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盛唐崛起 作者:庚新 (已完成)

 
mk2258 2015-9-22 21:09:0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62 1869188
V123210 發表於 2016-8-30 23:15
第六百四十五章 驚變(五)

    嬌小的身影從繁茂的枝椏中竄起,在大雨中,恍若一個幽靈。

    身軀在空中扭曲摺疊,呈現出一個極為古怪的形狀,玄之又玄躲過那三口竹節刀。

    身形落地的剎那,腳下好像生了彈簧,噌的再次竄出。

    “小丫頭,看你哪裡跑?”

    黃文清手中出現了一杆色澤翠綠的長槍,唰的便刺向那嬌小的身影。

    只是,嬌小身影的度卻奇快,在撲出的一剎那,猛然低頭甩,一點寒星出現。

    “梅花針,奪魂絲!”

    黃文清不禁吃了一驚,身形在空中一個轉體,手中長槍撲稜一顫,耳邊傳來叮的一聲輕響。

    不過,也就是他旋身剎那,嬌小的身影和他錯身而過。

    在黃文清身後,兩個黃家族子才反應過來,拔刀便要上前阻攔。

    只是未等他二人走進,耳邊就傳來了黃文清的驚呼聲,“小心。”

    嬌小身影在半空中身體突然舒展開來,宛如在凌波中舞動的仙女。從她的手中,飛出兩道光毫,一道向黃文清辭去,另一道則刺向了黃家族人。那兩個黃家族人,其中一個反應迅,噗通便趴在了地上。他只覺一股冷風從頭頂掠過,緊跟著就聽到身後傳來熟悉的慘叫聲。

    而另一邊,黃文清站穩身形,舉槍啪的把那道向他襲來的光毫擋住。

    嬌小的身影一擊得手,也不管那結果如何,身形便沒入瓢潑雨中,眨眼就消失不見。

    “奪魂絲,懸空劍……沒想到阿梅把這壓箱子的手段也傳給你了,那更饒你不得。”

    黃文清出一聲怒吼,便朝著嬌小身影消失的方向追去。

    那倖存的黃家族人,直到黃文清的咆哮聲消失在山林中後,才緩緩從溼漉漉的地上爬起來。

    他身體顫抖著,擦亮的火摺子。

    “十一郎,十一郎你可還好?”

    那火摺子微弱的火光,照亮了他身前的景象。

    在不遠處,一具被利箭穿心的屍體倒在血泊中,而距離那屍體兩三步遠的地方,則倒著另外一具屍體。眉心有一個扁平的傷口,明顯是利劍所為,此刻正汩汩流淌鮮血。

    而那個名叫十一郎的黃家族人,已經氣絕身亡。

    雨水噼啪落在樹上,地上……

    寂靜的山林中,傳來了一陣野獸的號角聲,令人不寒而慄。

    那黃家族人激靈靈打了個寒顫,突然把手裡的火摺子扔在地上,口中出一聲尖叫,連滾帶爬的跑了!

    “聽到沒有?”

    楊守文突然停下腳步,招手示意隨行人員停止行進。

    空曠的山野中,迴響著呼呼的風聲。

    塗山虎四兄弟相視一眼,疑惑問道:“是風雨聲,怎麼了?”

    “不對,我好像聽到了別的響動……朝左拐,然後一直走。”

    “郎君,朝那個方向走,可就要進深山了。那深山裡,地形複雜,而且多蟲蛇猛獸,若孤身進入,只怕會有危險。郎君的朋友一個人,應該不會往深山裡去才是。”

    理論上講,似乎是這樣子。

    楊守文卻搖搖頭,輕聲道:“我雖然已有三年未見過幼娘,也不知道她經歷了什麼事情,如今身手如何。可是,聽老牛頭還有陳子昂所描述的情況,她那執拗的性子,卻沒有任何的變化。在我們想來,她應該是設法逃離、脫身才對。可萬一……幼娘不是為了逃跑,而是想要找刺殺黃文清呢?這深山老林,確是天然殺場。”

    “郎君是說,你的朋友想要在這深山裡……”

    塗山龍四兄弟的臉上,露出了無法相信的表情。

    楊守文眯著眼睛,擡起頭,目光透過密林,向大山深處看去。

    他彷彿自言自語道:“我覺得,我和她,很近……向左,我們往深山裡走。塗山龍你們在前面開路,茉莉壓陣。”

    說著,他又蹲下來,摟住了八戒。

    “八戒,你家主人就在前面,感受到了嗎?”

    八戒也不知是不是聽懂了楊守文的意思,猛然出一聲嚎叫,在雨夜的從林中迴盪。

    一般而言,四隻獒犬出動,悟空當先,八戒和小白龍居中,沙和尚則拖後。

    但這一次伴隨著八戒的這一聲嚎叫響起,從來都是偷奸耍滑的八戒,佔居了引導的位置,而悟空則自動退到了它的身後。

    楊守文的眼中,閃過一抹笑意。

    他對塗山龍道:“八戒是幼娘養過的,它沒有忘記它的主人。

    沒錯,就是這個方向……它已經感受到了幼孃的氣息,咱們跟著它走,你們保護好它們。”

    塗家四兄弟相視一眼,看著那四頭獒犬,不禁露出羨慕之色。

    四兄弟都是愛狗的人,楊守文既然如此吩咐,他們也不敢怠慢,連忙跟在獒犬身後。

    雨,漸漸變小了。

    到後半夜時,細雨停歇。

    山間蒸騰起了迷濛水汽,縈繞密林中,令人恍若置身於仙境。

    不過,這也使得楊守文等人的行進度放緩,一來道路泥濘溼滑,二來山林中水汽瀰漫,難以辨別方向。若非有塗家四兄弟,楊守文一行人說不定會在山中迷路。

    “郎君,前面就是老爺坡,也是青石嶺的中心地帶。

    大家最好小心一點,這裡的路不太好走,而且常有蟲蛇出沒,咱們切莫要掉以輕心。”

    塗山龍話音未落,忽聽得前方傳來八戒的吠叫聲。

    “八戒有現。”

    楊守文甚至來不及回答塗山龍,快步上前。

    就見八戒和悟空它們圍住了一個大樹,瘋狂的吠叫。

    楊守文眯起眼睛,隱隱看到那大樹的後面,似乎藏著一個人,於是厲聲喝道:“什麼人躲在樹後?再不出來,格殺勿論。”

    一旁塗山龍四兄弟已從兩邊包抄過去,同時拔出了獵刀。

    “休要動手,是我,是我!”

    那大樹後傳來人的聲音,帶著濃濃的梓州口音。

    緊跟著,從樹後轉出一個男子。

    老牛頭舉著火把過來,朝那人照了兩下,便說道:“阿郎,這是黃文清的族侄,名叫黃秀。”

    “你是誰?”

    那黃秀露出詫異之色問道。

    不過,他旋即好像明白了什麼似地,突然興奮說道:“你們一定是叔父請來的幫手對不對?”

    “我……”

    老牛頭剛要開口,就被楊守文攔住。

    他邁步走上前,沉聲道:“你認得我嗎?”

    黃秀搖頭道:“我怎認得你是誰?不過叔父說過,會有人來幫我們,奪取六詔乘象書。”

    六詔乘象書?

    楊守文眸光一凝,但卻保持一臉平靜。

    “黃文清好大膽子,什麼都敢說……他現在,又在何處?”

    楊守文一口官話,卻沒有引起黃秀的懷疑。

    他大聲道:“昨夜我們在山中遇到了那小娘的伏擊,我兩個兄弟都死在了那小娘手中。

    叔父如今,追殺那小娘去了。”

    “既然如此,你為何會在這裡?據我所知,這是出山的路吧。”

    “這個……”

    黃秀有些心虛,低下了頭。

    不過,他旋即又擡起頭來,眼中流露驚恐之色道:“你們到底是誰?又如何找到了這裡?”

    說著話,他扭頭就想逃走。

    可是塗家四兄弟卻早有防備,就在他想要逃跑的時候,一擁而上,把他按在了地上。

    “問清楚情況,然後……”

    楊守文朝塗山龍做了一個抹脖子的收拾,塗山龍那還能不明白狀況?

    至於他們如何刑訊,楊守文沒有興趣知道。他邁步走上老爺坡,舉目向遠處觀瞧。

    天邊,已露出了魚肚白的亮光。

    看樣子,會是一個好天氣!

    只是楊守文的心中,卻又多了一個疑問:六詔乘象書是什麼鬼?和幼娘又有什麼關係?

    黃秀的慘叫聲,漸漸低弱下來。

    過了一會兒,塗山龍走到楊守文身前,抹了一把手上的血跡,低聲道:“這廝是被嚇破了膽子。

    看起來,郎君的朋友手段頗為高明,以至於他不敢再繼續追擊。

    據他交代,黃文清此次進山一共帶了二十一人。不過前夜被殺了三個,昨晚他的小隊,也死了兩人,只剩他一個人活著。至於其他隊伍,是什麼情況就不太清楚了。

    但按照他的意思,估計還會有死傷……如今黃文清正在追殺郎君的朋友,其餘人估計也會集結起來。”

    楊守文心裡計算了一下,若算上黃文清,應該還有十六個人在追殺幼娘。

    想到這裡,楊守文立刻放出了大玉。

    “去搜查,若現有結隊之人,立刻通知我。”

    大玉一聲唳叫,展翅飛起。

    楊守文則深吸一口氣,強按捺內心的焦躁不安,環視隨行眾人。

    從昨日進山,到現在為止,已經快一整天了。

    他和楊茉莉還好一些,可是其他人都露出了疲乏之色,就連塗家四兄弟也有些頂不住了。

    “大家原地休息一下,吃些東西,補充體力。

    我估計,咱們接下來會比較辛苦,所以一會兒上路後,大家輪流警戒,切不可大意。”

    “喏!”

    聽到楊守文令,眾人長出一口氣,紛紛坐下休息。

    楊茉莉則走到了楊守文身旁,從隨身的大挎包裡取出兩個有初生嬰兒臉大小的蒸餅。那蒸餅裡,還夾著肥瘦相間的牛肉,一個約摸著有一斤左右,外面用油紙包裹。

    “阿郎,吃餅。”

    看著茉莉一臉的憨厚,楊守文的心情,不由得好了一些。

    他接過一個蒸餅,狠狠咬了一大口,而後用力咀嚼起來。

    “茉莉,想幼娘嗎?”

    “想!”

    楊茉莉便坐在楊守文的身邊,一邊狼吞虎嚥的吃著肉夾饃,一邊點著頭含糊回答。

    “阿郎,咱們能找到她嗎?”

    “當然能!”

    楊守文說著話,把手裡的肉夾饃掰開,遞給了四隻獒犬。

    “誰要是敢阻攔我找到幼娘,我就滅他全家。”

    “嗯,楊茉莉一定撕了他不可……”

    楊守文聽了,頓時也笑了。

    他從楊茉莉手裡又搶了半個肉夾饃過來,一邊吃著,一邊在心裡面泛起了嘀咕。

    他是第一次聽到這‘六詔乘象書’的說法。

    從名字上來分析,應該是和六詔有關。

    看起來,幼娘身上的祕密也不小,這六詔乘象書一定有些來歷,若不然那黃文清也不會不顧一切的追殺幼娘。只是,這小丫頭的確是長大了,面對黃家這麼多人的追殺,卻能連連反擊……可這樣一來,也給楊守文製造了很大的困難。這青石嶺看上去似乎不大,確是望山跑死馬。進入山中後,楊守文才知道想要在這深山老林裡找一個人,是何等的困難。更不要說,幼娘善於潛伏,想找到她並不容易!

    原本以為,這趟遠行不會有多少麻煩。

    但現在看來……

    楊守文想到這裡,便站起身來。

    他三五口便吃掉了手中的肉餅,而後拍了拍手,扭頭對眾人道:“大家準備一下,咱們出!”
V123210 發表於 2016-8-31 22:50
第六百四十六章 驚變(六)

    天色,將晚。

    斜陽照在涪嶺山口,給山谷染上了一層血色。

    黃文清執槍負手而立,舉目眺望。一隻雄鷹,在山谷上空盤旋,片刻後展翅離開。

    心中,有一種不祥之兆。

    他突然喚來了一個族人,沉聲問道:“可有其他人的訊息?”

    那族人是黃文清的祖孫輩,忙回答道:“阿爺,已經發出召集的訊號,可是到現在,也只有十五叔和七叔率隊趕來匯合。其他幾隊人,不知為什麼一直沒有音訊。”

    不對勁!

    按道理說,訊號發出之後,族人們應該會迅速來集結才是。

    可這已過去大半天了,卻只有兩隊人前來集結,這其中恐怕是有問題。

    難道說……

    黃文清腦海中,突然浮現出剛才在天空中翱翔的那隻雄鷹。其實,雄鷹常見,可是剛才那隻鷹,明顯有些古怪,似乎並不是梓州最常見的灰隼。這不免讓黃文清心生疑竇。

    “小六,你待會兒和七郎留在此地,等候大家前來。

    我和十五郎繼續追殺那小娘……她已經逃不掉了!這涪嶺山口是出山的唯一路徑,只要封死這山口,她插翅難飛。大家再堅持一下,待殺了那小娘之後,必有榮華富貴到來。”

    “阿爺放心,我會和七叔守在這裡。”

    黃文清點點頭,轉身招呼了一聲。

    不遠處三個黑衣人立刻跟上來,隨著黃文清便沒入山中。

    剩下的,只有小六和七叔兩人。

    七叔的隊伍,在前夜就遭遇伏擊,同隊兩人當場被殺。如今,七叔身上也有傷,想要長途跋涉繼續追擊,只怕是有些困難。他坐在溪水旁,正看著潺潺溪水發愣。

    小六走到他身邊坐下,七叔才反應過來。

    “小六,郎君走了?”

    “嗯。”

    七叔臉上,露出一抹複雜之色,輕聲道:“你說,咱們這樣值得嗎?”

    小六愣了一下,茫然道:“什麼值不值得?”

    “這一次,咱們可以說是捨棄了射洪多年的基業,跑來這深山老林裡追殺一個小娘……這也就罷了,若殺了也還好。可是這兩天下來,死傷無數,卻奈何不得那小娘。

    族中的青壯精銳,可說是損失頗大。

    而郎君到現在也不告訴我們,到底是在幫什麼人做事……小六,我總覺得這心裡不踏實。”

    小六的臉色變了,怒視七叔道:“七叔這是什麼話,阿爺又怎會欺騙我們?

    說實話,我倒覺得阿爺說的沒錯。留在射洪,一輩子也不過是射洪縣城的土包子……要想光耀門楣,還得要走出射洪才是。至於那小娘,休想逃出阿爺的算計。”

    七叔聞聽,笑著點點頭,不再說話。

    他看得出來,這小六顯然是被黃文清洗了腦。他現在說什麼話,小六也未必聽得進去。

    既然如此,不如不說!

    七叔站起身,抄起鋼刀,沉聲道:“我去那邊看看,你守在這裡。”

    “好!”

    小六也不疑他,便坐在小溪旁邊,靠在一塊石頭上。

    天色,越來越暗。

    漸漸的,夜色便籠罩了河灘。

    小六揉了揉眼睛,站起身疑惑張望。

    這麼久了,怎麼七叔還沒有回來?

    就在小六心中疑惑的時候,一個嬌小的身影從密林中閃出,眨眼間便來到河灘的灌木叢中。【ㄨ】她取下短弓,彎弓搭箭瞄準了小六,而後手指一鬆,只聽弓弦輕顫,一支利箭便離弦射出。小六這時候正好轉過身來,就見一抹寒星飛來,正中他的面門。

    “小賤人,這次看你往哪兒跑。”

    她射出箭矢,準備撤離的剎那,耳邊響起了一聲怒吼。

    一道黑影呼的從林中竄出來,手持一杆細長長槍,便攔住了她的去路。

    月光下,那人面色猙獰,眼中流露出一抹凶光。

    她忙騰身竄出灌木叢,向河灘跑去。哪知道,河對岸不知在什麼時候,出現了三個人,把她的退路封死。

    她立刻停下腳步,一隻手丟了獵弓,反手從腰間抽出一口利劍。

    而另一隻手,卻放在身後,身體微微伏下,猶如一隻被困的山貓一般,露出警惕之色。

    黃文清邁步向她逼近,長槍拖地。

    只見他深吸一口氣,而後緩緩道:“幼娘,不愧是阿梅的弟子,真真得了她的真傳。

    你可知道,阿梅死前對我說過什麼嗎?

    她說,你一定會為她報仇……呵呵,現在看來,她的希望怕是要化作泡影!幼娘,聰明的就把六詔乘象書交出來,我這個做師叔的,給你一個痛快,否則你生死兩難。”

    幼娘手中利劍斜指地面,厲聲道:“黃文清,你才不是我師叔。

    枉我師父那麼信任你,你卻要害她性命。想要六詔乘象書?除非你能殺了我才能拿到。”

    “冥頑不化,那就休怪我心狠手辣。”

    黃文清勃然大怒,踏步便向幼娘撲來。

    他的步伐極為奇特,看上去頻率並不快,但是步幅卻很大,一步一跳,眨眼間便到了幼娘身前,手中長槍撲稜稜,如毒蛇吐信般便刺出去,在月光下劃出一抹碧綠殘影。

    就在黃文清出手的剎那,其餘三個黑衣人已經向幼娘逼近。

    幼娘卻顯得絲毫不慌張,利劍在河灘上劃出一道劍痕,劍刃撞擊碎石,火星飛濺。

    她嬌叱一聲,利劍便劈在了槍脊之上。

    只是,黃文清的那杆槍卻極為柔韌,在槍劍交擊剎那,槍桿一扭,以一個極為詭異的角度便竄出去,好像一條毒蛇。幼娘發出一聲驚呼,身形呼的一下子暴退。

    “小賤人,看你往哪跑?”

    黃文清見狀,忙踏步就要追擊。

    卻不想幼娘在空中突然一個迴旋,一直藏在身後的那隻手伸出來,緊跟著一抹寒光便飛射而來。

    這一劍,極為突然。

    黃文清嚇得連忙止步後退,就見寒光在空中一閃,便又飛回到幼娘手中。

    她右手的長劍,卻在落地剎那脫手飛出。

    站在她不遠處的一個黑衣人猝不及防,便被那長劍貫穿了胸口。

    “啊!”

    黑衣人慘叫一聲,便倒在了河灘上。

    與此同時,幼娘右手在身後一抹,又是一抹寒光飛出。

    “奕劍術?”

    黃文清見狀,不由得失聲喊道。

    他連忙大聲道:“十五郎,小心。”

    那名叫十五郎的黑衣人忙提刀相迎,鐺的一聲,崩飛了那道寒光。寒光疏忽在空中迴旋,便飛入了幼娘手裡。只是,在十五郎崩飛了那道寒光的剎那,另一抹寒光已沒入他的胸口。

    十五郎甚至不知道,這寒光從何處而來。

    他低頭看去,就看到了自己的胸前插著一口短劍。

    幼娘左手一招,短劍好像有了靈性般把離體而出,飛入她手中。

    她雙手各持一口短劍,卻根本不理睬十五郎的死活,一雙杏目盯著黃文清,露出凶狠之色。

    奕劍術,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河凝清光!

    十五郎的屍體,直挺挺倒在了河灘上。

    而剩下的那黑衣人,卻被幼娘這詭異的一擊嚇破了膽子。他就站在幼娘身後,卻不敢向前一步。那嬌小的身影,此刻在他的眼中宛若妖靈。他嚥了口唾沫,突然大叫一聲,扭頭就跑。

    “站住,休要被她嚇到,她那不是飛劍……”

    黃文清見狀,忙大聲叫喊。

    可是黑衣人卻恍若未聞,撒丫子往山口外跑去,眨眼間便沒了蹤跡。

    “這就是奕劍術嗎?”

    黃文清嘴角微微抽搐,露出了一抹苦澀笑容。

    幼娘卻看著他,輕聲道:“黃文清,現在只剩下你我二人,可以告訴我,為何要害我師父性命?”

    黃文清眼睛眯成了一條縫,輕聲道:“阿梅如我親姊妹,我如何想壞她性命?

    怪只怪,她太不識趣,非要護你周全,不惜盜走了六詔乘象書,壞了主公的大事。”

    “護我周全?”

    幼娘聞聽,不由得愣了一下。

    也就在她失神剎那,黃文清猛然挺槍撲來,“小賤人,要怪就怪你那該死的楊家哥哥。”
V123210 發表於 2016-9-1 22:16
第六百四十七章 驚變(七)

    一輪皎月高懸,照映涪嶺河谷。

    夜空中,一隻神駿的海東青突然出現,在河谷上空盤旋。

    它來的悄無聲息,彷彿一個幽靈,用冷峻的目光,從天空中鳥瞰著世間一切。

    如果黃文清看到的話,一定可以認出,這隻海東青,正是他日間看到的那隻鷹隼。

    不過此時,黃文清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對面的幼娘身上。

    幼娘手中兩口短劍凌空飛舞,矯若龍翔,出則似雷霆舞動,劍氣逼人;收卻如江海凝波,悄無聲息。在月光的照耀下,那兩口劍折射出一道道、一抹抹、一條條、一溜溜的冷光,在空中盤旋,忽閃忽滅,令人無法琢磨到她的下一劍如何刺出。

    黃文清也算是久經沙場,卻偏偏奈何不得幼娘。

    眼見時間流逝,他心中越來越焦急,手裡的那杆竹節搶也隨之招數越發陰毒。一杆細弱拇指的長槍,在黃文清手裡好像一條丈八毒蛇。槍出無聲,卻是招招致命。

    兩人交手了大約十餘個回合後,黃文清突然轉身拖槍就走。

    幼娘一怔,忙大聲道:“黃賊,哪裡走?”

    說著,她縱身就追上去,手中短劍便要飛出。

    說時遲,那時快,黃文清腳下突然間一個趔趄,好像是被什麼東西給絆倒了一樣。

    就在他趔趄的一剎那,手中的竹節搶猛然甩向身後。

    槍身在一股巧勁兒的作用下,華稜稜發出金屬聲響。那杆原本只有兩米長短的竹節搶突然間發生變化。黃文清的竹節搶上,一共有十八個竹節。而現在,竹節突然分開,竹節與竹節之間,有細索相連,伸展開來,足有四米長短,狠狠刺向幼娘。

    幼娘,懵了!

    她並不清楚,黃文清的竹節搶還有如此詭異的變化。

    匆忙間忙舉劍相迎,卻不想那竹節搶好像柔若無骨的毒蛇一樣,唰的便纏住了她的雙劍。

    黃文清趁此機會,旋身撲向幼娘。

    幼娘見狀,想要閃躲,可是手中的短劍卻被那竹節搶纏住。

    她連忙撒手甩開雙劍,手腕一翻,從袖子裡滑出兩口羊角匕首,便準備繼續搏殺。

    可就在這時,黃文清也丟了手中長槍。

    身體騰空而起,雙手如同鷹爪般便抓向了幼孃的肩膀。

    幼娘雙手的匕首翻飛,正準備迎著黃文清的手刺出。不成想,黃文清的指掌間突然飛出了兩道寒光。

    竹節刀!

    幼娘不由得大驚失色,忙閃身想要躲避。

    黃文清的速度卻奇快,雙手在空中再次一翻,掌中又出現了兩口竹節刀,狠狠砸向幼孃的胸口。

    與此同時,從密林中傳出了一聲怒吼:“老賊,休傷幼娘。”

    一道人影從林中竄出來,他步幅很大,步頻奇快,眨眼間便到了河灘之上。

    兩枚鋼珠呼嘯著飛出,在空中發出刺耳的銳嘯。

    緊跟著,從天空中傳來了一聲鷹唳,海東青俯衝而下,亮出鋒利雙爪……

    黃文清頓時慌了手腳,雖然沒有看清楚對手是誰,但本能的,他知道來者不善。

    連忙閃身想要躲避,哪知道幼娘卻猛然撲上前來。

    那滿頭的小辮,突然間散開,一隻梅花針從髮絲中飛出,射向黃文清。

    上有雄鷹,身後有敵人,前方又有幼孃的搏命……黃文清突然間變得冷靜下來,扭身也不閃躲,一拳便砸在了幼孃的胸口。只是未等他再下殺手,眼前一股厲風吹過。

    緊跟著,他就覺得眼睛一痛,頓時什麼都看不見了。

    大玉展翅再次飛起,爪子上鮮血淋淋,扣著兩顆血淋淋的眼珠子。

    那兩枚鋼球,啪的打在了黃文清的肩膀上,而幼娘發出的梅花針,也正沒入他的咽喉。

    所有的一切,不過是在電光火石間發生。

    四頭獒犬衝到河灘上的時候,黃文清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

    楊守文全不在意黃文清的死活,風一樣便衝到了幼孃的身前,一把將她抱在懷中。

    “幼娘,幼娘!”

    幼孃的胸前,插著一口竹節刀,鮮血汩汩流淌。

    她被黃文清擊中了胸口,內腑也受到了振盪,整個人處於迷濛狀態之中。

    聽到有人呼喊她的名字,幼娘睜開了眼睛。

    耳邊傳來獒犬的吠叫之聲,火光照耀下,一張既熟悉,又顯得有些陌生的面孔映入眼簾。

    這被懷抱的感覺,真的好熟悉啊!

    幼娘臉上浮現出燦爛的笑容,輕聲喚了一句:“兕子哥哥,你來了……”

    她本想說,我知道你一定會來找我。可話才說到一半,胸口傳來一陣劇痛,緊跟著一口鮮血噴出,便倒在了楊守文的懷中。

    +++++++++++++++++++++++++++++

    “該死,該死!”

    楊守文懷抱昏迷過去的幼娘,忍不住連聲咒罵。

    這是他們入山的第四天,接連殺死了好幾隊黃家的追殺者,最終才在大玉的帶領下,找到了幼孃的位置。

    他急急忙忙趕來,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

    看著幼娘昏倒在他的懷裡,那張嬌俏的小臉上,更是蒼白如紙,沒有半點血色……

    已經三年未見過幼娘,這也是三年來,自幼娘被梅娘子擄走後,楊守文第一次見到幼娘。

    記憶中那張圓潤嬌俏的小臉,變得瘦削許多。

    可是,楊守文還是一眼能夠認出,她就是自己朝思暮想,一直在心裡牽掛著的幼娘。

    只晚了一步!

    楊守文有一種快要發瘋的衝動,“茉莉,把火把拿過來。”

    楊茉莉連忙舉著火把跑到楊守文身前,楊守文仔細檢查,就看到幼娘胸口上的那口竹節刀。

    伸出手,想要把竹節刀拔出來,可是又有些擔心。

    就在這時,塗山龍走上前,輕聲道:“郎君,小人記得在距離這裡不遠處,有一個山洞,極為清靜,可以為小娘子療傷。小娘子的刀傷應該不太嚴重,只沒入一半,若救治得當,比無大礙。我兄弟略懂藥理,可以找些草藥來,為小娘子救治。”

    聽到塗山龍這句話,楊守文頓時打起了精神。

    他一把將幼娘抱起來,看著塗山龍道:“快帶我去山洞……還有,附近在搜尋一下,看看有沒有賊人的同夥。

    楊茉莉,把這賊人的屍體,一併帶走。”

    此時的黃文清,已氣絕身亡。

    楊茉莉走上前,一把抓起他的屍體,便扛在了肩上。

    而老牛頭和黑大兩人,則帶著人把戰場打掃了一遍,將黃文清的竹節搶一併收攏。

    塗山龍則在前面領路,楊守文懷抱著幼娘,緊跟在他的身後。
V123210 發表於 2016-9-3 00:22
第六百四十八章 驚變(八)

    幼娘好像做了一個夢,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她夢到了虎谷山,夢到了虎谷山下的小山村,夢到了阿孃,也夢到了那個被她喚作‘兕子哥哥’的男人。

    她知道有這麼一個人,但是記憶卻有些模糊。

    而在夢裡,她看清楚了‘兕子哥哥’的模樣,也想起了和兕子哥哥一起,所經歷過的一幕幕過往。兕子哥哥傻傻的,卻很溫柔。他喜歡牽著她的小手,一起放牛,一起玩耍……他會釀酒,會作詩!他總是像一個大哥哥那樣,對她務必的寵愛。

    驀地,幼娘睜開了眼睛。

    夢中的小山村,一下子消失不見。

    眼前,黑漆漆的,而且非常潮溼。她掙扎著想要坐起來,胸口卻傳來一陣劇痛。

    “啊!”

    幼娘忍不住出一聲輕呼。

    未等她聲音隱去,身邊突然出現了一個人。

    “幼娘,你醒了?”

    緊跟著,那人大聲喊道:“快點把火升起來。”

    從遠處傳來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似乎又許多人在外面。

    而幼娘感覺到,自己被人抱起來,倒在那人的懷中。一雙綠油油的眼睛,從不遠處出現。

    幼娘這時候腦子裡有點亂,看到那綠光,不由得嚇得驚叫起來。

    火光閃動,有人點起了篝火,很快去就算了洞中的黑漆。

    幼娘這才現,自己躺在一張暖暖的白狼皮墊子上,而抱她入懷的人,赫然是一個男人。

    “幼娘,你終於醒了!”

    男人輕聲呼喚,把她摟在懷裡。

    那熟悉的氣息,讓她突然間反應過來,是‘兕子哥哥’?

    “兕子哥哥?”

    幼娘輕輕喚了一聲,也使得那男人頓時激動起來。

    “幼娘,你可嚇死我了……都怪我,我若是早一些找到你,就不會讓你受這麼多的苦楚。”

    幼娘擡起頭,就著篝火的光亮,仔細看著那人。

    與夢中的兕子哥哥相比,他高很多,看上去也強壯許多。臉部的線條,似乎比夢中的兕子哥哥硬,但是那感覺,那眉宇間流露出的關切之意,卻讓幼娘能確定,他就是‘兕子哥哥’。

    “兕子哥哥,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幫我的。”

    幼娘忍不住輕聲呢喃,而後緊緊的抱住了楊守文的腰。

    楊守文深吸一口氣,把幼娘摟在懷中。

    幸虧黃文清最後一擊的時候,被他的攝魂珠擊中,以至於未能完全力。雖然他把竹節刀刺入了幼孃的胸口,但並不是太深,也不能造成致命傷害。唯一比較麻煩的,就是幼孃的臟腑受到衝擊,雖沒有性命之憂,但也需要慢慢的調養才能恢復。

    當然,塗家四兄弟找來的草藥也很有用處。

    若非那些藥草,幼娘想要醒轉過來,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把幼娘摟在懷裡,楊守文心中的焦躁和憂慮都一下子煙消雲散。他此刻,心裡只有喜悅,更有一種莫名的充實感,讓他忍不住眼眶都溼潤了。三年,一晃三年!

    這三年來,他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幼娘。

    他擔心梅娘子會虐待她,擔心她吃不飽穿不暖,擔心她會生意外……

    而今當幼娘真實的在他懷中時,楊守文忍不住暗地裡感謝上蒼,把她又送了回來。

    耳邊,傳來一陣嗚咽聲。

    幼娘擡起頭,看到了一頭體型巨大的獒犬,正匍匐在她的面前。

    “幼娘,還記得八戒嗎?”

    幼娘愣了一下,旋即驚喜的叫出聲來。

    她記得八戒,只是眼前這頭巨大的獒犬,實在是讓她無法和那隻瘦弱的小狗聯絡在一起。

    “八戒,它是八戒嗎?”

    幼娘掙脫了楊守文的懷抱,伸出手,放在八戒的大腦袋上。

    八戒立刻像耍寶一樣,巨大的身子一番,四隻朝天的躺在地上,口中更嗚嗚的歡叫。

    不僅是八戒如此,悟空和沙和尚、小白龍也都湊了過來。

    這也讓幼娘更加高興,因為從四頭獒犬的名字,讓她想起了那一年,兕子哥哥抱著她,給她講《西遊》時的往事。嬌俏的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也使得幼娘甚至忘記了楊守文還在身邊,只抱著八戒的大腦袋,一會兒摸摸悟空,一會兒又拍拍沙和尚和小白龍,那歡快的笑容,就再也沒有從臉上消失過,也讓楊守文感到很開心。

    “兕子哥哥,菩提呢?”

    楊守文一怔,旋即收起了笑容。

    “菩提,已經……那年你被擄走的時候,菩提就已經死了。”

    “啊?”

    幼娘心裡不禁咯噔一下,臉上的笑容不見了。

    氣氛,也隨之變得有些凝重。她摟抱著八戒,那雙明眸中,卻閃動著晶瑩的淚光。

    其實相比較八戒,菩提和幼娘更熟悉。

    當年楊守文把菩提一家老小帶回來之後,幼娘就經常和菩提一起玩耍,感情很深厚。

    “阿孃她……”

    “嬸孃很好!”

    楊守文深吸一口氣,輕聲道:“嬸孃現在和我都住在神都洛陽,我們現在在洛陽,有一座很大很大的房子……對了,你還多了一個妹妹哦?雖然才三歲,卻很可愛。”

    “妹妹?”

    幼娘眼中露出了疑惑之色。

    “哦,是我收養的一個小丫頭。

    當年我從昌平南下滎陽,在途中撿到的一個小丫頭。她身邊還有一隻小猴子,名叫小金,也非常可愛。”

    楊守文輕聲與幼娘講述著這些年生的事情,也使得幼孃的傷感,緩解許多。

    “對了,那梅娘子呢?”

    “我師父……”幼娘擡起頭,看著楊守文道:“兕子哥哥,你不要怪師父好不好,其實,她對我很好的……”

    “哦?”

    楊守文聽聞,露出疑惑之色。

    就在這時,腳步聲傳來。

    “小啞巴……不對,小娘子想必是餓了。

    粥已經熬好了,小娘子趁熱趕快吃了,也好添些精神。”

    老牛頭碰著一碗肉粥,從外面走了過來。只是,當他面對幼孃的時候,卻突然間有些尷尬了,不知道該怎麼稱呼才好。

    “嗯嗯,先吃粥,填飽了肚子再說。

    等天亮之後,咱們就出山。”

    楊守文醒悟過來,忙示意老牛頭把肉粥拿來,他端在手裡,用湯匙舀了一匙,吹了吹,送到了幼孃的嘴邊。

    “老牛叔,謝謝。”

    幼娘朝老牛頭展顏而笑,然後才吃了進去。

    對楊守文喂她吃飯這件事情,她沒有絲毫的羞澀,彷彿一切都是那麼自然,就如同當年在虎谷山時一樣。

    老牛頭則笑逐顏開,退了回去。

    楊守文一匙一匙的喂完飯,然後又讓幼娘躺下,輕聲道:“幼娘再睡一會兒。我讓八戒它們在這裡陪你,等天亮了,我就帶你出山,然後咱們就回洛陽,去見嬸孃。”

    “嗯!”

    幼娘乖巧答應,便摟著八戒,閉上了眼睛。

    楊守文這才站起身來往外走,走了兩步,又回身看了幼娘一眼,如釋重負般長出一口氣。

    直到他腳步聲漸遠,幼娘睜開了眼睛。

    她看了看身旁的八戒,又看了看圍在周圍,一副警惕模樣的悟空它們,臉上再次現出了燦爛的笑容。

    再次見到兕子哥哥的感覺,真好!

    師父雖然關心她,卻沒有兕子哥哥對她的‘寵溺’。而這種寵溺,也讓幼娘感覺,非常幸福……

    +++++++++++++++++++++++++++

    楊守文來到了洞口,就見眾人都圍坐在篝火旁邊。

    楊茉莉看到他來,立刻露出關切之色,甕聲甕氣道:“阿郎,幼娘沒有事情了吧。”

    “幼娘很好,咱們明日就出山。”

    楊守文從楊茉莉手裡接過蒸餅,然後惡狠狠咬了一大口。

    “塗老大,我這次來射洪,主要就是為了找幼娘。

    現在,幼娘已經找到,我出山之後,便準備返回洛陽。這次多虧了你兄弟四人,所以我想知道,你四人有什麼打算?若不嫌棄的話,隨我一同前往洛陽,如何?”
V123210 發表於 2016-9-3 00:23
第六百四十九章 驚變(九)

    幼娘既然已經找到了,那任務也算是完成了!

    說實話,黃文清這一檔子事情,再加上那勞什子飛烏蠻,讓楊守文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他不清楚劍南道如今究竟在醞釀著怎樣的一場風雨,但他卻感受到了一種危險的氣息。

    對,就是危險!

    如果只是他一個人,留在這邊檢視局勢倒也無甚大礙。

    可問題是,身邊還跟著一個李裹兒。

    楊守文並不希望,李裹兒也被捲入這危險之中。若是那樣,說不定才是真的危險。

    幼娘找到了,陳子昂也救下了,任務圓滿。

    接下來,楊守文要考慮的事情就是,要儘快離開劍南道才是。

    不過在離開之前,有些事情還是要安排一下。比如這塗家四兄弟的前程,他不能不問。

    太子李顯要組建飛龍兵,楊守文責無旁貸。

    但想要組建起這樣一支內衛,絕非簡單的事情。

    雖然楊思勖會為他分擔一部分壓力,可是作為楊守文,同樣也要尋找其他的幫手。

    塗家四兄弟在這次行動中,展現出了不凡的能力。

    他們身手不錯,且射術不凡。能追蹤,心思細膩,還能辨識藥草,具有一定的醫術。

    未來的飛龍兵,會是太子李顯手下的一把利刃,需要大批人才。

    似塗家兄弟這種沒有任何背景,出身貧寒的山中獵戶,也是楊守文所需要的人才。

    那塗家兄弟一愣,塗山龍臉上頓時閃過一抹喜色。

    他和其他三人相視一眼,旋即便明白了其他三人的想法,忙不迭翻身拜倒在楊守文面前道:“我四兄弟早年拜師,學得些拳腳,可惜卻無門路報銷朝廷。若李君不嫌棄我四兄弟出身低賤,我等願跟隨郎君,即便是牽馬墜蹬,也心甘情願……”

    塗山龍這一表態,其他三人也跟著拜倒在地上。

    “我等願為郎君效力,還請郎君收留。”

    老牛頭之前曾對他們說過,他這位阿郎,出身高貴,若能跟隨左右,不愁榮華富貴。

    老牛頭對塗家兄弟有救命之恩,所以他們也沒有懷疑。

    如今,任務完成,四兄弟也正想著該如何開口,請求楊守文收留。沒想到楊守文卻主動提了出來,也讓四兄弟感到萬分驚喜。這位郎君主動招攬,性質自然不同。

    他們也清楚,自家沒有拿架子的資本。

    所以楊守文才一提出,他四人便做出了決斷。

    楊守文看了四人一眼,又朝老牛頭掃了一眼。老牛頭哪還能不明白楊守文的意思,忙朝他搖了搖頭,那意思是告訴楊守文:我並沒有把阿郎的身份告訴他們四人。

    “既然如此,你們明日出山後,就回去收拾一下。

    三日後,我們會啟程離開射洪……到時候你們自去陳府與我匯合,你四人可聽明白?”

    “小人,明白!”

    塗山龍四兄弟心中歡喜,連忙答應。

    而楊守文吃了點東西,走出山洞看了看天色,便開口道:“今晚黑大值守,其他人早些休息,明日天一亮,咱們就出山返回射洪。”

    “喏!”

    +++++++++++++++++++++++++++++++++++

    這一夜無事,直到東方白。

    楊守文守在幼娘身邊,睡得並不是特別踏實。

    當天亮後,他就叫醒了幼娘,並把她抱起來,從山洞中走出。

    “兕子哥哥,我要你揹我。”

    幼娘嬌憨請求,一如當年在虎谷山時的模樣。

    楊守文笑了,也不猶豫,便把她背在後背,邁步往山外走。四隻獒犬則跟隨在他二人身邊,楊茉莉、老牛頭和塗家四兄弟則隨著黑大等扈從走在前面,為他們開路。

    這是一個好天氣,陽光明媚。

    大玉在天空中自由翱翔,不時間出兩聲鷹唳。

    “兕子哥哥,它就是大玉嗎?”

    幼娘趴在楊守文的背上,看著天空中翱翔的海東青,眼中流露出喜愛之色。

    “是啊,它就是大玉……這次若非是大玉現了你們,說不定我們還要在山裡轉悠呢。”

    “兕子哥哥,那你以後,也要送我一隻。”

    對於幼孃的要求,楊守文那可能拒絕?他揹著幼娘,一邊走,一邊和幼娘聊著天。

    “幼娘,按你所說,那黃文清和你師父既然是認識的,何以二人突然反目?”

    “我也不太清楚。”

    幼娘想了想,便回答道:“本來,前年時,師父突然說要去吳縣,便把我送來射洪。

    我剛到射洪的時候,黃賊待我極好。

    可是有一天,師父突然出現,便急匆匆帶我離開。

    她對我說,要帶我去洛陽找兕子哥哥。可沒想到老6出賣了我們,以至於我們遭遇黃賊的追殺。那天晚上,師父帶著我在大雪中逃亡,後來又讓我藏起來,她則引走了黃賊,最終被黃賊害了性命……對了,黃賊臨死前還說,是因為兕子哥哥。”

    “啊?”

    楊守文聽得不由一怔,心中不禁感到困惑。

    梅娘子和黃文清反目是因為我?

    “你剛才說,你師父前年去了吳縣?”

    “嗯,師父說是蘭師伯找她去,所以才讓我前來射洪的。”

    “前年,什麼時候?”

    “大約,大約是三四月?好像就是這個時節吧!”

    楊守文眼睛一眯,心中就盤算起來。前年這個時節,不就是自己準備前往長洲之時嗎?

    幼娘說的蘭師伯,怕就是歲寒三君中的‘蘭夫人’。

    後來,梅娘子還劫走了送回洛陽的寶藏……這樣算起來,當他在長洲尋找元文都寶藏的時候,那梅娘子就在吳縣,甚至可能就在長洲。

    “那你可知道,蘭師伯是誰?”

    幼娘搖搖頭道:“這個我卻不太清楚,只聽老6說過,蘭師伯在蘇州另有身份,而且地位很高。”

    另有身份,地位很高?

    聽了這話,楊守文的腦海中,不知為什麼突然閃過了一個嬌小的身影。

    吳縣蘇氏的蘇娘子……

    楊守文對蘇娘子的印象很深,因為這個女人執掌著偌大的蘇家,連崔玄暐都對她非常推崇。

    而元文都寶藏中的另一個主要人物蘇威,就是蘇娘子的族人。

    此前,楊守文並沒有把寶藏和蘇家聯絡在一起。

    可是現在聽幼娘這麼一說,他倒是有一種猜測:那蘇娘子,會不會就是歲寒三君中的蘭夫人呢?

    有身份,是個女人,地位很高。

    縱觀蘇州,似乎也只有這位蘇韻蘇娘子符合這個特點。

    只是,楊守文想不明白,梅娘子和黃文清反目成仇這件事情,怎麼又和他扯上了關係?

    就這樣,他揹著幼娘走走停停,一路上不斷詢問幼娘這些年的遭遇。

    可惜幼娘也無法說的太過清楚,只說梅娘子對她很好,梅娘子對她很關照,言語中更充滿了對梅娘子的敬重。

    這也讓楊守文對梅娘子的恨意,隨之消減了許多……

    從青石嶺走出來,足足用了兩天的光景。

    如果算算日子,他們在山裡,待了整整十天。

    在不知不覺中,已經過了立夏,天氣開始變得一日熱似一日。

    當他們在山裡的時候,或許還無法感受到那初夏時節的暑氣。但出山之後,便立刻感覺很不舒服。

    塗家四兄弟在出山後,便準備返回家裡收拾行囊;而楊守文呢,則帶著眾人準備返回射洪。

    他們找到了存放大金的山洞,牽馬來到了官道上。

    忽然,天空中傳來了一陣尖銳的唳叫聲,楊守文擡頭看去,就見三隻灰隼從遠處飛來,正迅向大玉逼近。原本大玉在天空中翱翔,見到那三隻灰隼飛來,便立刻唳叫示警。可是,三隻灰隼卻不閃避,一路唳叫著飛來,似乎是向大玉挑釁……

    大玉又豈能允許有其他鳥類挑戰它的尊嚴,於是唳叫一聲,便迎著那三隻灰隼飛去。

    楊守文見狀先是一怔,旋即眯起眼睛,露出凝重之色。

    “老牛頭,你看那三隻灰隼,可是之前飛烏蠻馴養的那種灰隼嗎?”

    老牛頭忙擡頭觀望,“確是同一種灰隼,但小人無法確定,它們是否被人馴養過。”

    而就在這時,大玉已經和那三隻灰隼打在了一處……
V123210 發表於 2016-9-3 22:12
第六百五十章 驚變(終)

    三隻灰隼,進退間頗有章法。

    而大玉雖然以少敵多,但畢竟是白山黑水間的‘神鳥’,所以並沒有處在下風……

    “是被人馴養的鷹隼!”

    老牛頭輕聲道:“但不確定是否是飛烏蠻馴養。”

    “楊茉莉,取我弓來。”

    楊守文跨坐馬上,沉聲喝道。

    一旁楊茉莉忙從一匹挽馬背上取下神臂弓,遞到了楊守文的手中。

    不管是不是飛烏蠻馴養,楊守文都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對方以多欺少的欺負大玉。

    他從馬背的胡祿裡取出一支利箭,彎弓搭箭後,擡頭再次觀望。

    ‘咻’!

    他嘬口一聲響亮的口哨,在半空中鏖戰的大玉,立刻調頭就走。

    三隻灰隼那肯就此放過大玉,於是唳叫著,便朝大玉追來。大玉飛行的速度不快,並且越飛越低,朝著楊守文落下。那模樣,就好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要找家長告狀,並且不時發出悲慼的唳叫聲,使得那三隻灰隼越發興奮,速度也越來越快。

    眼見著距離楊守文越來越近,楊守文再次吹響口哨。

    口哨響起的剎那,他手中的神臂弓已斜舉向上,弓開如滿月一般,精神異力運轉開來,這天地彷彿都被他掌控在手中。也就是在他舉起弓箭的剎那,大玉猛然加速,身體斜掠過低空。就在它閃開的一剎那,弓弦聲響,那支利劍呼嘯著便離弦而出。

    灰隼似乎覺察到了危險,立刻發出悲鳴,展翅就想逃離。

    只是,它們反應雖快,可楊守文的利箭更快……只聽兩聲悲鳴,那利箭在射中了一隻灰隼之後,速度卻絲毫不減,繼續飛行,穿透了另一隻灰隼的身體。鮮血和羽毛在空中飛灑,剩下的一隻灰隼見狀不妙就想逃走,可是大玉已經截斷了它的退路。

    只見大玉突然加速,在空中劃出一道奇詭的弧線之後,俯衝而下。

    利爪狠狠抓住了那灰隼的腦袋,只聽灰隼不停悲鳴,在大玉的爪下掙扎,羽毛散落。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被大玉這麼抓住,它想要活命,幾乎沒有可能。

    兩隻灰隼跌落在地上,悟空從楊守文身後竄出,來到灰隼身前,一口咬住了其中一隻灰隼,轉身便往回拖。

    也就在這時候,從遠處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楊守文眸光一凝,舉目眺望。

    就見官道的盡頭,塵土飛揚,馬蹄聲也越來越清晰。

    “阿郎,是飛烏蠻!”

    老牛頭看清楚了飛馳而來的人馬,立刻驚聲高喊。

    可在他驚叫前的一剎那,楊守文已經發出了喝令:“楊茉莉,給我去幹掉這些蠻子。”

    說話間,他反手取出利箭,在馬上端坐,穩若泰山。

    神臂弓弓開滿月,一支利箭便離弦飛出。

    楊茉莉也在楊守文那支利箭射出的一剎那,大吼一聲,縱馬便迎了上去。而在他身後,黑大帶著一干扈從也拔刀出鞘,朝著飛馳而來的飛烏蠻騎兵,電射一般竄出。

    飛烏蠻人抵達時,正好看到大玉抓碎了灰隼的腦袋,把屍體從空中甩落下來。

    一群蠻人頓時大怒,口中發出一連串尖銳的呼號聲,拔刀便衝了過來。只是未等他們靠近,楊守文的利箭卻先行飛至。衝在最前面的飛烏蠻人被一箭貫穿身體,慘叫一聲從馬背上載落下來。隨後,楊茉莉已縱馬到了他們近前,一雙大鐵槌高高舉起,在馬背上猛然長身而起,鐵槌泰山壓頂砸落下來,把一個飛烏蠻人連人帶馬都砸的骨斷筋折。

    隨後,黑大率部便加入了轉團。

    十八扈從齊聲呼喊,橫刀揮舞,所過之處人仰馬翻。

    楊守文沒有再出手,而是懷抱神臂弓,在一旁觀戰。幼娘也好奇的從他身後探出小腦袋檢視。那血肉橫飛的場面,並未讓幼娘感到恐懼,那嘴角反而劃出一抹好看的弧線。

    “兕子哥哥,楊茉莉還是那麼野蠻。”

    楊守文笑道:“沒錯,他一直都是如此,估計這輩子都改不了。”

    “嘻嘻,不過這個大傢伙,可是更加凶猛了!”

    在幼孃的記憶中,楊茉莉還是三年前在昌平時的那個楊茉莉。

    她興致勃勃的觀看著,突然間發出一聲驚呼:“兕子哥哥,小心……”

    一個飛烏蠻突然從戰場上脫身出來,朝著楊守文便衝過來。楊守文忙舉起弓箭,不過沒等他拉開弓弦,只聽得天空中傳來一聲鷹唳,大玉從空中俯衝而下,嚇得那飛烏蠻在馬上忙閃身躲避。大玉的目標並非那飛烏蠻,而是他胯下的那匹戰馬。

    它從戰馬頭頂掠過,那匹馬也頓時受了驚,希聿聿仰蹄直立而起,把飛烏蠻一下子甩落馬下。

    這一下,摔得可不輕。

    飛烏蠻被摔得頭昏腦脹,躺在地上動彈不得。

    而這時候,八戒沙和尚與小白龍已經撲上去,把那飛烏蠻按在了地上,張開血盆大口。

    “八戒,不許殺他!”

    楊守文一聲厲喝,八戒也停止了進一步的行動。

    不過,三頭獒犬依舊把那飛烏蠻按在地上,口中發出令人心悸的嗚咽聲,嚇得那飛烏蠻面無人色。

    楊守文帶著老牛頭,催馬上前。

    “楊茉莉,一個不留,格殺勿論。”

    他在馬上高聲喊喝,戰場中的楊茉莉立刻答應一聲,雙槌隨之翻飛,出手越發狠辣。

    這些飛烏蠻出現在這裡,可不是什麼好現象!

    此前,他們剛襲掠了射洪縣,如今再次出現,絕非偶然。換做是楊守文,他先前既然襲掠了射洪,就絕不會再跑回來找死。而現在,射洪縣城外出現這麼多的飛烏蠻騎兵,恐怕……

    飛烏蠻騎兵,一共二十餘人。

    楊茉莉自己就幹掉了一半,剩下的那些蠻子,被黑大等人團團包圍。

    “幼娘,在馬上別亂動。”

    楊守文回身叮囑了一句,縱身從大金背上躍下。

    他快步走到那蠻子的身旁,揮手示意八戒它們離開。不過,三隻獒犬剛一鬆開那蠻子,蠻子就掙扎著要爬起來,一隻手朝旁邊的鋼刀抓去。楊守文上前一腳,狠狠踹在了那蠻子的胸口。他這一腳,力氣幾乎和楊茉莉相差無幾,直接踹的蠻子口吐鮮血。

    一隻腳,踩在那蠻子的胸口之上。

    蠻子拼命掙扎,可那隻腳彷彿有千鈞之力,讓他動彈不得。

    “爾等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楊守文厲聲喝問。

    蠻子瞪大了眼睛,一臉猙獰之色,口中嘰裡呱啦的說著楊守文聽不懂的蠻語。

    雖然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可是看他的表情,楊守文就知道從那張嘴裡吐不出什麼好話。

    當下,他腳下再次發力,踩得蠻子又吐出一口血來。

    “阿郎,小人聽得懂這蠻子說什麼。”

    “你會蠻語?”

    老牛頭咧嘴笑道:“小人在射洪混跡多年,少不得要和方方面面的人打交道。

    這些蠻子雖然可惡,可是出手闊綽。平日裡小人說幾句好話,就能在涪水樓裡吃一頓好的。”

    “那好,問清楚他的身份,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喏。”

    楊守文擡起了腳,走到一旁,從地上撿起了長刀。

    那蠻子吐了兩口血之後,便渾身無力。他想要掙扎,卻見四隻獒犬低吼著,向他逼近,嚇得那蠻子頓時不敢再亂動,老老實實躺在了地上。

    與此同時,楊茉莉那邊也結束了戰鬥。

    二十多名飛烏蠻的騎兵死傷殆盡,無一人倖免。

    黑大則帶著人打掃戰場,楊茉莉拎著雙槌,笑嘻嘻的走到了楊守文的身邊。

    “老兄,看到沒有,那是我家阿郎的手下。

    你若是老老實實回答我的問題,我保你不會有事。可如果你和我耍滑頭,他絕對會把你的骨頭一根根的敲碎,然後餵給那四隻獒犬。我家阿郎的獒犬,已經有一整天沒有吃東西,肚子正餓著呢!想想看,到時候你死無全屍,何以去面見鷹神?”

    飛烏蠻善於馴鷹,同時也崇敬鷹隼。

    楊守文不瞭解他們的情況,可是老牛頭對他們卻清楚的很。

    按照飛烏蠻的信仰,死後需全屍敬奉鷹神,而後可以超脫得以重生。若不得全屍,便再無重生可能,甚至還會連累家小。

    那飛烏蠻聽了老牛頭的話,本就變了臉色。

    再向楊茉莉看去,就見他渾身是血,殺氣騰騰,卻偏偏面帶憨厚笑容,給人以一種詭異的感受。

    蠻子連忙大聲叫喊,露出恐懼之色。

    老牛頭一開始還笑眯眯的帶著笑容,可漸漸的,臉色卻變得難看起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凝重表情。

    “阿郎,情況不妙。”

    “哦?”

    早在看到飛烏蠻出現,楊守文就已經有了預感。

    他心裡早有準備,所以聽了老牛頭的話,面容平靜,並無驚慌之色。

    “六天前,飛烏蠻舉族殺出私鎔山,攻佔了銅山縣城,並且將銅山縣的大小官吏殺戮一空。之後,他們又調集兵馬,在三天前兵臨射洪縣城,把射洪縣給包圍了。”

    楊守文眸光一凝,看向那飛烏蠻的目光,也變得有些不太一樣了。

    如果說,此前飛烏蠻襲掠射洪還可以用‘矛盾、衝突’來解釋的話,那麼現在,他們的所作所為,便是紅果果的造反行徑。一般而言,蠻人和漢人混居,必然會有矛盾發生。就比如三國時期的武陵蠻,一方面臣服於朝廷,另一方面又不斷髮生衝突。

    但,那也只是衝突……

    可現在,攻城略地,便是明顯的造反行為。

    楊守文心裡微微一驚,沉聲問道:“問他,射洪城外有多少蠻子,為何要來造反?”
V123210 發表於 2016-9-7 22:36
第六百五十一章 蠻兵圍城

    飛烏蠻兵不過是飛烏蠻裡一個普通的士兵,對族中事務瞭解不多。

    當然,楊守文也沒有期盼著能夠從一個小蠻兵口中打聽到太多有用的訊息……他現在只想弄清楚,射洪縣是什麼狀況?那些飛烏蠻,到底有沒有攻破縣城呢?

    “他說,他們佔領了銅山後,便奉命前來射洪。

    偷襲射洪的有一千人,不過射洪縣城似乎有所提防,所以他們未能偷襲成功,之後便把射洪圍困起來,等待銅山大軍抵達。”

    老牛頭也是個人精,清楚楊守文現在最想了解什麼。

    射洪無礙?

    聽到這個訊息,楊守文長出一口氣,明顯變得輕鬆許多。

    不過,他旋即又露出疑惑之色,“銅山蠻兵又有幾多?”

    “此次飛烏蠻舉族造反,共八千蠻兵佔居銅山。”

    楊守文心裡頓時一緊,眉頭蹙起,眼中閃過一抹疑竇之色。

    “老牛頭,你立刻前往射洪,設法打聽清楚那邊的情況,而後回來與我知曉。”

    老牛頭是本地人,且能說一口流利的飛烏蠻蠻語,應該能夠打聽到更加詳細的情報。

    至於那蠻兵,楊守文也沒有再理睬。

    只是當他轉身的剎那,朝黑大做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黑大立刻心領神會,點頭表示明白。

    “兕子哥哥,我們怎麼辦?”

    幼娘騎在馬上,輕聲問道。

    楊守文則笑了笑,對幼娘柔聲道:“不用擔心,不過千人蠻兵,不足為慮。

    咱們先找地方藏身,等老牛頭打聽訊息回來,再做計較!射洪無虞,便不會有大礙。”

    他嘴巴上說的很輕鬆,可是心裡面卻感到有些不太正常。

    飛烏蠻因何造反?楊守文並不是很關心。他只是覺得奇怪,飛烏蠻這次捲土重來,偷襲射洪的行為有些不太正常。按道理說,飛烏蠻攻佔了銅山,理應先把銅山穩定下來才是。可是,他們卻迅速出兵偷襲射洪,但又只派出了一千人馬,未免有點怪異。

    若飛烏蠻想要偷襲射洪,理應如他們偷襲銅山那樣,全力出擊。

    亦或者,他們並非是想要偷襲射洪,而是有別的目的?

    一想到這裡,楊守文原本放下來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他帶著眾人,返回青石嶺的山坳中等待訊息,同時一個人坐在山崗上,眺望射洪方向,眉頭緊鎖,沉思不語……

    ++++++++++++++++++++++++++++

    射洪城外,到處可見飛烏蠻的蹤跡。

    天空中,兩隻灰隼正在盤旋,不時發出兩聲清脆的鷹唳,似乎在監視著城中的動靜。

    射洪城頭上,孫處玄站立城樓上,目光炯炯看著城外。

    他神色略顯疲憊,但是衣裝卻依舊保持整潔,一手執劍,一手扶著女牆,表情凝重。

    兩聲鷹唳從半空中傳來,令孫處玄不由心生煩躁。

    他擡起頭看了一眼,露出一絲無奈的表情。

    這兩隻灰隼實在是令人心煩!可偏偏他拿這兩隻灰隼又沒有辦法……

    身後,傳來腳步聲。

    孫處玄扭頭看去,就見桓道臣陪著一個青年從城下走上來,孫處玄臉上頓時浮現出了笑容。

    “四郎來了!”

    那青年,正是明秀。

    他朝孫處玄笑了笑,頗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道:“我來看看,李君是否有訊息了?”

    孫處玄搖搖頭,指了指城下看上去極為散漫的蠻兵。

    “有這些蠻子在,李君想回來,怕不太容易。”

    是啊,有這些蠻兵,楊守文就算想回來也會非常麻煩。

    可是明秀又不能不過來詢問,因為家裡那位,已經快鬧翻了天,就差沒有出城去找人了。

    楊守文一走十天,著實令李裹兒擔驚受怕。

    她害怕楊守文出事,害怕楊守文沒辦法找到幼娘,害怕他們在山裡吃不好,睡不好……

    總之,沒有了楊守文的壓制,這射洪縣城裡沒有人能壓制住李裹兒。

    幸虧明秀回來的及時,再加上陳子昂在一旁的勸說,才使得李裹兒最終沒有爆發。

    可即便如此,李裹兒也是一天詢問明秀好幾次,使得明秀不堪其擾。

    孫處玄雖然不清楚李裹兒的身份,但是從桓道臣的口中,還是隱約知曉了李裹兒的來歷不凡。他看到明秀過來,便知道他的來意,“不過四郎也不必擔心,李君精明,且身手不凡。我看他身邊的人,也都不簡單……想來,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明秀嘆了口氣,點點頭沒有說話。

    他站在城牆後面,舉目向外面觀瞧。

    半晌後,他突然道:“太賓先生說,這些蠻子另有圖謀,不知長史如何看待此事?”

    “嗯?”

    孫處玄扭頭看了明秀一眼,“太賓先生有何看法?”

    太賓先生,就是趙蕤。

    本來,他並不願意出山,但明秀是明琰的子侄,他無法拒絕;同時,趙蕤還收到了李客的書信,在信中,李客也曾提及楊守文的存在。所以,趙蕤對楊守文產生了些許興趣,在明秀的再三勸說下,他最終決定隨明秀來射洪,見一見楊守文……

    當然了,他並未答應什麼。

    只說想要和楊守文見一見,聊一聊。

    明秀當然也很清楚,似趙蕤這樣的人,又怎可能那麼容易請來?能夠隨他一同來射洪,已經是給了天大的面子。至於能否請到趙蕤,那就要看楊守文的本事和手段。

    趙蕤在梓州,乃至於整個巴蜀地區,都頗有名聲。

    孫處玄對他也非常敬重,聽聞趙蕤如此說,他自然也不敢掉以輕心,連忙開口詢問。

    明秀道:“太賓先生也沒說什麼,只言長史不必擔心,射洪必然無憂。”

    “哦?”

    孫處玄不明白,趙蕤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和明秀並肩而立,看著城外的那些蠻兵,眼中流露出疑惑之色。

    一旁,桓道臣卻突然道:“孫長史,四郎,你們有沒有留意到,蠻兵之中,多有老弱啊。”

    是嗎?

    明秀聽罷一愣,忙手搭涼棚看去。

    孫處玄也不敢怠慢,探出半個身子,仔細的觀察起來。

    片刻後,兩人不約而同相視一眼,從彼此的眼中,看出了對方的疑惑。桓道臣說的不錯,城外的蠻兵之中,的確是有不少老弱……可即便如此又如何?射洪歷經十天前的一場襲掠之後,城中輜重糧草幾乎被這些蠻子洗劫一空。而今,射洪縣城裡兵馬不過三百,而且多是由孫處玄帶來。而原本的勇壯,逃的逃,傷的傷,根本當不得用處。

    這種情況下,哪怕是蠻兵之中多有老弱,也不是射洪縣可以輕易對付!

    “按道理說,蠻子偷襲縣城,理應派出精壯才是。

    如今這許多的老弱守在城外,即不打算強攻,又不想要撤兵,其中的確有些古怪。”

    說完,明秀向孫處玄看去。

    孫處玄從他的眼中,看出了一絲絲想要冒險的意味。

    他也贊成明秀的想法,可現在射洪……守都困難,想要主動出擊,卻沒有太多餘力。

    於是,他勸說道:“四郎,你的心思我明白。

    可正是因為敵情不明,所以我們才要更加小心。萬一蠻子有詭計,一旦我們失敗,則射洪縣城必然會落入蠻子手中。所以,咱們還是穩妥為上,切不要輕舉妄動。”

    孫處玄這一句話,便拒絕了明秀的建議。

    對此,明秀也是無奈。

    他畢竟不似楊守文那樣,有官面的身份,可以和孫處玄平等對話。

    說到底,孫處玄能夠讓他站在這裡,是因為明琰的關係。他就算是有想法,孫處玄不答應,他也就沒有辦法。

    “長史所言極是,確是我有些莽撞了!”

    說完,明秀便退到了一旁。

    話是這麼說,可是心裡面卻有些不甘:如果是青之在這裡,想必定會贊成我的主意!

    ++++++++++++++++++++++++++

    青石嶺的山坳裡,楊守文靜靜聽完了老牛頭的彙報。

    一雙濃眉,扭成了川字形狀,他揹負雙手,在山坳中徘徊,露出了若有所思之態。

    “如此說來,那些蠻子只是困住了城門,並未打算攻擊?”

    “是!”

    老牛頭道:“據小人觀察,蠻子的手中並無攻城器具,又如何攻打縣城?

    此外,小人還留意到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圍城的蠻子中,有許多老弱蠻兵……不知為何,小人就覺得,蠻子只是想要把縣城圍困起來,並沒有佔領縣城的意思。”

    楊守文停下腳步,回身看著老牛頭。

    他眯起眼,心裡卻在盤算不停。

    圍困縣城,而非是要佔領縣城?

    這怎地聽上去如此詭異,令人有些不安。

    也就是說,飛烏蠻的目標其實並不是射洪縣。可如果不是射洪縣的話,他們又是為何?

    腦海中,不自覺浮現出一個身影來。

    不知為什麼,楊守文突然想起了李清,也就是此前他們在路上遇到的那位營田判官。

    李清此去劍州招募兵馬,而後會返回蜀州。

    劍州和梓州毗鄰,如果李清得到了射洪被圍困的訊息,又會做出什麼樣的反應呢?

    “兕子哥哥,你怎麼了?”

    幼娘走到了楊守文的身旁,柔聲問道。

    楊守文卻突然眼睛一亮,臉上露出了驚駭之色,一拍手大聲喊叫道:“我明白了!”

    “明白什麼?”幼娘被嚇了一跳,愕然看著楊守文。

    而楊守文則咬牙切齒道:“飛烏蠻好算計,我終於想明白,他們圍困射洪的真正目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6-9-7 22:36
第六百五十二章 想殺兕子哥哥?那可不行!

    天色將晚,一支唐軍沿著大路急速行進。

    李清跨坐馬上,神色間流露出焦慮之色。他擡頭看了一眼天色,又看了看沿途若長龍一般行進的隊伍,心頭的煩躁感覺越發強烈,恨不得肋生雙翅,趕到射洪縣城。

    數日前,他在劍州徵召一軍兵馬,踏上了返回蜀州的歸途。

    卻不成想,當他到達臨梓縣城的時候,卻得到了一個驚人的訊息:飛烏蠻攻佔了銅山!

    李清被這訊息嚇了一跳,頓時緊張起來。

    要知道,悉勃野人已兵進蜀州,劍南道局勢本就變得有些動盪。若飛烏蠻在鬧將起來,劍南必然會發生劇變。到時候,內有飛烏蠻,外有悉勃野,又該如何是好?

    所以,李清在得到訊息後,立刻命梓州刺史出兵,奪回銅山。

    可是梓州而今,已兵力空虛。

    此前他們奉鮮于燕之命,派出兵馬前往蜀州支援。

    此時的梓州,已沒有多少可用的人手……這種情況下,李清只能親率劍州兵馬出擊,前往銅山馳援。

    可沒等他們出兵,就得到了射洪被圍困的情報。

    這也讓李清頓時感到壓力又大了幾分!

    他聽梓州刺史說過,前不久飛烏蠻剛襲掠了射洪縣,並且殺死了射洪縣令段簡等一眾官吏。

    而今,他們捲土重來,莫非是想要攻佔射洪?

    如果真是如此,那問題可要變得嚴重了……劍南地區本就有許多羈縻州,多有蠻人聚居生活。如果飛烏蠻的勢頭增強,勢必會給其他蠻族造成影響。到時候,整個劍南的蠻族也跟著造反的話,所造成的破壞力,絕對是李清無法想象的結果……

    所以,在攻打銅山之前,必須要先馳援射洪!

    李清下令,麾下劍州軍馬加速行進。

    大軍一路南下,甚至在途經鹽亭的時候,也沒有停下來休整,而是直接繞過鹽亭,奔射洪而來。

    抵達涪水渡口的時候,天已將晚。

    李清勒馬涪水河畔,沉聲問道:“咱們現在距離射洪縣城,還有多遠?”

    “回稟李判官,只要過了渡口,再有四十里就可以看到射洪縣城。”

    “既然如此,傳我命令加速渡河。

    今晚子時前,務必要抵達射洪縣城,而後主動出擊,一舉將那飛烏蠻人擊潰之。”

    兵貴神速!

    飛烏蠻在梓州肆虐多一日,對劍南局勢的影響就會增強一分。

    李清並不想和這些蠻子們過多糾纏,如果能一舉將圍困射洪的飛烏蠻擊潰,他便可以揮兵繼續南下,趁機奪回銅山,將飛烏蠻擊退。只要奪回銅山,飛烏蠻也就難成氣候。

    身為劍南道營田判官李清,對劍南道內羈縻州的蠻人自然瞭解。

    這些蠻人,彼此間雖互有爭鬥,卻又盤根錯節,相互關聯。他們很容易會被外界影響,喜歡聚眾鬧事。所以,飛烏蠻若不能儘快平定,則劍南各蠻部都將緊隨其後。

    越快平定飛烏蠻,影響就會越小。

    每拖過一日,則影響力就會增加一分,到最後,演變成為一發不可收拾的局面……

    想到這裡,李清已經下定了決心!

    官軍渡河的速度很快,先鋒人馬大約四五百人已經渡過了涪水。

    而河對岸,則是風平浪靜,一切都顯得很正常。

    李清甩鐙下馬,走到渡口上,舉目向河對岸眺望。見又一隊兵馬登上了渡船,他這才點了點頭,邁步從渡口跳到了船上,準備隨大軍一同渡河。那渡船緩緩從渡口駛出,朝著河對岸行去。李清站在船頭,可以感受到湍急的河水從上游洶湧奔騰。

    “水恁地湍急?”

    “回稟判官老爺,而今正是涪水汛期,前些日子雨水多,所以這河水也就變得湍急不少。不過判官老爺不必擔心,這河水雖然湍急,卻礙不得大事,很快就會靠岸。”

    船伕笑著向李清解釋,也使得李清的心情,放輕鬆許多。

    就在這時,夜空中傳來了兩聲清脆的鷹唳。

    李清擡起頭,舉目向半空中看去,就見一隻神駿的雄鷹,在天空中盤旋著,自由翱翔。

    這隻鷹,怎看去恁眼熟?

    李清開始並未在意,可很快的,他就發現了一絲不妥。

    那隻鷹真的很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

    而且,這並非劍南道常見的灰隼,也不是那種稀罕的矛隼……雄鷹在半空中翱翔盤旋,不時發出唳叫聲,似乎是在傳遞著什麼資訊。這也讓李清,感到了奇怪。

    雄鷹在空中盤旋片刻後,從河水上游的方向,出現了兩隻灰隼。

    這兩隻灰隼的形體巨大,一看就知道是那種凶猛的飛禽。它們朝著那隻雄鷹鳴叫,似乎是在警告它,讓它離開它們的地盤。不過,雄鷹卻不理睬,依舊盤旋半空。

    “是……那司刑寺司直李易的鷹?”

    李清突然間發出一聲輕呼,想起了那隻雄鷹的來歷。

    同時,他也留意到,那兩隻灰隼不像是野生灰隼,似乎是被什麼人馴養過似地。

    飛烏蠻?

    李清想起來,那飛烏蠻最擅長馴鷹。

    而灰隼是從河上游而來,難道說……

    那隻雄鷹,並非偶然出現在這裡,而是在向他們報警!

    李清激靈靈一個寒顫,身上頓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想到了一種不太美妙的可能,於是連忙對船伕吼道:“船家,快點加速,快點加速渡河,咱們馬上要靠岸。”

    話音未落,從涪水上游方向傳來了一陣奇特的呼喊聲。

    那呼喊聲好像是鷹唳,聲音極為響亮,連成了一片。

    從涪水上游的河灣裡,衝出數以百計的筏子。每隻筏子上有四五個人,衣裝奇特。

    每隻筏子,有兩人操控。

    其他三人則手持刀矛和火把,嘬口發出一聲聲如同鷹唳般的吼叫聲。

    他們沿著河道,速度飛快。

    竹筏在河面劃出一道道水痕,激起一蓬蓬水花,向正在渡河的官軍渡船飛快逼近。

    與此同時,河對岸也變得燈火通明。

    無數身穿獸皮,頭戴鷹翎的蠻人從黑暗中撲出,嚎叫著向站在岸邊的官軍發起了攻擊。

    官軍渡河之後,便就地休整。

    畢竟一路急行軍下來,他們也感到非常疲憊。

    在他們看來,這裡是朝廷的治下,就算是有盜匪,也不敢輕易來犯,故而沒有任何防備。

    而蠻人出現的非常突然!

    他們有的赤著腳,有的露出了胳膊,其中更有許多人臉上紋著鷹翎紋的紋身,從頭一直紋到手臂上,在火光的照耀下,一個個猶如猙獰厲鬼,讓人看到就會膽戰心驚。

    “敵襲,是敵襲!”

    官軍人群中,發出了呼喊。

    他們紛紛起身,倉促應戰,瞬間和那四面八方包圍過來的蠻人混戰在一處。

    而此時,李清已經徹底反應過來。

    怪不得他聽聞飛烏蠻圍困射洪的時候,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好像有哪裡出了問題。

    圍點打援,聲東擊西!

    飛烏蠻根本不想攻佔射洪,而所謂的圍城,也不過是一個幌子。

    要知道,飛烏蠻此前已經洗掠射洪一次,使得射洪損失慘重。這麼短的時間裡捲土重來……射洪不過是一個下縣,哪有許多輜重可以讓你們洗掠?這一點,飛烏蠻十分清楚。所以,他們虛張聲勢圍困射洪,一副要攻佔射洪的架勢,其真正目標,則是前來援救射洪的援兵!只要他們擊潰了援兵,則飛烏蠻的聲勢必然增強。

    劍南道的兵馬,如今大都擊中在蜀州,面對悉勃野人的攻擊,怕也無力收拾飛烏蠻。

    那樣一來,飛烏蠻就能夠趁機收攏劍南蠻部,佔居梓州,與朝廷為敵……

    不對不對,我似乎還忽略了什麼!

    李清這時候,頭腦變得格外清晰。

    但是,一陣呼喊聲卻把他從思索中喚醒。

    “判官老爺,蠻子登船了!”

    伴隨著船伕的呼喊,李清就看到十數只筏子已經狠狠撞在了渡船上。

    藉助從上游飛撲而來的力量,筏子撞在渡船上之後,發出了沉悶的巨響聲,激起浪花飛濺。

    那渡船在湍急水流中一陣急速的晃動,許多站立不穩的官軍,呼叫著便落入河水。站在筏子上的蠻子,則拔出了明晃晃的鋼刀,在河水中劈砍,頓時鮮血把河面染紅。

    有兩艘渡船因為衝擊力過於巨大,被竹筏撞翻。

    穿上的官軍落入河水裡,發出淒厲的喊叫聲……然而並沒有卵用,竹筏掠過,筏子上的蠻人揮刀劈砍,慘叫聲接連響起。

    “掉頭,立刻把船調頭!”

    李清在船上大聲呼喊,船伕忙不迭轉舵,體型巨大的渡船,隨之在河面上橫了過來。

    如此,竹筏的衝擊力雖然巨大,但已無法對渡船造成傷害。

    可是終究晚了些!

    有十幾艘筏子見狀立刻繞開了船頭,和擦著船舷掠過。當竹筏和船舷錯身剎那,從筏子上飛起十幾根繩索。繩索的一端繫著飛爪,啪的一聲便扣在了船舷之上。

    筏子上的蠻子抓著繩索從竹筏上跳起來,順著船舷便爬到了船上。

    李清見狀,立刻拔劍出鞘,衝上去一劍劈翻了一個蠻子,同時指揮船上官兵反擊。

    越來越多的筏子,向渡船靠攏。

    而河岸上,越來越多的蠻子也撲上來,和官軍廝殺在一起。

    河岸的另一邊,千餘名官軍被這一幕給驚呆了!

    留守在岸上的校尉很快反應過來,忙高聲呼喊著,指揮岸上的官軍前去救援……

    可一沒有船,二隔著河,想要救援,何其艱難?

    李清在船上接連刺殺了三個蠻子,卻發現船上的蠻子越來越多。

    莫非,天要亡我嗎?

    李清不禁在心中吶喊起來,一腳踹翻了一個蠻子,厲聲喝道:“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兒郎們,今日便是我等報效朝廷的時候。隨我殺……船家,設法靠岸!”

    船伕這時候也清醒過來,駕駛渡船準備往回走。

    但是,河面上竹筏穿梭,不時有那蠻子從筏子上竄上渡船。

    雖然也有許多筏子被渡船撞翻,可是飛烏蠻謀劃依舊,打了官軍一個出其不意,也使得官軍在這種情況下,手忙腳亂。

    河裡的廝殺凶狠,岸上的廝殺更加血腥。

    官軍在經過了最初的慌亂後,便結陣起來,開始於蠻子進行對抗。

    只是這岸上的蠻子有千人以上,數百官軍雖然戰力驚人,也開始抵擋不住蠻子的衝鋒。

    這時候,一隊蠻子出現在戰場上。

    那為首的蠻子,頭戴金環,倒插兩根豔麗的鷹翎,臉上更有鷹翎紋身。

    他手持一杆大槍,看著官軍節節敗退,不斷有屍體掉進河中,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以鷹神之名,給我殺死這些漢狗,而後攻破射洪縣,一個漢狗不留。”

    “殺死漢狗!”

    滿人們高聲呼喊,好像打了雞血一樣。

    那蠻子首領說完後,縱馬擰槍就要衝入戰場。

    沒想到,天空中卻傳來了一聲悲鳴……一隻灰隼被那隻雄鷹抓碎了腦袋,翎毛混著鮮血從天空中飄落,屍體筆直墜落下來。蠻子首領見狀,一張臉頓時變了臉色。

    這是哪裡來的雄鷹,竟然在兩隻鷹王的夾擊下,還能如此凶悍?

    他心中疑惑,同時從馬背上取下弓箭,準備將空中那隻仍舊和灰隼鷹王鏖戰的雄鷹射殺。

    蠻子首領,彎弓搭箭,對準了空中的雄鷹。

    可就在他準備射殺雄鷹的瞬間,耳邊突然傳來一聲弓弦響。

    一支利箭破空,呼嘯著飛向半空中。雄鷹在半空裡一個側身,展翅飛行。而那隻正在和它鏖戰的灰隼鷹王卻猝不及防,被那支突如其來射中,悲鳴一聲從空中墜落。

    蠻子首領見狀,頓時懵了!

    我的箭還在弦上,誰射的箭?

    他忙舉目觀瞧,厲聲吼道:“誰,是誰射殺了鷹王?”

    未等他話音落下,一支利箭呼嘯而來,快如閃電。他忙揮弓撥打,擡頭向遠處看去。

    卻見從一隊人馬彷彿從天而降,為首的是一個巨人,手舞雙錘,身披重甲,衝入了戰場之中。那巨人雙錘飛舞,所過之處,無一人能夠抵擋,殺的蠻子人仰馬翻。

    而在巨人身後,則是一匹快馬衝來。

    馬上是一個青年,手持長刀左劈右砍,向蠻子首領撲來……

    “殺了他!”

    眼見那青年來勢洶洶,蠻子首領不禁嚇呆了。

    他高聲喊叫,同時摘下大槍,指著青年和那巨人怒聲咆哮。

    就在這時,一個柔美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你要殺我兕子哥哥嗎?那可不行!”

    緊跟著,一口羊角匕首,便貼在了他的脖子上……
V123210 發表於 2016-9-9 22:51
第六百五十三章 無題

    火光中,一身飛烏蠻兵打扮的幼娘,如同鬼魅般竄到了蠻人首領的身後。

    她跨坐馬上,手臂揮動,那柄羊角匕首劃出一抹綺麗的刀光,伴隨著一蓬鮮血噴射。

    蠻人首領完全沒想到,自己身後會出現敵人。

    他甚至不清楚幼娘是如何出現在他身邊,更沒有想到,幼娘竟然如此乾脆利索的選擇了取他性命。他瞪大眼睛,臉上帶著驚恐和不可思議的表情,手中大槍噹啷便脫手落地。

    而幼娘,卻帶著甜美的笑容,素手一推,便把那首領推落馬下……

    時間,在這一刻彷彿凝固了!

    不管是在拼死抵抗的官軍,亦或者是那些在瘋狂攻擊的蠻人,都傻了眼,一時間不知所措。

    楊守文則劈手從一個蠻子手裡搶過一杆大槍,而後從懷中取出一枚炮竹點燃。

    伴隨著蓬的一聲響,炮竹在半空中炸開,綻放出絢爛的焰火。

    從遠處,傳來了一陣呼喊聲。

    一支官軍自蠻人背後突然殺出,衝進了戰場之中。

    “殺!”

    楊守文一聲怒吼,擰槍戳翻一個蠻子。

    而此時,蠻子們似乎也都清醒過來。只是,首領被殺,又不知道官軍到底來了多少人馬,一時間好像沒頭蒼蠅似地驚慌失措。

    這也是蠻兵最大的一個問題!

    他們驍勇好鬥,凶狠且不惜命……

    可是,他們散漫,全無官軍的紀律性。首領被殺之後,原本佔居上風的蠻兵,一下子變成了一群烏合之眾。加之楊守文和楊茉莉二人衝鋒在前,猶如兩頭猛虎,在亂軍中左突右衝,所過之處,血肉橫飛。這更使得蠻子們失了分寸,很快便士氣低落。

    “穩住,援兵已至,全都穩住。”

    李清在河面上,敏銳覺察到了蠻兵的混亂。

    他雖然不清楚發生了什麼狀況,卻知道這是挽回局面的唯一機會。

    他當下高聲呼喊,同時催促船伕把渡船向渡口逼近。

    “靠向渡口,大家向渡口靠攏。

    把渡船集中起來,那些筏子很輕,無法造成太大傷害。大家在船上站穩,不要讓蠻子登船。

    靠岸,馬上靠岸!”

    河面上的蠻兵,在竹筏失去了衝擊力後,便只有登船作戰。

    而在這方面,官軍的甲冑和軍械明顯要強於蠻兵,在李清的指揮下,也很快穩定下來。

    一艘艘渡船開始靠攏,並且在渡船上搭上了甲板,以穩固船體。

    當渡船穩定下來後,蠻兵的優勢便漸漸失去。再加上岸上的局勢出現了變化,也讓他們感到一陣莫名的恐慌。

    “我乃司刑寺司直李易,船上何人主事?”

    楊守文挺槍挑翻一個蠻子,衝到了渡口上。

    他勒馬橫槍,高聲喊喝。

    李清在船上聽到了他的呼喊聲,連忙大聲道:“我乃劍南道經略使帳下營田判官李清,請李君暫代我指揮岸上兵馬?”

    楊守文聽罷,也不客氣。

    他撥馬回身,厲聲喝道:“大家都聽到了嗎?

    李判官已命我暫領指揮一事,三軍兒郎休要驚慌,援兵已至,隨我一同殺敵去。”

    說話間,他已縱馬再次衝進了戰場。

    那數百名官軍在穩住陣腳後,也都開始了反擊。

    聽聞楊守文的喊話,官軍齊聲吶喊,三五一陣,緊隨在楊守文的身後撲向蠻兵。

    一時間,蠻兵陣腳大亂。

    在兩支官軍的前後夾擊下,蠻兵雖然佔居人數的優勢,卻漸漸潰不成軍。

    也不知道是誰帶的頭,大喊一聲,扭頭就跑。

    一個人跑,便帶動了許多人一起跟隨。當李清的渡船抵達渡口的時候,蠻兵已四散奔逃,徹底失去了戰鬥力。

    與此同時,河面上的蠻兵見情況不妙,也不敢再繼續糾纏。

    他們架著竹筏,順河水飛速撤離,只留下了數以十計的破碎筏子和屍體,在河水中浮沉,隨波而去……

    +++++++++++++++++++++++++++++++++++

    李清從渡船跳上碼頭,腳下生風。

    戰鬥已經結束,除了少部分的蠻兵扔在抵抗之外,其他蠻兵死的死,降的降,逃的逃。

    楊守文則站在碼頭上,身後跟著蠻兵打扮的幼娘,以及明秀和桓道臣兩人。

    渡口上,燈火通明。

    李清快走幾步,遠遠的便雙手抱拳,欠身一揖。

    “若非李君,清險些誤了大事。”

    他這樣說並非客套,而是發自肺腑。

    李清麾下兩千兵馬,本來是準備馳援射洪,奪取銅山,平定飛烏蠻叛軍。

    不成想……

    如果他這次交代在這裡,平定蠻兵便只能是一句空話。

    要知道,劍州的兵馬如今都在他手中,而梓州境內,同樣是兵力空虛,無太多可用之人。

    到那時候,飛烏蠻再無任何對手,其影響力勢必增加,引發整個劍南道東部的蠻部作亂。那一來的話,局勢也就會變得更加複雜,甚至可能會影響到蜀州的戰局。

    所以,李清對楊守文,是發自肺腑的感激。

    楊守文連忙上前幾步,攔住了李清。

    “李判官說的客套話,我等都是為朝廷效力,何需道謝。”

    “是啊,我們都是為朝廷效力。”

    李清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笑容,連連點頭。

    他的目光,旋即越過了楊守文,落在楊守文身後的明秀和桓道臣二人身上。

    “李君,你怎麼看破了蠻人詭計?”

    楊守文笑道:“說來也巧,蠻兵圍城之時,我恰好不在縣城,而是在青石嶺找人。回縣城的路上,我和蠻兵探子遭遇,才知道了射洪縣城被圍困的訊息……我立刻命人前去打探情報,卻發現圍城的蠻兵,竟多是一群老弱,並無精壯兵馬駐紮。

    我當時就覺得奇怪,就算飛烏蠻看不起射洪,也不至於派些蠻兵前來?

    於是,我就猜測會不會是蠻子的詭計……後來,我家大玉與蠻子馴養的鷹隼遭遇,我就知道,蠻子這是想要圍點打援,聲東擊西。他們的目標並非射洪,而是來馳援射洪的援兵。這種情況之下,我立刻設法通知了城中的孫長史,請他率部出擊。

    不過,我倒是沒想到這些蠻子會如此狡詐,竟深諳渡半而擊之的精髓,水陸並襲,著實高明!”

    李清聞聽,不禁露出赧然之色。

    其實這次遇伏,完全可以避免。

    是他過於輕敵,同時又急於想救援射洪,才中了飛烏蠻的埋伏。

    但也好,至少他現在已經清楚,飛烏蠻並非他想的那麼簡單,其背後肯定有高人謀劃。

    若不然的胡,以飛烏蠻人那點腦子,怎可能設計出如此計策?

    “李君,不管怎樣,這次都要多謝你才是。”

    楊守文和李清寒暄著,一旁走來兩名小校,向他們稟報戰果。

    這一戰,官軍損失不小……先行渡河的官軍,戰死八十餘人,還有一百餘人受傷。官軍在渡河時遇到了襲擊,也折損了百餘人,更有兩艘渡船翻覆,無法繼續使用。

    不過,相比之下,蠻兵的損失也不小。

    據那俘虜交代,蠻兵此次出動了四千餘人,幾乎是飛烏蠻一半的兵力。

    其中一千老弱不必計算在內,剩餘三千蠻兵,都被派來伏擊李清。從河面上發起攻擊的蠻兵死傷幾何?暫時無法弄清楚,估計在百人左右。而岸上的蠻兵死傷高達三百多人,更有二百餘俘虜……也就是說,這場伏擊戰,最終還是官軍取得勝利。

    李清的心裡,不免有些激動。

    他一邊安排剩餘兵馬渡河,一邊帶人清理戰場。

    幼娘有些困了,便和衣而臥,睡在一旁的空地上。在她周圍,有楊茉莉和老牛頭陪伴,還有大玉和四隻獒犬保護。雖然有些嘈雜,可幼娘卻睡得很香甜,嬌俏粉靨更流露出淡淡的笑容。

    “你是不知道,這幾****不在,一清快把我逼瘋了。”

    明秀和楊守文並肩站在碼頭上,看著渡船穿梭河面的忙碌景象。

    “說實話,我也沒想到會這麼久。

    那黃文清和幼娘在山裡捉迷藏,害得我也跟著他們捉迷藏……不過,總算是沒有白費力氣,平安找到了幼娘,我也算是可以放下心來。這兩日,真的委屈你了。”

    裹兒是個什麼脾氣?

    楊守文怎可能不清楚……

    他笑著打趣了明秀兩句,而後長出一口氣。

    “對了,可曾找到那位東巖子?”

    “當然找到了……不過呢,太賓先生可是傲的很,雖說有我叔父的推薦,可是他似乎並不願意出山。我好說歹說,總算是讓他同意來射洪,不過能否讓他留下來,卻要看你的手段。”

    大凡有才華的人,多有傲氣。

    楊守文倒是沒有奇怪,反而問道:“你覺得此人,可有真才實學?”

    明秀聞聽,卻笑了!

    “你讓大玉送信來之前,太賓先生便已經看出了問題所在。

    只是孫長史過於謹慎,不願意冒險……如果不是你送信過來的話,估計他也不會讓我出擊。”

    說到這裡,明秀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對了,還記得李客嗎?”

    “嗯?”

    楊守文愣了一下,疑惑嚮明秀看去,“當然記得,他怎麼了?”

    “你忘了,李客與太賓先生也有交情。

    他做阿耶了……二月八日,他渾家為他誕下一子,取名做‘白’,說是準備離開西域,返回家鄉。”

    “李君當爹了?怎地也沒有通知我!”

    楊守文露出驚訝之色,旋即笑道:“回洛陽後,派人去一遭龜茲,倒要找他好生理論。”

    說著話,他轉過身,擡頭看看天色。

    “差不多天要亮了,咱們也準備……”

    楊守文話說到一半,突然間停頓下來,驀地轉過身,等著明秀,“四郎,你剛才說,李客的兒子叫什麼?”
V123210 發表於 2016-9-9 22:52
第六百五十四章 二女相見

    在華夏文明漫長的歷史長河中,李白絕對是一個佔居了濃重筆墨的人物。

    後世,凡華夏百姓,對李白這個名字絕對是耳熟能詳。同樣,他也是楊守文前世最為喜愛的一位詩人。

    李白的一生坎坷,多有傳奇色彩。

    不過,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李客竟然是李白的父親?

    楊守文從來沒有把這兩人聯絡在一起……但細思起來,似乎也沒什麼奇怪。歷史上對李白的出生地多有爭論。有的說他是巴蜀人氏,也有人說他是一箇中亞混血。

    而其中就有一種說法,便是李白出生在碎葉城,而後隨父母返回老家。

    李客而今,定居於龜茲。

    但他此前可就是在碎葉城做事,但由於他的身份緣故,所以後來從碎葉城遷至龜茲。

    +++++++++++++++++++++++++

    “李君的孩子名叫李白,怎麼了?”

    相比較楊守文的驚訝,明秀則顯得淡定許多。

    他並非穿越者,更不可能明白,那個名字在後世,所代表的意義。對於楊守文如此的失態,明秀感到有些奇怪。在他的印象裡,楊守文可不是一個容易失態的人。

    楊守文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於是淺笑搖頭道:“沒什麼,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見他不願意再說下去,明秀也沒有再去追問。

    不過,在內心裡,明秀還是對那個叫做‘李白’的孩子,產生了幾分興趣。

    劍州官軍,井然有序的渡河。

    戰場也打掃乾淨,李清則命令一校兵馬先行開拔,前往射洪縣城。

    雖說明秀他們已經擊潰了射洪縣城外的那些蠻兵,可射洪現在,確處在極度空虛的狀態。城中兵馬,已經被明秀帶過來,所剩餘的兵馬,多是一些民壯,一旦再有事情發生,勢必會造成射洪的再一次動盪。所以,派遣兵馬過去,也是當務之急。

    桓道臣和明秀低語幾句,隨前鋒軍先行出發。

    楊守文在渡口和李清交談,兩人雖然不太熟悉,可經過今晚的事情後,似乎也變得親近許多。

    這時候,明秀走了過來。

    “青之,我有事與你說。”

    “嗯?”

    楊守文一怔,旋即道:“四郎,甚事要講?”

    明秀看了李清一眼,露出猶豫之色。

    李清又豈是那種沒有眼色的人,見狀立刻明白了明秀的意思,當下淺笑道:“李君,我要去對岸催促一下渡河的速度,這邊的事情,就要煩勞你,多費些心思。”

    “此乃本份,何來煩勞一說?”

    楊守文和李清客套兩句,目送李清上了渡船,這才朝明秀看去。

    “剛才大貓與我說了件事情……”

    “嗯?”

    “此事,與陳伯玉和孫長史有關。

    陳伯玉乃劍南名士,在清流響亮,在清流之中,也是聲名響亮,地位不凡。此次,段簡陷害陳伯玉,更使他致殘。孫處玄把這件事攬到了身上,這日後的前程,必然會受到影響……大貓說,孫處玄與他父親有些交情,想要問問你,可有辦法?”

    楊守文立刻明白了明秀的意思。

    陳子昂這件事,說實話和孫處玄並無關聯。

    可問題在於,段簡已經死了,而孫處玄身為梓州長史,便難辭其咎。當時梓州刺史返鄉不在,所以這責任便要落到孫處玄的身上……以陳子昂在士林中的地位和名望,那些清流絕不會善罷甘休,到時候必然會追究。那樣一來,孫處玄則危矣。

    或許,孫處玄不會有性命之憂,但必然是前程盡毀。

    楊守文劍眉淺蹙,沉吟片刻後,苦笑道:“這個,我實在是沒有主意。

    你當知道,我在士林中雖然有些名望,卻不過是這兩三年的事情,難有開口的資格。而且,發生這種事情,就算是陳子昂不願意追究,那些士林清流也不會罷手。

    而我,實無勸阻那些人的能力啊……”

    才情有了,名望也不低!

    可是楊守文的地位和資歷,也註定了他的話語權不會太大。

    明秀卻笑了,輕聲道:“孫處玄的仕途黯淡,其實依我看來,卻是青之你的機會。”

    “什麼意思?”

    “孫處玄此人,非是無能之輩。

    我在射洪這些時日,曾仔細觀察過他。他做事非常細緻,能力不俗……太子不是準備組建飛龍兵嗎?到時候,你身邊少不得要有各種人才,孫處玄倒是一個選擇。”

    楊守文眼睛不由得一亮,輕輕點頭。

    明秀的眼光,他自然相信。

    他既然說這孫處玄有能力,想必真是一個有用人才。

    飛龍兵百廢待興,如明秀所說,的確是需要各種人才來充實。但飛龍兵的性質,又有些不同尋常,一般人未必願意加入,而願意加入的,楊守文也未必能看得上。

    如果孫處玄在仕途通暢,楊守文肯定沒有機會招攬。

    可如果他被士林清流打壓,仕途黯淡的話,楊守文再出面招攬,想必會容易許多。

    “既然此人有真才實學,大貓何不讓他父親出面幫忙?”

    明秀道:“桓彥範此人,是君子。

    然則他性情剛烈,不懂得變通,好走極端,很容易惹下禍事。況且,孫處玄如果真的有了麻煩,桓彥範未必能接納他。大貓太清楚他阿耶的脾氣,所以不願推薦。”

    “如此,我會多留意他的情況!”

    話說到了這個地步,楊守文自然不會再去推辭。

    而且,明秀的話,也給了他一個思路。

    這世上懷才不遇,或者因為其他事情受到牽連,仕途黯淡卻有真才實學的人不在少數。飛龍兵招攬正常的人才會有困難,但如果招攬這些倒黴蛋,想必會容易許多。

    想到這裡,楊守文不禁眯起了眼睛,思忖著該如何進行此事……

    這件事,最好還是讓楊思勖出面。畢竟他宦官的身份,處理這些事情,會簡單不少!

    +++++++++++++++++++++++++++

    天亮了,大軍渡河完畢,便浩浩蕩蕩開拔。

    楊守文也在隊伍中,和李清並轡而行,在辰時剛過,便抵達射洪城外。

    孫處玄率縣城官吏前來迎接,當他見到李清時,兩人不禁相視把臂長嘆,感慨良多。

    而楊守文則沒有陪伴他們,徑自和明秀等人離開隊伍,進入縣城後,直奔陳府。

    再不回去,裹兒肯定會發飆的!

    他此次進山尋找幼娘,著實耗費了不少時間,裹兒一個人在縣城,又怎能不擔心?

    所以,楊守文也有些頭疼,待會兒見到裹兒,又該如何安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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