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盛唐崛起 作者:庚新 (已完成)

 
mk2258 2015-9-22 21:09:0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62 1869179
V123210 發表於 2016-10-14 17:42
第六百八十五章 最長一夜(二)

    蘇老萊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便道:“李君只管放心,蘇老萊生是普慈人,死是普慈鬼。普慈是養育老蘇的地方,老蘇雖然是個粗人,大道理不懂,卻知道保護家園。”

    說完,他又露出了一絲赧然,嘴巴張了張,似乎有話要說。

    楊守文道:“老萊,有話就說,別吞吞吐吐。”

    “李君,老蘇有個不情之請,不知李君能否答應?“

    “說來聽聽。“

    “老蘇我這輩子,去的最遠的地方,是瀘州。

    這輩子,我想也就是留在普州,能夠做好一個縣尉,保一方的平安,老蘇心滿意足。

    只是我膝下有一兒,年方十七,名叫蘇摩。

    這孩子隨我,喜歡舞刀弄槍,本事比我強百倍。可他窩在這普州,怕是難有太大出息。所以我就想拜託李君,等這邊事情結束,李君返回洛陽時,能否帶他一起?“

    說到這裡,蘇老萊又連忙加了一句,“那孩子懂事的很,讓他跟隨李君,將來也能有個前程。”

    可憐天下父母心,大致就是這樣吧!

    楊守文沒有生氣,反而饒有興趣的看著蘇老萊道:“老萊,你知道我誰嗎?就敢把你兒子託付給我?萬一我是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你兒子跟我,可就要虧了呢。”

    蘇老萊笑了。

    他伸出食指和中指,指著自己的眼睛道:“老蘇這輩子除了會舞刀弄槍,最得意的便是這雙招子。

    李君是誰?老萊不知道。

    可是老萊卻知道,縣尊是個何等樣人。

    他在普慈多年,老萊更當了十年縣尉……呵呵,從未見過縣尊唯唯是諾的模樣。縣尊的靠山是誰,我心裡清楚。就算是到了州府,縣尊也未見得低頭,偏偏在李君面前低頭了。況且,李君舉止氣度,與我從前所見的推官不同,絕非是等閒人。”

    說到這裡,他壓低了聲音。

    “李君並非蜀人,但卻對那些蠻子如此上心。

    這說明,李君你要麼是喜歡出風頭,要麼是有大背景。可不管是那種,都非我等可比。

    讓蘇摩兒跟隨李君,老萊放心。”

    楊守文有些震驚,再次認真的打量了蘇老萊幾眼。

    自清醒以來,他遇到過各式各樣的人。

    隱忍的管虎,狡詐而市儈的蓋老軍,一心向往武道的吉達,野心勃勃的薄露,世人皆醉我獨醒的明秀……以及眼前的蘇老萊。他們大都未曾名留青史,但卻踏踏實實,用另外一種方式生活。比如眼前的蘇老萊,一副五大三粗的模樣,卻有此心思?

    楊守文突然間笑了!

    直到這一刻,他才清清楚楚的感受到,自己生活的這個時代。

    武則天也好,狄仁傑也罷,包括李裹兒,李顯……這些人都是活生生的人,有他們的盤算,有他們的心思,而不是史書之中,那聊聊數語,甚至幾個字的呆板文字。

    在此之前,楊守文畏懼也好,謹慎也罷,都不再重要。

    最關鍵的是,他們都是人,活生生的人,而非妖魔鬼怪。既然是人,又有何畏懼?

    想到這裡,楊守文大笑起來。

    他拍了拍蘇老萊的肩膀,輕聲道:“老萊,我應了你這請求。

    你家那蘇摩兒只要有本事,跟著我,便不會讓他受委屈。不過現在,咱們還是想拌飯應對即將到來的苦戰。你繼續徵召青壯,集結民壯,城內事務便交由你安排。

    任何人膽敢違抗命令,就地格殺,無需通報。”

    蘇老萊咧開大嘴,露出了一口黃牙。

    他拍著胸膛道:“李君放心吧,老萊在普慈活了四十多年,要說這威望,就算是那馮縣令在,也休想與我相比。李君只管迎戰就是,城中事情,就交給老萊一人。”

    說完,蘇老萊大步流星便走了。

    遠處那些集結的民壯似乎有些不滿,可是在蘇老萊過去後,一頓拳打腳踢,所有人便老老實實的幹活去了。看那幹活的速度,甚至比集結之前還要快,還要用心。

    這,才是真正的普慈地頭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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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幫傢伙是怎麼了?一個個好像打了雞血。”

    桓道臣風塵僕僕走上前來,疑惑的看著那些民壯,一臉懵逼的表情。

    “馮紹安,跑了!”

    “啊?”

    “剛才大戰時,他在縣衙裡趁機甩開了塗山虎,混入皁班武侯之中。之後打掃戰場,他跟著皁班武侯出城,趁亂跑了。”

    桓道臣倒吸一口涼氣,“這該如何是好?他若不在,怕是城中百姓不會配合。”

    楊守文聞聽,手指那幫子勤快的民壯道:“這樣算是不配合嗎?”

    “這個……”

    桓道臣一怔,目光隨即落到了遠處蘇老萊的身上。

    他露出恍然之色,輕聲道:“原來,李君找來了替代者……看這樣子,他在普慈的影響力,怕是比那馮紹安還大。不過他之前不顯山露水,怎地突然間如此熱心?”

    楊守文輕聲道:“可憐天下父母心。

    好了,咱們咱們到城頭上檢視……馮紹安走了也好,這廝若留下來,怕也是一個不安定的因素。現在他走了,正好可以讓我全力迎敵。不過,你派人去通知幼娘,告訴她,保護好馮家妻女。那馮紹安跑了,但這罪不及妻女,莫要因此而株連。”

    “卑下,明白!”

    桓道臣心領神會,立刻答應。

    兩人在上城樓的時候,就見到塗山虎趕過來。

    桓道臣便與他囑咐了兩句,塗山虎二話不說,扭頭便返回縣衙。

    楊守文沒有再去理睬他們,而是一個人站在城頭上,舉目向遠處眺望……此時,已快到酉時。

    不過,巴蜀之地的夜晚要來的更晚一些。

    楊守文估摸著,至少還有一個半時辰的光景,這天色才會昏沉……

    等著吧!

    看那孟凱接下來,會是什麼反應。

    天色,漸晚。

    夕陽開始西墜,一抹殘紅,籠罩普慈。

    城外的安居水在斜陽的餘暉中,泛著一片紅色的鱗光。波光粼粼,更顯幾分悽然……

    時間,就這樣一點點的過去。

    城中的防禦,也在蘇老萊的協助下,安排妥當。

    蘇老萊倒是沒有說大話,他在普慈的威望確實很高。此前,馮紹安召集普慈的商家,讓他們協助時,商家一個個推三阻四。可是在蘇老萊一句話後,整個普慈都好像被動員起來。楊守文站在城樓上,可以看到那條橫街上,奔走的青壯不計其數。

    普慈人口一萬多,蘇老萊一句話,硬生生徵召了近一千人。

    不過,楊守文並不打算讓他們登城,而是要他們搬運輜重,做一些輔助的事情……

    一千人的確很多,卻未曾經過訓練。

    雖然飛烏蠻人是烏合之眾,可楊守文卻不認為,這些個從未上過戰場的民壯,能夠抵擋蠻兵。弄個不好,反而會適得其反,倒不如讓他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給我繼續加高!”

    蘇老萊光著膀子,指揮人往城門下堆放沙袋。

    楊守文居高臨下,輕輕點頭。

    說實話,他並未想到會有如此的結果。

    馮紹安跑了,反倒讓蘇老萊有機會走到前臺。

    而最讓楊守文吃驚的,還是蘇老萊居然精通器械維修,是一個出色的匠人。

    他們在普慈武庫之中發現了幾臺破舊的拋石車。也許是因為年久失修,已經無法使用。可是蘇老萊卻硬生生把那些破舊的拋石機進行重組,組成了三臺完好的拋石車。

    這年月,沒有火炮!

    而這拋石車,堪稱是大殺器。

    “我老漢兒早年間曾在軍中效力,因為惡了上官,所以……

    他最喜歡鼓搗這些東西,家裡的俸祿,有一大半被他拿來做這些事情。為此,阿孃和他說過許多次,可他就是不聽,氣得我阿孃最後回了老家,從此不再回來了。”

    一個站在楊守文身旁的少年,向楊守文解釋道。

    這少年,就是蘇老萊的兒子蘇摩兒。

    他年方十七,卻生得近六尺身高,細腰乍背,樣貌俊朗。

    蘇摩兒從小跟隨蘇老萊,舞槍弄棒,頗有武力。他好狩獵,經常一個人在群崇山峻嶺中行走出沒,練就了一雙鐵腳板,飛毛腿。一口五尺大刀,重十八斤,也是普慈縣城裡一干少年郎的首領。除此之外,他射術也很高明,更有一手馴鷹之術。

    “如此說來,如今你家中,只你父子相依為命?”

    蘇摩兒的膚色呈現出一種小麥色,給人一種活力四射的感受。

    他笑起來,很陽光,一口雪白的牙齒,更容易令人對他心生好感……

    這傢伙若是到了洛陽,說不得會是那幫子深閨怨婦所追逐的物件。在這一點上,楊守文深信不疑。

    蘇摩兒道點點頭,“阿孃在我十歲的時候就離開了家,老漢兒去了好幾次,她都沒有回來。其實,我也知道,阿孃想回來。只是……阿舅不肯!據說當初阿舅找老漢兒幫忙,老漢兒拒絕了,讓阿舅很不高興。後來老漢兒和阿孃吵架,阿舅……

    不過也還好,老漢兒敗家的很,如果阿孃回來,天曉得要鬧出什麼事情來。”

    楊守文聽罷,不禁哈哈大笑。

    他拍了拍蘇摩兒的肩膀,“磨勒放心,你阿孃一定會回來。”

    此前,他只是打算應了蘇老萊的請求,等事情結束之後,帶上蘇摩兒返回洛陽。

    可是現在,他卻改變了主意。

    蘇老萊有這等本事,留在普慈當縣尉,實在是太可惜了。

    楊守文有很多想法,可是卻苦於找不到合適的人才。這年月裡,手藝人大都被世家門閥所壟斷。特別是蘇老萊這種懂得軍械製造的手藝人,絕對是被爭搶的熱門。

    以前,楊守文缺乏根基。

    可現在,隨著楊承烈迴歸弘農楊氏,也使得楊守文不再似從前那樣,如無根浮萍。

    楊守文心裡已經拿定了主意,等離開的時候,綁也要把蘇老萊綁走。

    這種人,跟在他的身邊才可以發揮出最大的能量。讓他在這裡抓賊維持治安,簡直大材小用。

    楊守文的這番心思,蘇摩兒並不知道。

    他好奇的打量四周,還時不時偷偷觀察楊守文。

    蘇老萊讓他跟隨楊守文,他沒有意見。別的不說,之前楊守文在城門口耍的那一手空城計,就足以讓蘇摩兒心服口服。

    蘇老萊說,楊守文來頭很大,讓他好好跟隨。

    可蘇摩兒卻心中疑惑,眼前這個看上去比他大不得多少,還留著古怪髮式的傢伙,竟然如此厲害?

    就在蘇摩兒胡思亂想之際,忽聽得從天際傳來一陣鷹唳聲。

    蘇摩兒忙擡頭看去,就見從縣城的北方,飛來十餘隻灰隼,正迅速向普慈靠近……

    蘇摩兒心中一驚,忙定睛檢視。

    片刻後,他大聲喊道:“李君,是飛烏,飛烏蠻的飛烏!”

    此時天已昏暗,十幾只飛烏在空中盤旋。

    安居水北岸,煙塵滾滾。

    楊守文忙走到城牆邊,舉目,眺望!
V123210 發表於 2016-10-16 11:39
卷一 塞上雪 第六百八十六章 最長一夜(三)

    孟凱來了!

    這一次,孟凱是真的來了。

    他率領近萬蠻兵,氣勢洶洶殺來普慈!

    孟凱這一次,是真怒了……兩千蠻兵,折損過半不說,連親生兒子都被對方捉拿。

    此前,孟凱憑藉著一連串的勝利,在飛烏蠻建立了無上威望。

    可是現在,他已經從手下那些部眾的眼神裡,清楚的看到了一絲不滿,還有懷疑……

    孟凱曾對部眾說,南遷之後,他們將再也不會受到盤剝,再也不用賣命去為官府還有那些豪酋賣命馴鷹;南遷之後,他們會得到大片土地,從此快樂逍遙的生活;南遷之後,那裡陽光明媚,土地肥沃,而不是似私鎔山那樣,遍佈著未知凶險。

    總之,孟凱許下了很多美好的承諾,令部眾們為之心馳神蕩。

    也正是這個原因,飛烏蠻人才會義無反顧的決意跟隨孟凱造反,跟隨孟凱舉族南遷。

    可現在,情況似乎生了變化。

    南遷之路好像並不順暢,而他們那位英明神武的領,好像也沒有想象中的強大。

    孟凱心裡其實有些慌亂了!

    之前和蠻部說好的兵瀘州,配合飛烏蠻行動。

    也不知道和蠻部是否已經開始行動?

    其實,在此之前一切都進行的很順利,可說是在他的計劃之中。但也就是從三天前開始,事情似乎生了變化,情況好像也變得有些出他的掌控,他如何不著急?

    從部眾的眼中,孟凱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脅。

    他知道,如果這時候他不做些什麼的話,整個和蠻部,包括那些歸附過來的蠻人,很可能會對他產生懷疑。那樣的話,不必等抵達安南,可能在半途中就分崩離析。

    而解除這些威脅的最好辦法,就是攻破普慈!

    所以,孟凱這次幾乎是傾巢出動,誓要攻佔普慈縣城。

    不必太久,一天,哪怕只有一天,他就可以重新把士氣鼓舞起來,繼續南下安南。

    夜色,籠罩普慈縣城。

    城外的安居水滾滾東流去,波光粼粼。

    整個普慈縣城,宛如一座死城。遠遠看去,就好像一頭沉睡的猛獸,匍匐在安居水畔。

    縣城裡,寂靜無聲,不見燈火。

    而城頭上,更不見一個士兵的影子,只點燃了幾堆篝火,遠遠能看到那飛濺而起的火星子在夜空中飛舞。

    安靜,就是安靜。

    除了安居水的嗚咽聲,整個普慈縣城,再無半點聲息傳出。

    孟凱抵達普慈城下,也不打算安營紮寨,就命人點起了熊熊篝火,與城頭上的火光交相輝映。

    “父親,怕是有詐啊。”

    孟凱的兒子孟浣,忍不住上前提醒。

    說起來,孟凱並不喜歡孟浣,因為孟浣好讀書,喜歡和唐人結交,甚至連穿著打扮都模仿唐人,並且在部落中,不斷宣揚唐人的好處。最新最快更新這也讓孟凱很不高興,認為孟浣這樣做,是數祖忘宗的行為,背叛了飛烏蠻的傳統,更是飛烏蠻的叛徒……

    就此次出兵造反,以及南遷的計劃而言,孟浣從一開始就表示不贊成。

    這也讓孟凱對他越不喜,在不知不覺中,疏遠孟浣,甚至不願意孟浣跟隨左右。

    可是現在……

    孟淵、孟河被殺,孟津被俘。

    再加上此前圍點打援,在涪水畔伏擊李清所部援軍時,被楊守文偷襲解圍,戰死了的孟江。孟凱有十幾個兒子不假,可也頂不住這樣損失啊。而今,他其他幾個兒子要麼年幼,要麼不堪大用。算起來,倒是這個孟浣,恰恰是最為出色的選擇。

    他熟讀漢家典籍,頗有謀略。

    在孟淵、孟河被殺之後,孟浣便提議孟凱,必須儘快鼓舞士氣,否則必有禍事。

    他不贊同孟凱的決定。

    可孟凱畢竟是他老子,飛烏蠻是他的部族。

    所以,孟浣也願意為孟凱出謀劃策,但前提是,孟凱聽他的勸說。

    不過就目前來看,孟凱還是不願意聽從他的計策,特別是在得知孟津失敗後,孟凱更下定決心,要強攻普慈。

    對此,孟浣卻不贊成。

    如今眼見普慈縣城就在眼前,孟浣決意再勸說孟凱一次。

    “據五哥的手下描述,那唐軍主將顯然是一個有謀略的人。

    父親若是冒然強攻,恐怕難以奏效。孩兒覺得,可以留下一部分兵馬,做佯攻之態,而後父親率大軍沿安居水東進,奇襲安居。那安居縣城比普慈大,物資也比普慈豐富,且毫無防備……孩兒覺得,與其在普慈苦戰,不如偷襲安居,更加容易。”

    孟凱聞聽,面沉似水。

    “行軍打仗,講的是一鼓作氣。

    安居縣的確是比普慈大,更加富庶,但城高牆厚,又豈是如你所說的那麼容易攻破?

    再說了,五郎而今還在普慈,難道置之不理?

    那是你兄長!”

    孟浣面頰微微抽搐,旋即露出苦澀笑容。

    他知道,孟凱主意已定,想要勸說他回心轉意,已經沒有可能……只希望,這普慈如孟凱所想,並非難以攻破。若不然的話,整個飛烏蠻部落,怕就要栽在城下。

    孟凱趕走了孟浣後,便催馬向前。

    城下的篝火已經點燃,那火堆,就好像巨型的火把一樣,把城下照映的通通透透。

    火光中,孟凱流露出猙獰之色。

    他抓起一罐火油,蓬的砸在火堆上,只見那火焰呼的一下子暴漲起來。

    聚集在城下的飛烏蠻兵同時出了嗷嗚的喊叫聲,響徹雲霄。

    孟凱拔出佩刀,遙指普慈城牆,厲聲吼道:“飛烏兒郎,給我衝!

    攻佔縣城,縱兵至明日午時……殺光那些唐狗,搶走他們的女人,飛烏兒郎所受屈辱,只在今朝洗刷。給我衝!那個第一個衝進城裡,賞女人十個,牛馬十匹。”

    剎那間,飛烏蠻兵齊聲歡呼。

    他們嘬口出如同鷹唳般的叫聲,舉起刀槍,便撲向了普慈縣城。

    這些年來,飛烏蠻通過林海,著實購買了不少器械。雖然沒有什麼大型攻城器械,但是雲梯等輜重,卻都配備齊全。孟凱是準備一戰功成,所以也沒有什麼保留,一上來就拿出了全部家當。

    蠻兵們扛著撞槍,高舉雲梯,蜂擁而去。

    那喊殺聲,更是此起彼伏……

    飛烏蠻兵聲勢驚人,可是普慈城頭,卻是悄無聲息。

    那情況,就好像城上一個人都沒有,也讓一旁觀戰的孟浣,不自覺眉頭緊蹙起來。

    “六哥,為何露出愁容?”

    一個青年在孟浣身邊低聲詢問。

    這青年名叫孟涪,也是孟凱的兒子,與孟浣關係還算密切。

    孟浣道:“情況有點不太對,唐人到現在沒有現身,如此莽撞衝鋒,怕是有埋伏。”

    “埋伏?”

    孟涪聞聽笑道:“唐狗怯懦,能有什麼埋伏?”

    “你忘了五郎的教訓嗎?”

    “那是五哥愚蠢,所以才會上了唐狗的當……”

    孟涪一臉不屑之色,只是他正說著,忽聽得對面普慈城樓上,傳來一陣急促的梆子聲響。

    緊跟著,城樓上傳來山呼海嘯般的吼聲。

    “倒金汁!”

    在普慈的城頭上,出現了無數身影。

    就見他們擡著熱情騰騰的大鍋,那鍋裡散著一股惡臭氣息。一鍋鍋滾燙的液體,從城頭上傾斜而下。飛烏蠻兵此刻恰好到了城下,被那一鍋鍋滾燙的液體潑中。

    剎那間,慘叫聲此起彼伏響起。

    那些液體,全都被煮沸,落在身上,立刻皮開肉綻。

    楊守文站在城樓上,一手扶著垛口,一手捂著鼻子。那股子惡臭的氣息,令他想要嘔吐。不過看到如今的效果,他又不禁連連點頭,對這‘金汁’的效果非常滿意。

    所謂‘金汁’,自古有之。

    相傳明金汁的人是三國名將郝昭。

    諸葛亮出祁山北伐時,郝昭困守陳倉和蜀軍周旋,而後便有了‘金汁’的說法。

    這金汁,使用糞便加水煮沸,而後投入砒霜等毒藥。

    澆在身上,就算是燙不死,也會中毒而亡。

    楊守文對此並無瞭解,這主意,還是蘇老萊想出來。他覺得,那所謂的中毒而亡,恐怕就是被感染而死。而今親眼看到飛烏蠻兵在城下哀嚎滾動,他也不禁心生畏懼。

    “弓箭手就位,放箭。”

    桓道臣一聲呼喊,原本靠在城牆內矮牆後五百官軍,呼啦啦衝上前,向城下開弓放箭。

    而城內,百餘民壯把包裹著稻草的火油灌放在拋石車上,伴隨著蘇老萊一聲令下,有人上前用火把點燃稻草,而後齊聲呼喊,把那足有二十斤重的火油罐子拋飛起來。

    火油灌在空中,變成了巨大的火球,呼嘯著飛躍城牆,落在城外。

    蓬蓬蓬,三聲悶響,油罐落地後粉碎,裡面的火油立刻蔓延開來,旋即被稻草點燃。

    那些躲閃不及的飛烏蠻兵,變成了一個個火人,出淒厲的慘叫聲。

    楊守文眯起眼睛,忍不住咧了一下嘴。

    歷經過昌平之戰,又參與過碎葉川之戰,楊守文早就練成了一副鐵石心腸。可即便是這樣,當他看到那些被火海吞噬的飛烏蠻兵時,也不禁為他們感到幾分難過。

    不過,那憐憫之心也是稍顯即逝。

    這是戰場,容不得他心軟,於是一揮手,下令城頭上的民壯繼續以金汁退敵……

    城外,孟凱被這一幕驚呆了!

    原本如同死城一樣的普慈縣,突然間人聲鼎沸,更做出瞭如此凶猛的反擊?孟凱有些惱羞成怒。

    “給我衝鋒,唐狗沒什麼可怕,給我衝。”

    孟凱話音剛落,只聽得孟浣高聲喊道:“弓箭手,弓箭手上去,朝城上放箭,壓制他們的弓箭手。”

    “對,弓箭手上去。”

    孟凱恍然大悟,忙高聲叫嚷起來。

    飛烏蠻人靠漁獵為生,很多人精通箭術。

    在孟凱和孟浣兩人的指揮下,一隊隊弓箭手衝上去,在城下開弓放箭。雖然,他們地勢處於劣勢,卻佔居了人數上的優勢。而普慈不過五百弓箭手,雖說是居高臨下,可是面對飛烏蠻如此猛烈的反擊,一時間也有些慌亂,箭矢頓時變得凌亂起來。

    “穩住,全都穩住,不必慌張。”

    楊守文蹙眉,大聲安撫城上的守軍。

    在剛才那麼短暫的功夫,十幾個民壯被箭矢射中,倒在血泊之中。

    “取我神臂弓。”

    楊守文厲聲喊喝。

    塗山鷹忙上前,把神臂弓遞給了楊守文。

    楊守文直起身,擡手取出三支赤莖白羽箭,彎弓搭箭,朝城下射去。

    三支白羽箭呼嘯,掠過而過,正中三名蠻兵。而楊守文在箭矢離弦後,也不檢視結果,直接抽出一支白羽箭,繼續尋找目標。他找的目標,全都是那種看上去身強體壯,衝鋒在前的蠻兵。這種蠻兵,至少是個小頭目,射殺起來,效果會更好。

    金蟾氣在體內流轉不息,楊守文的精神已經脫於物外。

    那喊殺聲,慘叫聲,似乎在剎那間都消失了,他的眼中,只剩下一個個撲向城牆的蠻兵。

    白羽箭連珠,快如閃電,箭無虛。

    也不知射出了多少支箭,當楊守文準備再次取箭出來的時候,手上卻摸了個空。

    低頭看去,原來箭壺裡的箭矢已經射完。

    “取箭來!”

    楊守文厲聲喝道。

    自有親隨跑去取箭,而楊守文的注意力,則旋即被城外所吸引。

    四十支箭,射殺了四十個蠻兵,令城上的官兵和民壯士氣大振,不約而同出了喝彩。

    “李君,好射!”

    蘇摩兒露出仰慕的表情,看著楊守文,大聲稱讚。

    楊守文則朝他點點頭,隨後把神臂弓交給塗山鷹,沿著城牆走動。

    “穩著點,別怕……注意躲避。”

    “別擔心,那些蠻子上不來,大家注意安全。”

    他一邊走,一邊安撫那些民壯。

    這是昌平之戰時,他從楊承烈身上學來的辦法。

    那時候,昌平的局面比眼前險惡百倍。雖然叛軍的人數不似飛烏蠻多,可那都是正經的邊軍,戰鬥力強悍不說,攻城器械也非常厲害。楊承烈當時就像楊守文這樣子在城頭來回走動,一邊鼓舞士氣,一邊觀察敵情,並且還產生了極佳的效果。

    楊守文的聲音不大,甚至有些柔和。

    但他的聲音中,卻隱隱包含了一絲絲精神異力,使得城上的官軍和民壯可以心平氣和。

    一個來回走下來,楊守文也有些疲憊。

    不是體力上的疲憊,而是那精神異力的消耗,令他感到有些眩暈。

    這時候,親隨已經取來了兩壺白羽箭。

    楊守文再次從塗山鷹手中接過了神臂弓,站在城頭上,運足丹田氣高聲喊道:“化外蠻夷,也敢犯我城鎮……兒郎們,瞄準了放箭,休要驚慌。看我射殺他們的頭領。”

    說著話,神臂弓張開,一支白羽箭呼嘯著射出。

    一名衝在最前面的蠻兵頭領,舉起了手中盾牌。

    只是,當白羽箭射中盾牌的剎那,就見那盾牌頓時四分五裂,箭矢更穿透那頭領的頭顱。

    “李君威武!”

    身為楊守文的頭號粉絲,蘇摩兒忍不住大叫起來。

    楊守文的安撫,以及那箭無虛的神射,讓城頭上的士兵們表現的越沉穩起來。

    一支支箭矢離弦而出,一鍋鍋金汁傾盆而下。

    倒在普慈城下的蠻兵越來越多,城外那條並不算太深的壕溝,在不知不覺中被屍體填滿……

    “六哥,讓我去,讓我去,我要去幫助父親攻城。”

    孟涪大聲喊叫,一臉的狂熱之色。

    但是,他卻被孟浣死死的攔住。

    “六哥,你攔著我作甚?我要去幫父親。”

    “小十二,你要是當我是你兄長,就聽我的,不要上去。”

    “為什麼?”

    孟浣臉色陰沉,看著前方的戰場,眉頭緊蹙一起。

    他突然壓低聲音對孟涪道:“看到沒有,普慈縣城並非像父親想象中那麼容易攻破。

    唐軍早有防備,你沒現嗎?到現在,我們的兒郎雖靠近城牆,卻無人能夠登城……小十二,聽我的話,咱們不能這麼蠻幹,否則就算攻破普慈,也會損失慘重。”
V123210 發表於 2016-10-17 18:11
第六百八十七章 最長一夜(四)

    在文學作品中,戰爭總是熱血的,亦或者會帶著些許浪漫氣息。

    可是在真實的戰爭裡,特別是冷兵器時代的戰爭裡,熱血往往代表著炮灰,代表著死亡。

    戰場上,必須要保持冷靜的頭腦。

    所有的一切不是為了其他,只為可以生存下來。

    對此,曾經歷過昌平之戰的楊守文,體會最深。不過他也沒想到,孟凱如同發瘋了一樣,推動飛烏蠻的攻勢一浪高過一浪。那些飛烏蠻兵好像沒有了恐懼,悍不畏死的向普慈發動攻擊。一波攻擊才打退,另一波攻擊便緊跟著上來,綿綿不絕。

    在堅持了大約一個多時辰後,飛烏蠻終於開始登城。

    好在,能夠登城的蠻兵數量並不多,普慈城頭的守軍,也在楊守文的指揮下,依靠著塗家兄弟的身先士卒,很快就把蠻兵趕下了城頭。可即便如此,普慈的防禦已開始變得有些鬆動。

    楊守文黑著臉,也暗自感到擔憂。

    “磨勒,發訊號,讓塗山虎自後方攻擊。”

    他說話間,一手擎槍,一手緊握瓦楞金鐗,健步衝進了馳道。

    一個蠻兵從雲梯爬上了城牆,還沒等跳進來,楊守文便上前揮鐗,啪的砸碎了那蠻兵的腦袋。

    “大家不要慌,先摧毀雲梯。

    大貓,你帶人毀掉雲梯,塗山豹、塗山鷹,隨我殺敵。”

    楊守文的加入,使得城頭上的守軍頓時軍心振奮。

    他左槍右鐗,奔走於馳道之上,看到哪裡情況吃緊就上去幫忙。這樣一來,的確是緩解了不少的壓力,令原本有些慌亂的普慈守軍,也漸漸平靜下來,穩住了陣腳。

    砰!

    一支爆竹炸響,在空中化作一團焰火。

    伴隨著焰火的出現,飛烏蠻在河北岸的大營裡,突然間亂作一團。

    楊茉莉與塗山龍與塗山龍塗山虎兩兄弟帶著二百敢死士,從背後突然出現,殺入了大營之中。

    原來,在孟凱大軍尚未抵達之前,楊守文就擔心,孟凱會瘋狂進攻。

    所以他暗地裡命塗山龍和塗山虎,帶著楊茉莉以及兩百敢死士隱藏在安居水的北岸密林中,等候他的訊號。

    這也是不得已為之的事情,單純的防禦,以普慈縣城目前的情況而言,怕是會很吃力。畢竟,飛烏蠻的兵力是普慈的十倍之多,楊守文必須要做出一些別的安排。

    楊守文依稀記得,在三國演義中,有這樣一段情節。

    曹操兵進徐州,呂布被困下邳。

    陳宮對他說:“曹操勢大,咱們想要死守下邳會很困難。溫侯勇力無雙,和率騎軍埋伏於城外。我守城池,待激戰正酣時,君侯率部殺出,必可令曹操大敗而歸。”

    楊守文知道,那三國演義中,有太多虛構的情節。

    但他卻感覺著,呂布當時所面臨的情況,與他現在所面臨的局勢何其相似?當然了,十個孟凱,也比不得一個曹操,而他更非呂布,其優勢也不是呂布可比擬。

    這樣一來……

    只是,楊守文沒想到,會這麼快就使出了底牌。

    沒辦法,飛烏蠻的攻擊太凶狠了,幾乎不給普慈縣城喘息之機,必須要提前行動。

    駐紮在北岸的飛烏蠻,大多是部落中的老弱病殘。

    其青壯,幾乎都集中在了普慈城下,所以大營裡也沒有什麼防備。

    當楊茉莉三人率部衝進大營之後,若入無人之境。那營地中的飛烏蠻如何抵擋得住楊茉莉這等凶神惡煞,只稍作抵抗,就立刻潰敗。

    “楊茉莉,別再追殺了,那邊是他們存放輜重之地,快隨我來。”

    在出徵前,楊守文曾三番五次叮囑楊茉莉,這次行動要聽從塗山虎的安排。

    楊茉莉有dian不高興,因為他覺得,自己殺的不夠痛快。可是,楊守文的話他又不能違抗,於是又殺了兩個蠻子後,他氣呼呼的跑到了塗山虎身邊,“大老虎,咱們接下來怎麼做?”

    “燒了他們的輜重,不信那孟凱不回來滅火。

    只要他回來滅火,阿郎那邊的壓力就會減輕……趕快動手,趁蠻子回來前,咱們必須撤離。”

    塗山虎說著話,便領著楊茉莉來到堆放輜重的地方。

    飛烏蠻的輜重全都裝在車上,塗山龍已經帶著人澆火油,見楊茉莉過來了,他朝著塗山虎diandian頭,而後抄起火把,便丟在了輜重車上。

    那輜重車轟得一下子燃燒起來,並且迅速蔓延。

    “楊茉莉,咱們走。”

    “好!”

    楊茉莉再次開路,舞動雙槌,和塗家兄弟一起殺出了大營。

    而在他們的身後,火焰不斷吞噬輜重車輛,迅速化作了一片火海……

    +++++++++++++++++++++++++++++++

    “起火了,大營起火了!”

    在安居水南岸督戰的孟凱,聽到了一陣喊叫聲。

    他臉色大變,忙轉身朝河對岸看去,就見對岸火光沖天,幾乎照亮了半天夜空。

    “不好!”

    孟凱見狀,不由得大驚失色。

    那大營裡可是存放著大批的輜重糧草,如果燒了的話,整個部落很可能會分崩離析。

    可是,普慈縣城的戰局……

    眼看著己方漸漸佔居了上風,若這個時候撤兵,豈不是前功盡棄?

    孟凱一時間也亂了分寸,猶豫不決,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而這時候,孟浣走上前,輕聲道:“父親,不能再這樣強攻下去,還是先去救火吧。”

    “可是……”

    “父親,你覺得兒郎們,現在還有多少心思,去攻打普慈?”

    孟凱沉默了!

    片刻後,他咬牙道:“鳴金,收兵……孟浣,你和孟涪帶上後軍,先回去救火。”

    大本營被抄了,飛烏蠻還能繼續作戰嗎?

    要知道,那些在前方作戰的蠻兵家人,可都在大營裡,他們現在哪還有心情戰鬥?

    不管孟凱是否甘心,他知道,他必須停止攻擊。

    伴隨著一陣銅鑼聲響起,飛烏蠻兵終於停止了進攻,如同潮水般的退了回去。

    與此同時,孟浣和孟涪也帶著一千蠻兵趕回了營地。好在此次唐軍只為襲擾,燒了輜重後便迅速撤離,那些在大營裡休息的老弱病殘,才算是保住了性命……可即便是這樣,孟浣眼見那熊熊大火,也不禁面頰抽搐,臉上露出了一絲絲無奈苦笑。

    “救火,馬上救火!”

    他指揮身後蠻兵去救火,同時又一把拉住了想要上去的孟涪。

    “小十二,咱們輸了!”

    “啊?”

    見孟涪一臉迷惑,孟浣輕聲道:“唐軍的主將,絕對是一個智謀之士。

    他這一把大火,幾乎燒盡了咱們的希望。接下來,兒郎們怕是再也無心繼續攻擊縣城了。”

    “為什麼?”

    孟浣手指前方火海,輕聲道:“你認為,咱們的糧草輜重,在這一場大火後,還能剩下多少?

    此前咱們挾一股子衝勁,卻未能奪下縣城,兒郎們怕是已經厭倦。

    現在,這把大火,會讓兒郎們對父親產生怨念。剛才未能攻下縣城,現在怕是更無可能。”

    孟浣的言語,顯得有些混亂。

    可是孟涪卻聽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頭不禁沉重起來。

    “那該如何是好?”

    孟浣沉吟片刻,在孟涪耳邊低聲細語,“如今之計,父親已無法令族人繼續信服,如果再繼續攻打普慈,族人的怨念,必然會更重。況且,這些婦孺老弱,帶在身邊終究是累贅。我的意思是,咱們立刻去見父親,建議父親帶上青壯,馬上離開。

    咱們連夜順安居水東進,偷襲安居縣城。

    攻佔安居後,咱們補充上充足糧草,便迅速南下,設法與和蠻部的援軍匯合……

    只要咱們手上有兵馬,就能在安南有棲身之地。

    如果到最後變成了孤家寡人,和蠻部會不會再接受我們是一回事,便是接收了,也未必有好臉色。”

    “可咱們的族人……”

    孟浣露出痛苦之色,但很快的,便狠下心來。

    “壯士斷腕,乃不得已而為之。

    父親若想要東山再起,就不能有婦人之仁……這,也是咱們目前,唯一的辦法。

    唐人素以仁德而著稱,族人們若被他們俘虜,說不得還有一條生路。

    可如果繼續和咱們一起,只怕飛烏蠻血脈難存。”

    孟涪聞聽,深以為然。

    他向來敬重孟浣,雖不是言聽計從,可是對孟浣的話,卻能聽得進去。

    “那咱們現在……”

    “我在這邊救火,你現在立刻去找其他兄弟,然後聯合勸說父親。

    若不然,只憑你我二人,怕是無法令父親改變主意。事不宜遲,你速去聯絡其他人。”

    “可若是父親不肯聽呢?”

    孟浣的眼中,閃過一抹狠色。

    他深吸一口氣,看著孟涪笑了笑,沉聲道:“你放心,這個時候,父親肯定能聽得進去。”

    孟涪當下不再猶豫,撥轉馬頭,便去找其他兄弟商議。

    而孟浣則看著眼前的火海,輕輕嘆息一聲,“早就說過,唐人實力雄厚,絕非我們可以撼動,可你偏不聽我的勸說,卻要相信那些安南蠻子的鬼話。那些安南蠻子的話若是能相信,又何至於像地老鼠一樣的行事?父親啊父親,你這是把整個飛烏蠻毀掉啊……你說,我該怎麼辦?我又該怎麼辦,才能挽救這些個族人呢?”

    說到這裡,孟浣長嘆一聲,站在原地發呆……

    ++++++++++++++++++++++++++++++++++++++

    結束了!

    終於結束了……

    楊守文站在城頭上,渾身是血。

    玄鐵槍在剛才已經被他丟棄,取而代之的是一副鐵盾。

    此刻,他一手持鐗,把盾牌鐺的一聲丟在了地上。城頭上,早已血流成河,盾牌落地,濺得血水四濺。

    楊守文靠著城牆,看著遠方的熊熊大火,突然笑了起來。

    沒想到我也有運籌帷幄,妙算如神的時候?

    “李君,在笑什麼?”

    “我在想,孟凱接下來,會怎麼做?”

    桓道臣愣了一下,走到了楊守文的身邊。

    不過,他略微向後退了半個身子,從表面上看,是對楊守文的一種尊重。

    但實際上,他自己明白,從這一刻起,他已經拿定了主意。

    “李君妙計安天下,此前我還覺得,分出那許多人在城外有dian可惜。

    現在看來,卻是李君早有謀劃……這一把火下來,只怕是飛烏蠻的元氣要傷一半。”

    楊守文道:“是啊,接下來孟凱就算繼續攻城,也難有之前的效果。

    楊茉莉他們做的很好,等回去洛陽後,我要為他們請功……我現在,總算是輕鬆了許多。”

    身後,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蘇老萊蘇摩兒父子,以及塗家兩兄弟都走了過來,站在楊守文的身後,共同眺望河對岸的火光。所有人,包括那些倖存的士兵,都不約而同的長出一口氣,心中更生出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觸。

    不得不說,剛才飛烏蠻給他們的壓力,實在是太大了。

    蠻子們悍不畏死的攻擊,令普慈守軍損失不小,死傷有三百餘人,其中大部分是普慈民壯。

    “李君,蠻子還會再來嗎?”

    蘇摩兒看著已經退走的飛烏蠻兵,忍不住問道。

    楊守文回身看了他一眼,而後搖搖頭,輕聲道:“我也不知道!不過,就算他們再來,也無需緊張。

    最艱難的時候已經過去,我相信那些蠻子,也已經無力繼續……”

    說著話,他擡頭看了一眼夜空。

    已經過子時了!

    楊守文突然長出一口氣,復又看向城外,呢喃自語道:“這一夜,可真是漫長啊!”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6-10-21 12:04
盛唐崛起 第六百八十八章 負荊請罪(上)


    夜色,深沉。

    原本應該是一個美麗的仲夏之夜,此刻卻顯得有些淒然。

    明月照大江,清風徐徐。

    可空氣中瀰漫著濃濃的血腥氣,以及普慈縣城中,此起彼伏的哭聲,令這個夜晚,變得有些詭異
一世東鳴。

    安居水對面,火勢已經得到了控制。

    可衝天的火光,以及從河對岸傳來的隱隱哭號聲,直教人心裡一陣陣的酸楚。

    楊守文嘆了一口氣,目光中透著一絲絲悲憫。

    說實話,這場大戰實在有些莫名其妙,不管是對飛烏蠻人,還是對普慈人……當然,還有此前在射洪遇難的百姓,銅山和飛烏遇難的百姓,以及那些戰死的將士。

    所有的一切,不過是一個化外蠻夷的痴心妄想罷了。

    可是為了他的痴心妄想,卻累得近萬人跟著遇難,這個代價,實在是令人心痛。

    楊守文的心裡,不免生出一絲絲恨意。

    若非孟凱,又哪來的這許多變故?可除了孟凱之外,那個挑唆孟凱的和蠻部使者,同樣可恨。

    和蠻部!

    楊守文閉上了眼睛。

    他沉思片刻,扭頭把桓道臣喚來。

    「大貓,你說我現在的身份,能否直接與安南都護府取得聯繫?」

    桓道臣愣了一下,道:「若是以李君身份,安南都護府怕是連理睬都不會理財。但如果李君以本尊身份,挾東宮威勢派人前去的話,想必那曲覽也不敢置之不理。」

    「那你代我寫一封信,以我的名義,假借東宮之名。

    告訴曲都護,此前我在長洲尋寶時,發現有安南人參與其中,試圖發掘寶藏,並且通過商賈,秘密購買了大批輜重兵械;此次我出巡劍南道,又發現和蠻部與飛烏蠻勾結,並且從飛烏蠻手中購買了無數兵械。

    而今,飛烏蠻已經造反,並且意圖南下安南。

    和蠻部也蠢蠢欲動,似乎要與朝廷為敵……太子和我都認為,此絕非單一事件,其中必有聯繫。

    自古以來,安南便為我漢家所治。

    朝廷憐惜那些蠻夷生活不易,於是多有資助,不但在律法上行便利之事,更努力教化他們。可這些蠻夷,卻冥頑不化,此有漢以來,屢屢生事,居我漢家地,食我漢家粟,卻包含禍心,罪無可恕。君莫忘,調露元年,大都護劉延佑前車之鑑……

    所以,太子認為,必須要對那些蠻夷加以整治,絕不可再心慈手軟。

    以上是太子的意思,希望曲都護能夠接納,並且不要怪罪太子插手政務。對蠻夷,需恩威並施。但有一些冥頑不化者,必須要予以重刑,其中尤以甘姓蠻夷為罪。」

    劉延佑,前任安南大都護。

    調露元年,也就是唐高宗時期,改交州刺史為安南都護,治理安南。

    可是沒過多久,劉延佑就被當地名叫李嗣仙的土著所殺,並引發了一場聲勢浩大的叛亂。

    其實,楊守文對唐的一些政策,頗有些不滿
外圍女,殺死你!。

    上次在長洲之後,楊守文就曾提出過建議,希望朝廷對安南的那些土著蠻夷進行清理。因為他知道,那些蠻夷是一群養不熟的白眼狼。歷史上安南無數次動盪,直至最後,脫離華夏,霸佔安南,自立為國……唐如是,宋如是,明清亦如是。

    可惜,楊守文的建議還沒等提出來,就被狄仁傑所阻止。

    因為狄仁傑知道,楊守文的建議不可能被通過,弄不好還會對楊守文產生不好的影響。

    可這一次,楊守文卻不想再去顧慮那些。

    有些事必須要做!

    即便是對他有不利的影響又如何?難不成坐視那些蠻夷土著興風作浪,為禍安南嗎?

    當然了,這還要看,曲覽是否願意接受。

    桓道臣倒吸一口涼氣,看了看楊守文,嘴巴張了張,話到嘴邊卻又改口道:「李君,真要這麼寫嗎?」

    「就這麼寫!」

    楊守文沉聲說道,抬手蓬的一巴掌拍在垛口上,那垛口頓時呈現出一道道的裂痕。

    「我明白了,等戰事結束,我會立刻派人前往安南都護府。」

    楊守文點了點頭,沒有在就這件事繼續談論。

    目光,落在了城外。

    他突然問道:「大貓,你說孟凱,現在會做怎樣決斷呢?」

    「這個……」

    桓道臣想了想,笑道:「若我是孟凱,絕不會繼續留在這裡。

    普慈雖是一座小城,但想要攻破,卻非易事。特別是他應該明白,朝廷大軍很快就會趕來。他不可能在這裡拖太久,否則就將面臨被包圍的命運……況且,這把火會讓他損失慘重。就算他們能攻破普慈,也難以補充太多輜重,繼續打下去,得不償失。」

    「所以,他會逃跑,對嗎?」

    「如果是我的話……我就會捨棄部落中的老弱病殘,集結青壯,順安居水連夜東進,奔襲安居縣城。然後在安居補充了輜重後,繼續南下,直撲龍台鎮。要知道,此前龍台鎮是普慈和瀘州兵馬的集結地,裡面存放有大批物資。而今,張尋求從龍台把兵馬抽調回安岳,而瀘州方面也沒有任何消息,龍台鎮就如同一座空城。」

    楊守文聽罷,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他看了桓道臣一眼,輕聲道:「幸虧孟凱不是你,也但願得那孟凱沒有你這麼聰明。」

    ++++++++++++++++++++++++++++++++++++

    飛烏蠻大營的火勢,終於熄滅了。

    站在普慈城頭看過去,隱隱可以看到星星點點的余火,不過相信過不得太久,就會消失。

    楊守文感到有些疲乏,於是讓桓道臣繼續在城上守著,他則走下城樓
云墨舞清芷。

    城裡,一切平靜。

    也許是因為太久沒有經歷過這樣的戰火,普慈百姓有些慌亂。

    但是在蘇老萊出面後,基本上已經安撫下來。一條西橫街上,兩邊停放著一具具屍體。

    有人用清水為他們擦拭,一盆盆血水潑在地上,把街道都染紅了。

    楊守文踩著積水,行走在街道上。

    耳邊隱隱約約傳來哭泣聲,想必是那些戰死的民壯家眷。

    「磨勒!」

    「在。」

    「去通知你父親,讓他從庫府裡支取一些錢糧。

    凡是戰死的民壯家中,予以二十貫補償;重傷者五十貫,輕傷者十貫……就說是我說的,不能讓百姓們流了血之後,再去流淚。將來有什麼問題,都有我一力承擔。」

    蘇摩兒愣了一下,旋即躬身領命而去。

    楊守文則站在長街上,又朝左右看了一眼,輕輕嘆了口氣,便邁步離去。

    說起來,他經歷過許多次大戰,也見過很多死傷。

    心早就該變得硬起來,可不知為什麼,看到那些慟哭的老百姓,他總會感到難受。

    沒錯,這場戰事是孟凱和飛烏蠻帶來。

    可如果不是他中途攔截阻擊,使得飛烏蠻輜重損毀,說不定飛烏蠻不會動普慈的心思。

    當然,這只是他片面的想法。

    我還真不是一個適合領兵打仗的人啊!估計這一輩子,也沒希望去做一個名將了。

    人說,慈不掌兵!

    可楊守文卻覺得,他真的無法面對這一切,卻可以無動於衷。

    想到這裡,他不禁苦笑起來。

    曾幾何時他夢想過指揮百萬雄師,開疆擴土,建功立業。但是他現在明白了,他真不是那塊料。他不怕死,也能做到心狠手辣。可是面對己方的戰損,卻無法做到鐵石心腸。

    這樣的性格,又怎可能統率大軍呢?

    楊守文懷著心事,回到了縣衙。

    縣衙外,有民壯守護,看到楊守文,紛紛欠身行禮。

    楊守文點點頭,算是回禮。

    他邁步走進了縣衙,直奔後宅而去。

    幼娘一個人坐在門廊上,抱著膝蓋打盹。

    不過她很警覺,聽到有腳步聲,便驀地睜開眼,抬頭看去。(未完待續。)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6-10-21 12:05
盛唐崛起 第六百八十九章 負荊請罪(下)


    「大兄,你回來了。」

    她看是楊守文,頓時歡笑著迎上前,一把就抱住了楊守文的胳膊,好像一隻掛在楊守文身上的樹熊。

    楊守文露出溺愛的笑容,輕輕揉了揉她的小臉。

    「怎麼不去休息?」

    「你讓我看守那賊縣令的妻女,我哪敢休息啊。」

    「她們情況如何?」

    「都挺好的,很老實,晚飯時還叫我一起吃飯呢。」說到這裡,幼娘輕聲問道:「大兄,那賊縣令找到了沒有?」

    「跑了!」

    「啊,跑了?」

    幼娘先是露出吃驚的表情,旋即恨恨道:「那賊縣令真不是東西,連妻女都不顧了。」

    「是啊,確實有些出人意料。」

    楊守文說著,便在門廊上坐下。

    「大兄,你吃過飯了嗎?」

    「還沒有。」

    「那我去廚上看看,若還有剩飯的話,給你取來。」

    「好。」

    楊守文坐下來,就不太想動了,於是靠著廊柱,微笑著答應一聲,看著幼娘蹦蹦跳跳的走了。

    方才在城頭上,他耗費了不少精力。

    以至於這會兒放鬆下來,不免感到有些眩暈,於是把金鐧放在身旁,閉上了眼睛。

    過了一會兒,幼娘取來飯菜,卻看到楊守文已經睡著。

    她也沒有去打攪楊守文,把飯菜放在旁邊,自己則坐在楊守文的身旁,看著楊守文,臉上的笑意漸漸隱去,眼中卻流露出了一絲絲的哀怨。

    「兕子哥哥,你有了裹兒姐姐,還會要幼娘嗎?」

    她喃喃自語,眼圈一下子紅了。

    很多事情,她不是不清楚,卻不能表露出來,於是只好隱藏在心裡。

    和楊守文久別重逢後,她的確是很開心。

    可是很快的,她就意識到,如今的楊守文,已不再是當年那個只屬於她一人的『兕子哥哥』。

    但是,她又能怎樣?

    整整三年,她失去了和楊守文相處的最佳時間。

    她不知道楊守文心裡是怎麼想,可一想到將來楊守文要和裹兒成親,她就不太開心
賭棍天子。

    幼娘覺得很委屈,卻沒有人可以傾訴。

    而今,她看著楊守文熟睡的模樣,腦海中卻浮現出了當初在虎谷山時的點點滴滴。

    她把頭放在了楊守文腿上,躺在門廊上,身體蜷成了一團,也慢慢閉上了眼睛……

    ++++++++++++++++++++++++++++++=

    楊守文夢到了虎谷山!

    好奇怪,他居然又夢到了虎谷山下的那個小村莊。

    他夢到了他和幼娘漫山遍野的瘋跑,夢到了那個梳著小辮子,跟在他身後,拉著他的手,呼喊著『大兄』的幼娘。那種感覺,非常美好,令他感到無比的沉醉。

    「青之,青之醒來!」

    忽然間,他被人喚醒。

    楊守文睜開眼,感覺腿有些發麻。

    他低頭看去,卻看到幼娘蜷在他身邊,正發出均勻的鼾聲。

    門廊下,桓道臣站立著,見楊守文醒來,他連忙張口想要說話,卻被楊守文抬手阻止。

    小心翼翼把幼娘的頭抬起來,而後抽出腿,又把她抱在懷裡。

    幼娘睡得很沉,居然沒有醒來。

    那嘴邊還流著一絲晶瑩的水線,讓楊守文忍不住笑了……幼娘,和夢裡的幼娘,好像沒有改變。

    他把幼娘抱進了屋中,放在榻上。

    而後給她蓋好毯子,這才輕手輕腳的走出房間,把房門合上。

    「磨勒。」

    「在。」

    「帶著人,守在後宅,看好賊縣令……不對,是馮縣令的妻女,切不可以有失。」

    「喏!」

    蘇摩兒領命而去,楊守文這才把目光轉移到桓道臣身上。

    他輕輕揉著腿,又看了看天色。

    天,已經濛濛亮,顯然已到了卯初。

    「這一睡竟睡得許久……怎麼樣,外面飛烏蠻有沒有動靜?「

    桓道臣道:「正是沒有動靜,所以我才覺得有些古怪,所以前來告之,請你定奪。」

    「怎麼古怪?」

    楊守文彎腰拿起金鐧,在準備離開時,看到旁邊食盤裡的糯米餅子,於是拿了幾個在手裡,而後隨手遞給了桓道臣一個。

    這是幼娘給他拿來的,怎地也不能辜負了幼娘的美意
[快穿]女主總是被虐哭。

    桓道臣也不客氣,接過來狠狠咬了一口。

    「我有點擔心,孟凱可能想到了我昨晚想到的辦法。」

    「嗯?」

    「按道理說,飛烏蠻滅火後,應該會有所行動才是。他們要麼撤離,要麼繼續攻打,可是我卻發現,他們一整晚沒有動作。我覺得這裡面有鬼,孟凱會不會如我昨日所言,放棄了族中老弱婦孺,而後帶著青壯偷偷離開,東進偷襲安居縣城呢?」

    楊守文聞聽,腳下不由得一頓。

    他猛然轉身,看了桓道臣一眼之後,腳下驟然加快。

    他一邊走,一邊三兩口把那糯米餅子吃完,嘴裡含糊著道:「你怎麼不早點提醒我?

    走,咱們立刻登城!」

    兩人跑出縣衙,翻身上馬,直奔城門而去。

    清晨時分,整個縣城都顯得很安靜。在街道兩邊,除了巡邏的民壯武侯之外,還不時可以看到一些民壯靠在坊牆上打盹。很顯然,這一個晚上,普慈縣城都未安歇。

    楊守文和桓道臣來到城門下,甩鐙下馬。

    蘇老萊忙迎上來,道:「李君為何不再休息一下?對面的蠻兵,沒有什麼動作。」

    「咱們登城再說。」

    楊守文顧不得和蘇老萊解釋,快步跑上了城頭。

    涂山鷹在城樓上值守,見到楊守文後,忙上前行禮。

    「情況如何?」

    「一切正常,沒有什麼動靜。」

    楊守文聽聞,也不禁感到了奇怪。

    好吧,就算孟凱想要撤離,也該埋鍋造飯才是。可站在城樓上向安居水對岸眺望,卻看不到一縷炊煙。整個飛烏蠻大營,都顯得非常安靜,安靜的,令人心悸……

    「李君,快看,好像有人過來。」

    就在這時,蘇老萊突然叫喊起來,手指普慈石橋。

    楊守文忙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朦朦晨光中,就見兩人兩騎自飛烏蠻大營而來。

    他們騎在馬上,卻光著膀子。

    兩人的身上都背著好像荊條似地東西,緩緩行來,在城下停住。

    楊守文伸手,制止蘇老萊射箭,而後看著那兩個人。就見兩人從馬上下來,而後取出繩索自縛妥當後,屈膝跪在城下。

    為首之人朗聲道:「罪民孟浣,攜弟孟涪前來向朝廷請罪。

    我飛烏蠻舉族,被孟凱矇騙,以至於行大逆不道之事……然孟凱棄族人而去,孟浣實不忍族人再受塗炭,故而特來請降。便是千刀萬剮亦無怨言,只請饒過我萬餘族人性命。」(未完待續。)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6-10-21 12:06
盛唐崛起 第六百九十章 狗血劇

    「六哥,你這一招真的能成嗎?」

    普慈城下,孟浣和孟涪自縛跪地,低聲交談。

    孟涪道:「別待會兒唐狗出來了,把咱們都給砍了。」

    「閉嘴,唐狗唐狗的,你這才是找死。

    待會兒客氣點,千萬不要莽撞。萬餘族人的性命,就在你我手中,怎地都要拚一拚。」

    「早知如此,還不如隨父親離開呢。」

    「離開?」孟浣露出嘲諷的笑容,輕聲道:「你道朝廷會放過他們嗎?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除非他們逃進深山老林裡,否則必然難逃一死。」

    「啊?」

    「小十二,到現在你還不明白嗎?

    飛烏蠻不過是一個小部落,如何能敵得過朝廷?沒看到,隨便跑出來一個人,就把咱們折騰的焦頭爛額。朝廷不理睬,不代表就可以為所欲為。父親當初與和蠻部合作,我就不同意……為什麼?那和蠻部,也不過是安南一個小小的部族而已。

    朝廷真要剿滅鎮壓,輕而易舉。

    你忘了早年李嗣仙在安南聲勢何等驚人?殺了安南大都護不說,更聚集數萬人造反,看上去似乎很厲害。可結果呢?朝廷只派出一支人馬,便輕而易舉將之擊潰。

    你覺得,父親比得上李嗣仙,亦或者說是那和蠻部比得上當年的叛軍?

    我們現在,雖有些凶險,但只要態度誠懇,對你我未嘗不是一次機遇,明白嗎?」

    孟浣說完,看孟涪的樣子,就知道他其實不明白
[綜]深夜電台。

    可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他不明白也沒辦法……好在,自家這個同出一胞的兄弟對自己還算聽話,也願意留下來陪他赴死。如此的話,說什麼也要想辦法保他性命。

    就在兩兄弟交談的時候,普慈城上,放下了兩個解釋的竹筐。

    緊跟著,就聽到城上有人說話:「爾等兄弟若想要請降,便坐進來,登城商議。」

    沒辦法,城門已經堵死,想要打開也需要時間。

    孟浣兩兄弟相視一眼,旋即起身,不約而同的深吸一口氣,走到竹筐前,邁步坐進去。

    隨後,城上的兵卒,便把二人拉到了城上。

    到了城樓裡之後,沒有人過來攙扶他二人。

    就見一個青年走到他們身前,沉聲道:「負荊請罪?沒想到飛烏蠻人還知道這個典故。

    你二人也不必出來了,有什麼話,便坐在裡面說。

    如果被我發現你們在說謊,休怪我心狠手辣,把你二人從城上扔到城下去……」

    說著話,青年身手,把孟浣背後的荊條取下,扔到一旁。

    孟浣不敢怠慢,忙開口問道:「敢問這位將軍高姓大名,可能夠做的主嗎?」

    楊守文眼睛一眯,旋即笑了。

    他猶豫了一下,又看了一眼身後眾人。

    片刻後,他沉聲道:「我名楊守文,弘農楊氏子弟,家父楊承烈,官拜東都留守。

    我乃前次武舉恩科武魁,之後奉聖人之名,替身太子出家。

    此次前來劍南道,也是奉太子之命,前來找人……若非你飛烏蠻造反,我現在怕已返回洛陽。

    你問我的身份能否做主?

    那我不妨告訴你,我在洛陽出發之前,曾受太子之命,劍南道內五品以下官員,可先斬後奏……不知道這樣的身份,能否讓你放心!我說完了,該你來說話了。」

    楊守文身後,涂家兄弟、蘇老萊父子,有點發懵!

    他們不曉得什麼弘農楊氏,也不清楚那東都留守是怎樣的官職。

    可單單是武魁的身份,就足以讓他們感到震驚,更不要說楊守文還是太子的替身和尚。

    太子啊,那可是未來的皇帝。

    眾人心中,頓時產生了一種不明覺厲的感受。

    包括那涂山鷹,也頓生敬重之心。原本,他以為楊守文在洛陽有些地位,卻沒想到,自家阿郎竟然直接和皇室扯上了關係。雖然而今是武則天掌權,可在普通百姓的心裡,李唐始終都是正宗。只聽這些名頭,就知道自家阿郎,身份絕對高貴
[足壇]波西米亞神想曲。

    「你,是楊守文?」

    不過,最吃驚的,卻並非涂家四兄弟和蘇家父子。

    那孟浣一下子激動起來,顫聲道:「敢問,可是醉酒詩百篇,寫下《西遊》與《茶經》,名動兩京的青之先生嗎?」

    這一次,輪到楊守文驚訝了。

    他沒想到,孟浣居然知道他,的確讓他很吃驚。

    沒等他開口,在他身後的桓道臣道:「除了楊君,洛陽城裡,還有哪個敢喚楊守文呢?」

    他這倒不是誇張,因為楊守文的名字,在洛陽的確是盡人皆知。

    這是一個文韜武略都極為出眾的人物,更不要說,他曾打得武崇訓跳河而逃,更一把火燒了天子欽賜給武崇訓的武家樓。這份文采,這份武略,這份膽量以及這份恩寵……

    那洛陽城裡也有叫楊守文的。

    不過在楊守文成名之後,身邊就會有人拿來取笑,以至於不少同名者,後來都改了名字。

    孟浣更激動了,他掙紮著從竹筐裡站起來,邁步走出,向楊守文欠身道:「學生久聞青之先生大名,仰慕已久。未曾想能在這普慈見到先生真顏,便死也心甘情願。」

    那模樣,那還像是一個來和楊守文談判的人,簡直就是一個瘋狂的粉絲。

    楊守文有點懵了,其餘人也有些不知所措。

    孟涪突然覺得,自己被坑了!

    早知道自家兄長會變成這幅模樣……實在是太丟人了。

    而楊守文卻笑了,他看得出,孟浣對自己的崇拜是真心真意,並非那種假裝出來的崇拜。

    心情,頓時好很多。

    任何人,在這種情況下遇到這樣的事情,相信都會感到愉悅吧……

    自己的敵人,原來還是自己的粉絲,這種感覺,不要太爽了!

    不過,楊守文倒是沒有忘記正事,只示意桓道臣給孟浣披上了一件衣服,沉聲道:「看樣子,你也是讀書人,怎可以如此不重禮儀?好了,現在和我說說,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

    孟浣露出了苦澀笑容。

    「楊君妙計,昨夜一把火,幾乎燒盡了我們的糧草和輜重。

    這種情況下,學生便向家父獻計,請他帶著其他的兄弟,還有族中的青壯連夜東進,偷襲安居縣城,而後南下攻佔龍台鎮,設法與和蠻人匯合。而我,則留下來請降。」

    楊守文面頰一抽搐,和桓道臣對視了一眼。

    最害怕是這樣的結果,沒想到最終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如此說來,是你出謀劃策?

    既然如此,何不隨孟凱離開,留下來莫非另有圖謀?」

    「未知是先生坐鎮普慈之前,學生確有別的想法
閃婚豪門。

    之所以讓家父東進,是因為學生知道,如果家父繼續統帥族人,飛烏恐怕會全軍覆沒。家父性子偏執,被和蠻人所蠱惑,難以回頭。可這些族人,卻是受了矇蔽。

    很多人甚至不清楚具體的情況,只因信任家父,才跟隨家父起兵。

    而今……

    學生所圖簡單,只想為族人求一條生路。可如果家父留在部族內,學生根本無法改變局面。無奈之下,學生只好獻策,請家父離開。只有這樣,族人們才能有生路。」

    楊守文,沉默了。

    他閉上眼睛,思忖片刻後,轉身向城外看去。

    此時,太陽已經升起。

    河對岸的飛烏蠻營地,變得清晰起來,遠遠看去,卻是一片狼藉。

    楊守文道:「你可知道,你們犯下的是殺頭的罪。」

    「學生知道,可學生還是想要嘗試一下。

    學生在梓州時,曾在飛烏縣求學,對刑名之學也有涉獵。家父所犯的罪行,以及族人這些日子以來所犯下的事情,都是死罪……可上天有好生之地,聖朝以仁德而治天下。學生不求能得到寬恕,只求聖人念在那萬餘生靈的份上,饒過我的族人。

    學生便萬死,也心甘情願。」

    楊守文回身,看著孟浣。

    他目光灼灼,好像要看透孟浣的心。

    而孟浣也是昂著頭,沒有躲避楊守文的目光,一臉坦然之色。

    「你,真不怕死嗎?」

    「學生怕,但為了學生的族人,死又何妨?」

    楊守文面無表情,手指輕輕敲擊女牆。

    一旁孟涪看著自家兄長的目光,也透出了無比的崇敬。

    不僅僅是孟涪,包括桓道臣等人,看孟浣也有些不一樣了,無不臉上流露敬佩之色。

    「孟凱而今,兵馬幾何?」

    「家父抽調出了五千青壯,馬匹前五,健騾三千,並帶走了全部糧草。」

    「哈……原來,我若是接受你們的投降,還要給你們充足口糧才行!」楊守文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看著孟浣道:「你倒是個有心人,如此做即可以成全自家名聲,也能保住族人性命,還可以落得一個孝順的聲名……這一箭三雕,高明。」

    孟浣臉色,微微一變。

    不過,他旋即就恢復了平靜,全無半點懼色。

    「但是,這對我有什麼好處?你放走了孟凱,還指使他偷襲安居,我該如何處置你呢?」

    孟浣的表情變了,低下頭來
逼渣從良。

    楊守文突然一擺手,對桓道臣等人道:「你們,全都退下。」

    「喏!」

    眾人立刻退出城樓,只留下了孟浣兄弟和楊守文兩人。

    楊守文自然不會害怕二人耍花招,他也看得出,那孟涪有些勇力,但他並不害怕。

    「學生知道,安居難破。」

    「哦?」

    孟浣深吸一口氣,道:「安居縣令白敏中,曾是學生的恩師。

    白公仁厚,沒有因我身份而對我鄙夷,反而收到門下,悉心教導,學生怎能害他?

    在家父抵達普慈之前,學生便派人前去給恩師送信,請他加強防備。

    所以,家父此去偷襲安居,絕無成功可能……他手中有萬餘兵馬,都未能攻破普慈,更不要說安居的兵力強於普慈,只要做好準備,即便家父帶五千人,也難成功。」

    「六哥,你……」

    孟涪聞聽,露出駭然之色。

    而孟浣則慘笑看著他,輕聲道:「小十二,你還記得母親是怎麼死的嗎?」

    「啊?」

    「我告訴你,母親是被父親給毒死的!」

    孟涪聞聽,頓時懵了,有些不知所措。

    孟浣則看著楊守文道:「此乃家醜,我本不願說出。

    可我也知道,若不說清楚,先生未必相信……我所為者,是要替母親報仇而已。家父若久攻不下安居,便只有南下龍台鎮一條路。先生只需先行佔領龍台,便可以斷絕家父南下之路。」

    說完,孟浣如釋重負般,鬆了口氣。

    「母親原本是一位賢淑女子,知書達理。

    可因為不滿家父的一些作為,因而觸怒了家父。十年前,小十二大約才八歲,我親眼看到,家父在母親食用的湯藥裡下毒,結果當晚,母親就毒發身亡……學生永遠也忘不掉,那晚母親的目光。所以從那天開始,學生就下定決心,要為母親報仇。」

    楊守文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狗血劇,妥妥的狗血劇!

    不過,孟浣這番話,也讓他放下心來。

    他想了想,指著孟浣道:「孟浣,你可敢隨我同行,前往龍台鎮嗎?

    至於你的族人,我會命人安排。同時,我會上奏朝廷,儘量為你們開脫……呵呵,畢竟是萬餘條人命,我不是那殺人不眨眼的人,若能保住他們,一定會盡力保護。」(未完待續。)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6-10-21 12:07
盛唐崛起 第六百九十一章 毒士(上)

    人常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小小的一個部落裡,似乎也在上演著一出不輸於深宮大院之中的精彩宮斗戲。

    孟浣坦然看著楊守文,臉上還帶著笑容。

    而楊守文則看著他,半晌後輕聲嘆了一口氣。

    他突然有些慶幸,慶幸自己沒有生活在如此的環境中。未清醒時,雖然繼母宋氏對他排斥,可是父親在暗中保護,祖父則一力護持,他並沒有感受到太多的痛苦。

    清醒之後,他很快就掌控了局勢。

    與其說是他扭轉了局面,倒不如說是當時的時局,幫助他扭轉了乾坤。

    細思起來,倒也算幸運……至少沒有遇到似孟浣這種狗血戲碼。

    「你,隨我前往龍台鎮,你弟弟留在營地中,安撫你的族人。」

    楊守文沒有再贅言,而是吩咐了一句,轉身對蘇老萊說:「打開庫府,取出糧食,賑濟那些蠻子。

    大貓你留下來協助老蘇,其餘人收拾一下,一個時辰後隨我出發,前往龍台鎮
重生之破鏡。」

    「喏!」

    「另外,把城裡的騾馬全都集中起來,算作徵用。

    待我從龍台鎮回來後,會照價賠償……老蘇,這件事就煩勞你費心,能徵用多少,就徵用多少。」

    說完,楊守文準備離開。

    卻在這時候,看到蘇摩兒露出一副期盼之色看著他。

    「蘇摩兒,立刻去把楊茉莉他們找回來,然後飽餐一頓,一個時辰後出發。」

    「遵命!」

    蘇摩兒喜出望外,歡叫一聲便跑下了城樓。

    而那孟浣則披衣雙手抱拳,高舉過頭頂,朝著楊守文一揖到地。

    「學生,謹遵先生差遣。」

    ++++++++++++++++++++++++++++++++++

    這一攤子亂七八糟的狗屁事,著實讓楊守文覺得糟心。

    原本以為事情已經結束,可沒成想,卻發生了這種變故,使得他不得不臨時改變主意。

    從普慈到龍台鎮,大約一天半的路程。

    而孟凱已經率部出發,領先了大約半天的時間。也就是說,楊守文必須要在一天時間裡,追上孟凱的速度,並且在孟凱之前抵達龍台鎮,並且做出有效的部署。

    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從現在開始,他必須爭分奪秒才行。

    「幼娘,你留在普慈,等我回來。」

    「我不要,我要跟大兄一起走。」

    「可是,此去龍台鎮,路上會很辛苦。你一個女孩子,又經歷連番奔波,何必吃這個苦呢?」

    「我不管,反正我要跟大兄一起去。

    如果大兄不帶我,我就偷偷跟著……大兄,你可別小看我,就算楊茉莉,也未必能有我能吃苦呢。」

    幼娘張牙舞爪,一副你不帶我走就不行的模樣。

    細想,好像也有道理。茉莉出身苦,可事實上自從楊守文收留了他之後,就沒怎麼吃過苦。這一點,從他那不斷橫向發展的體型,就可以看出端倪。相反,幼娘這幾年來,卻是吃盡了苦楚。特別是這一兩年,她在射洪和黃文清鬥法,可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別的不說,只說她獵殺黃文清的那些日子,可以說是驚心動魄。

    楊守文甚至相信,如果把幼娘和楊茉莉丟進深山老林裡,最後能活著走出來的人,一定是幼娘,而非楊茉莉。

    如果不帶著她,她肯定不會罷休。

    雖然內心裡不是很情願,但是看幼娘那副堅定的小模樣,楊守文最終也只能妥協。

    「好吧,那你準備一下,和大金一起
跨國千年的愛戀。」

    「知道啦!」

    幼娘笑逐顏開,歡笑著跑回房間裡。

    而楊守文則站在院子裡,用力搓揉了一下面龐,看著她的背影,苦笑著搖了搖頭。

    這時候,旁邊走來一人。

    馮紹安的妻子姓康,大家都習慣叫她康娘子。

    「李君,戰事結束了嗎?」

    楊守文回身看去,康娘子牽著兩個女兒走過來,微微一福道:「敢問我那阿郎,今在何處?」

    「大娘子,馮縣令不在普慈。

    昨日他趁亂和他那族侄逃離普慈縣城,具體去了什麼地方,我並不清楚。不過大娘子放心,戰事已經結束,我預計援軍會在今晚抵達,到時候普慈就會恢復正常。

    我馬上要離開普慈,追擊叛軍。

    所以,大娘子也自由了,不必再提心吊膽。」

    楊守文微笑著,與康娘子說話。

    對這個相貌不算特別出眾,卻有一股子溫文爾雅的書卷氣的女人,楊守文並無怨念。

    康娘子道:「如此說來,我那郎君是臨陣脫逃了嗎?」

    「這個,到時候自有朝廷決斷,我不好下結論。」

    康娘子慘然而笑,點頭道:「如此,奴明白了!

    不過,奴還要多謝李君的關照……」

    楊守文倒是能夠理解康娘子的心情。人道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那馮紹安的所作所為,也正應了這句老話。想必,此時此刻,康娘子的心裡一定很難過。

    可是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勸說,只得蹲下身子,揉了揉那兩個女孩兒的腦袋。

    「大娘子多保重吧……我離開之後,縣城這邊會有蘇老萊和桓道臣兩人主持,有什麼問題,可以向他二人提出。相信用不得多久,普州就能歸於平靜,一切都會恢復正常。」

    「多謝李君的關照。」

    楊守文著實覺得彆扭,也不知道說些什麼,於是又安慰了兩句,便告辭回到房間。

    他換了一身衣服,又洗了一把臉。

    把玄鐵槍和金鐧收好,然後背上箭囊,邁步走出房間。

    嘬口,發出一聲口哨聲,停在院中樹梢上的大玉飛下來,落在了楊守文的肩膀上。

    這時候,幼娘也收拾妥當,跑來和楊守文匯合。

    她還從廚房拿了些熱騰騰的肉餅,遞給楊守文道:「大兄吃點東西,免得路上飢餓。

    嘻嘻,若是沒有我照顧,大兄你該如何是好啊
腹黑世子叛逆妃。」

    看著幼娘燦爛的笑容,不知為什麼,楊守文的心情突然間大好。

    他狠狠咬了一口肉餅道:「是啊,幼娘最知道大兄了……好啦,咱們去城外集合。」

    兩人在縣衙門口,分別上了馬。

    大金,如今已經成了幼娘的座駕,而楊守文則騎了一匹川馬,個頭有點矮,但耐力驚人。

    兩人直奔城門口,就見城外的兵馬,已經集結完畢,正在吃飯。

    遠遠的,楊守文就看到了楊茉莉。

    他混在人群裡,一手抓著一個餅子正大快朵頤,吃的甚是香甜。

    這孩子就這點好,不挑食。

    你給他什麼,他就吃什麼,從來不會挑三揀四……只是那食量確實驚人,一張半斤重的餅子,三兩口就能吃完,讓人看著都覺得害怕。

    「青之,倉促間,抽調不得太多兵馬。

    一共八百人,其中有三百府兵,其餘的都是普慈徵召的民壯。

    城外還有一萬多飛烏蠻的俘虜,雖然都是老弱病殘,也需要有人看守,實在抱歉。」

    桓道臣一臉羞愧之色,似乎為沒能徵召更多人馬,愧對楊守文。

    八百人?

    楊守文看了一眼,微微一笑道:「足夠了!」

    他看了看天色,而後一擺手道:「好了,休得再耽擱時辰,所有人上馬,咱們立刻出發。」

    「喏!」

    涂家四兄弟以及蘇摩兒齊聲領命,開始集結人馬。

    蘇老萊在城裡徵用了三百匹川馬,以及五百頭健騾。看上去有些像烏合之眾,但楊守文也知道,以普慈縣城的規模,蘇老萊怕已是傾盡全力。能夠有這些腳力,想必也費盡心思。

    想到這裡,他不無讚賞的看了蘇老萊一眼,心中更下定決心,一定要把蘇老萊帶回洛陽。

    這絕對是一個人才,留在這小縣城裡,實在是可惜。

    他拍了怕蘇老萊的肩膀,而後示意眾人上了腳力。

    楊守文在馬上拱了拱手,又對桓道臣道:「大貓,你可以派人去打探一下,相信漢州援兵就要到了。早一日抵達,便多一分安全。我離開後,就請你多多費心。」

    「青之此去龍台鎮也要保重。

    那孟凱而今已成困獸,需多多提防。」

    「我明白,告辭!」

    楊守文說完,撥馬就走。

    幼娘和楊茉莉伴隨左右,而孟浣,則緊隨其後。(未完待續。)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6-10-21 12:07
盛唐崛起 第六百九十二章 毒士(下)

    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使得道路變得泥濘起來。

    好在那雨來的突然,去的也很突然。持續了不過一刻鐘,便雨過天晴,陽光普照。

    行路難!

    更兼之天氣悶熱,令人有些心浮氣躁。

    為了保證安全,楊守文不得不放慢了速度。

    「先生不用著急,剛才學生觀那雨云是從東邊而來。

    若學生沒有猜錯的話,想必安居那邊也下了雨,而且雨水更大。」

    見楊守文心浮氣躁,孟浣突然開口。

    「而且,先生也不用擔心孟凱會跑到咱們前面。」

    「嗯?」

    「我瞭解他!」孟浣道:「我用了十年時間,都在暗地裡觀察他。

    他性子暴躁,而且是那種不撞南牆不回頭的脾氣。別看他提前出發,但是在安居,至少要耽擱半日。我寫信給老師,會設法拖他一下,哪怕是一兩個時辰也好。

    等到他明白安居不可取的時候,他提前的半日,也就被浪費掉了。」

    孟浣言語似乎很輕鬆,卻有一種智珠在握的自信。

    楊守文不禁打量他,道:「孟浣,你竟如此恨你父親嗎?」

    孟浣眸光一凝,輕聲道:「小十二年紀小,很多事情都不記得。而且他性子粗狂,很多時候並不是很在意細節。可我不一樣,母親被毒殺的場景,十年來我都無法忘記。

    我雖是他所生,可他對我,卻無養育之恩。

    他子女眾多,多到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子女……對了,先生還記得那孟海嗎?」

    「你是說,林海?」

    「林海也好,孟海也罷……我只想說,他是個蠢貨
爺不是娘們。

    明明已經遠離了是非,更未曾受過那孟凱半點恩惠,到頭來孟凱幾句甜言蜜語,卻毀掉了他大好前程。就算被人知道他是孟凱之子又怎樣?我到現在都不明白,他是怎麼想的。明明可以自由自在,過著很舒適的生活,卻貪圖錢財,聽從孟凱的差遣。

    先生,似那孟海,不過是其中之一罷了。

    從小到大,孟凱只喜歡孟淵、孟河那種蠢貨,但是對我,從來都是稍有不順心,輕則咒罵,重則毆打。若非母親保護,我說不定早就被他打死……後來,我才不得不離開部落,到縣城裡求學。我對小十二說是仰慕漢家文化,可實則是為保命。」

    孟浣說到這裡,突然一擺手,「這些糟心事,就不必再提了。

    安居到龍台鎮看似比較近,但是道路卻比較難走。因為那邊更多是通過安居水水路連通崇龕。而陸路嘛……他們有那麼多的騾馬,我覺得可能還比不上徒步而行。」

    說完,孟浣突然笑了,笑得有些詭異。

    不知為什麼,看著他的笑容,楊守文激靈靈一個寒顫。

    這廝不簡單!

    如果他說的都是真的,那麼孟凱的一舉一動,都可以說被他算計清楚。

    「而且,學生以為,如果先生要阻擊孟凱,龍台鎮並非最佳選擇。」

    「此話怎講?」

    「龍台鎮乃隋初所置。當時隋文帝平定巴蜀,曾有意南下,征伐六詔。後又因為江南作亂,這個計劃才沒有執行下去。後來六詔作亂,越國公楊素將之安撫下來,並設龍台鎮,以威懾對方。

    那龍台鎮,乃淺丘之地,無險可守。

    再加上這些年來,朝廷並未重視,所以城牆低矮,難以堅守。

    如果先生想要在那裡阻擊對方,絕非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學生以為,阻擊孟凱的最佳地點,應該是龍台鎮西北十二里處的塔子山下。孟凱自安居走陸路而來,出七寶嶺,必經塔子山。但七寶嶺山路崎嶇,極難行走,孟凱從七寶嶺出來,也是人困馬乏。

    到時候,先生可以在塔子山擇高處堅守,居高臨下,易守難攻。

    莫說孟凱手中一群烏合之眾,就算是兵強馬壯,憑先生這八百銳士,也能抵擋。」

    「孟浣!」

    「學生在。」

    楊守文深吸一口氣,輕聲道:「這一切,其實都早已在你的算計之中,對不對?」

    孟浣笑了,卻沒有回答。

    而楊守文並不在意他是否回答,接著道:「我一直在想,此前孟凱聲東擊西,而後圍點打援的計策,是出自何人之手。原本,我以為是那個甘姓和蠻人,但現在……」

    「是你,對不對?」

    孟浣咬著嘴唇,卻一聲不吭。

    其實,根本不需要他承認,楊守文知道,那個人就是孟浣
我許你一世幸福!

    人才啊!

    此時此刻,楊守文不得不對孟浣另眼看待。

    如果說,此前他對孟浣還有些不屑的話,那麼現在,他對孟浣除了敬佩,還有一絲絲的恐懼。

    這傢伙,絕對是一個毒士,一個瘋狂的毒士。

    他為了報仇,隱忍十年。

    當孟凱決意造反之後,他又推波助瀾,為之出謀劃策。

    他挑准了時機,以射洪為誘餌。因為他知道,李清一定會帶人前來……隨後,他又設計孟凱殺死了李清,如此一來,孟凱造反之罪就被坐實,朝廷絕不可能放過他。

    想到這裡,楊守文道:「孟浣,那你可想過,孟凱被滅之後,你又該何去何從?」

    「我?」

    孟浣想了想,輕聲道:「小十二年紀雖小,卻勇武過人。

    他性格豪爽,不似我這般陰沉,在部落中頗有威望。而這一次,他若是能救下那些族人,威望必然會更高。而且他不似孟凱那樣愚蠢,同時又沒有太大的野心。

    我希望,他能夠帶領族人們返回家園,好好的活下去。」

    「怎麼,你不想回去了?」

    孟浣的回答,大出楊守文的預料之外。

    原本他還以為,孟浣如此算無遺策,是為了自己成為飛烏蠻的首領。可現在看來……

    「回去作甚?」

    孟浣笑道:「我在族中,除了小十二之外,沒什麼人親近。

    他們也不喜歡我,我回去也沒什麼意思。娘親生前,一直想去大海之濱。如果這次我不死的話,可能會往東走,一直走到海邊,然後找一個小村落,安靜的生活。」

    「那,你會甘心嗎?」

    「我……」

    「而且,就算你能如願,我也會擔心。」

    孟浣露出詫異之色道:「先生擔心什麼?」

    楊守文勒馬,來到了路邊。

    此時,天色已晚。

    隊伍裡亮起了火把,沿著泥濘的大路行進,排成了一條常常的火龍。

    涂家四兄弟率領兵馬行進,而楊茉莉、幼娘還有蘇摩兒以及孟浣,則在楊守文身邊。

    楊守文指了指孟浣道:「你這個人太陰毒,我不喜歡。

    如果讓你離開,我不知道未來會不會發生什麼事情。你的陰毒,如果再加上一個野心勃勃的蠢貨,說不得會弄出禍事來。你這種人,我若是不知道也就罷了,可如今知道了,便只有兩個辦法
溺寵毒醫王妃。一個是把你帶在身邊看管,另一個……死人就沒威脅了。」

    孟浣何等聰明,那還能不明白楊守文的意思。

    他愣了一下,旋即道:「先生既然不喜歡我,帶在身邊,就不怕學生會對你不利嗎?」

    沒等楊守文回答,一抹劍光無聲襲來。

    孟浣自認還算身手矯健,可是當那道劍光襲來的剎那,他竟無法閃躲。

    劍光自孟浣的頭頂掠過,一縷頭髮飄然落地。

    幼娘道:「如果你敢對大兄不利,就算你躲到了天涯海角,我也會要你的性命。」

    不知為何,孟浣身子一顫。

    剛才那一劍,實在是太快了,快到讓他心生恐懼。

    楊守文回頭看去,朝幼娘微微一笑。剎那間,幼娘也笑了,那笑容,就好像路邊盛開的山茶花一樣美麗。

    「你想對我不利嗎?」

    楊守文輕聲笑了起來。

    「你學得好謀略,卻無用武之地。

    不說別的,只你這飛烏蠻人的身份,誰又會看重你?

    我可以給你一個光明前程,我可以讓你光耀門楣。不為了那勞什子孟凱,只為你娘親。

    我相信,你娘親並不希望你去隱姓埋名,孤獨終老吧。

    孟浣,你告訴我,這天下間,誰能真正用你?誰又能給你帶來前程?

    你是個聰明人,甚至比我還要聰明……你這樣一個聰明人,一定知道,該如何選擇。」

    孟浣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旋即笑了。

    「如果這次學生不死,而到時候先生又願意收留學生的話,學生倒是想去看看,那神都的大好風情。」

    「聰明!」

    對孟浣這個回答,楊守文很滿意。

    如果孟浣現在二話不說,納頭就拜的話,楊守文一定會懷疑他的誠意。

    自五胡亂華以來,禮樂崩壞。兩漢三國時那種一諾千金的風尚,到了唐代幾乎消亡。

    人們很難再因為意氣相投便同心協力,大家能夠合作,更多的是利害關係。

    所以在後世,就有『寧學桃園三結義,不學瓦崗一爐香』的說法,其實也是一個事實。

    沒有展現出足夠的實力,不能夠讓孟浣明白,自己可以給他帶來怎樣的好處,他又怎可能真心效力?

    對此,楊守文倒是信心滿滿。

    他抬頭看了一眼天色,一抖韁繩,沉聲道:「好了,咱們也加快速度,目標:塔子山!」(未完待續。)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6-10-21 12:08
盛唐崛起 第六百九十三章 鬧劇


    已是傍晚,日頭夕照。

    七寶嶺在落日的餘暉中,更顯巍峨。

    「這該死的路!」

    孟沅忍不住破口大罵,卻又不得不停下來,命人把堵在前方山路上的山石挪開。

    一場大雨,令七寶嶺出現了滑坡。

    許多地方被泥石流沖垮,以至於道路變得更加難行。

    孟沅作為先鋒人馬,帶領六百人在前方開路。可這崎嶇的山路……一路下來,他手下的部曲因為各種原因,折損了二十餘人,也使得原本脾氣就不好的孟沅更加暴躁。

    「都是那個混蛋出的主意,偷襲什麼安居。」

    跟隨在孟沅身後的人,名叫孟游,是孟沅同父異母的兄弟。

    不過兩人的關係卻非常好,再加上一個此前戰死在涪水畔的孟江,號稱飛烏三傑。

    當然,這只是他們的自封。

    而在部落裡,人們會在私下稱呼他們做飛烏三鬼。

    而今孟江死了,孟淵、孟河與孟津死的死,俘虜的俘虜,整個部落裡能夠威脅到他們地位的人,已不復存在。此前,還有一個孟浣,年紀比孟沅大,不過不被孟凱所喜。現在,孟浣和孟涪兩兄弟留在了普慈,孟沅也隨之變成了孟凱的左膀右臂。

    聽到孟游的話,孟沅笑了
[鋼鐵俠]重度依賴。

    「十郎,話也不能這麼說。

    若非六哥留在普慈,你我怎可能逃出生天?如今正好,咱們只要出了七寶嶺,抵達龍台鎮,就可以一路南下。等咱們到了安南站穩腳跟後,便可以逍遙快活……嘿嘿,這也要虧得六哥的功勞,你我可不能忘恩負義,日後定要初一十五,多多祭拜。」

    孟沅說完,忍不住哈哈大笑。

    而孟游也是連連點頭,臉上露出愉快的笑容。

    在他們看來,孟浣留在普慈,必死無疑。

    那些唐人又怎可能放過他,要知道他們此前,可是接連偷襲射洪,還殺死了唐人的大將。

    以他們對唐人的瞭解,孟浣絕不會有好果子吃。

    兩人一想到這些,心情頓時變得愉悅很多,就連催促部曲開路的聲音,也隨之響亮不少。

    不過,崎嶇的山路,著實給了他們很多麻煩。

    十里山路,足足用了快一個時辰才算是走出來。當他們走出山口後,天已徹底黑了。

    孟沅人困馬乏,命部下在七寶嶺山口就地歇息。

    又過了大約一個時辰,孟凱率領大隊人馬,也來到了七寶嶺山口。

    「誰讓你們在這裡休息?」

    孟凱帶著一隊扈從,縱馬來到孟沅的身前,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皮鞭,打得孟沅抱頭鼠竄。

    「阿耶,兒郎們實在是太累了!」

    孟沅哭訴道:「從離開飛烏縣城後,這一路上兒郎們就未能好好休息過。

    這兩日,更是不停行軍,還連著兩場戰鬥。再加上七寶嶺的山路如此難行,兒郎們一路打通下來,都已是人困馬乏。再繼續趕路的話,只怕不到龍台,兒郎們便累死了。」

    孟沅說的是涕淚橫流,一副為部曲著想的模樣。

    可實際上,是他自己累了!

    孟凱臉色緩和許多,沉聲道:「七郎,我知道大家都很累,可現在卻不是可以休息的時候。龍台鎮就在眼前,繞過前面的塔子山,就可以看見龍台鎮了!那裡有充足的糧食,可以讓大家飽食一頓,然後好好休息……我保證,等到了龍台鎮後,大家可以休息半天,然後咱們南下,攻打昌元。相信和蠻人,已經開始行動了……」

    孟沅猶豫了一下,點點頭,表示同意。

    他叫上孟游,點齊六百人馬,趁著夜色繼續趕路。

    而孟凱則在山口稍事休整,準備繼續出發……其實,孟凱也很累,累得快要死了!

    但他知道,這就是一口氣的事情。

    如果在這裡徹底休整,只怕所有人都會隨之放鬆下來,再想把這口氣提起來,可就難了……

    +++++++++++++++++++++++++++++++++++++++

    塔子山,重巒疊嶂,岩石峭立
豔 骨。

    夜色之中,塔子山就好像一頭匍匐在平原上的一頭巨獸,守衛著龍台鎮的北面。

    楊守文依稀記得,這塔子山似乎就是後世毗盧洞所在。

    但如今,毗盧洞還未開鑿,所以顯得格外荒涼。盛夏時節的塔子山,頗為涼爽。帶著暑氣的風,穿過塔子山後,把暑氣幾乎消磨殆盡,只剩下一絲絲怡人的涼爽。

    楊守文登上了塔子山的一塊山石,鳥瞰山腳下那條蜿蜒的小徑。

    這小徑,一邊是陡峭的山坡,山坡下便是滾滾流淌的涪水;一邊則是巍峨高聳的塔子山,在夜色中,顯得格外寂靜。

    「從這裡繼續南行,要拐過一個山灣,就可以看到龍台鎮。

    咱們只要守住那個山灣,便可以攔住孟凱。那裡地勢高,孟凱想要強攻,絕非易事。」

    孟浣蹲在楊守文的身旁,看著山下。

    那雙眼睛,眸光格外深邃,透著一絲絲的冷意。

    就在這時候,空中突然傳來了一聲鷹唳。大玉從天而降,穩穩落在了楊守文的手臂上。

    「來了!」

    楊守文臉色頓時陰沉下來,輕聲道。

    說話間,他一擺手,示意蘇摩兒過來,「傳我命令,未得我的准許,任何人不得妄動。

    待會兒,見到焰火出現,給我推動滾木,迫使他們下馬步行。」

    「喏!」

    蘇摩兒立刻轉身離去,而楊守文則抬起手,大玉便展翅騰空而起,消失在夜幕之中。

    「真是神鳥。」

    孟浣看著大玉在夜空中變成了一個黑點,不禁發出感慨。

    「你飛烏蠻不也擅長馴鷹嗎?」

    「不是飛烏蠻擅長,而是我母親一族擅長。」

    「哦?」

    「我母親原本是飛烏蠻大祭司的女兒,自飛烏蠻落腳在私鎔山,族中的鷹隼便是由我阿舅負責馴養……孟凱娶我阿娘,就是為了那馴鷹的秘術。阿娘當然不願意給他,於是他就對阿娘各種虐待,後來還毒死了我阿娘……可即便如此,他也未能得到那馴鷹秘術。」

    「既然如此,飛烏蠻的鷹隼,如何得來?」

    孟浣冷笑一聲,眼中閃過一抹陰狠之色。

    「那些灰隼,不過是半成品罷了,若是我阿娘馴養的灰隼,先生的那隻神鳥雖然神駿,一比一絕無對手,一對二可能佔居上風,但一對三……神鳥也休想要活命。

    阿娘死後,孟凱就把心思動到了我的頭上
極品腹黑女天師。

    我為了保護小十二,於是把秘術交給了孟凱……不過,那最為關鍵的一步,只有我一個人知道。當然,現在小十二也已經知道了,這對他將來領導部落會有好處。」

    「你倒是一個好兄長。」

    孟浣站起來,看了楊守文一眼。

    他個頭沒有楊守文高,以至於說話時,需要揚起腦袋才行。

    他的笑容裡,流露出一抹溫暖,輕聲道:「那是自然,小十二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

    「來了!」

    楊守文打斷了孟浣,從隨身的挎兜裡,取出一支爆竹。

    而這時候,沿著蜿蜒的山路,一隊人馬拖拖拉拉,有氣無力的行來。

    「慢著!」

    楊守文正要點燃爆竹,卻被孟浣阻攔。

    「這是孟凱的前鋒軍,好像是孟沅的部眾……看樣子,孟凱的大隊人馬還在後面。」

    「那怎麼辦?」

    孟浣微微一笑,輕聲道:「放他們過去。」

    「哦?」

    「先生放心,我瞭解那孟沅。

    此人生性涼薄,是一個貪生怕死的傢伙。孟凱的那些兒子當中,我最佩服的是孟淵……孟淵活著的時候,我不敢輕舉妄動。幸虧他現在死了,否則孟凱豈能中計?」

    居然還有這檔子事情嗎?

    楊守文有些吃驚。

    他從孟浣口中得知,那日幼娘刺殺的兩個飛烏蠻人,其中一個就是孟淵。

    說實話,他對孟淵是一點印象都沒有。可現在聽孟浣這麼說,他倒是暗自慶幸不已。

    孟浣的手段,他已經見識到了!

    毒士,一個妥妥的毒士……或許他還做不到算無遺策,但是那手段之毒辣,非同一般。這樣一個智謀之士,卻對孟淵忌憚無比,足以說明,孟淵的非同小可……

    多虧了幼娘殺了他!

    殺的好,殺的妙……若不然,不曉得會給自己帶來多少麻煩。

    「先生只管放孟沅過去就是,我可以保證,一旦這邊出事,那孟沅一定會棄孟凱而去。

    而且看他們這模樣,怕已經快到了極限。

    等他們過去後,一俟這邊戰事打響,這些烏合之眾的最後一口氣,也將會被洩掉。

    我們,只等著孟凱就好!」

    孟浣說的是格外自信,也讓楊守文改變了注意
重生之二次包養。

    於是,他收起了爆竹,任憑那些前鋒軍從山路上通過,而後拐過了山灣,離開塔子山。

    夜空中,出現了幾隻灰隼,在空中翱翔。

    楊守文眉頭淺蹙,露出擔憂之色。

    可就在這時候,卻見身旁的孟浣取出一支銀色的哨子,放在唇邊吹響,發出了尖銳的鷹唳聲。

    灰隼在空中盤旋數週後,便調頭離開。

    孟浣晃了晃手裡的銀哨,輕聲道:「那馴鷹的最後一步,就是這哨子上面。

    孟凱馴養的灰隼,其實都是為我而馴養。不管他用什麼手段,只要我一吹哨子,灰隼便會聽從我的指令。」

    楊守文看了他一眼,沒有開口。

    他大體上可以猜出這其中的玄妙,哨子估計是有特殊的設計,包括吹哨的方法,也需要經過訓練才行。別看孟浣說的很輕鬆,但想要做到這一點,也要費些功夫才可以。

    突然間,楊守文為孟凱而可憐起來。

    辛辛苦苦馴養的鷹隼,結果卻是為他人做嫁衣裳。

    「孟淵沒有懷疑過你嗎?」

    「當然懷疑過。」

    「那你怎麼矇騙過他的呢?」

    孟浣笑了,壓低聲音道:「先生,你道那孟淵,真就對孟凱死心塌地不成?

    孟凱那蠢貨,孟淵怎可能服氣?我告訴他說,我對孟凱藏了一手,但是我可以把這一手教給他。當然,我教給他的方法是錯誤的,表面上那些鷹隼會聽從他的指揮,可是只要我吹奏哨子,鷹隼便會倒戈相向……若非如此,我和小十二早就死了。」

    這,妥妥的一場家庭倫理大戲!

    楊守文有些替孟凱難過。

    養了這麼多的兒子,結果一個個的全都是另有算計,就連他最看重的孟淵,也是如此。

    當老子當到這份上,已經不能用失敗兩個字來形容。

    孟凱的人生,絕對就是一張茶几,那上面擺滿了杯具……可憐!哪怕楊守文是孟凱的敵人,也不禁對他生出了些許憐惜之情。這一大家子,簡直就是一場鬧劇啊!

    「先生,孟凱來了!」

    就在楊守文為孟凱而感到可憐的時候,孟浣突然開口提醒。

    他連忙抬起頭,順著孟浣所指的方向看去。山路的另一邊,出現了一大隊人馬,正快速向這邊行來。他們點著火把,沿著蜿蜒山路行進,遠遠看去,好像一條火龍。

    楊守文再次取出了爆竹,目光灼灼。

    來了!

    他深吸一口氣,在心中暗道:是時候,讓這場鬧劇結束了……(未完待續。)
V123210 發表於 2016-10-23 11:03
第六百九十四章優雅的巫女上

    一輪皎月當空,普照山路。

    那路上,彷彿蒙上了一層白霜,看上去極美。

    從塔子山裡吹來涼爽的風,令人心曠神怡。山上樹葉沙沙搖曳,山下涪水潺潺流淌。

    這是一個風輕雲淡,怡人的夜晚。

    孟凱騎在馬上,眼皮子一個勁的打架,一股睏意湧來。

    也難怪,孟凱年紀已經不小了!

    這一路折騰下來,莫說是孟凱這種上了年紀的人,就算是年輕小夥子,也支撐不住。

    能堅持到現在,對孟凱而言已是殊為不易。

    如果不是有一口氣吊著,說不定孟凱都已經放棄了。

    他很清楚自己所做的那些事情,不管哪一件拎出來,都是抄家滅族,千刀萬剮的下場……

    所以,他必須撐下去。

    只有離開劍南道,抵達安南,他才算是真正的平安。

    原本,孟凱想的很清楚,趁著李清被殺,徹底人心浮蕩,而鮮于燕又被悉勃野人纏住,一時間難以脫身的機會,舉族遷移。可誰想到,才一動身,就被官軍拖住……

    “父親,父親?”

    就在孟凱半夢半醒,在馬上打盹的時候,耳邊響起了呼喊聲。

    他忙睜開眼,振奮了一下精神。

    “信隼已經回來了。”

    “是嗎,可以異常?”

    “看信隼的反應,沒有什麼問題,可以放心通過。”

    信隼,是飛烏蠻對那些灰隼的愛稱。

    在飛烏蠻的眼中,灰隼不僅僅可以用來搏鬥,還能追蹤,偵察,甚至比斥候還放心。

    孟凱長出了一口氣,精神也隨之振作起來。

    “十五,立刻傳令,加速通過。”

    孟凱其實並不是那種很謹慎的人,可這一路上吃虧多了,也使得他有些疑神疑鬼。

    他倒不是懷疑孟沅,放出信隼,只是出於本能。

    現在,孟沅已經過去了,信隼也沒有發現什麼敵情,也就是說前方道路暢通。

    倒黴了這一路,終於可以鬆口氣了!只要通過這條小徑,再走十里就是龍臺鎮。

    孟凱有些迫不及待了!

    此時此刻,他非常渴望一口熱乎乎的飯菜,以及一張軟乎乎的床榻。

    甚至,他的腦海中,已經浮現出了佔領龍臺鎮之後的場景……

    “快diǎn,大家快diǎn!”

    他在催馬提速,並且不停催促手下兵馬加速。

    “只要到了龍臺鎮,咱們就可以好好休息,然後南下昌元,從此便可以天高任鳥飛。”

    孟凱那包含激勵的話語,在小徑上空迴盪。

    只是,不等他說完,忽聽得一聲巨響。

    就見一溜焰火沖天而起,在半空中炸開,化作美麗的焰火,把夜空頓時照亮起來。

    沒等孟凱反應過來,前方轟隆隆一連串的巨響聲響起。

    他手搭涼棚向前方觀瞧,就見從山坡上轟隆隆滾下了無數巨石。那巨石帶著巨大的衝擊力,很快便衝到了小徑上。走在小徑上的飛烏蠻青壯,猝不及防之下,連人帶馬被撞飛出了小徑,而後順著陡峭山崖落入滔滔涪水……那慘叫聲,在空中迴盪。

    小徑上,頓時亂作了一團。

    許多巨石落入了涪水,同樣也有很多巨石砸在了小徑上,瞬間就把小徑堵死。

    許多來不及躲閃的飛烏蠻人,當場就被巨石砸死,亦或者壓死。慘叫聲,伴隨著一聲聲戰馬的長嘶,此起彼伏。飛烏蠻人懵了!他們萬萬沒想到,會在這裡遭遇伏擊。

    不是說,那些唐人不敢過來嗎?

    “敵襲,是敵襲!”

    一個青年,大聲呼喊。

    “全都穩住,不要慌張。”

    可是,未等他說完,從山坡上飛來一片火雨。

    一蓬火箭呼嘯著射來,那青年剎那間被射成了刺蝟一樣,連人帶馬倒在了血泊之中。

    “小十五!”

    孟凱不禁悲呼一聲,縱馬衝了過去。

    可就在這時,一員蠻將跑過來,大聲道:“大王,路被堵死了,咱們該怎麼辦?”

    孟凱強作鎮靜,拔刀指向山坡。

    “大家別慌,唐狗人數不多。

    一定是龍臺鎮的守軍,不過兩三百人……給我衝,衝上去,殺光了唐狗,才能有一條生路。”

    “殺!”

    飛烏蠻人齊聲吶喊。

    十幾名蠻將更跳下馬,一手持刀,一手執盾,向著山坡衝鋒。

    孟凱的眼睛都紅了……他心裡亂成了一團麻,但卻清楚的知道,想要殺出去,只有一條路,那就是衝上山坡,殺死伏兵。當然,他也可以後退。可是退入七寶嶺之後又該如何是好?孟凱相信,那安居縣和崇龕縣一定會封鎖山口,把他們困死在山中。

    相比之下,似乎只有殺出去最為可靠……

    +++++++++++++++++++++++++++++++++++++

    蘇摩兒的身體,在輕輕顫抖。

    他經歷過普慈之戰,按道理說,不應該緊張才是。可事實上,他依舊是非常緊張,甚至有diǎn恐懼。

    普慈之戰,蘇摩兒也參加了!

    可那時候,隔著一道城牆,又有楊守文等人主持戰局,再加上背靠著生他養他的普慈縣城,他並未感到恐懼。可現在,二百里追擊,前面是敵人,身後卻無援軍。

    而父親蘇老萊遠在縣城,更不可能給他任何幫助。

    更何況,這次他面對敵人的距離,要近很多……

    “磨勒,該下令了!”

    一個悅耳的聲音響起,很是輕柔。

    蘇摩兒扭頭,就看到幼娘站在他身旁,雙手持劍。

    不知為何,心神驟然平靜下來……他倉啷拔出佩刀,厲聲喝道:“diǎn燃滾木,準備!”

    從普慈追擊過來的八百勇士,是在正午時分到達。

    事實上,他們比飛烏蠻提前了小半天的時間……雖然也很辛苦,卻得到了休息。同時,在天黑之前,他們也都做好了準備,從塔子山上砍了很多大樹,並做成了簡單的滾木。

    木頭上,刷了火油。

    兵士們用火把將滾木diǎn燃,頓時在半山腰處,形成了一道火牆。

    “放!”

    伴隨著蘇摩兒一聲令下,士兵們用撬棒,撬動了滾木,轟隆隆順著山坡便衝了下去。

    那些飛烏蠻的士兵才爬到了一半,眼見燃燒的滾木衝過來,頓時嚇得連忙閃躲。本來,他們的衝鋒就沒有任何章法,而今被這一輪滾木衝擊,隨即變得越發混亂。

    “弓箭手,放箭!”

    兩百名精於射箭的士兵上前一步,diǎn燃火箭,射向山坡上那些毫無章法的飛烏蠻士兵。雙方的距離很近,幾乎不需要去瞄準,火箭呼嘯著飛來,頓時有幾十名士兵被火箭射中,從山坡上滾了下去。

    蘇摩兒這時候,已徹底冷靜下來。

    他擺手示意手下民壯繼續diǎn燃滾木,而後手中大刀虛空劈斬。

    “放!”

    又一輪滾木衝下了山坡,山坡上的飛烏蠻士兵,躲過了第一輪滾木,卻被第二輪滾木擊中,慘叫著滾了下去。

    “三軍兒郎,隨我衝鋒!”

    遠處,傳來了楊守文的呼喊聲。

    此時,山坡上,小徑中,已經變成了火海。

    蘇摩兒就看到楊守文率先衝下山坡,而在他的身後,還跟隨著一個如同鬼神般的巨漢。

    與此同時,塗家四兄弟也紛紛發起了衝鋒。

    蘇摩兒就猶豫了一下,卻不想幼娘從他身邊掠過。

    “楊娘子,小心。”

    他忙大喊一聲,便緊跟著衝向小徑。

    而在他們的身後,八百民壯如同八百頭下山猛虎,揮舞兵器,緊隨其後……

    小徑裡,已經亂成一團。

    飛烏蠻士兵徹底崩潰了。

    本就人困馬乏,而且在三天裡,接連兩場戰鬥。

    雖然在安居縣城的那場戰鬥算不上激烈,可是給飛烏蠻士兵帶來的打擊,猶甚於之前的普慈之戰。懷抱著攻破安居縣城的想法,不顧鞍馬勞頓,星夜來到了安居,卻被迎頭痛擊……損失了百餘名士兵事小,可是給飛烏蠻士兵的士氣,卻帶來巨大影響。

    數千飛烏蠻士兵,士氣已經跌落到了極diǎn。

    如果不是孟凱用龍臺鎮,用南下安南釣著他們,說不定在七寶嶺的時候,就會譁變。

    可現在……

    飛烏蠻的士兵就覺得,孟凱是一個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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