽、玄嶽之稱。

    ‘武當’之名,最早出現於《漢書》之中。漢高祖五年,也就是公元前202年,高祖皇帝劉邦下旨,置武當縣,從此武當山便逐漸為世人所知曉。漢末魏晉時,求仙學道者紛紛棲隱於武當山中,也使得武當山成為道教聖地,披上了神秘外衣。

    這裏,道觀林立,有諸多的煉氣士。

    唐貞觀年間,太宗詔武當節度使在武當山上祈雨而應,於是又敕建了一座五龍祠,使得武當山的地位再次獲得提升。

    天色,將晚。

    晚霞夕照,景色動人。

    張高一襲月白色道袍,頭戴高冠,負手立於紫霄岩上。

    這紫霄岩朝南,故而也叫做南岩。這裏有武當山最為瑰麗的景觀,也是無數煉氣士隱居修仙之所。

    山風,猛烈。

    浮動張高身上的道袍獵獵。

    他目光癡迷,看著眼前的美景,不由得心生感歎。

    在他身後不遠處,是一座看上去頗為簡陋的道觀。十二名身穿道袍的道士垂手而立,一動不動。

    就在這時,從山間小徑上跑來一個童子。

    他步履匆匆來到了張高身後,躬身道:“天師,有消息了。”

    張高緩緩轉過身,朝那童子看去。

    斜陽餘暉,照在他那張俊美的臉上,卻透出一絲絲詭異之氣。

    張高身材高大,約六尺三寸的身高,體形修長。他居高臨下,看著那童子,柔聲道:“來了嗎?”

    “是的!”

    童子道:“那人在兩個時辰前,住進了五龍驛,隨行人共六十人,沒有發現可疑之人。”

    “明溪不在嗎?”

    “沒有看到明溪道長。”

    張高聽罷,突然笑了。

    “沒關係,她一定是在那楊守文的身邊。

    我張士龍要做的事情,誰都別想阻止……正好,讓她見識一下我正一道的奇門秘法,讓她死了那條心。明家的靈狐拜月引導術,我要定了,若她不識好歹,就休怪我不懂得憐香惜玉。

    傳我的法旨,給我嚴密監視楊守文的動向。

    今晚子時,便是他楊守文喪命之時……”

    童子稽首一禮,而後躬身退下。

    張高深吸一口氣,慢慢抬起手,虛空張開,似乎想要抓住那即將落山的夕陽。

    正一道始於張道陵,但是自漢末以來,張氏道統漸漸沒落。直到孫恩被殺之後,張家從孫恩手中奪回了五鬥米教的經典,而後才慢慢恢複元氣,至張高,正好傳承至第十五代。

    不過,由於孫恩的緣故,曆代執政者對於五鬥米教都忌諱莫深。

    於是張家改五鬥米教為正一道,並且積極與朝廷合作,後來又用各種手段,吞並了江左四大天師世家的力量,成為江左之地最強大的存在。隻是,四大天師世家中,明氏一直非常低調,且底蘊強大,令正一道也不敢輕易與之為敵。再後來,明崇儼出山,輔佐武則天成就基業,而張高的父親,也就是十四代天師張慈正卻選擇了與武則天敵對,甚至在徐敬業造反的時候,還在暗地裏協助徐敬業對抗武則天。

    而明崇儼的死,也正是張慈正一手促成……

    總之,張慈正站錯了隊伍,在武則天登基後,對龍虎山的正一道進行了嚴酷打壓。

    張慈正也因此,不得不兵解歸天,把道統傳到張高手中。

    張高執掌正一道後,便一直保持低調。

    他很清楚,正一道想再次崛起,必須要有朝廷的扶持。而在當時,最佳的合作對象,便是相王李旦。

    他一邊投效相王,一邊又示好明氏,並與明溪定下了親事。

    隻是……

    太子李顯返回中樞,並且逐漸站穩腳跟,令張高感到了幾分恐懼。

    此次相王府請他出手刺殺楊守文,他二話不說便答應下來。

    目光,掃過站在道觀外的十二個道士,張高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一抹極為詭異的笑容。

    倒要看看,這楊守文究竟有何等本事!

    但不管你有什麼手段,今日也休想逃出我的手心……

    張高甩袖,負手沿著山間小徑向外走。那十二個道士則緊跟在他的身後,亦步亦趨。

    他們行走的姿勢非常怪異,兩腿微微完全,看似行走,實則卻是在山間跳躍。

    動作整齊如一,恍如**縱的傀儡一樣,而且行走無聲,速度奇快,恍若一陣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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