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五行天 作者:方想(已完成)

   
usb123871192 2015-10-31 22:52:40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19 24989169
georgewan 發表於 2017-10-30 17:00
第六百五十六章  閒散的端木

  夜色深沉,群星點綴蒼穹,星輝灑落人間。燈火輝煌的魚骨頭卻奪走所有的光芒,山峰上人聲鼎沸,不時能看到熾紅的火光沖天而起。那是在開採封存的岩漿,它們將被煉製成雪熔岩,為塔炮聯盟提供足夠的彈藥。

  不遠處的松間谷卻是萬籟俱寂,輕柔的水霧,就像一層簾幕,隔絕外面世界的喧囂。星輝卻毫不費力穿透水霧,給山谷披上一層光紗。飄零碧劍竹的葉片脫離竹枝,在微風中翻滾著,不時發出清亮的劍鳴,增添幾分生氣。

  松間谷平日裡幾乎看不到人影,孩子們都睡著了。上次神狼銀霜兩部的突襲,把所有人都嚇一跳。從那之後,竇先生就嚴令所有的兒童,都必須待在松間谷。

  其他人很少來松間谷,每個人都異常忙碌,忙不完的事情,除了端木黃昏。

  端木黃昏只做自己感興趣的事情,比如騷擾伏擊敵人。至於不感興趣的事情,他才懶得搭理。一開始還好,敵人就像愚蠢的犀牛,稍稍撩撥,便怒氣沖沖。結果端木黃昏配合重雲之槍雷霆之劍,連續陰了敵人幾次。尤其是折損了兩位神通強者,號稱血勇無雙的血修神部,竟然當起了縮頭烏龜,恁地無趣。

  端木黃昏一下子閒了下來。

  能夠支使他的人只有兩個,師雪漫和樓蘭。然而如今艾輝沒有出關,整個防線所有的事情全都彙集在師雪漫身上。千頭萬緒,她哪裡有時間去找端木黃昏的麻煩?

  樓蘭的事情也很繁忙,熬製元力湯、巡視山谷的劍陣,勤勤懇懇。樓蘭是個好孩子,不喜歡麻煩自己,能解決的事情都會自己解決。倘若有什麼困難,所有人都會熱情主動幫助樓蘭,完全輪不到端木黃昏。

  端木黃昏半躺在樹枝上,哼著小調,神情享受。微微的輕風吹在臉上,說不出的舒服,他實在太喜歡松間谷的寧靜。這裡就像一個世外桃源,外面紛飛的戰火,對這裡沒有絲毫影響。

  這個時候,發發呆大概是人生最美好的事情。

  想想艾輝那個蠢貨,還在劍陣裡苦苦掙扎,自己卻在享受如此良辰美景。

  他忍不住哈地笑出聲,大為得意。

  說實話,他對現在的狀態非常滿意,沒有什麼他需要煩心的事。

  翡翠森有老師坐鎮,無人敢犯。端木家在翡翠森地位穩定,好像也不用擔心。戰鬥的事情,有雪漫姐在,偶爾需要他搭把手而已。無論是重雲之槍,還是塔炮聯盟,如今結構穩定,戰法也逐漸成型,不需要他瞎摻和。至於兵人天鋒兩部,和他有什麼關係?

  如此一想,好像除了修煉,沒有其他的事情可做。

  端木黃昏呆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自己居然無聊到這地步嗎?歪頭想了想,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是百無聊賴到如此地步。

  又仔細想了下。

  唔,好像也沒什麼不好。

  他很滿意現在的狀態,不僅僅是生活的狀態,還有自己的狀態。

  實力和境界的提升,令曾經的天才少年,開始走向成熟。

  許多曾經的執念,浸滿少年意氣和荒唐。它們是青澀朦朧歲月裡的過客,披著朝氣蓬勃的陽光走來,消失在身後風中,留下一個個淡得看不見的影子。

  然而骨子裡的東西,總是難以改變。

  想到修煉,端木黃昏頓時來了幾分精神,坐直身體。平伸出手掌,之前有幾分慵懶的神情變得認真,目光銳利如劍。

  啪,他輕輕打了個響指。

  一點青光在他指間綻放,青翠的嫩苗在他掌心綻放、抽條,環繞手掌一圈,彷彿晶瑩剔透的翡翠手鏈。嫩葉搖曳如風,化作點點青光,環繞手掌。

  輕微的風聲,好似有人輕歌曼吟。

  微弱青光如煙似霧,彷彿隨時會飄散湮滅。

  端木黃昏目光異常專注,控制著那圈環繞的微光,但是只持續了十多息,那圈青光消散得無影無蹤。

  還是不行!

  端木黃昏微微皺起眉頭,尋思著問題到底出在哪?

  他正在嘗試用【青花纏枝】來解構【聽風有信】。

  那場絢麗炫目、氣勢磅礴的光劍雨,不僅僅給葉夫人、韓笠等人帶來前所未有的震撼,同樣讓端木黃昏感到震撼。

  那個混蛋竟然……能夠有如此可怕的殺招?

  震撼、不能置信許久,晉升大師、閉關領悟【青花纏枝】的喜悅消失得無影無蹤。

  端木黃昏大受刺激,一口氣堵在胸口下不去。

  他下定決心,一定要創出超過艾輝的殺招!沒錯,不是不遜色,而是超出!

  堂堂端木黃昏,豈能被艾輝比下去?這就是他最簡單的想法!

  下定決心之後,端木黃昏就開始認真琢磨起來。

  端木黃昏固然心高氣傲,但是卻一點都不傻。他素來以為,人可以狂,但不可以蠢。他很清醒,想要超過那場光劍雨,不是簡單的事情,

  他的目光瞄上【聽風有信】。

  【聽風有信】,聽風部無上殺招,傳言能夠對付宗師。端木黃昏早有耳聞,不過以前對於這個說法嗤之以鼻。他的老師就是宗師,宗師有多厲害,他很清楚。

  但是親眼目睹【聽風有信】差點把神狼銀霜兩部困住,他大為震撼。若非聽風部將士數量太少,導致【聽風有信】沒有完成,否則神狼銀霜兩部必將徹底被埋葬。

  能夠一招消滅神狼銀霜兩部的殺招,令他悠然神往。

  這些天,一有時間,他就跑到那處巨大的微光風籠前,琢磨其中的奧妙。微光風籠的結構極為穩定,能夠屹立千年不滅並非虛言,這種極其特殊的結構,給端木黃昏極大的啟發。

  然而細細研究,才發現【聽風有信】的複雜程度,超乎他的預期。

  在修煉上,端木黃昏是相當自傲的,論天賦和才智,他自認不輸任何人。連續的碰壁,並沒有讓他氣餒,反而激起他的傲氣,心中發狠,一定要破解它的奧秘。

  這也是他為什麼喜歡在松間谷的原因之一,此地安靜無人打擾,元力充沛,可以好好地思索。

  就在前幾天,他終於有所突破,看到一絲曙光。

  手中這道淡淡的青色光環,就是一個微型的【聽風有信】。儘管距離真正的復原,還有著遙遠的距離,但這無疑是一個良好的開端。

  更關鍵的是,這是【青花】構成的【聽風有信】。

  端木黃昏的野心,可不僅僅只是復原【聽風有信】!

  時光在夜色中悄然流逝,那雙眸子始終專注如初,手掌的青色光芒亮了又滅,滅了又亮。

  微弱的風聲斷斷續續,就像在回憶戰場的絕唱。

  傅思思居高臨下俯瞰,眼眸深沉,波瀾不興。

  地面的王二蛋,衣衫襤褸,喘著粗氣,臉上寫滿絕望和不甘心,可惜已經是油盡燈枯。傅思思心中暗自欣賞,她不得不承認,上至萬神畏,下至這個她叫不出名字的神畏部士兵,都有一股狠辣勇悍之氣。

  哪怕窮途末路,刀斧抵頸,都要反咬一口的悍勇之氣。

  就是這口悍勇之氣,才讓局面拖到現在。從萬神畏引誘佘妤開始,神畏部將士以身為餌,不斷誤導他們,讓她如此狼狽。

  她心中對這些人恨極,但有些佩服。視人命如草芥的兇惡之輩她見得多,但是視自己性命如草芥的人,她還是第一次見到。

  天葉部實力遠勝神畏部,可是這口氣上差得遠。

  不過,終於結束了。

  她的目光落在倒拖在地上的葉白衣身上,美眸陡然亮起一抹光芒。葉白衣白衣勝雪,纖塵不染,隱約的心跳聲,更是低沉如同龍鳴。

  果然不凡!

  她沒有廢話,手指隔空輕輕朝王二蛋輕輕一點。

  一點幽光,倏忽出現在王二蛋的面前。

  王二蛋便是全盛之時,也遠不是傅思思的對手,更何況此時山窮水盡?但是他絲毫沒有放棄之念,喉嚨發出低沉的怒吼,就像瀕臨絕望的野獸。

  他猛地扯起手中的葉白衣,擋在面前。

  傅思思臉色微變,不好!

  幽光毫無花巧擊中葉白衣。

  咚,恍如深山寺廟暮鼓晨鐘,嗡然作響。只見葉白衣周身陡然亮起一蓬血光,就像一道血盆大口,一口吞噬幽光。

  充沛莫禦的力量如同排山倒海洶湧而至,王二蛋如遭雷擊,哇地噴出一口鮮血。但是哪怕如此,他依然死死抓住葉白衣,沒有絲毫鬆手。

  天旋地轉,他帶著葉白衣倒飛出去數丈之遠,狠狠跌在一塊岩石上。

  王二蛋悶哼一聲,鮮血從嘴角溢出。

  傅思思中光芒更盛,傳聞葉白衣種入天神心有種種神異之處,如今一見,果然非同凡響。剛才那一擊,她並無保留,卻沒能傷害葉白衣分毫。

  恍惚間,沉睡的不是葉白衣,而是一頭恐怖的遠古荒獸。

  傅思思立即清醒過來,倘若葉白衣醒轉,那就糟糕了。

  她故意避開葉白衣,但是王二蛋好似猜透了她的想法,把葉白衣當做一塊盾牌,舞得密不透風。一時間,傅思思束手束腳,竟然拿王二蛋無可奈何。

  傅思思氣極反笑:「好好好,果然不愧是神畏部出身,萬神畏有一幫好下屬!我殺得了萬神畏,殺得了西門裁決,還殺不了你們這群餘孽?一個都別想活!」

  忽然一個低沉雄渾的聲音響起。

  「你殺了萬神畏和西門裁決?」
   本帖最後由 georgewan 於 2017-10-30 20:08 編輯

georgewan 發表於 2017-10-31 17:28
第六百五十七章  北海殘部

  「大人,我們苦守在此,有何用處?」

  「等,等機會。」

  「大人,能有什麼機會?」

  「血修肯定想不到,我們躲在這。我們就是埋伏在他們背後的一把劍,嗯,也許只是一根刺。不過就算一根刺,也夠了。」

  「大人……真的能等到嗎?」

  「也許能,也許不能。」

  突然響起的聲音,傅思思瞳孔驟然收縮,心中凜然,急遽而退,十多丈外方頓住身形。

  她竟然沒有半點察覺有人靠近!

  光憑這一手,就知道對方的實力不弱。

  她循聲看去。

  一個持槍大漢立在山坡之上,因為逆著陽光,身形嵌在刺目光芒之中,難以看清面孔。然而此人身形魁梧,氣勢深沉巍然,懾人心魄。

  傅思思嬌軀劇震,失聲驚呼:「師……師北海?」

  來者肩膀寬闊,面色剛毅冷然,眉目間和師雪漫頗有幾分神似,濃密粗硬的鬍鬚幾乎遮住了半張臉,顯然是許久未曾打理。他一身殘破不堪鎧甲,露出裡面藍色長袍,鎧甲上佈滿裂紋和暗褐色的血漬。胸膛鎧甲上,赫然可見北海部的徽記。

  北海部部首,師北海!

  傅家也是大族,傅思思如何不認識師北海?儘管對方鬍鬚茂盛有如野人,但是傅思思敢保證,這個野人一般的漢子就是聞名天下的師北海!

  可是……師北海不是死了嗎?北海部不是覆滅了嗎?

  傅思思心中驚駭絕倫,若非活生生的師北海就在她眼前,有人和她說師北海還活著,她一定會視為笑談。

  師北海怎麼可能還活著?

  然而師北海還活著,那北海部一定沒有覆滅。為什麼?師北海為什麼一直裝死?就連師雪漫遭遇危險,也依然沒有露面,他在圖謀什麼?他們在圖謀什麼?

  傅思思冰雪聰明,剎那間,腦海中閃過無數念頭。

  論起輩分資歷,她需要恭恭敬敬稱師北海一聲「前輩」。

  師北海拎著長槍,沿著山坡,緩步而下。

  咚,咚,咚。

  他步伐沉如山岳,每一步落地,地面為之震顫,恍如重錘敲鼓。他神情肅然,微微瞇起的雙目看不出喜怒,然身形挺拔如槍,紋絲不動,一步一字,吐氣如雷。

  「你殺了老萬和西門?」

  師北海每一個字,都如同重錘敲在傅思思心間,她體內氣血翻騰,生出煩躁之意。

  明媚的陽光消失,天空暗了下來,師北海頭頂上方,無數雲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四面八方彙集而來。剛剛還陽光明媚的天氣立刻陰了下來,雲層翻湧。

  隨著雲層不斷彙集,雪白的雲層迅速變成灰色,再變成黑色。天空也迅速暗了下來,烈日高照變成暗如夜幕。

  傅思思不由色變,暗道不好,從師北海出現她就落入對方的節奏!

  這就是師北海麼……

  曾經被認為,除中央三部之外,十部最強部首!曾經被視作,最適合執掌大長老之職的五行天棟樑!修建北海之牆,憑藉一己之力擋住血修的名將。

  這就是師北海!

  壓抑的憤怒、元力運轉、步伐、每次吐字、每次呼吸,完美地融合在一起,讓他的氣勢以驚人的速度攀升。

  這就是師北海啊,經驗和實力的完美融合。

  傅思思從驚駭中平復過來,心中忍不住讚賞。這些老頑固雖然都已經過時了,可還是有不少令人稱道的地方。

  可惜了……

  過時就是過時,註定被掃進垃圾堆的老傢伙!

  傅思思輕輕一笑:「沒錯,萬神畏和西門裁決都死了。現在,輪到前輩您。有前輩您相陪,想必兩位部首大人黃泉路上也不孤單。」

  不管師北海打的什麼心思,但是他躲起來,沒有回天心城,無疑已經表明了他的態度。

  他不相信夫人!

  刺啦,一道電光在厚厚的雲層中一閃而逝,照亮黑壓壓的天空,照亮師北海臉上無悲無喜,照亮眼眸深處流露出的那抹深沉難言的悲傷。

  傅思思瞳孔卻是再次收縮,師北海身後山坡頂端,赫然又多了一個身影。此人身形瘦弱,就像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此刻滿臉悲憤,死死抿住嘴唇。

  她不認識,此人就是北海部副部首之一的齊修遠。

  不過,她的目光沒有停留在齊修遠身上,因為,不斷有人魚貫出現在山坡上。

  這些人看上去有如野人,殘破的甲胄,依稀能看到統一的制式。

  北海部餘孽!

  竟然還有這麼多的北海部餘孽!

  不過,當最後一名北海部將士出來,傅思思不由鬆一口氣,露出一絲不屑的笑容。虛驚一場,原來只剩下十九人!

  倘若這十九人都是大師,倒是一股不可小視的力量。

  可惜,天下只有一個天葉部!

  傅思思心中傲然,新的時代來了,這些老朽的東西,都塵歸塵土歸土吧。不過十九人而已,天葉部刀劍之下,萬城跪服!不過師北海而已,萬神畏、西門裁決俱已伏誅,還多一個師北海嗎?

  最初的驚駭過去,傅思思有些慚愧,覺得自己還是少了歷練,一點小事居然如此失態。

  眼中閃過一縷殺意,揚起手臂,手背上五行環印記倏地變亮,宛如一隻妖異斑斕的眼睛。只見斑斕的五行光芒流轉,眨眼間,雪白如藕的手臂變得斑斕多彩,晶瑩剔透,有如五彩琉璃,煞是好看。

  曲肘併掌如刀。

  傅思思的身影陡然在原地消失。

  氣機觸動之下,師北海半闔虎目猛地睜開,光芒大盛,右腳倏地踏出半步。這半步快如閃電,勢大力沉,落地卻寂然無聲,挺拔筆直的身體前傾,手中長槍毫無花巧一槍刺出。

  一隻宛如斑斕琉璃、流光溢彩的妖異手掌,抵住槍尖。

  王二蛋臉色一變,猛地趴下,把葉白衣擋在頭上。

  肉眼可見的漣漪,從手掌和槍尖之間泛開,寂然無聲向四周擴散。漣漪波紋擴大之方圓半丈時,透明無形的波紋倏地變得渾濁,一縷嘯音好似九幽黃泉之下升騰而起,急遽爆裂,化作尖銳的嘯音,波紋化作水桶粗的風暴,向四周橫掃。

  噼哩啪啦!

  四周地面連草帶泥土被掀飛、破碎,被風暴挾裹,如同暴雨般朝四周激射。

  槍尖前的傅思思化作淡淡虛影,消失不見,不知何時,她又回到之前的地方。

  傅思思有些難以相信,怎麼可能?師北海怎麼可能擋住這一擊?

  剛才那一斬,她可是沒有半點留力……

  連萬神畏,都不是自己的對手,師北海怎麼可能?難道師北海比萬神畏更強?

  而當她的目光落在師北海腳下,瞳孔再次一縮。師北海周圍地面如同被無數鐵犁狠狠犁過一遍,可是從他腳下,到身後的北海將士腳下,卻是完整無損,呈現出一個醒目的扇面!

  這是……戰陣?

  原來如此!

  師北海手臂酸脹,剛才傅思思恍如鬼神般的一斬,蘊含的力量極為恐怖。師北海從來沒有接觸過如此妖異而霸道的力量,若非他的槍術極為紮實,剛才那一槍就要遭殃。

  換作旁人,遇到如此詭異強大的敵人,未必心生畏懼,但一定會謹慎起來。

  然而師北海卻沒有絲毫退縮,恍如岩石鑿成的面孔冷峻如常,他心神甚至沒有絲毫顫動,因為他沉浸在難以言喻的悲傷和憤怒之中。

  萬神畏和西門裁決,他相識數十年,無論大家有何分歧,但都是五行天的戰部。他們沒有死在血修手上,卻死在自己人手中,師北海心中何等悲憤!

  他猛地再次踏出一步,長槍再度刺出,怒目圓睜,口中暴喝:「殺!」

  「殺!」

  他身後北海將士齊聲怒吼,齊齊踏出一步,揮出手中的兵器。他們跟隨師北海這麼多年,從未見過大人如此失態如此悲傷。

  他們胸中同樣有一團火焰在燃燒。

  為了阻擋血修大軍,北海部拼得只剩下十九人。他們還不知道,神畏裁決兩部的不世之功,但是也知道神畏裁決兩部奔赴前線,兩位部首卻死在元修的屠刀之下。

  他們感同身受,同仇敵愾!

  轟隆,又是一道閃電劃破長空,照亮大地,照亮這一張張沾滿硝煙猙獰而憤怒的臉龐。

  十九股元力激盪席捲,戰爭氣機牽引之下,合而為一,化作一道幽藍的槍芒。

  漫天嘯音驟然消失,幽藍的槍芒如同墜落的星辰,飛向傅思思。

  被鎖定的強烈氣機籠罩著自己,傅思思知道無論自己往哪個方向閃躲,槍芒都會如影隨形。

  不過,她需要躲嗎?

  美眸驟然一冷,臉上寒霜密布,妖異斑斕的手臂揚起。一圈圈五行光環,沿著她的手臂亮起,如同五彩環毒蛇揚起蛇首。每亮起一道五行環,便有一股恐怖的力量湧入她的手臂,手臂就變得透明一些。

  當最後一圈五行環在她的纖纖指間亮起,剛剛還如同五彩琉璃的手臂,已經透明如同水晶。

  好似透明水晶雕刻的手臂,是這世間最完美的傑作,沒有半點瑕疵。

  它有著莫名的吸引力,吸引著這片天地所有的光線。手臂周圍的空氣,好像都被這驚世之美深深吸引,停止流動。

  透明無瑕的水晶手指,輕巧一摘,藍色星辰落入指間。
   本帖最後由 georgewan 於 2017-10-31 17:50 編輯

georgewan 發表於 2017-11-1 18:55
第六百五十八章  牧首會所圖

  溫暖的陽光灑落小院子的每個角落,邵師和往常一樣,坐在白色的搖椅上小憩。初秋的陽光最是怡人,溫暖而不燥熱,恰好驅散那一絲入秋的寒意。

  搖椅緩慢有節奏地搖動。

  一隻毛茸茸的栗色小貓,趴在扶手上,瞇著眼睛,同樣一臉享受。

  小貓是一隻流浪貓,被邵師餵食了兩次,便賴在院子裡不走了,儼然半個主人的姿態。

  「邵師真是悠閒。」

  紅容顏不知何時出現在院子門口,披著黑色大氅,精緻而憂鬱的容顏,前額眉間一點朱砂印,宛如畫中人。

  邵師沒有回應,依然閉著眼睛,睡著了般。扶手上的小貓一下子站了起來,弓起身子,渾身毛髮直立,衝著紅容顏呲牙,就像在捍衛自己的領地。

  枯瘦的手掌,輕輕撫摸小貓弓起的背脊。憤怒的小貓漸漸安靜下來,身體恢復柔軟,重新趴下來,瞇起眼睛,十分享受。

  邵師淡淡道:「紅容顏大人無事不登三寶殿,這次找老頭子又是何事?」

  紅容顏微微一笑,不過他眉目間那縷憂鬱,讓他的笑容沒有溫暖之感,而是帶著宛如初秋的微微涼意。

  他舉步入內,到邵師面前停下,微微欠身:「打擾邵師,實在冒昧。不過,這次是有段幻影需要請教邵師。」

  邵師睜開眼睛,從白色搖椅起身,站起來。

  白色搖椅如同冰雪般融化,化成一灘白色沙粒。小貓敏捷地跳下地面,但是它顯然對自己的午休被打斷十分不滿,衝著紅容顏喵喵幾聲。

  地面的白色沙粒蠕動變化,從地面升起,化作一尊沙偶,肅立在邵師身旁。曾經粗劣不堪的泥偶,隨著邵師不斷完善,愈發精美靈動。

  紅容顏讚嘆:「沙偶容顏見過不少,然邵師的沙偶,別具一格。」

  邵師淡淡道:「無聊之作,難登大雅之堂。」

  他不欲廢話,道:「什麼幻影,能讓容顏大人親至,老夫也有點好奇了。」

  紅容顏頷首:「有勞邵師。」

  身後的下屬連忙上前,他手中捧著一盆幻影豆莢,小心地放在地上,然後欠身退下。

  光芒流轉,邵師很快被吸引注意力。便是明亮的陽光,也無法奪走幻影的光芒。紅容顏不是第一次看,但是他不得不承認,他的注意依然不自主被吸引。但是他強自克制住自己的注意力,目光緊緊盯著邵師。

  邵師雖然強自保持鎮定,但是紅容顏依然敏銳地捕捉到他的震驚。

  從始至終,紅容顏都沒有說話,沒有打斷邵師。

  光芒消失,幻影結束,邵師久久不語。

  半晌,邵師才長長吐出一口氣:「沒想到,血修戰部已經厲害到這地步!大江前浪推後浪啊。如此光劍之威,可謂鬼神之能!」

  「幻影中的戰部,是神狼部,六神部之一。還另有血部銀霜,同時覆滅於此戰。光劍乃一位名叫艾輝的劍修所馭使,容顏想請邵師鑒別一二,艾輝可服用神之血聖物?」

  紅容顏目光緊緊盯著邵師。

  邵師恍然大悟點頭:「原來此子便是艾輝,雷霆之劍威名,老夫亦有所聞。那位血修戰將,實力還是不錯的。然不能擋光劍分毫,你說服用聖物,甚是可能。不過觀摩劍雨,聲勢駭人,卻不見血光。若老夫沒猜錯的話,他吸收聖物之威能,而血氣被其導入劍中。」

  「原來如此。」紅容顏點頭:「也就是說,此法可以用來剋制血修?」

  「沒錯。」邵師點頭,但是戲謔地看了紅容顏一眼:「只要你能找到聖物神血。」

  「說得也是。」紅容顏笑了笑,話題一轉:「邵師之作,無不是後人苦苦追隨的目標。帝聖聽聞葉白衣身受重傷,生命垂危,賜其天神心。您的學生南宮無憐,親自替其植入。」

  聽到「天神心」三個字,邵師目光暴漲。

  紅容顏悠然道:「也不知道南宮無憐,得到邵師幾分真傳,這天神心威能如何?在下有不些不明白,當年邵師煉製成功天神心,卻銷毀所有材料、記錄,逃離神偶宮。不知為何?」

  邵師閉嘴不言。

  「邵師何必讓在下為難?」紅容顏嘆息道:「在下對邵師最是敬佩,然天神心關係敝會生死存亡,還請邵師予以援手。」

  邵師輕蔑一笑:「老夫半截入土,生死早置之度外。你我是敵非友,若非尋求老夫孫女下落,怎會來見爾等?既然來見你們,又怎麼會沒有準備?」

  他收起笑容,沉聲道:「想要天神心,拿我孫女來換。找不回免談。至於酷刑逼供之類,就不要拿出來嚇唬人了。拜貴會所賜,當年老夫重傷,為了茍延殘喘,不得不改造全身。如今全身所剩,十不存一。當年老夫就為了防止今日之局面,落入他人之手,備受折磨,生不如死。故於體內設立機關,若想魂滅,不過一念之間。」

  「好走,不送!」

  說罷邵師拂袖轉身,徑自入屋。

  紅容顏離開小院的時候,臉色陰沉,今天這個釘子碰得結結實實。不過轉念一想,這也是自己太孟浪了。邵師當年身為神偶宮宮主,怎會這點準備沒有?

  不過他今天還是有所收獲。

  邵師話裡不經意流露出的內容,有點意思……

  紅容顏嘴角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

  「天神心,哈哈,天神心……」

  紅容顏停下腳步側耳傾聽,身後小院屋內傳來邵師的長笑聲。他微微蹙眉,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天神心……有什麼能讓邵師如此快意?

  回到屋內的邵師,臉上的憤怒消失得無影無蹤,流露出一絲欣慰之色,還有思念。當他看到幻影快結束的時候,突然出現的樓蘭,又驚又喜,險些失態。

  儘管知道艾輝是個不錯的傢伙,但他還是非常擔憂樓蘭。

  其實他後來相當後悔,吩咐樓蘭跟著艾輝的時候,艾輝看上去還是一個普通的學生。在邵師的心願中,他希望樓蘭能夠過著安寧的生活。

  沒想到他看走眼了!

  艾輝壓根就不是個安份的主,到哪裡都掀起風浪。樓蘭跟著這麼一個惹是生非的傢伙,太危險!每每聽到艾輝的消息,邵師都是心驚肉跳,擔憂不已。

  儘管在幻影中匆匆一瞥,但是邵師還是一眼能看出來,樓蘭實力今非昔比!樓蘭肯定是安全解除了【子夜】外層的封禁。

  他老懷大慰,好樣的!

  當初因為擔心樓蘭無法承受【子夜】的力量,邵師給【子夜】外布設下層層封禁。外層封禁解開,說明樓蘭的身體,已經能夠適應【子夜】的部分力量。

  剛才由於擔心被紅容顏看出端倪,怕樓蘭引起對方注意,他極力忍住。

  然而此刻他不用再有半點顧忌,哈哈長笑。

  「天神心,哈哈,天神心……」

  王二蛋死死抓住葉白衣的長髮,縮在其身後。不時有碎芒掠過露在外面的胳膊、腿,帶起一道道血芒,王二蛋除了悶哼一聲,動也不敢動。

  前面激戰正酣,按理說這是最好的逃跑機會,然而他早已經精疲力竭,拖著葉白衣躲到北海戰陣後面已經耗盡他最後一絲力氣。

  此刻莫說逃跑,就連閃躲前面激戰餘波的力氣都沒有。

  萬幸他手上有一塊刀槍不入的人形「盾牌」,這大概也是世界上最貴的盾牌了吧。

  真不枉小爺拖你這麼久!

  傅思思此刻心中怒極,神情極為難看。她晶瑩剔透的手臂,赫然可見一道裂紋從食指蜿蜒到小臂。

  剛才手指拈住對方的槍芒,沒想到槍芒竟然直接在她指間爆裂,讓她吃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虧。

  明明她的實力,比對方強大許多,對方卻總讓她感到難受至極。理智上她知道這是因為對方經驗老辣,總能找到她招式最薄弱之處,總能用巧妙的方法抵消劣勢,但是她依然感到憋屈。

  如果佘妤在此,一定會深有同感,一路追擊萬神畏,可謂吃盡了苦頭。

  萬神畏、師北海這些人浸淫戰鬥數十年,什麼場面沒見過,經驗何其老辣!

  轟隆,天空又是一聲雷鳴,銀色電光照亮大地。

  豆大的雨點,霹靂啪啦砸下來。雨勢極大,天地間一片茫茫。

  傅思思沒有在意,下雨對她沒有半點影響,雨水一靠近她周身,就像遇到一道無形的屏障,朝一旁滑落。瓢潑大雨之中,傅思思衣衫未濕半點。

  反而大雨之中,她的身形變得更加鬼魅難以捉摸。

  大雨如簾,忽然一隻晶瑩剔透的手掌悄無聲息探入,直抵師北海面門。五指半張,每根手指亮起不同元力的光芒。

  金木水火土,五行成環,隔空按下。

  師北海心中一凜,不退反進,吐氣開聲,手中的長槍宛如毒蛇,刺向傅思思的腹部。

  傅思思氣得差點把牙齒咬碎,自己這一掌固然能夠擊殺師北海,但是師北海這一槍,自己也絕對重傷。她已經好幾次被師北海兩敗俱傷的打法逼退。

  師北海的悍不畏死,她一點都不懷疑。

  神畏部如此,北海部亦如此。

  無奈之下,傅思思手腕一翻,五指倏地合攏,化掌為啄,指間五元合一,光芒暴漲。

  輕飄飄地啄在長槍槍尖。

  師北海如遭雷擊,控制不住身形,蹬蹬蹬連退七八步方穩住身形。他身後的其他人,東倒西歪。

  啪,長槍槍尖碎裂,被稱為最堅硬之物的蒼穹鐵,也支離破碎。

  這一擊的力量讓傅思思也飄飛十多丈,才穩住身形,看到對方戰陣破碎,兵器碎裂,她不由露出笑容。

  而在另一面,大雨之中,拎著光禿禿槍桿的師北海,看著一片汪澤的四周和沒膝的積水,也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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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orgewan 發表於 2017-11-2 22:02
第六百五十九章  大海

  電閃雷鳴劃破恍如暮夜的長空,也難照亮暴雨如注遮擋的視野,水霧激盪蒸騰,模糊了天地萬物。

  雨水化作小溪,嘩啦啦流入隨處可見的坑洞。然而不過片刻,大大小小的坑洞,變成大大小小的湖泊。倘若站在烏雲之上,便會看到壯觀的一幕。四面八方的雲,正在以驚人的速度朝此地彙集。籠罩方圓百里的雲層,不僅沒有降下暴雨而變薄,反而愈發厚實,就像一座在不斷隆起攀升的山脈。

  雲山之內,粗壯的閃電宛如肆意瘋狂的銀色蟒蛇,轟隆炸裂的雷聲一聲比一聲高,彷彿連綿不絕的雲山之內,藏著百丈巨人,赤膊半身,怒目圓睜髮鬚皆張,正在拼命擂動戰鼓。

  傅思思終於注意到雨勢的不同尋常。

  天空墜落的不再是雨點,而是垂下一道道連綿水線,而且水線正在以驚人的速度變粗。

  就算她的經驗再少,也明白此時的雨勢絕對不正常。

  填滿坑洞的積水沒有遏制勢頭,它們漫過草叢,不斷瘋狂上漲,沒過膝蓋。放眼望去,荒野變汪洋。

  王二蛋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宛如末日的場面。

  他打了個寒顫。

  氣溫在急劇下降,呼出的空氣已經變成一道道清晰可見的白氣。他渾身早就被雨水打濕,此時溫度驟然下降,忍不住哆嗦。

  師北海……這就是師北海!

  王二蛋有些明白,為什麼部首大人會對師北海如此推崇。

  因為深受萬神畏的喜愛,平日裡他幾乎都是跟隨大人左右。五行十三部,中央三部地位超然,看其他戰部自然免不了帶著幾分居高臨下。對其他部首,大人固然沒有流露什麼輕視,可是唯獨對師北海似乎……算得上推崇有加?

  大人的原話,王二蛋記得特別清楚,因為那次大人非常罕見地喋喋不休。

  請原諒他用上「喋喋不休」這個詞,絕對無損他對大人的尊敬。只是他已經習慣了平日大人的沉默寡言,大人一口氣說這麼多的話,他還是第一次遇到,印象實在太深刻。

  「師北海,大海啊。」

  此時大人還和往常一樣,說話那麼簡短有力。

  「大人,什麼大海?是心機深沉得像大海嗎?」

  王二蛋的好奇回應,就像導火索一般,引起大人的興致。

  「哈,見過大海吧。安寧之時,風平浪靜,萬里無波,不見稜角,初看壯闊,時間一久,就枯燥單調得令人生厭。你若看他生活,就是這般沒意思,一覽無遺,無趣又無聊。」

  王二蛋當時覺得大人的話形容得太貼切,師北海大人不就是這麼一個無趣無聊的人嗎?生活乏善可陳,當時戰績平平,也沒聽有什麼脾氣,沒有挑戰誰,在一眾部首之中,沒什麼存在感。

  「好像是啊,北海大人生活挺枯燥的。」

  然後接下來,大人的反應,就讓王二蛋有些目瞪口呆。

  「比我還無趣無聊的人,大概只有師北海了。看看樂不冷,雖然做不好部首,但是挑戰岱剛的雄心不滅。葉白衣呢,戰功赫赫,聲名遠播。其他部首也各有建樹。再看看師北海,這些年做了什麼?哦,給他女兒做了一桿槍。」

  「好像是哦……」

  王二蛋小心地回應,大人說「哦,給他女兒做了一桿槍」時的不爽、憤然和破罐子破摔的神情,他終生難忘。大人冷酷殺伐的臉上,怎麼可能出現這樣的神情?

  「呵,這桿槍倒是費了不少心思,搞出什麼蒼穹鐵,還專門跑去殺了頭座雲鯨。說是什麼座雲鯨衝營衝城全軍苦戰,衝個屁營啊,座雲鯨腦袋被門夾了從那麼高飛下來衝營衝城?呵,沒過兩天,長老會希望他接手大長老之位,他說北海軍務繁重,他太忙。呵呵,太忙!」

  還有之後大人滿臉嘲諷:「這麼一個無聊至極的傢伙,年輕的時候居然還是浪蕩子,可怕吧。」

  王二蛋聽得心驚膽戰,但還是鼓起勇氣:「大人您好像很推崇北海大人呢?」

  萬神畏很乾脆點頭:「沒錯,這些部首裡面,我最不想與之為敵的,就是師北海。雖然這傢伙喜歡裝死、裝沒聽見、裝和他沒關係。」

  「啊!為什麼?」

  「因為大海,不只有安寧平靜。」

  這段不長的對話,王二蛋在大人那張殺伐磨礪成岩石的臉上,見過有史以來最豐富的表情變化。他敢發誓,在這之前,他以為大人冷冰冰的臉已經失去表情變化的能力。

  現在,王二蛋不得不佩服大人的眼光,可不是大海嗎?

  放眼望去,真的成了一片大海,水位此時已經淹沒他的腰部。他如今精疲力竭,莫說升空,就是游泳的力氣都沒有。

  他心中哀嘆,不會吧,沒死在血修妖女手上,沒死在天葉妖女手上,要淹死在北海的大水裡?

  咦,葉白衣居然……漂浮在水面上!

  王二蛋一楞之下,喜出望外。扯了扯葉白衣的頭髮,浮力居然非常好!

  就這麼一會,水位淹沒到他的胸膛。

  顧不得其他,王二蛋鼓起最後一絲餘力,手腳並用,爬上葉白衣的身上。

  還好還好,葉白衣還是浮在水面上,沒往下沉多少。

  王二蛋鬆一口氣,終於不會淹死在自己人的大水裡了。

  趴在葉白衣身上的王二蛋,忽然發現,葉白衣的臉近在咫尺,這讓他感到有點點怪怪的,心裡還有點發毛。

  想了想,王二蛋還是努力掙扎著起來,把身下的葉白衣翻了個面,讓葉白衣臉淹在水裡,他趴在葉白衣的背上,順手攥著葉白衣的頭髮。

  看不到葉白衣那張臉,王二蛋這才放鬆下來。

  不得不說,葉白衣這個俘虜真是萬能,當了盾牌之後,又可以當木筏。

  不用擔心被淹死的王二蛋很快被前方的激戰吸引。

  傅思思知道自己落入師北海的圈套之中,反而冷靜下來。她不得不承認,師北海棋高一著,不過這並不意味著她會放棄。

  相反,她發起了更加猛烈的攻擊。

  身形倏地消失在半空中,幽靈出現在師北海的左側,手中五指再度亮起五種元力的光芒。

  她故意挑選師北海的左側,就是看中師北海長槍碎裂。

  然而就在此時,傅思思眼前一暗,突然失去師北海的身影。

  只見師北海頭頂天空垂下的上百道水線,齊齊一偏。此時天空降落的水線粗如胳膊,如同上百道粗壯的鞭子,狠狠抽向傅思思。粗壯的水線勢大力沉,劃過空氣,發出低沉而懾人心魄的嘯音。

  師北海身後的齊修遠露出嘿然之色,他的雙手在水中劃出相反的圓形軌跡。

  其他人還沒有恢復過來,只有身為副部首的他,還有餘力。

  在水中,齊修遠的信心大漲,他們可是北海啊!

  轟!

  漫天水花炸開,無數水滴朝四方激射。它們速度如此之快,與空氣劇烈摩擦,還沒有飛出三丈,便蒸騰成霧氣。

  濃濃的白色霧氣籠罩,看不見裡面的光景。

  齊修遠沒有自大到認為自己能夠傷害到傅思思,但是他卻希望能給對方造成一些麻煩。

  他盯著那團霧氣,如臨大敵。然而霧氣翻騰,卻凝而不散。

  眼角餘光忽然瞥見一抹身影,他心臟猛地一跳,不好!

  不知何時,傅思思出現在師北海的頭頂!

  傅思思眼中殺機瀰漫,手掌直指下方的師北海。晶瑩剔透的手臂,從手腕到肩膀,九圈五行元力環節節亮起。

  最靠近肩膀的五行環,倏地旋轉錯位前移,和前方的五行元力環合而為一。接著旋轉五分之一,再次前方的元力環融合。

  啪啪啪。

  密集的爆音就像炒豆子般響起。

  彈指瞬間,九道五行元力環合而為一,出現她虛張的五指。

  熾目的光柱從傅思思五指間的元力環中噴湧而出,宛如斬破天地的光劍,朝師北海激射而去。當光柱噴湧的瞬間,時間彷彿停止,漫天大雨竟然停住。

  數不清的水球,懸浮在空中,詭異得就像夢幻之境。

  齊修遠駭然色變,元力……周圍的元力,竟然失去控制!

  師北海雙目低垂,眼瞼半闔,雙手握住光禿禿的槍桿,槍桿淹沒在水中。

  從剛才齊修遠出手,他就動了,多年配合,大家自有默契。

  雙手緊握槍桿,緩緩上挑。他的動作如此緩慢,以至於看上去就像在水中一動不動,彷彿手中那桿沒有槍頭的槍桿有千鈞之重。

  然而,它確實有千鈞之重。

  當傅思思衝破水霧,出現在他頭頂,手臂光環亮起時,緩慢的上挑開始加快。

  隨著槍桿上挑,他面前的水面在上升。

  不是十丈水面,不是百丈水面,亦非千丈水面。在他面前,目光所及的水面,目光所不及的水面,都在隨著那桿光禿禿的槍桿上升。

  方圓百里的汪洋,被師北海手中的槍桿挑起,離開地面。

  師北海的雙腳就彷彿生根一般,他的神態看不出喜怒,就這麼緩慢地,一點點挑起整片汪洋。

  槍桿上挑的速度在加快,汪洋大海翻轉,吞噬天空那些懸浮的水球。

  傅思思只覺得眼前驟然暗下來,一面高入雲霄、寬闊看不到盡頭的水牆,以無可抵禦之勢,從四面八方轟然呼嘯碾壓而來。

  大海,不只有安寧平靜。
   本帖最後由 georgewan 於 2017-11-2 22:12 編輯

georgewan 發表於 2017-11-6 16:56
第六百六十章  神虎

  這是什麼?

  傅思思神情驚恐,四面八方瘋狂碾壓而至的水牆,無處可避。排山倒海的水牆,它們發出轟隆巨響,來勢奇快無比,挾著磅礴萬鈞的威勢。

  強烈的窒息感籠罩著她,如同置身一個巨大的絞肉機內,異常渺小。

  死亡如此之近,下一刻自己就會被碾壓粉碎!

  她的手足冰冷,有些驚慌失措,腦袋轟鳴,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師北海怎麼會有如此可怕的實力?一個北海部部首而已……

  北海部部首而已!

  怎麼可能有如此實力?

  彷彿有個聲音在她腦海厲聲尖叫,死亡帶來的強烈震顫,令她渾身汗毛根根直豎,瞳孔失去焦距,最原始的求生本能激發出來。

  她失控尖叫,尖叫聲就像一把錐子,刺穿雨幕和大水。

  虛張的五指,猛地回拉,宛如收網。

  眼看就要擊中師北海的熾目光柱,倏地崩散,化作五種顏色各異的光索。金木水火土,五根元力光索倒捲,宛如五條巨蟒,倏地纏住傅思思。

  在最後關頭,她選擇了自保!

  沒有閃電般的天人交戰,只有最原始的求生本能。在這場矛對矛、殺招對殺招、死亡對死亡的對話最後關頭,她退縮了。

  時間彷彿定格,目光交錯的一瞬,她看到自己的對手。

  地面的師北海身上甲胄半碎,踩在水裡,雙手握著光禿禿的槍桿,仰著臉注視著她。他臉上無悲無喜,看不見憤怒,看不見輕視,目光深沉如水。

  匆匆一瞥,卻是她此生難忘的場景。

  深不可測的師北海!

  呼嘯轟鳴的大海淹沒了她的視野,排山倒海的巨大衝擊力接踵而至。

  她悶哼一聲,大腦陷入短暫的空白。

  方圓百里之內的洪水瘋狂朝此處湧來,狂怒的巨浪連綿不絕,它們就像一隻隻巨大的手掌,狠狠拍下。激盪爆裂的水花,甚至衝上千丈高空。恐怖絕倫的力量肆虐,大地在顫抖。

  唯獨師北海腳下這片水域,波瀾不興。

  他注視著眼前壯觀的景象,有些出神。更壯觀的北海之牆,已經煙消雲散,個人的力量,終是渺小啊。

  忽然,怒濤之中,一道光芒沖天而起,消失在天邊。

  齊修遠本以為穩操勝券,沒想到煮熟的鴨子飛了,不由急聲道:「大人!」

  師北海搖頭:「不用追了,追不上。」

  齊修遠大為不甘,恨恨道:「這次算她運氣好,竟然讓她逃了!」

  師北海凝視著傅思思遠遁的方向,道:「不是運氣好,是實力。葉氏把賭注都壓在大師之光上,之前我還有些疑惑不解,今日方明白,大師之光有多麼厲害。」

  齊修遠嘿然笑道:「再厲害也不是大人的對手。」

  師北海搖頭:「她實力不在我之下,只不過經驗稍顯稚嫩,戰意也不夠強。這次也只是讓她受了點傷,不動根本。」

  齊修遠也不反駁,嘻嘻笑道:「反正我知道大人贏了。」

  師北海沒理他,面色凝重:「如果大師之光出來的大師,實力都有這般,不,哪怕比她稍弱一點,那也極為可怕。」

  齊修遠楞了一下,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他這才明白大人擔憂的是什麼。

  此時失去目標的大水,沒有半點剛才的暴虐,迅速平息下來。

  「來個人扶我,帶上神畏部的小娃,我們馬上走。」

  師北海當機立斷,他知道必須馬上離開,很快對方的支援就會抵達,到那時想走也走不了。剛才那一招,不僅耗盡他所有的力量,還付出不小的代價,如今是名符其實的強弩之末。

  但是為了不讓傅思思看出深淺,他一直強撐。

  齊修遠這才明白大人的情況糟糕,臉色大變,連忙衝過去扶住師北海。

  沒一會,天葉部的元修抵達上空,四下搜索,卻沒有發現半點北海部餘孽的蹤影和痕跡。

  北海部在水中,就像魚兒入水。

  荒野燃起篝火,遠處的夕陽,一半已經落下地平線,夜色和寒意悄然浸染。

  一支軍隊正在紮營,儘管隊伍規模不小,但是井然有序。一頭頭雄壯的大虎,安靜地趴在營地,懶洋洋就像一群大貓。它們的體型驚人,雄壯者甚至身長超過一丈半,就像一座移動的肉山。從毛髮的顏色可以看得出來,它們分三個品種。

  毛髮鮮紅,生長著美麗的金色花紋,是明光血部的明光虎。明光虎擁有琥珀色的眼睛,尖尖的耳朵,體形修長,以速度見長。

  通體漆黑如墨的是咆哮血部的咆哮玄甲虎,它們擁有一雙猩紅的眼睛,體形最為龐大,四肢極為強健,性情兇悍。獸蠱宮在它們身上寄生了玄龜的殘魂,生長出一塊塊黑色的玄龜甲,帶來極為出色的防護性,從而使其成為名符其實的戰爭兇獸。

  不過寄生玄龜殘魂,在不斷吸收黑虎的生命,導致咆哮玄甲虎的壽命非常短暫,往往難以超過十年,而適合戰鬥的巔峰時期只有五年左右。

  平日裡咆哮玄甲虎的使用也有著諸多的限制,比如不適合長途跋涉,必須用專門的獸欄裝載運輸。咆哮血部專門有一個獸營,來負責跟隨運輸。再比如它的食量非常驚人,餵食果玉的數量,是明光虎的五倍。

  儘管有著諸多限制,但是咆哮玄甲虎的戰鬥力極為驚人,只要投入戰鬥,所向披靡無人可擋,能夠立即改變戰鬥的走勢。

  最漂亮的是神虎,擁有一雙水晶般的眼睛,白色的毛髮纖塵不染,戰鬥的時候,一圈圈鮮艷複雜的血紋就會浮現。它最奇特的地方,能夠踏空如履平地,可以在雲海上馳騁奔跑。

  神虎的數量極為稀少,培養殊為不易。

  此時神虎部、明光血部和咆哮血部的大部隊正在紮營。耐力比較出色的明光虎,除了小部分參加巡邏,大部分都在休息。咆哮玄甲虎趴在獸欄裡一動不動,正在酣睡。精力充沛的神虎,則在天空嬉戲玩耍,一會衝入雲朵之中,一會衝出來。

  大營不遠處的一處石頭山上,神虎部部首單旻雄正在凝視遠方。

  單旻雄身形敦厚,強健有力,胳膊粗得驚人,皮膚黝黑,面孔發紅,看上去像長期在火爐前的鐵匠。他的目光澄清,顯然不是有勇無謀之輩。

  在他身旁,一位身形瘦高的大漢,便是明光血部部首肖不遇,正在向他彙報。

  「大人,到目前為止,還有三成的將士還沒有會合。」

  另一位大漢滿臉鬍鬚,面容兇惡的男子甕聲道:「咆哮血部還有一成的將士沒有會合。」

  他便是咆哮血部部首屠勝先。

  單旻雄皺起眉頭,之前為了追擊神畏裁決兩部,他們不得不散開陣形,化整為零,分成小股搜尋。散開容易,重新會合就沒有那麼容易。儘管早就發布了會合的指令,但還是有不少將士沒能按期會合。

  明光血部因為耐力出眾,因此當時被打散得尤其厲害,承擔的任務最重,這也導致現在沒有回歸的將士數量最多。

  單旻雄沉吟片刻,迅速做出決斷,道:「留個人在這裡,收攏還沒到的。其他人,明日之後,全速挺進防線。」

  兩人齊聲應諾:「是!」

  單旻雄笑道:「賀南山已經來發牢騷了,他被敵人騷擾得不勝其煩,據說還折損了幾名神通高手。」

  屠勝先冷哼:「神靈部就是一群廢物,要不是他們,葉帥和南宮宮主怎麼會被擄走?」

  賀南山的神靈部當時值守大營,結果被神畏裁決兩部襲營,擄走葉白衣和南宮無憐。屠勝先他們看來,這件事上,神靈部要負主要責任。

  他們還不知道南宮無憐已經遭遇不測的消息。

  單旻雄擺擺手:「事情已經發生了,就不要再抱怨了。既然陛下派佘妤殿下親至,我們聽從殿下吩咐即可。」

  屠勝先哼了一聲,卻沒再說什麼。

  肖不遇忽然道:「佘妤殿下得聖物賞賜,聖恩之隆,可有先例?」

  單旻雄沉吟:「未有。倘若北先生能承聖物之重,想必陛下不吝賞賜。可惜先生先天體弱多病,只能在宮中主持大局。否則以先生之能,取天下不過探囊取物?」

  肖不遇對大人的說法不置可否,繼續道:「如此說來,陛下是打算培養殿下做接班人?」

  單旻雄下意識道:「陛下春秋鼎盛,談這些為時過早。」

  肖不遇指了指天空,道:「聽聞陛下想要更上一步,一人俯瞰天下,不與他人分享榮光。陛下雄心偉業,乃不世出的英雄。然此路兇險叵測,陛下想必也是早作安排。」

  單旻雄悚然而驚,他這才意識到什麼,突然想到,假如神國沒有陛下……

  他心神一顫,不敢往下想,呵斥道:「慎言!陛下所想,豈是我們能揣度?殿下天賦過人,跟隨陛下多年,忠心耿耿,能馴服聖物之力,亦是我神國之幸……」

  就在此時,忽然地平線盡頭,出現一道肉眼可見的風幕。

  風不大,微風拂面,但是其中蘊含著充沛的水元力和難以形容的元力波動。

  三人神情劇震。

  心弦宛如被一根無形之手撥動。

  屠勝先駭然問:「誰?」

  肖不遇顫聲道:「是北海之牆方向!」

  北海之牆……

  三人面面相覷,他們腦海中不約而同浮現同一個身影。

  「師北海!師北海還活著!」
本帖最後由 georgewan 於 2017-11-6 18:03 編輯

georgewan 發表於 2017-11-7 17:39
第六百六十一章  召集

  明秀織坊,郁鳴秋正在抽絲剝繭,他臉上佈滿汗水,渾身霧氣蒸騰,眼睛一眨不眨。

  「論起抽絲剝繭,還是師弟的水平最高,這方面我都遠遠不如呢。」

  明秀對師弟艾輝的誇讚,簡直是隨時隨地,郁鳴秋的耳朵都快聽出老繭。說實話,郁鳴秋對艾輝小子還是非常欣賞的,也知道明秀和艾輝姐弟情深,沒有絲毫男女之情,但是架不住女神天天誇讚啊。

  嫉妒,日益高漲的嫉妒!有句話什麼來著,嫉妒是萬惡之源。

  嫉妒使他元力分解!

  嫉妒使他面容醜陋!

  嫉妒使他五行不循環!

  嫉妒使他拉弓沒有箭!

  嫉妒使他背詩如背屎!

  郁鳴秋簡直雙目充血,不能忍!不就是剝絲抽繭嗎?來來來,讓才高八斗的鳴秋大大,讓你知道什麼才叫「上能背詩八百首,下能抽絲三千繭」的男人!

  該死,斷了!

  郁鳴秋看著手中斷裂半截絲,臉頰抽搐。

  「鳴秋哥進步很大哩。」

  明秀的聲音,立即讓他快要扭曲的面容變得舒展,所有的怒火立即煙消雲散。他輕咳一聲,故作矜持道:「還要努力,正所謂,單身不努力,婚後徒傷悲!」

  明秀莞爾,其他織女無不掩嘴輕笑。

  郁鳴秋看了一眼時間,知道到了要走的時候,很是懊惱:「走了走了,明秀明天見,大家明天見。」

  「小秋哥明天見!」

  時間,在織坊過得總是溜得那麼快,真希望它能慢點走。

  郁鳴秋踏出織坊,數步之後,臉上、身上的汗水便一掃而空,恢復淡然的神情。

  忽然,視野內的景色以肉眼可見的變白變亮,令人心悸的元力波動在頭頂上方遙遙傳來。那麼一瞬間,整個翡翠城陷入安靜。

  郁鳴秋臉色微變,猛地抬起頭。

  天空原本一大一小兩個太陽,如今那小太陽縮小得像針尖一般大小,看上去就像一顆星辰。但是它散發的光芒如此強烈,連一旁的太陽都被壓制,黯然失色。

  結果要揭曉了嗎?

  郁鳴秋心中閃過一絲擔憂,但是很快就恢復如常。對自己的老師,他信心十足,哪怕樂不冷成功踏入宗師之境,那也不是老師的對手。

  老師晉升宗師多年,這些年又怎麼會在原地踏步?

  很快,郁鳴秋注意到,許多道身影從元上宮向四方激射而去,都是老師身邊的侍衛。

  他立即意識到有大事發生。

  一名侍衛看到郁鳴秋,連忙道:「明秋公子,宗上有令,召集各家入宮商量要事,公子速去,卑職還要通知其他人。」

  郁鳴秋點頭:「好,我知道了。」

  他看了一眼頭頂熾亮的光點,收回目光,朝元上宮方向飛去。

  高空深處,島嶼般的火球,如今已經縮小到不過十丈方圓,顏色也從之前的金色變成熾白。

  熾白的火球之中,赫然可見一個漆黑如墨的身影。

  耀眼得連太陽都黯然失色的熾白,深沉得彷彿能夠吞噬所有光線的漆黑,兩者反差是如此強烈,構成一幅妖異的畫面。它有著難以形容的詭異美感,有著莫名的吸引力,令人心神不自主沉迷其中。

  恐怖絕倫的波動形成一圈圈看不見的漣漪,緩緩向四周擴散。

  元力波動掃過時,令人窒息的威勢,就像宣告神祇的降臨。

  元上宮往日裡十分幽靜,岱宗不喜歡有人打擾,也不問俗事,深居簡出。

  只有陸辰、郁鳴秋寥寥數人,才有進出的資格。

  當郁鳴秋抵達的時候,發現終日緊閉的元上宮大門此時敞開。

  來者絡繹不絕,十分熱鬧。

  不斷有重量級人物,朝元上宮而來。他們在幾個街區之外,便悄然落地,徒步而行。他們彼此熟識,見面忍不住竊竊私語,神情疑惑,討論岱宗如此大動干戈召集大家所為何事。剛才恐怖的波動,也讓大家猜測紛紜,心中有不好的預感。

  氣氛凝重而壓抑。

  當元上宮爬滿綠藤鮮花的宮牆遙遙在望,大家不約而同噤聲,臉上浮現恭敬,落腳的力道都要輕許多,好似唯恐驚擾這片寧靜。

  大門之內,宮殿安靜幽深,透著肅穆。

  跨過大門,一股沁人的涼意撲面而來,只覺得渾身說不出的舒泰。宮殿內木元力比外面濃郁數倍,而且異常柔順,無論修習的何種傳承,都覺得說不出的舒服。

  許多人第一次進入元上宮,不由好奇地四下打量。但是很快他們就有些失望,元上宮幽深如谷,綠意盎然,各種奇花異草數不勝數,但是卻算不上華美壯麗。

  傳言帝聖的宮殿,富麗堂皇,大氣磅礴,身居其中,頓感自己渺小若微塵。論起奢華程度,比起他們家族的居所,元上宮都遠遠不如。

  然而實力精深的木修,神情卻是異常凝重。他們能感受到,元上宮的木元力,和他們以前接觸的木元力都完全不同。宮殿一草一木一山一石,看似簡單,卻暗含玄奧。元力流淌循環之間,有著難以言述的微妙。

  而來過元上宮的人,則在心中暗自凜然,元上宮之前木元力同樣濃郁,卻是澎拜洶湧,怒濤如聚,如今的木元力卻是春風化雨,潤物無聲。

  所有人都恭恭敬敬,恍若弟子要拜見老師。

  海清笑吟吟地立在長廊之前:「岱宗在大殿等候各位,請。」

  他一身藏青長袍,十分樸素,髮髻上插著一根沒有花紋的木簪,笑容和氣,看上去就像一個普通的僕人。

  然而面對這位翡翠森的實權人物,大家不敢怠慢,紛紛上前行禮。海清侍奉岱宗左右數十年,深得岱宗的信任,這是任何人都比不了的。

  元上宮的大殿名叫荷令殿,這還是荷令殿第一次啟用。

  和帝聖宮殿的大氣巍峨相比,荷令殿素雅得就像小家碧玉。大殿正中央,是一片方正而巨大的水池。水池向大殿深處延伸,桌子大小的王蓮整齊漂浮在水面兩側。每一片王蓮之上,擺放著一個白色蒲團。

  水池中央,蓮花盛開,幽香撲鼻。

  水池的四周,細細水簾垂下,其白如雪。

  大殿的穹頂是一塊完整的翡翠,晶瑩剔透,水潤欲滴。水池中的水光,倒映在穹頂,波光粼粼,煞是好看。

  水池上方水簾之後,隱約可見一個身影端坐。

  岱宗!

  大家連忙收斂心神,步伐加快,朝水池走去。水簾自發分開,宛如有一雙無形之手輕輕撥開一般,眾人舉步踏上王蓮蓮葉上,落座蒲團。

  郁鳴秋走到岱宗下方第二個蒲團處,向老師行禮:「老師!」

  岱宗朝他微笑:「坐吧,你師兄也快到了。」

  郁鳴秋老老實實應是,心中卻是暗自咋舌,看來老師這次是動真格啊,連大師兄都喊過來。大師兄陸辰性情淡泊,不問俗事,一般的事情絕對不會理會。

  過了一會,陸辰果然抵達大殿,坐在郁鳴秋身旁。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疑惑。在兩人看來,就算是樂不冷晉升宗師,也不至於弄出這般陣仗吧?

  很快,大殿就坐滿,許多人不得不站在水簾後的長廊。

  大家的臉色十分凝重,有的甚至憂心忡忡。翡翠森幾乎所有的大人物全都被召集,倘若說郁鳴秋出現不讓人驚奇,那麼素來不問世事的陸辰也出現,則可謂少見。各大豪門世家家主都赫然在列,陸家、端木家、權家等等。

  如此陣仗,在翡翠森從未有過。

  難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大事?

  大家在心中暗自猜測,有些忐忑不安。

  上方水簾緩緩張開,露出岱宗的身影。

  眾人齊齊起身行禮:「宗上萬安!」

  岱宗微微欠身回禮:「各位安好。」

  待眾人重新落座之後,他才微笑開口:「很久沒有和大家見面了,看見大家氣色不錯,甚是開心。此次召集大家,也沒事先通知,打亂了大家的行程安排,還請各位見諒。」

  岱宗的聲音溫潤和氣,令人如沐春風。

  眾人連說不敢。

  岱宗接著道:「此次召集大家,是有些事情需要交代一二。正好又有前方戰報回傳,還有諸多重量消息,雖然是天外天和神之血之戰,我翡翠森偏安一隅,也難逃牽扯,」

  他微微嘆息:「翡翠森自從自立之後,可謂平和安寧。看大家氣色,日子都過得不錯。可眼下亂世,一時之安,如何長久?我亦不想攪了大家的興致,然時局之變,今日不同往時,索性讓大家一起聽聽。」

  眾人聞言,無不凜然,紛紛挺直腰背,正襟端坐。

  岱宗神情自若,道:「權會長,向大家彙報一下,最近發生的時事吧。」

  大家的目光,不約而同落在權惟德身上。權惟德是深海商會會長,消息渠道眾多,大家心中大為好奇,能夠讓岱宗覺得需要召集大家,最近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嗎?

  珍珠風橋防線之戰,在翡翠森頗有流傳,茶餘飯後大夥也津津樂道,但是許多地方要麼語焉不詳,要麼支離破碎,要麼前後矛盾,難窺其中真面目。

  權惟德會長所知,一定更為詳細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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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orgewan 發表於 2017-11-9 17:12
第六百六十二章  失態

  「……珍珠風橋防線的勝利,有著許多值得注意的細節。塔炮再次發揮了重要作用,這種全新的武器,有許多的缺陷,卻也有其他武器沒有的優勢。比如它對元修的要求很低,按照我們的標準,塔炮聯盟的那些元修根本算不上精銳,但是他們卻能發揮出精銳的作用。而且這次出現的齊射,威力更加驚人,甚至能夠撼動神狼部的正面衝鋒。鎮神峰這樣的重器,耗費無數,我們煉製不起。塔炮是火元武器,那我們能不能琢磨出類似的木元武器?」

  「雷霆之劍的戰法,更是獨特,一擊不中,遠飆千里,敵人無可奈何。據說此物喚作風車劍,速度奇快無比,操縱也與一般的火浮雲、三葉藤車迥異。用來破陣弱了點,卻是偵查、騷擾的極佳之物。」

  權惟德為人陰詭深沉,然而卻眼光獨到。他對塔炮關注許久,此時大殿之上侃侃而談,毫不怯場。

  岱綱神情如常,目光緩緩掃過下方眾人,心中卻免不了嘆息。

  除了郁鳴秋少數幾人聽得入神,大部分人都耷拉著腦袋,興趣寥寥。

  翡翠森就像一個世外桃源,沒有戰爭的紛擾。加上天外天和神之血戰鬥曠日持久,翡翠森左右逢源,商業繁榮,賺足了錢。大家更關心,賺了多少錢。大量財富的注入,木修們並沒有用來修煉,他們缺乏危機感。因為他們很明白,只要岱宗一天在,翡翠森就穩如磐石。岱宗春秋鼎盛,數十年之內,完全不需要為此事擔心。

  這也導致,如今的翡翠森奢靡享受蔚然成風。

  岱宗這次召集眾人,就是心存擔憂。

  「大師之光大獲成功,有大師兩百七十八人。天下開始進入大師時代,葉氏重掌天外天,即使沒有艾輝師雪漫等人相助,面對神之血也再非沒有一戰之力。天葉部和六神部孰強孰弱,現還很難下定論,雙方還沒有直接對抗。但是有一點要注意,天葉部的大師,實力遠超一般的大師。到目前為止,天葉部大師與其他大師之間的戰鬥,全勝!可見天葉部大師,擁有壓倒性的優勢。所以現在外面稱他們為天葉大師,和其他大師區別開來。根據我們的評估,整個翡翠森,一對一,能夠抗衡天葉大師的,不超過五位。」

  大殿一片嘩然,人群騷動,眾人顯然對這個結論非常不服氣。

  「不可能!整個翡翠森只有五人?權會長莫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我翡翠森高手如雲,各家青年才俊數不勝數,區區天葉部而已!」

  「在下也不相信,按權會長的說法,那豈不是葉氏滅我等如舉手般輕巧?那她為何還不來?」

  「哈哈……」

  大殿眾人笑成一片,各種冷嘲熱諷。

  郁鳴秋臉上也露出些笑意,他心中也有些不信。

  忽然一聲輕咳響起,笑聲立即為止一頓,各人這才想起來,宗上面前豈可放肆?連忙收起笑容,老老實實低下頭。

  岱宗淡淡道:「權會長所言,是有點誇大其詞。」

  大夥低著腦袋,嘴角卻不由露出笑容。

  岱宗道:「五個?錯了。能夠抗衡的,只有三個。」

  眾人的笑容凝固臉上,但是下一刻,大家都覺得難以置信,好幾個人忍不住要站起來。就連郁鳴秋和陸辰,也露出愕然之色。

  岱宗伸出手指,神色如常:「除了我,辰兒,小秋,其他人都不是對手。」

  大殿鴉雀無聲,大家這才明白,宗上不是開玩笑。許多人臉上的血色,開始一點點變白。

  岱宗嘆息道:「不光是各位,我也小看了葉夫人。大師之光確有鬼神之能,糅合牧首會的混沌元力和獸蠱宮的血煉之法,還借鑒了我的【蓮藕接骨術】一些想法。能活著出來的大師,天生五元皆備,而且五元成環。牧首會很早就有五元成環的構想,所以創出混沌元力,沒想到卻被葉夫人實現了。」

  大家聽得有些發懵,只有郁鳴秋和陸辰兩人臉色大變,因為他們知道締結五行元力環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已經摸到宗師的門檻。

  在岱宗和帝聖之前,締結五行元力環的元修,就是最頂級的強者。

  岱宗道:「不過,大師之光並非沒有缺陷,如此培養出來的大師,固然實力非凡,但是卻難以再進一步。」

  所有人不由鬆一口氣,但是很快,他們明白這並無區別。一支完全由郁鳴秋這個級別元修組成的戰部,那是何等可怕!

  忽然有人高聲道:「但是他們不是宗師!在岱宗在,我們何須擔心?」

  此言一出,大殿的氣氛頓時變得輕鬆許多。

  是啊,有岱宗在?天葉部再怎麼厲害,也不是岱宗的對手。而且天葉大師實力無法再進一步,可是陸辰和郁鳴秋卻有這個潛力,局勢沒那麼糟糕。

  郁鳴秋忽然想到剛才高空熾白火球,臉色不禁一變,隱約意識到老師這次召集大家的用意。

  岱宗笑了笑:「那是另外一個問題,待會我們再說。權會長,還請繼續。」

  權惟德躬身:「是。」

  他心中難以平靜,儘管「不超過五人」的判斷是他做出了的,然而當岱宗直言,情況比他想的更加糟糕,他心還是不由往下一沉。

  深吸一口氣,平復心情,繼續道。

  「天外天變化翻天覆地,神之血也同樣如此。師北海臨死反撲,葉白衣身受重傷。帝聖賜下天神心,此物非同凡響。獸蠱宮宮主南宮無憐親至,替葉白衣更換心臟。」

  有人問:「天神心是何物?」

  權惟德搖頭:「在下也不知道,但是據聞此物猶如龍心,威勢驚人。」

  郁鳴秋注意到,老師的神情露出一絲異樣。一般人絕對無法注意到這個細節,但是郁鳴秋心細如髮,對老師再熟悉不過,說明老師對這句話非常在意。

  天神心是何物?連老師都會如此在意?

  他看了一眼大師兄,大師兄給他一個眼色,意思是待會再說。

  權惟德忽然提高音量,神情振奮:「然而沒想到神畏、裁決兩部迂迴數千里,突然襲擊,衝入大營,劫走葉白衣和南宮無憐!」

  大殿頓時一片歡呼,許多人臉上喜不自禁。

  「好!中央三部果然非同尋常!」

  「神畏裁決兩部知恥後勇,立下不世之功,此戰定然流傳千古!」

  「葉白衣那個叛徒,要是老子在,一定千刀萬剮了他!」

  ……

  郁鳴秋臉上也露出喜色,葉白衣和南宮無憐,對神之血的重要性毋庸置疑。一個是神國第一統帥,另一個主管範圍更廣,這兩人的折損對神之血絕對是極為沉重的打擊。

  雖然翡翠森和神之血早就有停戰協議,但是到底曾經是五行天的一部分,翡翠森上下都更加同情天外天,而對血修多少有些仇恨和抵觸。

  當郁鳴秋眼角的餘光瞥見老師,整個人呆住。

  他以為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

  ——老師的手指在微微顫抖。

  一位宗師手指怎麼可能發抖?就算帝聖現在出現在這大殿之上,老師的手指都不會顫抖絲毫!郁鳴秋大腦一片空白,過了一會,反應過來,他沒有看錯。

  老師從來沒有如此失態過。

  這天下沒有任何強者,能夠令老師如此失態!

  郁鳴秋心中升起不祥的預感。

  「兩人下落可知?」

  岱宗的聲音再次響起,大家立即噤聲。

  郁鳴秋愈發確定不同尋常,老師的聲音聽上去極為平靜,但是他卻聽出了一絲緊張。他不由看向身旁的師兄陸辰,陸辰的神情變幻,似乎想到了什麼。

  難道師兄知道什麼?

  郁鳴秋很想開口詢問,但是知道此時不是時候,他不由絞盡腦汁,仔細回憶。

  老師什麼時候,有不同尋常的表現……

  權惟德稟報道:「回宗上,至今還未有消息回傳。帝聖賜下聖物神血給佘妤,令其負責救回葉白衣和南宮無憐。然而葉夫人也知道消息,派出天葉部,雙方廝殺慘烈。西門裁決和萬神畏的屍體已被發現,神畏裁決兩部俱已覆滅,然而神之血還沒有救出葉白衣南宮無憐的消息。萬神畏、西門裁決都是果決之輩,若知不敵,一定會先殺了葉白衣和南宮無憐。臣猜測,葉白衣和南宮無憐很有可能已死。」

  大殿響起感慨、嘆息聲。

  「神畏裁決兩部,都是英勇之輩啊!」

  「此等功績,雖死猶榮!」

  ……

  郁鳴秋忽然發現老師的臉色有些不對,他嗅到了一縷灰敗的氣息,而當他看到老師髮根一縷白色悄然浮現時,他被嚇到了。

  剛才他還在想,老師什麼時候失態過?此時大腦一片空白之下,一個畫面莫名闖入他的腦海。

  老師的房間。

  一塊無字木牌。

  郁鳴秋瞳孔猛地睜大,臉色刷地變了。

  難道……難道……

  在他身邊,同樣絕頂聰明的陸辰,此時臉色蒼白,眼中盡是難以置信。

  忽然,碧翠的王蓮葉邊緣開始變得枯黃,淅淅瀝瀝的水簾,升起絲絲縷縷的白霧,片刻間沒有半點水滴落下。

  水池中的蓮花升起一團火焰,連同花莖,化作灰燼。

  一股毀天滅地的恐怖氣息,籠罩整個元上宮。
   本帖最後由 georgewan 於 2017-11-9 17:22 編輯

georgewan 發表於 2017-11-12 17:30
第六百六十三章  繼承人

  大殿內,空氣凝固。

  在場每個人,渾身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掌死死攥住,動彈不得。恐怖的威壓,令人窒息。冷汗沿著他們慘白的臉頰流下,大殿安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得見。

  他們神情驚恐,尤其是權惟德,他不知道剛才自己彙報的什麼內容,觸怒了宗上。

  宗上就是翡翠森的神,他的意志就是翡翠森的意志,他的任何一點怒火,都足以血流成河。他們從未見過宗上的憤怒,在大家心目中,宗上就像天上的神祇,俯瞰著眾生。

  權惟德雙股戰戰,腳底發軟,但是他動彈不得,無處不在的壓力禁錮著他,他保持剛才的姿勢一動不動,就像一座雕塑。他下意識地想開口求宗上饒命,然而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大殿之上,明白岱綱為何憤怒的,只有郁鳴秋和陸辰。

  郁鳴秋此時腦袋嗡嗡作響,一片空白。他被突如其來的真相震驚了,難以保持平靜。

  葉白衣……葉白衣竟然是他們的大師兄?

  郁鳴秋覺得這簡直太荒謬了。

  沒錯,太荒謬!

  葉白衣擔任那麼多年的冷焰部部首,而郁鳴秋是草殺部副部首,兩人雖然談不上熟識,卻是見過不少面。葉白衣從來沒有流露出絲毫跡象,況且,冷焰是火元戰部啊!

  師父的大弟子竟然修煉的是火元力?太不符合常理!

  以前郁鳴秋就覺得葉白衣非常神秘,葉白衣來歷神秘,只知道他是新民,而後也逐漸成為新民的代表人物。葉白衣的晉升之路頗為傳奇,他從最底層開始,黎明血戰一戰成名,最終取代樂不冷成為冷焰部部首。甚至在很長的時間內,他被視作下一任大長老的熱門人選。

  然而誰也沒想到,他竟然選擇了投降帝聖,成為五行天頭號叛徒。帝聖對葉白衣賞賜之厚震驚天下,寸功未立的葉白衣被封為戰神,統率全軍。而且還專門為其建造戰神宮,成為獸蠱宮、冷宮之後的第三宮。

  葉白衣不負帝聖重望,改革血修戰部戰法,創建六神部。從此之後,神之血面對五行天,開始占據上風,並且隨著時間的提升,優勢越發巨大。

  倘若不知道葉白衣是大師兄,郁鳴秋會覺得葉白衣是個神秘、複雜、難以琢磨的人。

  可如果葉白衣是大師兄,那他所做的一切,都會變得更加違背常理!

  老師和帝聖平起平坐,身為大弟子的葉白衣,何需投降帝聖?

  除非……除非葉白衣是詐降?

  這個想法突然冒出來,郁鳴秋一個激靈,大腦立即清醒過來。想到老師對大師兄的擔憂和關切,郁鳴秋愈發覺得自己的猜測很有可能是真的。但是他很快又生出新的疑惑,葉白衣在五行天的時候,無論是老師還是葉白衣,都未曾露半點風聲。

  老師和葉白衣為什麼隱瞞兩人真正的關係?

  郁鳴秋心中驀地一寒,臉色有些發白,不敢往下深想下去。

  一旁的陸辰,也不知道想到什麼,臉色同樣不太好。

  還沒等兩人想清楚,忽然一股霸道而浩瀚的波動,在頭頂高空遙遙傳來。波動是如此強烈,哪怕待在守衛森嚴的大殿之內,都彷彿置身燥熱的沙漠之中,熱浪滾滾而來。

  郁鳴秋和陸辰不約而同抬起頭,望向大殿穹頂,神色駭然。

  兩人腦海中跳出同一個名字

  ——樂不冷!

  轟隆隆。

  沉悶的雷聲彷彿在天際邊緣遠遠傳來,可是晴空萬里,片雲不見,哪裡來的雷聲?

  大殿門外,陽光陡然變得熾烈,溫度急劇上升,殿外的樹木水汽蒸騰,迅速枯萎。冰冷死寂的大殿,慘白熾烈的陽光,殿內殿外就像兩個世界。

  一聲幽幽嘆息打破安靜,所有人身上的禁錮突然消失,大殿內凝固凍結的空氣重新流動,就彷彿剛才只不過是時間稍稍停頓了片刻。

  大家汗水浸濕的衣衫和腳下的水跡,見證了剛才不是他們的錯覺。

  撲通,突如其來的聲音,引得人們側目。

  原來是手腳發軟的權惟德失去支撐,一屁股坐在蓮葉上。

  然而沒有人笑話權惟德,他們知道換作自己,只怕還不如權惟德。

  岱宗的神情恢復如常,還是熟悉的微笑,還是熟悉的如沐春風,然而見過寒冬的凜冽之後,敬畏深入骨髓,恐懼如影隨形,無人敢有半點鬆懈和怠慢。

  大家恭恭敬敬垂首而立,戰戰兢兢,大氣不敢吭。體內鮮血流淌的速度緩慢,它們還未從凍僵中完全恢復溫熱。

  岱宗笑了笑,溫聲道:「有件事需要先交待一下。」

  眾人不約而同伏首在地:「謹聽宗上吩咐!」

  權惟德顧不得哆嗦,連滾帶爬拜伏在地。

  岱宗就像在敘家常:「我曾對樂不冷許諾過,只要他來挑戰,我必應戰。其實和此戰也沒多大關係,有些事情我也早想安排一下,正好有這個機會,就在這裡說了。說來慚愧,翡翠森大家視我為首,我所做甚少,都是大家群策群力,嘔心瀝血。所謂師父有事弟子服其勞,我是不行了,那今後翡翠森的事情,就交給鳴秋。鳴秋年輕,經驗尚淺,還請各位多多費心,幫助鳴秋,就像幫助我一樣。」

  大家早就料到岱宗此次大張旗鼓,定然會有大事宣布,還是被這個重磅炸彈給驚得呆住。

  宗上正處在最巔峰的時期,而且可以預期,巔峰期還會保持起碼數十年,需要這麼早安排繼承者嗎?

  至於樂不冷,沒有人太在意。樂不冷有著天下第三人之稱,但是在大家眼中,實力和前兩位有著明顯的差距。樂不冷也許能給岱宗製造一些麻煩,但是真正能夠撼動岱宗者,唯有帝聖。

  而且不是大公子,還是二公子。

  陸辰臉上露出欣喜之色,鼓勵地拍了拍郁鳴秋的肩膀,他為師弟感到高興。心中也鬆一口氣,他對權勢毫無興趣,凡俗瑣事於他而言,不啻毒藥。可是身為大弟子,這方面的壓力始終壓在他身上,如今終於能幹自己喜歡的事情,心中釋然而歡喜。

  人群中陸家家主陸之安,臉上卻不是那麼好看。

  岱宗並無子嗣,按理說大弟子陸辰繼承的希望更大,沒想到宗上不按常理出牌,選擇了郁鳴秋。

  儘管他也知道,辰兒性情過於淡泊,不是合適之選,但是看到翡翠森之主的寶座就這麼眼睜睜的失之交臂,心情還是非常糟糕的。

  陸之安到底是能沉得住氣之人,此時主動出列,沉聲道:「宗上放心,我等必全心全意輔助二公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其他人反應過來,紛紛表態。

  郁鳴秋有些發懵,覺得腦袋亂糟糟一片。剛才還在想大師兄葉白衣等等一系列不為人知的隱秘,突然被老師立為接班人,猝不及防沒有半點準備。

  等他反應過來,下意識地準備張口拒絕。

  身為草殺部副部首,他當年因為無法接受老師帶著翡翠森自立,選擇了孤身入蠻荒。雖然他回來了,但是這個心結依然沒有解開。翡翠森偏安一隅,充斥著奢靡享受的風氣,郁鳴秋在蠻荒中艱苦磨礪多年,對此打心眼裡不喜歡。

  岱宗沒有讓郁鳴秋開口,笑吟吟道:「據說小秋這些天沉迷刺繡,天天往明秀織坊裡跑。小秋年紀也不小了,父母亦不在世,我這個老師就做個主,向陸家主提親。明秀和小秋青梅竹馬,從小感情篤厚,如今兩人都是大師,可謂郎才女貌,十分般配。陸家主,意下如何?」

  郁鳴秋腦袋一片空白。

  老師後面說什麼他都沒有聽清楚,之前想說的都拋到九霄雲外,此刻心中只有無盡的歡喜。

  陸之安也沒想到宗上竟然會提親,但是他很快反應過來,臉上露出喜色。郁鳴秋是將來的翡翠森之主,能夠嫁給他,對陸家大有裨益。而且正如宗上所言,鳴秋知根知底,兩人青梅竹馬,對明秀又是一往情深,是難得的良配。

  他當場激動道:「好好好!宗上賜婚,我陸家之榮幸。小秋亦是老夫看著長大的,視如子侄。得婿如此,夫復何求!」

  巨大的喜悅,就像怒濤般一下子砸過來,把郁鳴秋吞噬淹沒。

  日日夜夜的思念,絲絲縷縷的愛慕,化作無邊無際的歡喜,充斥郁鳴秋心中每個角落,他想大聲喊叫,他想馬上跑到繡坊,告訴明秀他的心意!

  他恨不得剖開自己的胸膛,讓明秀看到,他的心臟是為了她而跳動。他想告訴明秀,他願意為她做任何事情,哪怕踏過烈火,哪怕翻過刀山。

  多麼希望早晨醒來,他睜開的第一眼,就能看見明秀,看她睡得像嬰兒一樣,看她沉睡在從窗戶投射的一縷陽光裡,沉睡在他觸手可及的身旁。他可以伸手挽起她額前的秀髮,他可以在她睜開眼睛時說聲早安。

  啊啊啊啊,他太高興了,怎麼辦怎麼辦,真的真的太高興了!

  看到郁鳴秋臉上掩飾不住的傻笑,平日裡的聰明機靈勁消失得無影無蹤,岱綱也不由莞爾。

  笑容一閃而逝,岱綱抬頭,深邃而銳利的目光彷彿穿透晶瑩碧翠的穹頂,投向那無盡高空深處。

  那裡有個頑強的身影。

  「散了吧。」

  話音未落,大殿上首,座位已空。
   本帖最後由 georgewan 於 2017-11-12 17:53 編輯

georgewan 發表於 2017-11-15 17:46
第六百六十四章  獵物

  輕柔的紅衫,就像蕩漾的水波,在微風裡緩緩飄動。

  佘妤停在半空,目光掃過地面,精緻嫵媚的玉臉,此刻陰雲密布。

  荒野上,如今難見一絲水汽,但是這裡殘留的水元力波動,卻是如此強烈,就像是深深印在大地。

  師北海!

  北海之牆被摧毀,但是師北海的下落,到現在都沒有消息。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師北海並非一位普通的元修,而是北海部部首,天下有數的強者。佘妤沒有和師北海交過手,但是無論是葉白衣,還是北先生,都曾經給予師北海極高的評價。

  此地殘留的波動,亦是明證。

  此地還殘留著另外一股波動,這種獨特的五行元力波動,只有一個可能,天葉部!死在佘妤手上的天葉部元修有數十位,她對這種元力的特徵再熟悉不過。

  她甚至能夠判斷出,和師北海交手的,十有八九是天葉部那位美貌的副部首。不過,看來那個女人似乎吃了虧,這令佘妤心中凜然。

  傅思思的實力極為強悍,遠勝天葉部普通元修,比之受傷痊癒之前的佘妤,只怕也在伯仲之間。如今佘妤因禍得福,實力大漲,但是要戰勝傅思思,她也沒有絕對的把握。

  師北海不僅活著,還比大家預期的更加強大,這無疑是個糟糕的消息。

  但是更糟糕的是,葉白衣很有可能落入師北海的手中!

  佘妤神情變幻不定,片刻之後,精緻嫵媚的臉龐重歸平日的慵懶,美眸深邃,凝視遠方。她本意趁著傅思思重傷之際,一舉擊殺這位天葉部副部首。但是想到葉白衣落入師北海之手,她就只有嘆息,眼睜睜看著此等絕佳良機失之交臂。

  葉帥才是重中之重!

  飄揚的紅衣倩影,如同一縷淡淡的煙霧,消散在空中。

  塔炮聯盟的會議室內,氣氛極為緊張。

  防線所有的高層骨幹全都出席,包括鐵兵人和昆侖天鋒,大家神情又是振奮又是緊張,尤其是師雪漫。她雖然強自克制,保持鎮定,但是在場眾人對她再熟悉不過,怎麼會看不出她內心的激動?

  正在稟報的是顧軒,他也知道情況非同尋常,彙報異常仔細,唯恐漏過任何一個細節。

  「……當時我們正在對神靈部進行騷擾,但是效果不好,對方龜縮不出。我們商量了一下,覺得乾耗在那也沒用,決定朝敵人後方深入。看看能不能找到小股的敵人,或者敵人的補給隊伍,這樣也能撈一票。我們大概前進了六百多里,可惜沿路沒有什麼發現。當時我們就準備回來,就在這個時候,忽然感受到一股非常強烈的元力波動。霍師當時正好在風車劍上,他對元力的判斷比我們更準。」

  會議室內鴉雀無聲,大家聽得仔細入神,此時目光紛紛轉向霍達。

  霍達一心想成為掌劍使,雷霆之劍的所有行動都會參加。

  霍達沒有推辭,身為大師,他在這方面確實更權威。

  他沉聲道:「是的,元力波動非常強烈,應該是兩位絕世強者在激戰。其中一股是水元力,有非常明顯的北海部水元力的特徵,應該是師北海部首。另一股元力波動很詭異,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就是天葉部五行元力。」

  許多人露出擔憂之色,最近天葉部風頭之強勁,震動天下。

  師雪漫此時反而變得很鎮定。

  霍達繼續說:「在下判斷,水元力的優勢比較大,占據上風!」

  大家臉上紛紛露出喜色,幾人差點出聲歡呼,但是看到霍達神情凝重,知道還有情況。

  「但是!」此語一出,大家心中不約而同一緊,霍達猶豫了一下,方道:「水元力的波動實在太強烈,如果是師部首的話,我擔心師部首有元力透支的可能性。當然,這只是我的猜測,畢竟我對師部首的實力了解不多。」

  大家的目光轉向師雪漫。在場對師北海實力了解最深的,只有身為女兒的師雪漫。

  師雪漫道:「父親有可能已經受傷。」

  她的語氣肯定,冷若冰霜的眼眸之中殺氣湧動,整個人散發著凜然威勢。想到天葉部對父親下手,她心中便難以遏制殺意沸騰。

  氣氛變得壓抑而憤怒,師北海率部阻擋血修,半步不退,幾乎全軍覆沒。北海部犧牲的英魂還未遠去,天葉部竟然要殺師北海?

  北海部……

  鐵兵人不由想起曾經的好友,心中嘆息。他知道自己必須說些什麼,在場諸人都是松間派,唯獨他和昆侖是葉夫人的人。這件事,已經讓松間派和天心城之間,產生了無法彌補的裂痕。所謂的長老之位,變得像個笑話。

  他心中同樣難以理解,為何葉夫人要對師北海下手?那是有功之臣啊!此事讓人何等寒心齒冷?

  他不想捲入政治鬥爭之中,但是不想防線就此轟然倒塌,大家都知道,接下來神之血的反撲一定異常兇猛!

  昆侖天鋒的神情也露出尷尬之色,臉頰發燒,無地自容。這麼長時間的並肩作戰,心思單純的她,早就把大家視作手足,此時不知道該怎麼向大家解釋。

  鐵兵人沉聲道:「我們需要馬上去接應師部首!元力波動如此強烈,血修一定會察覺。他們絕對不會坐視師部首逃出生天,我們需要馬上行動,否則師部首會陷入重圍。風車劍,我們用風車劍,高手同行,去尋找師部首!」

  大家神色稍緩,知道此時不是起內訌的時候,時間寶貴,飛快開始討論起來。

  霍達主動請纓:「我掌劍的功夫雖然還不夠成熟,但是勉強可以駕馭。這樣我們就能多一架風車劍,可以兵分兩路。」

  「好!」師雪漫沒有拖泥帶水,乾脆俐落下令:「兩座風車劍分頭北上,黃昏,你跟在霍師的風車劍,遇到危險注意掩護。」

  端木黃昏沉聲道:「好!」

  「錢代、我,上另一架風車劍。姜維、桑芷君、兵人、昆侖駐守防線。要小心,敵人很有可能會趁機發起攻擊。」師雪漫接著道:「沿途的河流、湖泊、山谷是我們搜尋的重點。帶上北海部的信號彈,遇到河流湖泊,都放入其中,如果沒有河流湖泊,就鑿岩投入地下暗河。」

  「敵人一定會想方設法糾纏住我們,我們盡量減少纏鬥,用速度擺脫他們。一旦接到師部首,以最快的速度,返回防線。」

  一連串的指令發佈下去,師雪漫沒有半點遲疑。

  眾人轟然應諾:「是!」

  就在此時,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如風般吹進會議室:「加我一個。」

  師雪漫猛地睜大眼睛,露出驚喜之色,失聲驚呼:「艾輝!」

  會議室大門打開,身形修長的少年微笑而立。

  剛剛還指揮若定神情堅毅的師雪漫,眼睛一下子升起一抹水霧。

  山峰之上,衣衫獵獵作響,肖不遇迎風傲然卓立,冷眼如電,俯瞰下方土地。

  一道身影電射而至。

  「報!西北方向,發現有人活動蹤跡!」

  他身形未動,嘴角浮現一抹冷笑:「重點搜尋!注意地下暗河!上次北海部餘孽,就是從暗河溜走的!這次挖地三尺,也要把師北海找出來!」

  「是!」

  下屬領命而去。

  按照原計劃,神虎部大部隊奔赴防線,和賀南山統率的神靈部會合,留下一人在後方,收攏走失的小隊。突然爆發的元力波動打亂了這個計劃。

  如此驚人的水元力波動,只有一種可能,師北海還活著!

  單雄當機立斷,派肖不遇率領六位神通強者,還有一支精銳,留下來截殺師北海。單雄給肖不遇下了死命令,無論如何,必須擊殺師北海!

  單雄並不知道葉白衣在師北海手上,他有自己的考慮。

  如果師北海還活著,意味著他們之前勝利,就是個笑話。己方的統帥不知所蹤,對方的統帥卻還活著,不是笑話是什麼?

  師北海是天下有數的強者,無人敢小瞧。如今這頭北海猛獸,卻藏在他們的背後,隱匿在黑暗中。一旦他們露出破綻,等待他們的,將是危險而致命的一擊。

  師北海威震天下,肖不遇見識過他的厲害,不敢有半點輕視怠慢。不過這次,肖不遇還是有點把握,他猜測師北海很有可能負傷。

  昨日的水元力波動強悍無匹,但混雜其中還有一股同樣強悍的元力波動。也就是說,師北海遭遇了一個同級別的強者。那股元力波動非常奇特,很難判斷是五行之中哪一行的元力,肖不遇猜測有可能是最近風頭正勁的天葉部。

  天葉部出現在身後,同樣也讓單雄感到擔憂,不過這個問題他打算交給佘妤殿下來煩惱。

  肖不遇沒想那麼多,他摩拳擦掌,興奮不已,因為他知道此時是獵殺師北海最好的機會。

  然而,他並不知道,除了這支隊伍,還有好幾支隊伍數目眾多的血修強者,都在朝北海之牆的方位搜尋而來。

  那場強烈的元力波動,就像黑夜中的太陽,醒目而耀眼。

  師北海這個獵物,能夠輕易挑動血修們的戰意。

  似乎感受到肅殺之意,荒野的溫度大幅度下降,天空飄起了大雪。
本帖最後由 georgewan 於 2017-11-15 17:55 編輯

georgewan 發表於 2017-11-21 17:20
第六百六十五章  惺惺相惜

  鎮神峰上,守衛森嚴。

  兵人部的將士們正在打理他們的甲胄,他們動作從容而細緻,一派老鳥的風範。曾經不被人們看好的菜鳥戰部,經過一場場戰鬥的洗禮,逐漸走向成熟。

  昆侖天鋒跟在鐵兵人身後,面紗遮住臉龐,宛如星辰的眼眸之中卻是心事重重。

  她終究不是能夠藏得住心事之人,更何況面對的是她最信賴的師兄,她忍不住道:「葉姨到底是怎麼想的?怎麼能對師部首下手?怎麼下得了手?」

  過了一會,她又不確定地自言自語:「難道是天葉部擅自下手?沒錯!一定是這樣!葉姨怎麼會向師北海下手?一定是手下的人不聽號令,擅自動手!」

  素來清冷、沉默寡言的昆侖天鋒,居然如此語無倫次說了這麼多話,可見此刻她受到的衝擊是何等強烈。

  鐵兵人沉默不語,深沉的目光,從鐵面具穿透而出,掃過將士們手中的甲胄。

  兵人部將士的甲胄,型式和以前配發的完全不同,這是後方營地打造的新制式兵人戰甲。全新的兵人戰甲,是塔炮聯盟營地兵器師們總結最近戰鬥的經驗,全新打造的戰甲。

  全新的兵人戰甲,融入大量松間派所獨有的元紋,譬如用於風車劍上的五行環元紋。談及元紋的理解和使用,松間派獨一無二。

  天心城送來的戰甲,還是五六年前兵人部所配發的老式兵人部制式戰甲,據說是從一處雜貨倉庫裡發現的。

  以前的五行十三部,都有自己的裝備部,有自己的兵器師,研究新的裝備。

  如今各戰部名存實亡,兵器師也早就不知所蹤,更重要的是,誰還關心這個?

  兵人部、天鋒部再也不是曾經的精銳戰部,而只是兩個新得不能再新的新人戰部,好不容易有點戰績,天葉部橫空出世,震懾天下。

  那些老式的戰甲,將士們無人願意使用,全都堆放在倉庫裡。到後來,鐵兵人索性在補給清單上取消了裝備類,而全都要一些修煉所用、藥品等物資。

  鐵兵人收回思緒,見周圍空無一人,低聲道:「天葉部來找過我。」

  昆侖天鋒啊地失聲驚呼,但是下一刻便反應過來,捂著嘴巴,面紗上的眼睛瞪得老大。

  鐵兵人自顧自道:「我沒有答應他們,也沒有拒絕他們。本來以為這樣能拖住他們,起碼等打完這場仗再說,沒想到,唉……」

  深深的嘆息從鐵面具後響起,鋼鐵般的身體湧上難言的疲倦。

  昆侖天鋒露出愕然之色,片刻之後漸漸消散。

  兩人沉默走進營帳,營帳之內,空無一人。

  鐵兵人沒有說話,他在等待,等待師妹消化這件事。

  片刻後,昆侖天鋒猛地抬頭:「師兄,我想好了。」

  鐵兵人問:「想好了?」

  「嗯。」面紗後響起的聲音透著堅決,清澈冰冷的眸子閃動著凜然的光芒:「我想清楚了。」

  鐵兵人安靜地傾聽,他知道師妹的性格看似冷淡,實際極為剛烈,有著自己的主見。

  「此事葉姨做得不對!」昆侖天鋒斬釘截鐵:「不管是對艾輝他們,還是對師北海,不應該這樣。我們和艾輝他們並肩作戰,一起流血,一起犧牲。背地裡使壞,令人心寒。這次我站在艾輝他們一邊。」

  聽著「站在艾輝他們一邊」這樣有點孩子氣的話,面具的鐵兵人無聲地笑了,但是他很快嚴肅道:「那你葉姨一定很失望。她對你視如己出,小時候你有一半的時間都泡在葉府。你的劍術,也都學自葉府的典籍。」

  「是啊。」

  「沒有葉姨的支持,你的昆侖劍盟要關門了,你想編纂的劍典,也要泡湯了。」

  「我自己來。」

  「然後我們要交出戰部,嗯,她不治我們的罪就算開恩了,最好的結果就是我們去養老。」

  「養老就養老。」

  面具後,嘴角的笑容不斷擴大,就像泛起的漣漪,朗聲大笑:「哈哈哈,好,那就養老!」

  面紗上的眼睛微微瞇起,劍刃般冷冽鋒利的光芒消失,就像一個普通的鄰家女孩,露出溫暖而羞澀的笑容。

  長笑罷,鐵兵人沉聲道:「好,那我們就好好打完這仗!」

  爾虞我詐的鬥爭陰謀,令人身心俱疲。他渴望與血修戰鬥,而不是捲入內部鬥爭的漩渦,天心城最近的行徑,他感到失望。

  昆侖天鋒用力點頭:「嗯!」

  翡翠城今天是陰天,沒有了熾白的陽光,涼爽異常。翡翠城的居民,卻無心享受難得的天氣,城內戒備森嚴,氣氛凝重,街道空蕩蕩不見一人。

  高空深處,兩個身影在對峙。

  狂暴的金風,在進入兩人四周方圓百丈之內,立即變得安靜柔順,這裡就像另外一個世界。

  岱綱打量著面前的樂不冷,笑道:「嗯,年輕了不少,就是樣子怪了點。」

  如果熟悉樂不冷的人,看到他此時的模樣,一定會大吃一驚。原本的樂不冷,身形枯瘦,滿臉皺紋,就像一個操勞土地的老農。如今卻如同三四十歲,臉上皺紋消失,身形也挺拔,只是眉眼間的桀驁和偏執,沒有變化。年輕時的樂不冷容貌也只是普通,但是那股別人模仿不了的狷狂偏執,讓他擁有一種透著另類、難以形容的吸引力。

  他周圍被一個比他身形稍大的透明氣泡包裹。

  樂不冷也有些不自在,他看了看自己周圍,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喃喃:「老夫竟然返老還童了……」

  然而不過片刻,他便回過神來,搖頭:「不過是具臭皮囊,沒什麼了不起。這力量……」

  他眼中陡然暴綻精光。

  岱綱饒有興趣問道:「怎麼?有何特別之處?來,說說你這次修煉的情況。」

  樂不冷也不推辭,乾脆俐落應道:「好!」

  「我離開天心城之後,就決定來找你。走在半路上,我忽然明白,以我當時的狀態,肯定不是你的對手,我就決定搏一把。我覺得滅宗火還是不錯的,應該能對你構成威脅,就想著怎麼在這條路繼續走下去。可是我當時的身體,無論血肉筋骨,全都經歷滅宗火淬煉到極致。如果繼續在這條路走下去,如何才能更進一步?」

  岱綱的語氣有些佩服:「你想到了?」

  在這方面,他對樂不冷一直相當佩服。這傢伙就是個瘋子,一個聰明絕頂、能夠做出任何瘋狂事情的瘋子!

  樂不冷嘿然,他沒有掩飾自己的得意:「當時我正好路過一條小溪,小溪清澈見底,溪水甘甜清冽,真是絕美之水。我當時忽然冒出一個問題,如此甘甜的溪水,是最純淨之水嗎?肯定不是。我忽然腦子一跳,那金烏之火呢?可是最強之火?然後我就想,我的身體被太陽火淬煉到極致,金烏之火已經無法淬煉我,那我能不能來淬煉金烏之火?」

  饒是岱綱身為宗師,聽聞此言,也不由聳然動容:「金烏之火是天下至陽至剛之火,論霸道無出其右,你竟然想去淬煉金烏之火?」

  樂不冷非常享受岱綱的驚訝,抬了抬眼皮傲然冷哼:「那又如何?如何淬煉不得?天下萬物,何曾有極限邊界?人言太陽亙古長存,人生何其短暫,渺小若微塵,哼,那又如何?可敬之學之,豈可畏之懼之?我欲煉之,那就煉之!」

  一席話說得斬釘截鐵,豪氣萬丈。

  然後他想了想,補充一句:「肯定不容易,想辦法就是。」

  岱綱哈哈大笑,他只覺得心中暢快無比,笑罷慨然讚道:「論心氣,樂不冷天下第一!」

  他有些惋惜:「可惜無酒,此言當浮一大白!」

  樂不冷冷笑:「你的酒量,浮不起。」

  岱綱也不生氣,道:「說說你是怎麼淬煉金烏之火的?」

  「好!」

  樂不冷收起臉上的笑意,神情恢復認真。樂不冷很清楚自己的優點和缺點,他的優點是夠大膽、夠瘋狂、路子夠野,而在修煉理論方面,比之岱綱差得遠。

  他心中也有很多疑惑不解之處,希望岱綱能夠幫他解惑。

  「我的想法很簡單,既然是想淬煉金烏之火,那首先需要足夠的數量。我就開始吸收金烏之火,越來越多,很快就達到我身體承受的極限,我無法再聚集更多的金烏之火。我第一個想到的辦法,是壓縮體內的金烏之火。金烏之火確實很霸道,我嘗試了很多辦法,都沒什麼效果。這條路走不通,我就想到另一個辦法。我就開始運轉體內的金烏之火,讓它們形成一個漩渦。這個方法效果很好,很快我周圍就匯聚了很多的金烏之火。但是沒過多久,我發現無法再吸收金烏之火。後來我發現……」

  樂不冷說得很仔細,娓娓道來,修煉的每個細節,包括當時他是怎麼想的,沒有半點隱瞞。

  岱綱聽得同樣很仔細,時不時會插一兩句,提出問題。

  兩人越說越興奮,時而皺眉苦思,時而手舞足蹈,激動時擊掌讚嘆,暢快時相視大笑。

  他們就像互相信任的師兄弟,或是相識多年的知己好友,誰也看不出來,他們是生死仇人,是交手一生的命運宿敵。

  他們生死相搏,他們惺惺相惜。
   本帖最後由 georgewan 於 2017-11-21 17:2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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