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五行天 作者:方想(已完成)

   
usb123871192 2015-10-31 22:52:40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19 24989172
georgewan 發表於 2018-3-9 17:21
第六百八十六章  合作

  秋水肩膀上泥偶忽然開口,聲音千嬌百媚:「真的是赤瞳啊,我們的小艾輝已經被吃掉了嗎?哎呀呀,人家還想和他好好敘敘舊呢。」

  紅容顏微微欠身,道:「牧首會紅容顏、秋水,見過赤瞳前輩。」

  「牧首會?」赤瞳的目光從泥偶身上挪開,落在紅容顏身上,有些興趣:「你們對我很了解?」

  紅容顏道:「前輩當年號令萬邦,敝會上下,無不膜拜景仰萬分,只恨生不逢時,不能追隨前輩左右。」

  「追隨?」赤瞳玩味道:「這麼殺氣騰騰,可不像想要追隨的模樣。」

  紅容顏道:「前輩誤會了。我等功法,皆是從前輩法門演化而來,前輩何異於我等先生,怎會心存他念?」

  「說得倒是有幾分道理。」赤瞳點頭,似乎頗為意動,忽然冷不丁問:「泥偶出自何人之手?」

  紅容顏恭敬道:「敝會大師親手捏製,前輩倘若加入敝會,晚輩願意引薦。」

  赤瞳看對方口風嚴緊,不是善與之輩,也不生氣,含笑道:「加入牧首會?莫非去當會長?」

  紅容顏神情誠懇:「只要前輩願意屈尊,以前輩之能,會長當然非前輩莫屬。」

  赤瞳沉吟:「這倒是個不錯的想法,我也需要一些人手,你們更熟悉當下局勢,倒不是不能合作。你們所求,不過是我功法罷了,對我而言並非問題。我等聯手,各取所需,只要你們……

  紅容顏聽得仔細,臉上露出一絲喜色,心神被吸引。

  在他身後,一點米粒大小的紅色光點悄然出現。

  紅容顏若有所覺,紅色光點驟然爆裂,耀眼的血光噴湧而出,如同一道光束照射在紅容顏後背。紅容顏身體僵住,神情呆滯,一動不動,如同木偶。

  赤瞳眼中殺機浮動。

  紅光滴溜溜轉動,投射在紅容顏後背的紅光不斷變幻,逐漸化作一隻緊閉的眼睛。

  眼睛顫動一下,正在緩緩張開。

  赤瞳心中暗喜,只要血眼張開,對方的血肉便會被血眼吞食殆盡。他從紅容顏身上感受到一縷熟悉的氣息,那是神血的氣息!

  他正愁哪裡去尋神血,沒想到就有人送上門。

  再稀薄的神血,其中所蘊含的血靈力,都不是吸食其他血肉能夠比擬的。只要再吞噬一絲神血,他就能夠完全瓦解艾輝的劍胎。艾輝的劍胎正在劇烈波動,變得非常不穩定,隨時都有可能崩潰。此時只要再壓上哪怕一根稻草,艾輝的劍胎都會煙消雲散。

  天賜良機!

  赤瞳沒有想到讓他覺得頭疼的艾輝,竟然內心如此脆弱。他根本沒有想過,一個能夠修煉出劍胎的天才,還沒有斬斷世俗情感的羈絆。赤瞳難以置信,一個心神有如此致命軟肋的傢伙,到底是怎麼修煉出劍胎的?自古修煉出劍胎者,哪一個不是心神堅定如鐵,世間萬物難以讓其心生半分波瀾的無情之人?

  赤瞳的【死種魔念】修煉的便是心神,他深知心神的修煉是何等艱險叵測。一道哪怕最細微的心神裂痕,都有可能讓修煉者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不過艾輝有神像圖布的保護,想要加一把火,普通的血肉可不夠。

  面前這兩個有神血氣息的傢伙,無疑是最好的補養!

  忽然,強烈的危險感升上心頭,赤瞳想也沒想,猛地向前衝去。與此同時,剩下的血劍呼地升騰而起,化作一道血幕擋在他身後。

  蓬!

  沉悶的撞擊聲,宛如狂奔的犀牛撞上鋼板。

  幾把激射的血劍從赤瞳身邊掠過。

  不好!

  赤瞳臉色微變,手掌捏印,朝身旁左側拍去。他的動作輕柔無力,沒有半分煙火氣息,一團血光在他手掌爆裂,血幕擴展綻放,就像一張正欲張開的血盆大口。

  就在此時,一隻如同琉璃般斑斕剔透的手掌,從正在急速擴張的血幕中穿透而出。

  赤瞳瞳孔陡然收縮。

  琉璃手掌穿透血幕,血幕立即凝住,手掌猛地握拳,血幕砰地破碎湮滅。

  秋水的身影倒映在赤瞳的眼中。

  秋水模樣大變,原本吹彈可破的肌膚,如今斑斕剔透如琉璃。嫵媚性感的美人,好似被塗上各色顏料,說不出的妖異,讓人心裡發毛。她臉上依然沒有半分表情,渾身散發著凜冽的殺機。

  秋水肩膀上的泥偶,雙眼亮起幽幽紅光,嘴巴蠕動。

  聲音依然嬌柔嫵媚:「死種魔念呢?人家可是期待許久呢。」

  赤瞳冷著臉,心中卻遠不如表現出的那般平靜。敵人對他的了解,遠遠超出他的預期。

  詭異如琉璃的身體,讓他想到了那種能夠剋制自己血靈力的五行元力。就彷彿……彷彿是五行元力晶化之後一般。可是怎麼可能?五行元力晶化的身體?還有那個泥偶,也透著不尋常。能夠寄居魂魄的東西,無一不是極為罕見的奇珍,可這泥偶顯然是人造之物。怎麼做到的?

  赤瞳現在的感覺非常糟糕。

  連續的遭遇,一個又一個的「驚喜」,並沒有讓他太過於在意。可是,眼前牧首會兩人,卻讓他真正感覺到危險。

  他不怕所謂天才們的靈光一閃,哪個時代沒有天才?

  他怕的是在他看不見的角落裡,有人耐心蟄伏,不斷地研究他,尋找他的破綻,這讓他感到不寒而慄。

  哪怕他在最強盛最巔峰的時候,對這樣的有心人都十分忌憚,更何況他現在正處在最虛弱的時候。

  被血光照射一動不動的紅容顏,眼睛忽然眨了一下。他好似從沉睡中醒轉,伸了個懶腰,背上正在張開的血眼出現裂紋。轉眼間,裂紋細密如蛛網,啪,血眼崩散成一蓬血色碎芒,消散不見蹤影。

  紅容顏轉過身體,臉上表情和剛才一般無二,恭敬道:「還請前輩認真考慮。敝會的誠意,想來前輩也看到了。前輩所創【死種魔念】,變幻莫測,有鬼神之能,敝會仰慕已久。敝會這麼多年苦心孤詣,也有一些心得。若是我們能強強聯手,掃平天下指日可待。屆時,敝會能報一箭之仇,而前輩卻可再次號令萬邦,稱帝天下,何等威武!」

  赤瞳冷冷道:「真是有心人啊。沒想到我死了那麼久,還有人惦記。除了元力晶化之體,你們還有什麼收獲?」

  紅容顏恭敬道:「讓前輩見笑了。此乃敝會所創【混沌純元體】。混沌元力是敝會獨創,為了對付神之血。混沌純元體由混沌元力晶化而成,對付血靈力,效果上佳。」

  赤瞳似笑非笑:「對付我想必效果更佳。」

  「前輩說笑了。」紅容顏恭聲道,他語氣一轉:「若是前輩全盛之時,想來是沒什麼用。不過前輩奪舍初醒,血煉虛弱,對上混沌純元體,勝面不大。前輩如今能依仗的想必只有魔念了。僥倖,敝會剛剛在魔念上也有些心得,還請前輩指點一二。」

  赤瞳心往下一沉,紅容顏每一句都切中要害,把他的情況摸得一清二楚!

  實際上,他的情況比對方所言更加糟糕!

  紅容顏沒有想到,艾輝的劍胎還在頑強支撐,沒有被他抹殺。

  如果對方知道……

  赤瞳很乾脆道:「怎麼合作?」

  秋水噗嗤笑出聲來:「什麼魔神,現在來看,也是人啊。」

  赤瞳城府深沉,聽到秋水的譏誚,神色絲毫不著惱,就像沒有聽見,目光看著紅容顏。

  反而紅容顏眼中閃過一絲欣賞之色,他們這次來,有著十足的把握。不光是他們如今空前強大,而是他們對赤瞳最為了解。不過赤瞳手上好東西太多,能夠不用強最好。只要把赤瞳握在手中,那就是一座無盡的寶藏。

  紅容顏恭恭敬敬道:「前輩在血煉一途,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死種魔念】更是曠世奇功,前輩能指點一二,敝會上下感激不盡。」

  赤瞳訝然:「你們想要【死種魔念】我不奇怪,血煉對你們有何用?」

  紅容顏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敝會死敵神之血,最是擅長血煉。若能得到前輩指點,找到其要害,敝會大仇可報。」

  赤瞳盯著紅容顏的臉,看不出半分端倪。但是直覺告訴他,其中內情絕非如此簡單。

  赤瞳沒有說破,而是反問:「死種魔念也好,血煉也好,都可以交易。那麼,我能得到什麼?」

  「前輩說得是,既然是交易,那必然是雙方都要有所收獲才行。」紅容顏目光灼灼,語出驚人:「神血如何?」

  赤瞳目光暴漲,旋即有些狐疑:「你們還有神血?」

  「敝會自然是沒有。」紅容顏道:「神之血有。不過神之血有帝聖坐鎮,前輩實力未恢復之前,獨自前去,只怕難勝帝聖。但是倘若聯手敝會,便是帝聖,我們也不是沒有勝算。」

  「道理是沒錯。」赤瞳點頭:「可是,我怎麼保證你們會把神血交給我?」

  「沒有神血,前輩的功法,我們也得不到,很公平。敝會若想得到前輩的功法,自然會把神血交給前輩。」

  「也是。」赤瞳忽然指著地面昏迷的身影:「這些血肉都給我。」

  紅容顏道:「除了我們的人,其他都可以。」

  秋水肩膀上的泥偶看了一眼紅容顏,但是沒有說話。

  紅容顏低垂雙目,神情如常。
本帖最後由 georgewan 於 2018-3-9 17:59 編輯

georgewan 發表於 2018-3-14 17:16
第六百八十七章  突然出手

  佘妤緊閉雙目,額頭的黑色蟲形印記在不斷扭曲蠕動,她的身體微微顫抖,好似在忍受極大的痛苦。

  在遠處山谷的岩石裂縫中,一隻米粒大小的黑色甲蟲一動不動。

  「除了我們的人,其他都可以。」

  清冷的聲音模糊不清傳入佘妤的耳朵。

  天空的赤瞳彈指射出一點紅光,沒入一位天葉部隊員體內。只見此人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透明,跳動的心臟、細如牛毛的血管都清晰可見。緊接著血管爆裂,絲絲縷縷的血液從透明的皮膚滲透而出。一開始是個紅色的血點,然後急劇擴張變大,變成一灘灘血液。

  轉眼間,血液包裹他全身,它不斷蠕動,就像一隻饑餓的野獸面對食物時流露出難以克制的蠢蠢欲動。

  赤瞳張開嘴巴,地面蠕動的血團化作一道血色匹練,飛入他口中。

  赤瞳露出滿意享受的神情。

  佘妤對艾輝頗為熟悉,她總是想辦法了解關於艾輝的一切。

  倘若說,當年佘妤在艾輝身上種下【生滅花祭術】,是對艾輝實力的看好,不如說是對自己實力的自信和篤定。所以當【生滅花祭術】主奴之位倒轉,佘妤的驚恐,更多是源於自信的崩塌和不知所措。

  天空的身影還是那麼熟悉,但是臉上享受的神情,和佘妤印象中艾輝格格不入。艾輝是個極為克制之人,在他臉上絕對不會出現眼前這般享受的神情。

  赤瞳……復活了!

  佘妤只在宮內收藏的典籍中見過這個名字,儘管和神之血有著極深的淵源,但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真的會和這個古老的存在有什麼交集。

  血修出身的佘妤,按理說對吞噬他人血肉,應該絲毫不驚奇才對。但不知為何,看到赤瞳揮手間,下方活生生的人爆裂成一團團血漿,飛入赤瞳口中,她覺得說不出的驚悚。

  赤瞳緊閉雙眼,滿臉的享受,彷彿在品味著人間最美味之物。

  紅容顏和秋水在一邊冷眼旁觀,紅容顏神色淡然,沒有絲毫變化。反倒是秋水肩膀上的小泥偶,流露出一絲厭惡之感。牧首會是神之血的死敵,天生對血修這一套都極為反感。

  佘妤敏銳地捕捉到秋水的神態,暗記在心。

  今天的收獲之大,她要好好消化。

  赤瞳復活這個爆炸性的消息,她要第一時間傳回陛下。對赤瞳,她有著本能的恐懼。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神之血只是赤瞳的某種延續。

  還有牧首會。

  牧首會素來自詡神之血的死敵,但是佘妤卻知道,無論是陛下還是北先生,對牧首會都不是太在意。但是親眼看到牧首會秋水和紅容顏巨大的變化,佘妤明白,牧首會在修煉上一定取得極為關鍵的突破。

  更糟糕的是,赤瞳竟然和牧首會聯手!

  他們的目標,一定是神國,還有陛下!

  唯一讓佘妤感到安慰的,大概是兩者之間貌合神離。

  忽然,地面昏迷眾人之中衝出一道身影,如同離弦之箭,貼著地面,瘋狂朝遠處遁去,赫然是傅思思。

  傅思思逃跑的方向,是紅容顏和秋水所在位置的正下方。秋水正欲動手,被紅容顏攔住,秋水肩膀上的小泥偶憤怒地揮動雙手,嘴裡嘀咕著什麼。

  心滿意足的赤瞳被人打擾,睜開眼睛,冷哼一聲:「不自量力!」

  輕輕一揮手掌,一道血光脫掌飛出,飛向傅思思。

  傅思思周身突然湧現無數血光,包裹著她。

  傅思思身形一頓,血光把她牢牢禁錮。飛射而來的血色匹練,和血光合而為一。

  赤瞳長笑一聲,手掌輕揚,傅思思的身體輕飄飄地飛起,朝他飛去。赤瞳眼中流露出嗜血的光芒,傅思思在這些人之中實力最強,血肉也最為滋補。

  傅思思周身的血光愈發濃郁,猶如一個凝實血團。

  中年男子在赤瞳吞噬第一團血肉時便醒轉過來,他心中無比緊張,眼睛骨碌骨碌轉動。直到當他看到天空的紅容顏和秋水時,臉上露出狂喜之色,神情放鬆下來。

  他緩緩起身,見赤瞳確實沒有攻擊他的意圖,才徹底放鬆下來,連忙朝紅容顏和秋水飛去。當他看清紅容顏和秋水時,身軀劇震,眼中露出狂喜之色,還有一抹羨慕,以及期待。

  紅容顏朝他點點頭,他連忙行禮,老老實實躲在兩人身後。

  當他看到傅思思變成血團,心情複雜,有苦澀、恐懼和慶幸。傅思思的實力超出他一籌,但是在赤瞳面前依然沒有半點還手之力,換作自己更是難逃赤瞳的魔爪。幸好兩位大人抵達,救了他一條小命。

  赤瞳微微張口,包裹著傅思思的血團,徑自朝他飛去。

  眼看血團就要從紅容顏秋水他們身旁掠過,忽然方向一折,朝紅容顏秋水激射而去。

  這番變故來得太突然,距離又近,倏地飛到三人面前。

  血光驟然變得稀薄,露出裡面傅思思光芒流轉的身體。

  紅容顏的神情第一次出現變化,他雙目光芒暴漲,精緻無瑕的臉上,流露出愕然之色。

  傅思思的實力最強,對赤瞳來說,無疑是最為誘人最為肥美的一塊肉。紅容顏萬萬沒想到,赤瞳會捨棄這麼絕佳的滋補機會,突然對他們動手。

  傅思思周身的血光稀薄至極,能夠看清楚她臉上的神情。

  不好!

  紅容顏心中咯噔一下,傅思思要拼命!

  傅思思確實要拼命,當她醒來的時候,就知道自己這次能活下來的機會基本為零。她看似是逃跑,實際是在尋找同歸於盡的機會。

  她本來是準備把這最後一擊留給赤瞳,沒想到赤瞳老奸巨猾,把她推到牧首會這群人面前。

  赤瞳什麼時候看穿的?

  傅思思覺得難以置信,但是更多的是恐懼,哪怕知道下一刻自己即將隕落,但是還是對赤瞳忍不住害怕。

  此時她已經沒有任何閃避和改變的機會,全身的肌膚變得晶瑩剔透,宛如琉璃。

  她看到紅容顏臉上的愕然,莫名有些開心。她討厭自己被視作螻蟻一般,牧首會背叛了夫人,和天心城如今同樣是敵對關係。雖然無法把最後一擊給赤瞳,但是給夫人和天心城的敵人,那也沒有白白犧牲。

  忽然眼前一花,一具千嬌百媚的身軀,擋在紅容顏的面前。赫然是秋水!

  秋水的身體亮起光芒,變得同樣流光溢彩。

  真是相似啊……

  傅思思有種錯覺,好像自己面對的是一位天葉部的隊員。天葉部和牧首會相似的地方,實在太多了,難道彼此之間有什麼淵源?

  這是她最後一個念頭。

  五彩的光芒,從她美輪美奐的身體迸發而出,就彷彿一把把彩劍從她的身體貫穿而出。

  秋水做了一個出人意料的動作,她忽然張開雙臂,撲上去一把抱住傅思思。

  傅思思的眼眸空洞沒有生機,幾乎臉貼臉的秋水,眼眸同樣空洞沒有任何生機。此刻的她們,彷彿一個模子刻出來,除了容貌不一樣。

  秋水抱著傅思思,猛地用力,試圖往地面墜落。

  可是還沒有來得及墜落,傅思思在秋水的懷抱中轟然爆裂。

  從把傅思思扔給紅容顏的第一時間,赤瞳就化作一道血光,轉身就逃。剛剛飛出山谷不過百丈,當耀眼的光芒從身後山谷綻放,他前方的視野被照得白茫茫一片雪亮,長長的影子延伸到遠方。

  恐怖絕倫的波動蘊含著某種令他恐懼的力量,他的心神不自主顫動。

  白茫茫的視野漸漸黯淡下來,好似天空變暗,這只是一種錯覺。頭頂的蒼穹,變得五顏六色絢麗多彩,就像神的畫筆把顏料塗滿天空。

  他沒有回頭張望,反而拼命加快速度,瘋狂逃竄。

  赤瞳意識到,這不是他可以為所欲為的世界。

  這是個危險的世界。

  以至於他有種錯覺,好像有很多人預料到他復活。他們給他準備了許多誘餌,準備了許多陷阱,準備了數不清的大網,準備了名目眾多的酷刑。

  他們比所有的獵人都耐心,一代人一代人地等待。

  因為他們想獵取一位魔神。

  這種錯覺讓赤瞳不寒而慄。

  連綿不絕的山峰之間,露出一個巨大而觸目驚心的坑洞。這個坑洞如此巨大,可以容納七八座山峰,山峰早就被夷為平地,坑洞散發著裊裊黑煙。

  紅容顏面無表情地飄浮在坑洞上空,他手上抓著小泥偶,身後中年男子瑟瑟發抖。除此之外,再也沒有活口。

  小泥偶黯淡無光,失去了靈動之色,耷拉著像個布玩偶。

  紅容顏降落到坑洞,四下搜尋,沒過一會,從厚厚的灰燼中找到秋水的身體。秋水美艷至極的身軀,此刻變得慘不忍睹,腦袋只剩下左邊一半,雙臂全都消失不見,右腿也不翼而飛。

  「好醜……」

  小泥偶有氣無力地哀嚎。

  中年男子此時忽然四下尋找起來,片刻後,在一堆灰燼中找到一隻斷掌。手掌上清晰可見天葉部的印記,這是傅思思的手掌。

  他連忙喊:「大人!」

  紅容顏朝他點點頭:「帶上吧。」

  說罷,他彎腰抄起地上的秋水殘軀,冷冰冰的臉上罕見露出小心翼翼神情,像是捧著人間至寶一樣。
   本帖最後由 georgewan 於 2018-3-14 17:57 編輯

georgewan 發表於 2018-3-16 16:54
第六百八十八章  殺了我

  連續逃竄了幾天幾夜,確定已經安全,赤瞳放下心來。此時他臉上看不到半點之前的意氣風發和不可一世。逃竄對他那顆驕傲的心靈無疑是一種折辱,但那又怎樣?無論是人是魔是神,趨利避害都是天性。性命攸關之際,虛浮的驕傲實在不值一提。

  赤瞳心中對牧首會這個神秘的組織充滿了警惕和戒備。

  他有種預感,牧首會很有可能有某種能夠剋制自己的手段。紅容顏口中的合作,赤瞳一點都不相信,他覺得那只不過是誘騙他的說辭。他甚至為這個想法找到許多可能性的佐證,譬如牧首會的這種特定手段,需要接近自己才能施展。

  倘若他覬覦別人腦子裡的東西,他能夠想到種種方法,然而每一種都極為殘忍和令人絕望,他絕對不想自己體驗其中任何一種。

  反正不管他猜得是否正確,赤瞳都覺得那牧首會透著危險、令人不安的氣息,他不想和他們有任何的交集。

  只是可惜了那個女人。

  他砸吧著嘴,若是能吞噬她的血肉,一定是難得的享受。轉念想到最後關頭自己突然的襲擊,赤瞳忍不住發出嗬嗬的笑聲。

  確實是難得的享受!

  想來牧首會那幾個傢伙一定非常贊同自己的想法。

  赤瞳放緩飛行速度,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他有些疲倦。剛剛完成奪舍時,他覺得接下來會是一趟愉快而美妙的旅行,也許會有旅途的風塵僕僕,但他能始終用好整以暇的從容姿態,完成這趟旅行。

  現在他感覺截然不同。

  自己就像一頭在草原睥睨縱橫的獅子,突然闖進了一片原始茂密而未知的陌生森林。高聳的樹木遮蔽了天空和陽光,看上去陰森森的,數不清的藤蔓在大樹間交錯縱橫,上面佈滿潮濕的苔蘚。空氣中瀰漫著腐朽的氣味,厚厚的枯枝敗葉踩上去一點都不像草原空曠荒野那麼踏實。還要小心枯葉裡面埋葬的未知枯骨,它們的形狀和草原野獸截然不同。

  赤瞳討厭這種感受,他喜歡掌握一切。

  眼下的處境,他必須謹小慎微,任何一丁點的錯誤都可能鑄成大錯。

  好在他發現了艾輝的弱點,他決定先解決宿主。

  神像圖布和劍胎的組合,讓赤瞳深感頭痛,但是區區語言的攻擊就讓艾輝心神如此激盪,讓赤瞳立即敏銳意識到機會。

  赤瞳深諳人心。

  人心就是如此矛盾,又是如此統一。它是一個世界,一個完整、豐富得超乎人類理解的世界。

  它可以像太陽般散發著光和熱,溫暖著周圍的靈魂,但在某個不起眼的角落裡,堆積比夜還深沉的陰影。

  它可以堅不可摧,承受世間最殘酷的酷刑和最深沉的痛苦。它也會柔軟如氣泡,鬆脆的牙籤輕輕一觸,便支離破碎。

  高尚和卑鄙可以埋葬在同一個墓穴,勇敢和怯懦兩根藤蔓往往相互纏繞著,它們難分彼此,令人捉摸不定。

  劍胎的變化能說明一切。

  之前的劍胎,給赤瞳難以言述的堅硬之感,簡直讓他不知從何下手,如今他卻看到一絲裂痕。

  這是個好兆頭。

  自我懷疑和自我否定最具傷害。

  前者是看不見的匕首,鋒利而捉摸不定,留下的傷痕也細若髮絲難覓蹤影,然而每一道心靈大地的裂縫峽谷,都是源自於此。

  後者是掄起的重斧,每一斧下去都入木三分,木屑橫飛,若是連續揮動,再粗壯的樹幹也會轟然倒下。

  赤瞳閱歷豐富,他見識過許多驚才絕艷的天才,迷失在自我心靈中遠比喪生在敵人劍下多得多。

  他舔了舔嘴唇,輕笑一聲,猩紅的眼睛透著冷酷。

  大抵是洞察了赤瞳的想法,他的身體劇烈波動,變得模糊不清。那是艾輝在掙扎,在赤瞳眼中,這樣的掙扎令他感到難言的快感,有什麼比摧毀一個這麼堅強的傢伙,更讓人愉悅呢?

  「先從誰開刀呢?」

  赤瞳的聲音斷斷續續,他絲毫不介意,帶著微笑。

  忽然一個聲音響起。

  「從你吧。」

  赤瞳偏轉腦袋,映入他眼簾的是,是一個紅衣女人。她一襲紅衣,就像一朵怒放的玫瑰,神情冷清地注視著赤瞳,毫不掩飾眼中的殺機。

  佘妤盯著赤瞳,不知為何,她心中瀰漫著對赤瞳無比強烈的殺機。沒錯,當她發現這一點的時候,大吃一驚。她從來沒有如此強烈的衝動想殺死誰,這是第一次。不知為何,她心中縈繞著莫名其妙的不安,好像不殺死赤瞳,自己就會陷入死地。

  難道是對未來的某種預感?

  佘妤強迫讓自己冷靜下來。

  她並非莽撞之輩,赤瞳面對牧首會的逃竄,讓她看到這位剛剛甦醒魔神的外強中乾。假如說要幹掉赤瞳,現在無疑是最好的機會。像赤瞳這樣老奸巨猾的傢伙,任何喘息之機,都會讓他重新獲得力量。

  她小心地綴在赤瞳的身後,赤瞳倉惶的模樣,更是印證了她心中的猜測。

  儘管自己的決定要冒一定的風險,但她還是決定冒險一次。

  又是女人!赤瞳心頭閃過一絲陰霾,他討厭女人。這讓他想起牧首會那個女人,渾身冷冰冰讓他本能的厭惡。

  他忽然舒展眉頭:「哦,小爬蟲啊,是你在偷窺吧。我還正想去找你,沒想到你送上門來。」

  佘妤無動於衷,赤瞳可以說是血修始祖,這點小把戲怎麼瞞得過他?赤瞳的反應反而更加堅定了她的決心,說明了赤瞳逃竄時並非假象。

  赤瞳咦了一聲,忽然目光暴漲,仰頭狂笑:「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竟然有神血!」

  從佘妤出現那一刻開始,劍胎中瘋狂掙扎的艾輝就安靜下來。

  剛才赤瞳生出的念頭,讓艾輝感到恐懼。沒錯,是恐懼,無以倫比的恐懼,他渾身發冷,喘不過氣來。赤瞳想要去殺師雪漫,殺樓蘭,殺胖子,殺端木黃昏、姜維……

  那一刻,艾輝已經做好玉石俱焚的準備。他寧願自己和赤瞳一起死在血劍之下,也絕不願自己的雙手沾染半點大家的鮮血。

  從來沒有什麼時候,妖女在艾輝眼中如此順眼,如此讓他心生感激。

  現在就算自己死在妖女手上,艾輝對她都不會有半點怨恨。他恐懼死亡,但有些結果讓死亡如此不值一提,他能夠欣然接受。

  他已經體驗過一次。

  人的命運真是奇怪。

  在松間城,他窮途末路絕望無助的時候,這個女人在他身上種下【生滅花祭術】,讓他有能力完成最後一擊。他沒能完成救贖,身承其罪,而他心存一絲感激。

  今天,又在他窮途末路絕望無助的時候,這個女人再次出現。明明是要奪走他的生命,他卻依然心存感激。

  艾輝能清晰感受到佘妤濃郁而凜冽的殺機,毫無遮擋,好像他觸手可及。此刻,他心情異常的平靜,冥冥中,他彷彿在和她對視。

  「殺了我。」

  劍胎呼嘯轉動,他輕聲呢喃。

  「殺了我。」

  佘妤彷彿聽到有人在說。

  她心神一跳,忍不住四下瞅了一眼,誰?

  四周空蕩蕩,什麼人都沒有,難道是自己的錯覺?

  赤瞳嘴上說得狂妄囂張,心中卻是沒有絲毫大意,反而充滿警惕。對方追了他幾天幾夜,此時敢現身,一定有所倚仗。

  他討厭女人。儘管對方身上有他最急需的神血,也不像牧首會的女人那麼冷冰冰,但是依然散發著他厭惡的氣息。

  她盯著他的眼神,就像盯著一隻獵物,而且還是要殺死的獵物。

  當赤瞳發現對佘妤突然不知為何有一瞬間的分神,他毫不遲疑地發起攻擊。

  血光如同紅色幕布彈射炸開,身下的血劍,如同一條血色巨蟒突然躥出去,朝半空的佘妤撲去。

  佘妤當發現自己分神的時候便暗呼不妙,她心中充滿懊悔,自己怎麼會犯如此低級的錯誤?和赤瞳這個級別的強者交手,任何一點疏忽,都足以讓自己陷入萬劫不復的深遠。

  呼嘯撲來的血劍洪流來得極為兇猛,威勢駭人。

  它們數量是如此之多,籠罩在耀眼的紅光之中,瞬間炸開充斥她整個視野,讓她感到窒息。

  該死!

  佘妤正欲閃躲,發現她周圍不知道何時出現淡淡的紅光,她如同身陷泥沼,無法掙脫。

  她臉色大變!

  她沒想到,自己竟然一個照面就落入如此糟糕的境地。此刻,她已經沒有時間去懊惱,自己之前的判斷是不是太樂觀,自己是不是太輕敵。

  死亡的直接威脅,讓她大腦幾乎一片空白,她的身體做出最本能的反應。

  彷彿渾身的血液,瞬間湧入她的心臟。

  她腦袋轟地一下,好像有什麼東西炸開,又彷彿聽到咔咔咔,什麼東西在龜裂剝落的聲音,時間在這一刻好似停止。

  她的眼睛睜大,瞳孔失去焦距。

  她沒有看到,眼看就要扎在她身上的血劍巨蟒,忽然拐了個彎,一頭扎入地面。

  轟隆隆!

  地動山搖,泥土橫飛,血劍巨蟒倏地消失不見。

  突然的變故,讓赤瞳臉色一變,他氣急敗壞地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艾輝!」

  然而下一刻,他察覺到什麼,猛地抬頭朝佘妤看去。
   本帖最後由 georgewan 於 2018-3-16 16:59 編輯

georgewan 發表於 2018-3-20 17:24
第六百八十九章  跳動的心臟

  咚,咚,咚。

  低沉有力而克制的聲音,好似一場祭祀剛剛開始。高臺上原木架著沉重老舊的皮鼓,時光洗過的灰白和篝火煙燻得發亮的黑色,令它斑駁肅穆。半身赤裸圍著獸皮的壯漢,揮動不知名野獸腿骨綁成的鼓槌。每一下披著的長髮都會激盪飄揚,就像高臺四周陶製火盆裡跳動的火舌,狂放妖異,又寂然無聲。

  透明的漣漪以佘妤為中心緩緩泛開,空氣似乎變得黏稠,有點讓人喘不過氣。

  赤瞳盯著佘妤,就像見鬼一樣。

  哦不,對他而言,鬼魂之類並沒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

  他盯著佘妤的胸脯,淡淡的紅光從她的胸脯裡透出,吹彈可破的肌膚被照得纖毫畢現,帶著幾分剔透。毫不懷疑,假如沒有紅光,它一定雪白而誘人。

  可是紅光,沒錯,赤瞳再熟悉不過的紅光,卻把這活色生香的一幕賦予了極其危險的氣息。

  赤瞳感受到濃濃的神血氣息,沒人比他更了解神血。他甚至能判斷出,對面這位一襲紅衣裳的女人,還沒有完全煉化神血。

  假如到這裡的話,是個不折不扣的好消息。神血被他人煉化越徹底,對赤瞳來說就意味著折損越多。

  可是,那是什麼?

  神血正在被什麼吞噬。

  赤瞳覺得難以置信的,並不是神血被吞噬,而是那個「什麼」。他竟然一丁點都不知道,那是什麼!這才令他感到恐慌。

  它彷彿專門為了神血而生。

  紅衣少女身上的神血數量不多,但是細若髮絲的一縷神血,都足以撐爆強大的荒獸。可是它卻毫無顧忌,不斷吮吸著少女體內的神血。

  龍的心臟?別開玩笑了,龍那種貨色能承受自己的神血?

  就連赤瞳自己,剛剛甦醒也不敢過多吸收神血。

  那是什麼鬼東西?

  強烈的危險感縈繞赤瞳心頭。

  見識過牧首會有專門針對他的方案,從元力體系,到煉體方式,再到魔念,絲絲入扣。

  現在他又親眼目睹,凝聚了一生修煉積累和智慧的結晶,早早成為別人覬覦的獵物。高聳胸脯下那顆跳動的心臟,絕非天生,而是一個精心設置的陷阱,一個專門針對神血的陷阱。

  赤瞳腦海中浮現這樣一幕。

  遙遠的過去,一群人圍繞著神血,目光貪婪卻又克制。高貴的神血,沒有被他們供奉起來。他們野心勃勃,狂妄不自量力,試圖馴服無邊的汪洋。

  神血裡蘊含的力量,就是浩瀚壯闊的汪洋。

  赤瞳渾身發冷。

  瘋子!一群瘋子!

  在生前赤瞳推演過許多復活後的版本,人們會對他恐懼、害怕、敬而遠之、膜頂崇拜等等,哪怕是敵意,也一定會混雜著恐懼才對,對遠古未知的敬畏不應該刻在人類的骨髓之中嗎?

  現實卻是如此……殘酷。

  赤瞳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還不知道對面女子的身份。

  紅衣女子體內那副心臟,究竟有何獨到之處?

  心臟跳動的節奏變得和之前不一樣,它正在發生劇烈變化。如果說,之前它是一個通往深遠的無邊黑洞,吞噬一切。現在它就像一座蠢蠢欲動的火山,隨時會噴薄而出。

  它是獨一無二的,還是被廣泛配備?

  前者他還有茍延殘喘的機會,後者就只有絕望,最深沉無助的絕望。

  能不能奪過來?

  赤瞳忍住轉身就逃的衝動,所有的答案都需要他自己去驗證。費了這麼大的力氣,終於奪舍復活,不嘗試一下怎麼甘心?

  深吸一口氣,他揚起手掌,紅光漫天。

  珍珠防線前方,三大神部的大營偃旗息鼓。

  最近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再冷靜的人,都免不了有目不暇給之感。幾位部首聚在一起討論了好幾次,大家忽然發現,似乎每一件事都影響深遠,甚至會左右當今時局。

  與之相比,發生在這條防線的戰爭,似乎變得微不足道。他們相信,無論是他們還是對面,都無力抵抗一位宗師。

  戰爭的本質並沒有發生變化,發生變化的是宗師的數量。

  突然橫空出世的宗師,讓時局驟然出現許多變數,變得詭異難測。

  身為部首,對這樣的變化可謂深惡痛絕,就好像一夜之間,他們付出的心血、流淌過的汗水、生死搏殺都變得不值一提。

  世事如棋局眾生如棋子沒錯,但凡是有些雄心之輩,還是希望自己是一枚更重要的棋子,對棋局能發揮哪怕微弱的作用。

  可是,棋局說變就變,沒道理可講。

  能讓他們聊以自我安慰的,大概就是對面的境況更慘。艾輝突然出走,讓對面陷入群龍無首的境地。雷霆之劍也忙著搜尋艾輝的下落,倒是讓他們少了被騷擾之苦。

  佘妤殿下還沒有到,他們不敢擅自決定,一時反而清閒下來。

  鑒於雙方都無心戰事,戰火紛飛的珍珠風橋,難得的安靜下來。

  有些人就像被遺忘一般。

  在神部大營地下十多里,陽光已經無法抵擋這裡,好在地火的存在讓這裡並不是太寒冷。這是一處地底洞穴,到處是嶙峋怪狀的黑色火山岩石。由於地底暗河的不斷侵蝕,圓潤堅硬的火山岩石露出鋒利的稜角。而在洞穴的另一端,岩石又重新被倒灌的金風打磨光滑渾圓。

  那個方向有一條裂縫通往珍珠風橋大峽谷,谷底的金風呼嘯而上,從裂縫倒灌而入,撞在形狀不規則的岩石或者裂縫,發出鬼哭狼嚎的怪聲。

  在這個瀰漫著水汽、地火不時噴湧、金風呼嘯不絕於耳的惡劣之地。

  一群人正在安靜席地而坐,為首者赫然是師北海。

  地面上賀南山他們經常討論北海殘部究竟藏身何方,可謂絞盡腦汁。葉帥干係重大,營救葉帥是他們首要的任務,他們不敢有絲毫怠慢。

  他們卻怎麼也想不到,他們苦苦搜尋的目標,就在他們腳下,距離他們不過十里之遙。

  水元力、火元力和金元力三者摻雜在一起,讓洞穴的環境極為惡劣,但也是絕佳的天然隔絕層。

  哪怕如此糟糕的處境,師北海依然保持正襟端坐,閉目養神。在他腳邊,葉白衣橫躺在地,昏迷不醒。他渾身纖塵不染,白衣勝雪。

  師北海的從容鎮定,給北海隊員們注入強大的信心。

  躲到敵人大營下方,可謂絕妙,俗稱燈下黑。需要的不僅僅是靈機一動,還需要足夠的勇氣和運氣。

  部首大人的勇氣他們從來不懷疑,不過運氣也不錯,就讓大家喜笑顏開,更增了一分信心。出於安全的考慮,他們說話都會壓低聲音,但是語氣非常輕鬆。

  「哎,一想到咱們就坐在他們屁股下面,就好想捅怎麼辦?」

  「關鍵是用什麼捅?怎麼捅?」

  「你們這兩個北海毒瘤!喂,二蛋,你那是什麼眼神,我們北海的風氣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用解釋,北海真是深不可測。」

  ……

  陸續幾名隊員返回,大家不自主停止聊天,目光望過去。

  師北海睜開眼睛,朝他們點點頭:「辛苦了,怎麼樣?」

  隊員們陸續彙報自己探索的收獲。

  地下暗河水系複雜,支流眾多,他們如今幾乎所有的裝備都喪失殆盡,只能依靠單純的人力去探索。待在此地,短時間內不用擔心安全問題,但不是長久之計。隨著敵人不斷收縮搜尋範圍,他們的處境會越來越危險。

  師北海希望找到一條貫穿峽谷底部的暗河,這樣他們就可以輕鬆回到己方陣營。

  但是希望很渺茫,師北海看過存放的檔案。長老會在很久之前,就曾組織過人手,勘探過珍珠風橋地下情況,沒有發現有這樣的暗河存在。

  他的部下疲憊不堪、傷痕累累、經歷了一場幾乎覆滅的慘敗,任何一丁點的希望都彌足珍貴,哪怕這點希望是虛假的。

  他也需要知道,這些暗河的支流通往何方,這意味著遇到危險他們能夠從哪些方向突圍。

  厚厚的地面和混亂複雜的元力層隔絕了敵人,也隔絕了他們對外界的感知。他們不知道外界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也不知道賀南山他們已經無心去搜尋他們。

  藏身黑暗之中的他們,保持高度的戒備。

  忽然,葉白衣動了一下。

  洞穴中所有人的聲音驟然消失,他們的目光充滿警惕,刷地轉過來,齊齊看向地上的葉白衣。

  這麼多天,葉白衣紋絲不動,連頭髮都沒有飄動過。

  如果不是隱約能夠聽到他的心跳聲,大家都以為他是個死人。

  突如其來的動彈,把所有人都嚇一跳。不用招呼,所有人嘩啦散開,把葉白衣圍在中間。他們神情戒備,只要葉白衣稍微表現出一點異動,他們就會毫不遲疑發起攻擊。

  包括師北海亦是如此,他顧念舊情,不希望葉白衣死在自己手上。可比起縱虎歸山,他不會有半分心慈手軟。

  葉白衣嘴裡發出無意識的呢喃,他依然緊閉雙目,可是眉頭蹙成一團,神情看似十分痛楚。

  「小心,他的心臟!」

  黑暗中,淡淡的紅光從葉白衣的胸膛透射而出,忽明忽暗。

本帖最後由 georgewan 於 2018-3-20 17:40 編輯

georgewan 發表於 2018-3-21 17:34
第六百九十章  紅帥

  翡翠森和神國的邊界,戒備森嚴。

  呂思燕和往常一樣,巡視營地。她長得不算好看,面寬濃眉,頗有英氣,除了笑起來的時候,眼角彎起才能看到一絲女孩子氣。在大夥眼裡她是個奇怪的女人,別的女孩在煉體的時候,第一件事就是讓自己的容貌更加美麗,她卻從來沒當回事。

  平日裡行事也和男人無異,從來不叫苦叫累,大大咧咧,沒什麼心眼。可若是你以為她是個好欺負的人,那就等著嘗嘗她沙缽般的拳頭吧。

  紅帥挑了這麼一個奇怪的人做副手,大夥都覺得不解得很。紅帥深愛魔鬼宮裡的小公主是路人皆知的事情,可也犯不著找個男人婆來做副手啊。

  這天天見面,長得漂亮點,豈不是看得也順眼點?

  拋開男人婆這點,呂副倒是沒什麼值得挑剔的地方。戰力強悍勇猛,做事又認真,只要紅帥吩咐下去的事情,從來不打折扣。

  譬如巡視。

  現在能有什麼情況,宗師之戰剛剛結束,現在的翡翠森應該是亂成一團粥,哪還有心情來挑釁?呂副豈會不知道,但依然按時按點來查崗,大夥都不敢有絲毫懈怠。

  有人免不了用語言擠兌呂副幾句,說反正也沒事還不如讓大夥休息休息。呂副挑了挑眉反駁,怎麼沒威脅,樂不冷來了怎麼辦?

  大夥啞口無言。

  這位新晉宗師的脾氣,傳聞素來一向糟糕,喜怒無常。倘若一個不高興,跑來找他們的營地一陣折騰,那誰也吃不消。而且,新晉宗師從來沒有掩飾過,他對血修的厭惡和憎恨。

  可是老天,誰能又拿一位宗師怎麼樣呢?

  看呂副臉色不好,隨時可能動手,大夥識趣把嘴巴閉上。可私底下還是免不了嘀咕,樂宗要來的話,他們戒不戒備又有什麼分別?

  好在過了幾天提心吊膽的日子,大夥最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漸漸放心下來。

  況且還有紅帥在,大家覺得紅帥縱然比不上宗師,也不會沒有還手之力。當初紅帥初統神龍、神巫兩神部的時候,方法簡單粗暴得很。幾乎但凡是兩部有頭有臉的高手,都被紅帥收拾得灰頭土臉。

  從那之後,兩大神部在紅帥面前服服貼貼,不敢有絲毫違抗。

  呂思燕巡視完大營之後,才放心地返回。

  另一邊的消息傳了過來,據說出了大事,損失慘重,連葉帥都下落不明。

  之前的時候,呂思燕對於不能到前線撈得戰功還頗有微詞,如今卻慶幸不已。

  葉帥和紅帥,也被大夥戲稱為白紅二帥,白帥就是葉白衣,紅帥則是紅魔鬼。白帥的地位高於紅帥,從統領神部的數量就能看出來。

  論起水平,大家都覺得紅帥比白帥要差一籌。

  白帥一手組建了六神部,聲望無雙,神國無人不服。

  紅帥強在個人勇武,幾乎這是所有人的印象,紅帥收服兩神部更加深了大家的這個印象。

  呂思燕一開始也是這樣覺得,但是跟著紅帥身邊時間漸長,她對自己主帥的佩服日益劇增。有的時候她也覺得疑惑,認真一想,紅帥也沒做什麼了不起的事情啊,可是怎麼自己會覺得佩服呢?

  巡視完,她會準時向紅帥彙報。

  走進守衛森嚴的帥帳,帥帳內只有紅帥一人。

  營帳非常簡單,紅帥對於享受沒什麼講究,部屬也沒人敢有奢靡之風。

  無論什麼時候,紅帥從來不會摘下臉上那張冰冷的面具。黑紅相間的面具和微藍如海的眸子,呈現出特殊的美感,像是黑夜、火焰和海洋,環繞著令人捉摸不定的神秘。

  呂思燕照常彙報,但不知為何,她覺得今天的紅帥有些神思不屬,心不在焉。她心中有些疑惑,難道有什麼突發情況?她性情耿直,心中有疑惑藏不住,直接問:「大人,可是有什麼不周到的地方?」

  紅魔鬼如夢初醒,搖頭:「沒事。」

  呂思燕聞言,也不多問,便行禮道:「那屬下告退。」

  紅魔鬼忽然喊住她:「等一下。」

  呂思燕停下腳步,心中更加疑惑,她從來沒有見過大人這副模樣。

  紅魔鬼沉吟道:「吩咐下去,提高戒備。」

  口直心快的呂燕下意識道:「莫非樂宗要來?」

  紅魔鬼苦笑:「樂不冷不會來,但陛下已入翡翠森。」

  呂思燕表情呆滯,下一刻臉色大變,甚至忘了行禮,跌跌撞撞便往外衝。

  她的腦袋嗡嗡作響,難道宗師之戰又要開啟?

  凜冽的狂風在雲海上穿行,不知疲倦。河流終將歸於大海,而風同樣奔騰不息,卻不知歸於何處。

  白色的雲海一眼看不到盡頭,大片大片的雲朵,好似潔白的浪花,滾滾而動。有的隨風湮滅,有的氤氳而生,此生彼滅,變幻無常。

  而在風聲中,兩個身影在對峙。

  帝聖的身材高大,他的背挺得很直,給人山岳巍峨之感。他的目光永遠充滿審視和居高臨下,帶著強烈的壓迫感,好似要把人碾碎。

  樂不冷則要遜色得多,他佝僂瘦小,衣衫襤褸,就像田間隨處可見的老農。明明烈日高懸,陽光刺眼,可是他周身卻籠罩著一片黑暗虛無,陽光像是被什麼吞噬。

  帝聖感慨道:「沒想到你竟然能打敗岱綱。」

  他聲如金石,威嚴霸氣。

  樂不冷搖頭:「他敗給他自己。」

  「敗給自己?」帝聖若有所思,旋即目光清明:「恭喜樂兄得償所願,人生快哉。」

  樂不冷似笑非笑,帶著嘲諷:「能被堂堂帝聖喊一句樂兄,真是受寵若驚。」

  帝聖也不生氣:「樂兄已登堂入殿,可與朕等並肩,當得起兄之稱。」

  樂不冷有些不耐煩:「你來這裡,想來不是為了和老夫稱兄道弟。來吧,痛痛快快打一場!」

  帝聖微笑:「樂兄何必裝腔作勢?若朕沒看錯的話,樂兄受傷不輕,壽元難久。」

  樂不冷哈哈一笑:「就知道逃不過你的眼睛。不過咱倆彼此彼此,安木達最後那一下子,滋味不好受吧。」

  帝聖悠然道:「當今宗師者寥寥,冷清得緊,何不把酒言歡?朕和樂兄,可從無恩怨。」

  樂不冷不耐煩道:「少扯些廢話,看著道貌岸然,心思齷齪得很,想來撿便宜?」

  「看來岱綱沒死。」帝聖輕笑一聲,接著道:「朕不太明白,樂兄和岱綱一生之敵,何以還維護於他?」

  樂不冷認真道:「老夫挑戰他,只是想打敗他,不是憎恨他。老夫還沒有打敗他,怎麼可以讓他死在你手上?」

  「原來他真是敗給了自己……」

  帝聖皺著眉頭,有些疑惑,又有些釋然。

  樂不冷陡然變得有些暴躁不耐煩道:「老夫不想把力氣浪費在你身上。不過如果你再不走,老夫一時手癢忍不住,那也就忍不住了。」

  帝聖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朗聲長笑一聲:「樂兄心性高潔,佩服!就此別過,山高水長,後會無期!」

  說罷頭也不回離去。

  樂不冷看著帝聖離去的背影,目光複雜。

  他回頭看了一眼翡翠森,不知在想什麼。

  風車劍上眾人都疲憊不堪,每個人臉上都能看到焦慮之色,氣氛異常壓抑。

  他們出來搜尋幾天,沒有發現任何艾輝的蛛絲馬跡。

  艾輝一定是出了什麼事!

  大家對艾輝都非常了解,如果不是出了什麼事,艾輝絕對不會離開大家。那天的漫天血光,也讓大夥生出不好的聯想。

  萬一艾輝真的成了血修……

  這個可怕的想法沒人敢說出來,但是卻免不了在他們心頭縈繞,這也讓他們對艾輝更加擔心。他們擔心的不是艾輝變成血修可能帶來的後果,而是擔心命運對艾輝的不公。

  松間城之戰艾輝承受的是什麼樣的痛苦和不幸,松間派骨幹沒有人不清楚。倘若萬一真的變成血修,那艾輝該怎麼辦?

  假如這就是命運,那它殘酷得讓他們不寒而慄。

  樓蘭耷拉著腦袋,他心中充滿了懊悔和內疚。用劍陣吸收血獸血肉的主意,是他出的主意。他意識到,那些吸收的血獸血肉,很有可能引發了不好的後果。

  「那邊有情況!」

  忽然有人高喊,風車劍上所有人刷地抬起頭。

  石志光手掌中的劍舵輕柔轉動,風車劍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朝西北方向飛去。不用提醒,他已經鎖定目的地,它實在太醒目了。

  一個巨大焦黑的深坑,座落在群山之間。

  可以想像,當時這裡爆發了多麼慘烈的戰鬥!

  樓蘭忽然睜大眼睛:「這裡有艾輝的氣味!」

  所有人精神一振,沒等風車劍停穩,大家就紛紛跳下風車劍。

  「好奇怪的元力波動!」

  「像是五行元力,好像是天葉部。」

  「還有另外一種五行元力,艾輝說過,牧首會的混沌元力?」

  「好濃的血腥味……」

  這句說一說出來,所有人不吭聲了,說出這句話的隊員滿臉懊悔,恨不得給自己兩耳光。

  樓蘭雙目紅光閃爍,他能看到更多的內容。

  沙核【子夜】全速運轉,分析這些信息。

  忽然,遠處傳來一陣奇特的波動。

  沙核【子夜】咔地停止。

  怎麼回事?樓蘭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子夜】又動了,它不受控制,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運轉。
   本帖最後由 georgewan 於 2018-3-21 17:38 編輯

georgewan 發表於 2018-4-2 21:52
第六百九十一章  奇特的力量

  咚咚咚。

  心跳的每一次跳動,佘妤周身空氣都會泛起一層透明的漣漪。一朵梅花從她眉心悄然浮現,它的顏色是如此純正鮮艷,嬌艷欲滴,宛如活物,總是讓人生出花瓣在顫動的錯覺。

  淡淡的黑煙,縈繞在她身旁。

  長長的眼睫毛顫動一下,她緩緩睜開眼睛,淡金色眼瞳在陽光下,異常醒目冰冷。

  周身漣漪無聲撫平,無處不在的心跳聲淡隱而去,靜止的風開始流動。天空漂浮的少女,一襲紅衣在風中獵獵作響,氤氳散開的淡淡黑霧好似剛剛踏夜歸來,捎來幾許夜色。

  一切看上去都是如此祥和寧靜,赤瞳卻感受到危險。

  他沒有慌亂。

  身為魔神,看人類猶如人類看螻蟻。他驚訝暗中有人長期在研究他,恍然明白前途荊棘密布險惡萬分,但他是魔神。

  一個誕生在蠻荒偏僻山谷之中的小魔神。

  可就在那個小小的山丘,他曾見過大海席捲入天,見過劍光絞碎天空,見過絢爛修真時代落下的餘暉。漫長的歲月裡,他沒有養尊處優,而是處心積慮壯大自己。

  他有足夠的底牌。

  赤瞳的神情愈發恬靜,無悲無喜,深紅如血的眼眸此刻異常清澈剔透。

  頭頂漫天的紅光,正在漸漸變淡。

  佘妤有些恍惚。

  奇特的感受如同潮水從身體每一個角落裡湧來,緊緊包裹著她。這是自己的身體嗎?她簡直不敢置信。勃勃生機充斥每一寸血肉,它蘊含無窮無盡的力量,嬌小的軀體裡隱藏著一座浩瀚汪洋,她甚至覺得自己能夠折斷一座山峰。

  不僅如此。

  風拂過地面草叢的簌簌聲,蟲蟻爬過草莖,無數細微紛繁的聲音,從遠而近在她的腦海中鋪展開來。絲絲縷縷的水元力升騰而上,隨風而動,無數小水滴悄然孕育彙集,化成白雲。

  呈現在佘妤面前的,是一副全新的畫卷。

  她像是走入一個新的世界。

  無數驚嘆和難言震撼紛至沓來,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胸膛。她的皮膚變得更加雪白細膩,閃動著奇異的誘人光澤,連佘妤的目光都一時之間難以挪開。

  手掌按在雪白高聳的胸脯上。

  心臟強有力的跳動隔著肌膚傳達到她手掌,她心中疑惑不解。

  佘妤在修煉上的天賦一向少有人及。她修煉的【星神惑】被稱為神殿最深奧最晦澀的法訣,她是僅有的兩位修煉成功者之一,而另一位是帝聖。【生滅花祭術】更是劍走偏鋒,大違常理,她卻敢大膽嘗試,也能看得出來她在修煉上的野心。

  她從來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白兔。

  自己的心臟不同尋常。

  她第一個想到的是北先生和她談及的【天神心】。

  不可能。

  自己體內怎麼會有天神心?獸蠱宮只有一顆天神心。這顆天神心在葉帥身體裡。如果是天神心的話,它從哪來?

  應該不是天神心,那是什麼?她腦子裡找不到任何類似記載。

  還是自己的血脈天賦?

  無數念頭和疑惑在她腦海中掠過,她定了定心神,目光凝視對面的赤瞳。

  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先把赤瞳解決了再說。

  此時漫天的紅光消失得無影無蹤,天空沒有一絲痕跡。

  陽光明媚,清風徐來。

  艾輝就像一個局外人,默默注視著正在發生的一幕。

  他冷靜下來。

  佘妤心臟跳動產生的波動強橫而兇悍,隔著劍胎他都能清晰感受到。但是不知為何,他會有種莫名的似曾相識之感,好像在哪見過。

  在哪見過?

  艾輝忽然想起來似曾相識之感從何而來,似乎……似乎有點像樓蘭的沙核……

  他搖搖頭,覺得自己的這種感覺實在沒道理得緊。樓蘭的【子夜】是邵師的傑作,稱得上精巧無雙,但是絕對沒有這股子兇悍味道。

  樓蘭那麼可愛。

  想起來樓蘭,艾輝的嘴角不自主勾起一抹笑容。大家這個時候一定很擔心自己吧……

  艾輝知道現在不是感慨傷懷的時候,他的注意力落在自己身上,確切地說是赤瞳身上。

  上古魔神果然非同凡響!

  赤瞳看似狂妄肆意,實則狡詐冷靜,各種殺招層出不窮,詭異難測。艾輝失去對肉體的控制,從某種程度來說,也丟掉了桎梏枷鎖。只能通過劍胎去感知外面的世界,反而讓他的感知變得空前敏銳。

  許多以前無法捕捉到的細節,此刻纖毫畢現地呈現在他面前。

  周圍的元力,看上去和平時沒什麼區別,但是此刻的艾輝發現它們似乎有一點不一樣。他能捕捉到這一絲極細微的差異,卻很難描述它。

  這令艾輝感覺非常彆扭和不舒服,同樣,他也很難描述自己哪裡覺得彆扭和不舒服。

  但是他知道,這一絲極其細微的變化,非常危險。

  佘妤沒有廢話,她不覺得有什麼話語,能夠動搖一位魔神的意志和心神。

  她的身體輕輕一晃,輕巧無比的掙脫了元力的束縛,真是從未有過的舒暢自如。

  每一寸空間都有元力的存在,它們有可能很稀薄,也有可能很濃郁,有可能是金元力或者水元力等等。

  它們無處不在,如同汪洋。

  元力如海,人如海中魚,元力既是力量來源,也是無處不在的束縛。

  佘妤此刻輕鬆就掙脫了元力的束縛,她的身形憑空消失。

  赤瞳忽然側身,手腕輕抖,如同毒蛇吐信般一掌朝身後拍去。他的動作迅捷無比,又輕柔如煙。

  噗,一聲輕響。

  赤瞳眼眸閃過異色,充沛莫禦的力量就像一座汪洋排山倒海碾壓而來,他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身體就如同離弦之箭墜向地面。

  如流星般墜向地面的赤瞳,身側忽然出現一道紅色身影。

  一縷黑霧蕩漾開來,雪白細膩的手掌插入他的身體,紅衣在半空中飄揚舒展如鮮花怒放。

  嗯?

  佘妤眼角一跳,手掌傳來的感覺不對,她連忙抽出手掌。

  眼前的赤瞳身體陡然變得透明,五顏六色,宛如琉璃般晶瑩剔透。

  佘妤猛地想起山谷那些天葉部隊員自爆前的景象,臉色微微一變。情急之下,剛剛抽出的手掌倏地張開,朝下虛空按下,恐怖的氣息在她身上陡然爆發,肉眼可見的透明漣漪再次出現。

  轟!

  琉璃般的身軀炸開,耀眼的光團宛如太陽,它急劇膨脹。

  膨脹的光團眼看就要觸及到那隻雪白的手掌,忽然頓住,如同撞到一堵無形的牆。

  光團熾白的邊界距離佘妤手掌不到半尺,然而那狂暴的力量無法寸進分毫,它只能向另一方向宣洩自己的怒火。光團向下膨脹,從渾圓變成橢圓如木瓜,再從對底端噴湧而出。

  如同夜幕下點亮的煙火,鐵樹銀花傾洩而下,煞是好看。

  佘妤狂跳的心臟終於平息下來,手腕震得發麻,她喘著粗氣。但是下一刻她就露出警惕之色。

  赤瞳就這樣完了?不可能!

  地面坑坑窪窪,佈滿大大小小的坑洞,這是剛才爆炸餘波造成。最大的坑洞超過二十丈,小的坑洞也有三四丈寬,它們焦黑一片,散發著裊裊餘煙。

  地面沒有赤瞳的身影。

  佘妤心中驚疑不定,剛才的自爆,明明是天葉部隊員同歸於盡的殺招,赤瞳怎麼會?難道他看一遍,就能學會?

  啪啪啪。

  鼓掌聲在佘妤身後響起。

  佘妤身形一晃,陡然從原地消失。幾乎同時,在百丈之外憑空出現,調整方向面對赤瞳。

  「真是好東西!」赤瞳舔了舔嘴唇,目光熾熱,看著佘妤就像看著什麼絕世奇珍,喃喃自語:「強大的生命力,這是為神血準備的啊。可惜,你們沒辦法發揮它真正的力量,還是交給我吧。只有我,才配得上擁有這麼強大的心!」

  佘妤身形輕輕一晃,宛如一縷輕煙散開,身形消失不見。

  一隻手掌從赤瞳的胸膛透體而出,鮮血飛濺。

  赤瞳沒有半點痛楚的神情,反而露出笑容:「呵呵,沒用的。」

  鮮血蜿蜒而下,濕透衣襟,他臉上的笑容看上去異常的詭異。

  佘妤視野中,赤瞳的身體正在迅速變得透明斑斕。

  不好!還是假的!

  佘妤正欲抽身而退,忽然她面前的赤瞳雙手雙腳好似沒有骨頭一般,違背常理向後扭轉,一把抱住佘妤。

  咔,赤瞳的腦袋扭到背後,正對著佘妤咧嘴怪笑,說不出的詭異。

  赤瞳的手腳就像繩索般牢牢纏著佘妤,他的身體急劇變得透明。

  強烈的危險感籠罩佘妤,她的心臟遽然收緊,彷彿有一頭不知名的兇獸察覺到危險而身體猛地繃緊。

  下一刻,收緊的心臟驟然舒展開。

  嗡,一股氣息直衝腦門,佘妤身體一顫,目光瞬間失去焦距。

  纏繞在她身上眼看就要爆炸的赤瞳,忽然開始龜裂,觸目驚心的裂痕出現在他咧嘴大笑的臉上,出現在透明斑斕的身體上。

  絲絲縷縷的黑霧,從赤瞳張開的嘴巴裡冒出來,從龜裂處冒出來。

  赤瞳的身體就像植物失水,迅速枯萎。

  湧出的黑霧凝而不散,它們越來越濃,在空中翻騰氤氳。但是很快,黑霧團迅速縮小,黑霧在滲入佘妤的身體。

  當最後一縷黑霧滲入佘妤的身體,佘妤的眼睛恢復焦距。

  她轉過臉,看向不遠處,安然無恙的赤瞳。
   本帖最後由 georgewan 於 2018-4-2 22:20 編輯

georgewan 發表於 2018-4-3 17:37
第六百九十二章  星神惑  

  好強……

  艾輝驚疑不定。

  他擁有最獨特的視角,看到的內容遠比其他人要多。他既是旁觀者,也是親歷者。在劍胎的保護下,他旁觀者的身份,能夠從更高的角度來審視雙方的較量。而赤瞳占據他的身體,戰鬥時身體的細微變化同樣逃脫不了艾輝的法眼,這也使得他能夠更深刻地感受到赤瞳招式的微妙。

  雙方兩回合的較量只不過眨眼間,但是體現出的戰鬥力讓艾輝感到驚嘆。

  眼前的佘妤,強大得讓艾輝感到陌生。看似弱不禁風的嬌軀裡,卻蘊含著比荒獸還狂暴的力量。舉手投足間,破壞力驚人,純粹的力量就破解了赤瞳的兩次殺招。還有她周身籠罩的黑霧,艾輝能夠感受到極度的危險,但不知為何,他又嗅到一絲熟悉的味道。

  這讓他有些疑惑。

  倘若說佘妤的狂暴力量讓艾輝感到驚嘆,那赤瞳帶給艾輝的震驚無疑更加強烈。

  赤瞳在控制元力。

  沒錯,聽上去這並沒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地方,任何一位元修從修煉開始學習的就是如何控制元力。可是,赤瞳控制元力的方法和艾輝已知的任何一種方式都截然不同。

  無跡可尋。

  赤瞳心念一動,控制區域內的元力,滋生湮滅、崩塌組合在瞬間完成。金木水火土五種截然不同的元力,在他眼中似乎沒有任何區別,沒有任何界限。在艾輝意識中根深蒂固的相生相剋,在赤瞳面前卻彷彿不存在一般。

  剛才兩具誘餌,完全由元力組成,是天葉部自爆的殺招。赤瞳只不過見過一次,就能夠毫不費力地施展出來。

  真是……神乎其技!

  艾輝的認知,在今天被徹底顛覆。震撼驚嘆之餘,他大為振奮。能夠親眼目睹並且感受來自遠古魔神的手段,何等幸運!

  強烈的好奇心,大大沖淡了他的危險感。

  黑霧吞噬了誘餌,赤瞳不僅沒有半點氣餒,反而神情透著興奮。他目光熾熱,直勾勾盯著佘妤的胸脯,好似要把她的心臟挖出了。

  「好東西!好東西!哪個天才的傑作?連神血的死種魔念都能吞噬化為己用!可惜,在你們手上,太糟蹋這顆心了。」

  聽到赤瞳的自言自語,艾輝才恍然大悟。難怪他覺得佘妤的黑霧有一絲熟悉之感,原來是死種魔念。

  佘妤微微一楞,若有所思喃喃:「死種魔念……」

  赤瞳搖頭晃腦:「煉製出這顆心臟的天才,不,是一代宗師。若是能與之結交,把酒言歡,該是人生何等幸事!」

  當佘妤看到赤瞳臉上絲毫不掩飾的敬佩和嚮往,在心裡也不得不承認,一代魔神有的時候也不是想像中的那麼邪惡。

  但是下一刻,她就不這麼想了。

  赤瞳滿臉譏諷和嘲笑:「可惜你太弱小,連這件神器威力的百分之一都發揮不出來。」

  話音未落,方圓百里內的元力突然變得異常活躍,就像煮開的沸水。它們開始凝結,如同水汽凝結成雲,雲朵凝結成雨滴。轉眼間,佘妤周圍漂浮著數不清的元力球。元力球西瓜大小,晶瑩剔透,宛如琉璃。

  它們滴溜溜地轉動,越來越亮,帶起一道道絢爛的光暈。

  赤瞳的狂笑聲縹緲不定,轟然迴響。

  「拿來吧,神器,是神用的!」

  元力球如同暴雨般,從四面八方朝佘妤激射而去。它們的數量是如此之多,帶起的光痕如同一根根斑斕絢爛的光箭,密集如雨,充斥視野。

  佘妤根本沒有任何閃躲的空間。

  艾輝此時對赤瞳這位魔神真是佩服得很。他看得出來,赤瞳對元力絲毫不熟悉,僅有的攻擊手段也是借鑒天葉部自爆的殺招。但就這麼一招,在赤瞳手上,變得更加危險可怕。

  赤瞳沒有玩什麼花樣,相反,他更加簡單粗暴。

  只不過強大的實力,讓這種簡單粗暴變得異常恐怖。他能調動範圍驚人的元力,他能在一瞬間讓元力隨他心意完成極其複雜精細的重組。

  艾輝對死種魔念的了解極為膚淺,但是他知道,剛剛甦醒的赤瞳還很孱弱。他無法想像赤瞳全盛之時,是何等可怕的存在。

  不過……

  佘妤瞬間汗毛根根直豎,她第一次感受到死亡離她是如此之近。死神就好像貼著她的面頰,帶著死亡和腐朽的鼻息噴在她的臉上。

  困獸猶鬥,她又怎麼會舉手投降?

  她身形一晃,方圓五丈之內,倏地出現她九個身影。

  她利用驚人的速度,在狹小的空間內,閃電般完成九次變向。她試圖用這樣的方法,誘騙呼嘯而來的元力球,從而爭得生機。

  她失算了。

  赤瞳根本沒有鎖定她,他用了最簡單的辦法。元力球的數量足夠多,多到足以把佘妤方圓百丈炸得粉碎。

  第一顆元力球此時已經亮得有些刺眼,它倏地炸開。

  熾白的光芒綻放。

  緊接著,一團團熾白光芒連綿不絕綻開。

  轟,第一顆元力爆炸的衝擊波還沒有來得及擴散,第二顆元力球爆裂,緊接著第三顆、第四顆……

  在距離爆炸十多里外,忽然一道身影閃現,赫然是赤瞳。他神情蒼白,剛才這記殺招並不輕鬆。他沒有任何保留,用盡全力。在自己虛弱的時候,還優柔寡斷,那和找死沒什麼區別。一旦陷入添油戰術的僵局之中,輸的一定是他。

  不斷亮起的白光,把他蒼白的臉龐照得更加雪亮,一抹冷峻的笑容浮現在嘴角,他喃喃自語:「真是壯觀啊!」

  他知道自己施展的殺招威力是多麼巨大,在他還沒有完全恢復全盛還精疲力竭之時,絕對無法承受如此強烈的衝擊。

  發動的瞬間,他就抽身遠退。

  熾白的光芒不斷膨脹,它們還沒來得及變暗,就被新綻放的熾白光芒衝擊得七零八落。

  爆炸之間的間隔如此之近,熾白的光芒沒有絲毫變暗,持續了足足十息。耀眼刺目的白光,照亮大地,就彷彿是太陽從蒼穹墜落人間。

  當最後一顆元力球爆炸,光芒黯淡下來。

  轟隆隆!

  爆炸產生的元力波動,如同颶風橫掃大地,聲勢驚人。

  赤瞳身形筆直,紋絲不動,恐怖的波動呼嘯而至,吹得他衣服獵獵作響,頭髮也被吹得向後揚起,好似水草飄動。赤瞳瞇著眼睛,一臉享受,他不相信誰能在如此密集的爆炸中活下來。就連他自己,在沒有完全恢復之前,也不敢嘗試。

  他現在唯一擔心的是那顆心臟。

  希望那顆心臟,不要被炸得稀巴爛。

  當最後一縷波動從他身邊掠過,剛才佘妤所在之處,什麼都沒有。爆炸的地點距離地面超過數里,但是依然對地表造成巨大的破壞。

  如過從高空俯瞰,便能清晰地發現,方圓百里的地表光禿禿什麼都沒有,而且異常整齊光滑,看不到半點突起,就像被擀麵杖擀了一遍。

  它們整體下沉了五六丈。

  而最靠近爆炸中心的地面,焦黑一片,堆積著厚厚的灰燼。

  赤瞳心情愉悅地返回剛才佘妤所在的位置,此時的他連用魔念掃描佘妤屍體位置都做不到,只能降落地面,逐一尋找。

  他運氣不錯,很快在灰燼中發現佘妤的屍體。

  佘妤的身體大半都被灰燼掩埋,只露出小半截。

  赤瞳走過去,掃開灰燼,不由嘖嘖兩聲。

  佘妤死狀極慘,右臂連肩膀不翼而飛,上半身只剩下一半,撕裂狀的傷口甚至能看到體內的臟器。雙腿不正常的彎曲,看上去極為恐怖。

  她睜大眼睛,死不瞑目,氣息全無,生機斷絕。

  赤瞳眼前一亮,心頭的大石頭落地,還好被破壞受損的是右邊身子。

  他最擔心對方被炸成一團爛泥。

  赤瞳舔了舔嘴唇,伸出手指,在佘妤左邊胸脯上輕輕一劃。

  嗤,猶如利刃劃過,佘妤左胸被切開,沒有多少血水迸濺,露出裡面的心臟。

  赤瞳臉上露出狂喜,這顆心臟如今屬於他了!

  只要把這顆心臟植入體內,他的實力會瞬間提升好幾個層次。假以時日,他會變得比復活前更加強大,這顆心臟是無以倫比的傑作,就好似為他量身打造!

  這是神心,真正的神心。

  他伸出五指,朝佘妤胸膛內的心臟抓去。

  指尖觸及到心臟,他眼角餘光忽然瞥見佘妤身體旁邊好像散落了什麼東西。他不由看去,東西距離佘妤不過兩三尺遠,他剛才注意力全在神心上,才沒有發現。

  那是……劍柄!

  赤瞳一個激靈,艾輝!

  他很快發現好幾把散落在周圍的血劍,這些血劍光芒黯淡。

  他猛地反應過來,佘妤的屍體受損程度遠遠低於他的預料,是艾輝用血劍在保護她!

  不好,那這個女人……

  就在此時,死不瞑目的佘妤眼睛忽然湧出黑霧,變得漆黑如墨。她眉間的血色梅花中央,針尖大小的光芒綻放,一道星輝般的光束投射在赤瞳的眉心。

  【星神惑】!

  赤瞳神情恍惚。

  在他的指尖,佘妤胸膛剛才還寂然不動的心臟突然咚咚跳動。
   本帖最後由 georgewan 於 2018-4-3 17:50 編輯

georgewan 發表於 2018-4-9 17:30
第六百九十三章  崩潰

  地面厚厚的灰燼帶著餘溫,一縷縷黑煙裊裊升騰,入目所及,看不到一棵植物。

  風吹過,拂開青煙。

  一名男子彎著腰像是在撫摸腳下的女人,他的身形紋絲不動,臉上的表情凝固。在他腳下的女人容貌絕美,身體殘破不堪,就像被撕碎的布偶娃娃。呈現詭異角度被扭曲的關節,好似鐵絲擰成的麻花。被剖開的胸膛傷口整齊俐落,可見切割者技藝的嫻熟,乾乾淨淨沒有到處橫流的鮮血,不由令人想到市場上被宰殺擺上貨架的活禽。

  胸膛內心臟在噗噗跳動,鮮活有力。

  它是如此有力,漫天呼嘯的風聲都無法掩蓋。

  中了星神惑的赤瞳,便是被心臟跳動的聲音驚醒。

  心臟每一次跳動,赤瞳都一陣心悸,他本能地感受到危險。渙散的瞳孔逐漸恢復焦距,赤瞳頭腦也逐漸恢復清醒。

  陰溝裡翻船!

  他沒想到,對方在如此絕對劣勢之下,竟然還有反噬之力。失誤了!他心中升起一絲懊悔,但是很快就冷靜下來,現在不是懊悔的時候。

  噗,指尖傳來佘妤心臟的跳動,同時,傳來一股吸力。

  赤瞳的臉色變了。

  他本能地想跑,但是他駭然發現,他連一根手指都動彈不了。

  該死!

  怎麼會這樣?

  噗噗噗,心臟歡快地跳動,赤瞳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心臟每一次跳動,他的心神就一陣顫動,出現一個短暫的恍惚。他感到恐懼,深深的恐懼。如果繼續下去,他的心神會被震散,徹底的渙散。那個時候,他就像擺上餐桌被肢解成小塊的美食,等待送進對方嘴裡。

  怎麼會這樣……

  這顆心臟竟然能剋制【死種魔念】!

  不!他在心底歇斯底里咆哮,就像陷入絕境的孤狼。是誰!是誰煉製這顆心臟?

  可惜他發不出任何聲音,無人聽聞。

  除了神像圖布保護下的艾輝。

  艾輝只覺得說不出的痛快,儘管他的狀況看上去也好不到哪裡去。始終環繞在他周身的劍胎,此時已經是七零八落,只有孤零零的幾把還在遊弋。劍身佈滿裂紋,早就不復之前的靈動。

  但他一點也不傷心。

  比起被赤瞳控制身體,傷害自己的朋友們,他覺得眼下的結果一點都不壞。

  在最關鍵的時刻,艾輝控制血劍保護佘妤。驚人的威力,幾乎徹底摧毀了所有的血劍和艾輝的劍胎。艾輝受傷過很多次,但是劍胎受傷如此之重,還是第一次。

  赤瞳真是太可怕!

  這才是赤瞳剛剛甦醒,對當前世界的了解十分淺薄,對元力理解尚淺。只不過是見識了天葉部的殺招,就能毫不費力施展,威力更是天葉部的不知多少倍。倘若再多些時日,赤瞳對元力的理解更加深刻,那他的【死種魔念】該是何等恐怖。

  艾輝不敢想像,到那時,還有人能夠阻止赤瞳嗎?也許就連宗師都無法阻止赤瞳。

  這個世上大概再也沒有比赤瞳更危險的傢伙,比帝聖更危險。

  艾輝的心神受損非常嚴重,劍胎被徹底摧毀,他也受到波及。倘若不是神像圖布在最後關頭護住他,他已經灰飛湮滅了。

  此時他就像風中殘燭,隨時都可能熄滅。

  「哈哈哈哈……」

  艾輝笑得很開心。

  赤瞳倏地怒吼:「是你!」

  艾輝覺得說不出的放鬆,心中最大的擔憂落地,哪怕現在就灰飛湮滅,他也心甘情願。對赤瞳所有的恐懼和敬畏,此刻都化作烏有。

  心情愉悅的艾輝就差吹個口哨:「意不意外?驚不驚喜?」

  上一刻還暴跳如雷的赤瞳,倏地冷靜下來,他冷笑:「你以為這樣就能活下來嗎?它會連你的意識一起吞噬,我們誰也活不了。神像圖布能夠阻止得了我,阻止不了她。」

  艾輝哈地笑了,充滿嘲諷:「你居然覺得我還想活?魔神原來也很天真啊。」

  赤瞳沉默下來,片刻後放緩聲音:「好吧,是我錯了!不過我可以答應你,只要度過這次難關,我重新尋找宿主。」

  他柔聲道:「你我都可以活下去。可以活下去,為什麼要死呢?何必便宜敵人?你不是最憎恨血修嗎?」

  艾輝一臉看白癡的神情看著赤瞳。

  赤瞳語氣誠懇:「我保證,大家從此分道揚鑣。我之前犯下的錯誤,我願意表達歉意。我可以傳授給你【死種魔念】,這是當今無上絕學,你天生適合修煉【死種魔念】,你的意識遠強於常人。我敢保證,三年之內,你一定可以踏入宗師境界。十年之內,無人是你對手。這天下都是你的,誰又能違逆你的意志呢?你不喜歡血修,所有的血修都可以死。就連時間,都不是你的對手,你可以永世不滅。」

  他的聲音充滿誘惑,隻言片語便勾勒出廣闊的藍圖。

  艾輝依然像看白癡一樣看著他。

  赤瞳意識一陣恍惚,他感覺到自己正在逐漸崩潰。如果他能看到自己的身體一定會感受更強烈,一縷縷比針還細的黑霧,正在從他全身毛孔中鑽出來。

  他知道時間不多了。

  他唯一的機會,就是和艾輝聯手,才能抵抗這顆恐怖的心臟。

  「不說那些虛無縹緲的。你想想,只要你成為宗師,你就有資格雄踞一方。你的那些朋友,死心塌地跟著你出生入死,難道你不想為他們贏得一席容身之地嗎?」

  他能感受到,艾輝的心神第一次出現波動。

  赤瞳知道自己快成功了,他的聲音變得更溫柔:「他們有親人是不是,誰不想自己的親人過得更好呢?對你而言,這都是唾手可得的事情。成為宗師,你完全可以建立自己的國度,他們都能夠得到照顧。想想你那些戰死的同伴吧,他們親人現在的處境多麼淒涼,他們家道淪落,有的被餓死,有的賣兒賣女。而你,完全可以改變這些。」

  「至於你擔心的安全問題,你完全可以放心。我可以立下血誓,絕對不會再傷害你。」

  艾輝沉默了。

  赤瞳知道有戲。

  噗噗噗,心臟的跳動聲,鋪天蓋地。赤瞳知道自己快堅持不住了,但他強自保持鎮定。

  過來一會,艾輝艱難道:「先把【死種魔念】給我。」

  赤瞳故作猶豫片刻,方才語氣掙扎道:「好吧,但是你得先入主神像圖布。」

  「原來是神像圖布。」艾輝恍然,剛才赤瞳說神像圖布也救不了他,他差點都信以為真了。

  「沒錯。」赤瞳坦然道:「神像圖布畢竟是我以前的本體,對意識心神大有妙用,你還不會用而已。我和它斬斷因果,沒辦法馭使它,但是你可以。」

  時間緊急,赤瞳不敢停歇,語速飛快:「它是我後來煉製的容身之所,以防有一天肉身被毀,心神魂魄無歸處。它吸了你的血,認你為主,但是你一直沒有開啟它。」

  「圖騰因火而生,所以我當時在裡面留下一縷心火。你需要在它留下你的心神烙印,這樣才能馭使它。」

  心神烙印?

  艾輝心中一動,忽然伸手朝身旁為數不多的劍胎小劍抓去,一把殘破的小劍擲入神像圖布之中。

  劍胎小劍倏地被神像圖布吞噬。

  下一刻,神像圖布上原本的血眼迅速淡去,變成一把血劍的圖案。

  赤瞳心情複雜,他能隱隱感受到,自己和神像圖布最後一絲淡薄至極的聯繫,也被斬斷。從今天開始,神像圖布和他再無半點因果。

  艾輝身旁環繞的剩下幾把劍胎小劍也嗖地沒入神像圖布中消失不見。

  一道淡淡的劍輝垂下,籠罩艾輝。

  赤瞳急聲道:「快讓我進去。」

  他的心神已經開始不穩定,有崩潰的跡象。

  艾輝道:「先把【死種魔念】給我!」

  赤瞳一咬牙,一個鴿子蛋大小的光團從他心神中飛出,朝艾輝飛去。

  艾輝不敢貿然去接,心神一動,只見身旁的劍輝倏地朝前方彙集,幻化成一隻劍輝組成的手掌,接住光團。確定無害之後,艾輝才伸手接住。

  赤瞳急聲催促道:「快點!讓我進去!」

  無數晦澀艱深的信息衝入艾輝心神之中,他的心神恍惚,彷彿被滔天巨浪瞬間淹沒。小小的光團之中,蘊含的內容竟然異常浩瀚,讓艾輝出現短暫的迷失之感。

  他無暇去細看,它的內容實在太豐富!

  「快點!快點!」

  赤瞳的聲音不受控制變調,他的心神變得異常不穩定,已經無法維持人心,就像一團翻騰的煙霧,隨時都會擴散開來。

  劍輝之中,艾輝的聲音響起:「謝謝你的禮物,魔神大人!」

  赤瞳瘋狂尖叫:「混蛋!你這個背信棄義的卑鄙小人!」

  艾輝站在劍輝之下,看著赤瞳的心神翻騰,一縷縷正在飄散。如果從外面看,能看到赤瞳全身黑霧繚繞,黑霧正在迅速朝他的指尖湧去。

  一縷黑霧被佘妤的心臟吞噬,心臟跳動得更加歡快有力。

  艾輝淡淡道:「尊敬的魔神大人,你說得再動聽,我也不會相信你。我沒那麼大的野心,也不覺得自己是什麼厲害人物。我沒想過太遠的事情,比起建功立業什麼的,我覺得還是殺了你更划算,就算死了我也能放心一點。」

  「嗬嗬嗬!」

  狂笑聲從翻騰黑霧中傳來。

  「殺了我?就憑你也能殺我?只要神血還在,我就能復活。」

  他語氣一轉,就像老友在娓娓道來一般。

  「說起來,除了【死種魔念】,我還有一項本領無人能及。我融萬獸之血自煉肉身,論起血煉之術,天下無雙。本來我打算慢慢血煉,免得破壞這具肉身。臨別送你一份禮物哦。」

  艾輝升起不祥的預感。

  「告訴你一個小秘密,每個人身上,都有幾個看不見的閘,這才是血煉的真正秘密。」

  赤瞳的語氣溫柔如水。
   本帖最後由 georgewan 於 2018-4-9 17:40 編輯

georgewan 發表於 2018-4-10 17:37
第六百九十四章  行動

  翡翠森和神國邊境線的大營守備異常森嚴,氣氛緊張。

  來回巡視的隊伍,是平時的數倍,那些全副武裝的士兵們滿臉肅穆,只要稍有異動,他們會毫不猶豫發起攻擊。嘩啦嘩啦甲葉的聲音,平增幾分肅殺。

  因為陛下此時正在帥帳之內。

  其實大家都知道,陛下不需要保護。保護一位宗師,實在是件扯淡的事情。相反,大營的安全性因為陛下的到來而達到有史以來的巔峰。譬如所有的守衛崗哨現在都可以休息,誰又能逃過一位宗師的耳朵呢?

  不過就連平日裡最膽大肆意的傢伙,也不敢在私底下調侃。

  從血災爆發,到神國建立,都充滿爭議,因為有太多太多鮮血和仇恨。可是隨著神國建立,陛下重用賢能,選拔英才,神國呈現出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陛下十分厭惡貪污腐化之輩,吏治清明,因此最底層的平民,也能生活得不錯。

  與此恰好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長老會,他們如腐朽空心的大樹,一場大風就讓它轟然倒下,分崩離析。最慘的無疑是治下民眾,他們恍如浮萍,無所依靠。而到天外天之後,各城之間征伐不斷。

  對凡俗眾生而言,幸福往往是比較而來。

  更何況他們對手是如此愚蠢和腐朽。

  神國安定的生活,讓帝聖殘暴的形象漸漸淡化。人們會說哪一位帝王不是踩著累累屍骨,才踏上的王位?

  時間沖淡了鮮血和痛楚,人們又重新開始對未來生活的憧憬。六神部一路高歌猛進,也讓人們看到長老會是多麼的無能和孱弱,人們心中陛下的身影愈發巍峨。

  普通的士兵更不會想那麼多,他們只是用這樣的方式,來表達對陛下的尊敬。

  帥帳之內,帝聖坐在最上首,那是紅魔鬼平日的位子。紅魔鬼坐在下方,安靜地聽陛下說話。宗師之戰沒有爆發,他就沒有什麼好擔憂的。

  帝聖的興致不錯。

  「岱綱沒死。也好,他要這麼死了,那實在有點可惜。樂不冷還是念舊情,估計是不想便宜朕。真是沒想到啊,樂不冷竟然能踏入宗師。他這個人,真硬,天下第一硬骨頭,以前小看他了。可惜,也活不長。」

  紅魔鬼安靜地坐在椅子上,就像一塊沒有生命的岩石。

  哪怕在帝聖面前,他也很淡然。

  帝聖對紅魔鬼的才幹實力都十分欣賞,唯一頭痛的是紅魔鬼性子淡泊,對建功立業沒有任何興趣。能夠讓其情緒變化的,大概只有仙魔宮裡的那位小公主吧。

  帝聖道:「之前調派你過來,是擔心翡翠森這邊。現在沒什麼可擔心的了。岱綱下面的弟子沒什麼成氣候的傢伙,不值一提。岱綱沒死,但肯定也是受傷不輕,翡翠森現在是擔心我們會動手,絕不敢主動挑釁。樂不冷也不會逗留太長時間,他沒多少時間了,怎麼會把最後一點時間浪費在幫岱綱看家上?」

  紅魔鬼直接道:「那屬下可否回去?」

  帝聖苦笑:「還不行。」

  紅魔鬼直視帝聖,冰冷的面具下,眼眸清澈如水。

  帝聖沉聲道:「朕要你去珍珠風橋防線,穩定防線。」

  紅魔鬼很乾脆道:「不去。」

  帝聖也不生氣,只是說了一句:「南宮無憐和葉白衣到現在還沒有消息,後果堪憂。現在那裡群龍無首,需要一個人去穩定局面。佘妤太年輕,而且現在的情況很複雜。赤瞳復活了,一定會盯上佘妤,因為佘妤身上有神血。」

  「不去。」

  換一個人,帝聖早就一巴掌把對方拍得稀爛。但是對紅魔鬼,帝聖卻一點都不生氣,他耐心道:「南宮無憐如果死了,獸蠱宮就要癱瘓了。」

  紅魔鬼猛地抬頭:「那仙子的藥呢?」

  仙子的身體找到時受損極為嚴重,南宮無憐用血煉之法,幫她修復身體。但是新修復的部分太多,為了喚醒她僅存一縷生機,嘗試各種秘法,因此留下許多隱患,需要按時服用特殊的藥物。

  帝聖認真道:「朕正在挑選新一任的獸蠱宮宮主,萬一南宮無憐出了狀況,也能有個備選。你不用太擔心藥的問題,南宮無憐有專門配好的存貨。朕想你去,也是做兩手準備。南宮不出狀況最好,要不然,新宮主上任,在這個節骨眼上,也是件麻煩事。」

  「好,我去。」

  紅魔鬼回答很乾脆俐落。

  帝聖並不意外,他知道只要涉及仙魔宮小公主,自己的這位愛將一定會赴湯蹈火,連眉頭都不會皺。

  他叮囑道:「現在那邊的情況非常複雜,你去了,要做的就是穩定局面。赤瞳復活,朕也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事。但是他一定會去找佘妤,獲得神血。而牧首會一定會去找赤瞳,他們等這一天太久了。天葉部那邊出了一個厲害人物,估計也會摻一腳。你要小心,你要做的就是穩定住局勢,別讓剩下的神部讓人給宰了。」

  就在此時,營帳內兩人猛地抬頭,他們感受到一股極其驚人的元力波動。

  當兩人走出營帳,天邊出現一道道斑斕光華,就像泛開的彩虹漣漪。

  赫然正是剛才他們談到的珍珠風橋防線方向。

  紅魔鬼問:「是宗師嗎?」

  「嗯,宗師。」帝聖瞇著眼睛,臉色不是太好。

  之前無論是沖天而起的血光,還是響徹四野的劍鳴,還是天心城的那道白光,聲勢非凡,但在帝聖眼中都還差一把火候,只能算得上準宗師而已。

  可是現在的元力波動,卻是不折不扣的宗師級別才能做到。

  「嗯,五行元力都有,牧首會?不對,有點差別。是天心城那幫人!可是不應該啊,天葉部新出來的傢伙這麼厲害?難道又出了新人?」

  帝聖自言自語,神情變幻。

  紅魔鬼沉默不語,看著遠處天邊泛開的光華,有些出神。

  珍珠風橋防線……防線的對面……

  艾輝、端木黃昏、師雪漫……一個個名字在他心頭閃現,清澈如水的眼眸之中浮現一抹痛苦之色,轉瞬即逝,眼眸重新恢復深沉如水。

  自言自語的帝聖忽然想起什麼,猛地睜大眼睛:「不對!是赤瞳!」

  紅魔鬼注意力被吸引過來,他不是神之血出身的血修,對這個名字陌生得很。但是他能看得出來,陛下對赤瞳的忌憚遠超其他。他還是第一次在陛下身上看到如此忌憚的神情,哪怕陛下談到岱綱、樂不冷都不曾流露出如此神情。

  紅魔鬼問:「赤瞳是何人?」

  帝聖回過神來,看了一眼周圍,道:「進去說。」

  兩人回到營帳內,重新坐下,帝聖便把赤瞳的來歷詳細講了一遍。

  紅魔鬼瞪大眼睛,呆若木雞。

  上古魔神復活轉生這樣的事情,他以為只會出現在傳說之中,沒想到竟然活生生地發生在當下。而在不久之後,自己還要與之打照面,他心中的震撼可想而知。

  帝聖看到紅魔鬼被震撼的模樣,不由哈哈大笑。想要在自己愛將身上看到這般神情,絕對是難得的事情。

  比起葉白衣,帝聖更偏愛紅魔鬼,儘管葉白衣才是一位幾乎完美的統帥。

  紅魔鬼從來不會掩飾自己的情緒,也不會表達自己的恭順,他沉默寡言,缺乏野心。但是他重情重義,極重承諾,輕易不會答應什麼事,一旦答應,那即便是刀山火海,他也絕不會退縮半步。

  「赤瞳是很多人的狩獵目標,只要知道一點消息,誰也無法抵擋這份誘惑。【死種魔念】,那可是可以轉生復活的無上絕學啊。現在赤瞳剛剛甦醒,是他最虛弱的時候,也是最有可能得手的時候。牧首會、天心城,都會盯著他。」

  紅魔鬼身體不由坐直,他現在才真正明白,接下來他要面對的是何等棘手的局面。

  帝聖哈哈一笑:「不用擔心,只要你按兵不動,沒人會找你麻煩。因為他們有一個共同的敵人。」

  「誰?」

  「樂不冷。」帝聖冷笑道:「樂不冷壽元將盡,他才是最著急的。之前是沒有辦法,現在可以復活轉生的【死種魔念】就在他面前,他如何會放過?其他人再怎麼厲害,也不過準宗師而已,樂不冷可是真正的宗師。」

  紅魔鬼忽然問:「陛下不動心?」

  「朕?」帝聖哈哈大笑:「朕想要的和他們不一樣。他們都想要【死種魔念】,朕不想要。哼,復活轉生,與天道相悖,豈是凡俗可用?朕想要的是赤瞳血煉之秘。」

  「赤瞳血煉之秘?」

  「赤瞳因念因願而生,卻能自煉肉身,其中手段,真是匪夷所思。我們現在的血煉比起赤瞳,真是螢火比如皓月。據說赤瞳肉身初成之際,其血乃萬獸之血所融,天下至毒。肉身難以承受,夜夜崩裂,赤瞳哀嚎三年,才悟出以血煉之法煉肉身,最終煉成無雙肉身。所有人都知神血,但不知神血開始是萬獸血,沒有神體,何來神血!到後來,赤瞳為了轉生,與肉身斬斷因果,肉身成甲,萬年不朽,可惜後來不知所蹤。」

  紅魔鬼忽然問:「這血煉之法,能治仙子之疾嗎?」

  帝聖哈哈一笑:「當然,就是再給你家仙子換個身體都行。」

  紅魔鬼站起來:「屬下明天出發。」
   本帖最後由 georgewan 於 2018-4-10 23:14 編輯

georgewan 發表於 2018-4-12 15:37
第六百九十五章  真正的血修

  絲絲縷縷的黑霧,從艾輝全身各處湧來,源源不斷沿著指尖沒入佘妤跳動的心臟內。

  鮮活的心臟跳動得愈發歡快,它就像一頭永遠填不飽肚子的怪獸,貪婪地吞噬吸食著每一縷的黑霧。隨著吞噬黑霧數量的不斷增多,它跳動的聲音也在發生變化,變得更加有力短促,從「噗噗噗」變成「嘭嘭嘭」,裡面就像有一面皮鼓在被用力敲響。

  艾輝周身繚繞的濃郁黑霧稀薄了許多,他的身體重新暴露出來。

  忽然,艾輝的身體一顫。

  佘妤跳動的心臟彷彿受到驚嚇,立馬停頓住。一個呼吸之後,它開始重新跳動,跳得更加迅捷有力,就像一頭野獸在爭奪自己的食物。

  繚繞的黑霧之下,艾輝依然有如雕塑一動不動。裸露的皮膚看上去透著病態的蒼白,忽然,一根青筋暴綻凸起。它在扭動,就像一條小指粗細的黑色蚯蚓正在拼命想辦法想從薄薄的皮膜之下鑽出來。緊接著一根根血管暴綻凸起,光滑的皮膚轉眼間如同溝壑密布,看上去十分恐怖。

  咔咔咔。

  全身的骨頭在不斷發出呻吟,好似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在死死攥著他。

  血管在艾輝全身浮現凸顯,就連他的臉頰、眼角、腦門,都爬滿了密密麻麻的青色「蚯蚓」。艾輝的臉算不上英俊,但是此時卻異常醜陋。

  他的身體像篩子一樣抖個不停,好像有無數怪物,在他的身體內奔騰呼嘯。

  啪,眼瞼下的臉頰突然爆裂,就好似被鋒利的刀片劃過,淡淡的血痕沁出,化作一道纖細的紅色血痕。

  這一聲輕響,如同一個信號。

  啪啪啪,血痕在艾輝的身體上不斷出現,好似無數看不見的刀片圍繞著他飛舞旋轉,切割著他的身體。

  纖細的血痕密密麻麻,看上去如同一張紅色的蛛網。

  艾輝佈滿細密血痕的臉上浮現痛苦之色,他張大嘴巴,但是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的眼睛變得渾濁,顏色開始變淺,如同一灘渾濁的黃泥水。黃泥水漸漸變得清澈,像黃寶石一樣剔透,杏仁狀的瞳孔看上去異常冰冷,讓人聯想到貓科動物和蛇類。

  黑色頭髮開始瘋狂生長,如同肆意蔓延的藤蔓,轉眼間就到了腰間。十指指甲同樣以肉眼可見速度生長,它們變得如同狼爪一般厚實尖銳,漆黑如墨。

  就連佘妤的心臟,也被長出的指甲刺得深深凹下去。它就像個堅韌的氣球,儘管被刺得有些變形,但是毫髮無損。

  金屬光澤的液體從密密麻麻纖細的血痕中湧出,沿著他的皮膚蔓延,形成一片片鱗甲。它們閃閃發光,層層疊疊,包裹艾輝全身,就像套著全身的魚鱗甲。

  艾輝的預感往往很準確。

  「這可是不傳之秘哦。血力對身體就是一種毒,身體對所有的毒都會排斥。可是只要打開這些閘門,所有的排斥都會消失,你的身體就像不設防的城堡,歡迎血力到來,從根本上接受它。如果你沒有爆體而亡的話,你就可以成為一位真正的血修!多麼令人嚮往啊!」

  翻滾的黑霧逐漸變得稀薄,但是惡毒的話語如同一根根淬毒的箭矢,射向艾輝。

  「請不要在意容貌的醜陋,當初我想打造最強悍的肉體,為什麼融合萬獸之血?彙集它們的精華和優點。最鋒利的爪牙,能洞察萬里的眼睛,刀槍不入的皮毛,踏破山岳的腳掌。哦,還有一個劍胎的魂魄。」

  「多麼美妙的畫面!」

  「哦,請不要和那些半吊子血修相提並論。你是真正的血修,你對鮮血無以倫比的渴望,對元力發自內心的憎恨,都足以讓他們感到汗顏。」

  「曾經喜愛的同伴站在你面前和你述說衷腸,可是他們散發的誘人味道,哦,你腦子在想著怎麼吃掉他們,你的身體因為即將飽飲鮮血而興奮戰慄。吞噬他們,吞噬他們每一滴血肉,你們可以永遠在一起,永不分離。」

  「做好準備了嗎?艾輝。」

  「即將成為一位真正的血修,這是我送給你最後的禮物,哈哈哈……」

  黑霧越來越稀薄,赤瞳的聲音也變得越來越微弱,然而那抹瘋狂和暴虐,卻始終在風中縈繞。

  劍輝之下的艾輝死死盯著赤瞳,直至最後一縷黑霧消散無形,最後一縷話音消失不見。

  成為血修嗎?

  艾輝有些苦澀和茫然,自己居然即將成為一名血修。

  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後悔嗎?他一點都不後悔。不殺掉赤瞳,只會有更可怕的事情發生。赤瞳為了擊潰他的意識,什麼事情都能做得出來。

  艾輝的求生慾從來不弱,如果有萬分之一的機會活下去,他也一定會抗爭到底。可是,如果涉及同伴的安危,他卻不懼死亡。

  從蠻荒,他就在生死邊緣掙扎。

  對生渴望,對死坦然。

  命運是如此荒謬,自己竟然要成為一名血修,自己仇恨了這麼多年、一直與之戰鬥的血修。

  他難以接受。

  或許,死掉也是一種解脫吧。

  這個念頭升起,但是下一刻,突如其來的劇烈痛楚,如同毫無徵兆的滔天巨浪,把他淹沒。

  當最後一縷黑霧消失,佘妤眼睛如夜色的漆黑迅速褪去,恢復清明。

  恢復意識的佘妤,被一片刺眼的光芒晃動差點睜不開眼睛,就像眼前閃動一泓秋水粼粼波光。她費盡力氣,才適應了強烈的光芒得以看清楚。

  一個從來沒有見過的怪物。

  它全身被細密的鱗片包裹,刺眼的光芒就是這些鱗片反射陽光造成。黑色長髮如同瀑布,直到腰間。微風拂過,長髮飄揚,帶著詭異的靈動。不知為何,佘妤不自主聯想到扭曲的蛇群。

  它的身體魁梧得就像一座小山,手臂比尋常人的大腿都要粗壯,大腿更加誇張。手掌就像蒲扇一般,十指粗而長,讓她想到那些猿類荒獸。漆黑尖銳的指甲,就像一把匕首,能夠毫不費力切開人的身體。

  一根「匕首」此刻正抵著她的心臟。

  難道這是赤瞳本體?

  佘妤心神一顫,自己最後一搏,還是失敗了?

  她有些失望。

  在最後關頭,她想到了自己的心臟,她把所有的希望都押在體內這顆來歷不明的心臟上。在她的感覺中,好像心臟吞噬了什麼。

  她以為贏了,沒想到,還是失敗了。

  不,沒有失敗。

  她注意到赤瞳的眼瞳,此刻沒有焦距。佘妤露出苦笑之色,心臟還是發揮了作用,否則的話,自己已經死了。

  不管怎麼樣,自己還活著。

  她伸出手掌,想要把抵在自己心臟處的手指挪開,但是發現無論她如何用力,都無法挪動分毫。赤瞳的手掌,像銅澆鐵鑄一般。

  她只能咬牙挪動自己的身體,嘗試著爬出來。跳動的心臟,給她帶來了力量。她能感受到,心臟有所變化,但是現在不是去研究這個的時候。黑色的指甲在她的心臟上划動,強烈的刺痛感讓她倒抽冷氣。

  艾輝……死了嗎?

  最後關頭,無聲無息出現的血劍,幫她擋下絕大多數的衝擊。否則的話,她已經粉身碎骨,絕無生還的可能。

  她艱難地掙脫,站了起來。因為受傷嚴重,她的動作非常怪異,站立的姿勢也很奇怪。身上的傷勢,讓她感到觸目驚心,但是不知為何,她並沒有感覺到痛楚。

  她凝視著面前的怪物,怪物一動不動,就像一尊雕塑。她卻能感受到,這具身體裡蘊含著驚人的血靈力。

  艾輝,死了。

  面前的怪物身上,沒有半點艾輝的氣息。

  她心中升起一縷難以名狀的情緒,很複雜。

  兩人是敵人,是對手,處於敵對的陣營。松間城第一次見面時,艾輝還弱小無比。他超乎尋常的進步速度,讓佘妤看到他驚人的潛力和天賦,在他身上種下【生滅花祭術】。艾輝的傳奇,那只是開始。但是後來主奴易位,讓佘妤驚慌失措,日夜難眠。

  在佘妤內心,對艾輝有些欣賞和敬佩。

  艾輝死了,傳奇結束了。

  若她是旁觀者,只會在心裡感慨一聲,覺得有幾分惋惜罷了。死在一代魔神赤瞳手上,並沒有什麼丟人,不算辱沒。

  可偏偏在最後關頭被其所救……

  面前的怪物體內血氣翻騰,哪怕站在一旁,佘妤都能感受到怪物體內澎湃激盪的血靈力。現在的她,沒有殺死它的能力。她需要離開了,等到它體內的血靈力平息下來,就是它醒轉的時候。

  她意識到,赤瞳徹底復活了。

  艾輝什麼都沒留下。

  她眼角餘光瞥見地上,忽然彎下腰,她就像個關節僵硬的木偶。手掌伸進灰燼之中,抓住什麼,拔出來。

  她手上多了一把血劍。

  劍身黯淡無光,不見之前半點鋒芒,觸目驚心的裂紋令人擔心它隨時可能碎掉,散落一地。

  她端詳著殘破的血劍片刻。

  留個紀念吧。

  抬頭深深看了一眼怪物,佘妤眼中殺機密布,毫不猶豫轉身離開。

  現在自己殺不了赤瞳,但是終有一天,會用赤瞳來祭奠你的血劍。
   本帖最後由 georgewan 於 2018-4-12 16:1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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