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五行天 作者:方想(已完成)

   
usb123871192 2015-10-31 22:52:40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19 24989165
georgewan 發表於 2018-4-17 18:11
第六百九十六章  血修秘法  

  「艾輝完了。」

  紅容顏凝視著遠方天空不斷蕩開的五彩漣漪,有些出神。

  秋水的泥偶趴在紅容顏的肩膀上,有氣無力地問:「什麼叫完了?他不是早就完了嗎?」

  傅思思的自爆,給她的身體帶來極大的傷害。她心中憤怒極了,幾乎每一次遇到艾輝,都沒有好事。上次也是艾輝幹的好事,她差點形神俱滅,這次好不容易以為自己可以一雪前恥,沒想到還是身受重傷。

  紅容顏淡淡道:「他之前只是意識被赤瞳壓制,並未消亡,現在已經被赤瞳徹底抹殺。」

  秋水還是聽不太明白:「為什麼?」

  紅容顏道:「因為只有真正的死種魔念,才能有如此威力。」

  恭敬垂首立在一旁的中年人聞言,眼中流露出恐懼之色。上古魔神復活,已經是很恐怖的事情,而一個恢復所有實力的魔神,已經不僅僅是恐怖了。

  秋水有些結巴:「那赤瞳豈不是恢復到最巔峰的狀態?」

  她開始感到害怕。

  遠處的波動,讓她想到發生在翡翠森的宗師之戰。牧首會對赤瞳的研究由來已久,他們很清楚,宗師絕對不是赤瞳的終點。

  牧首會創造了許多專門用來「狩獵」赤瞳的東西,但是它們有沒有效果,無人知曉。

  「不會。」紅容顏很平靜,他似乎早就料到眼下的情況:「抹殺艾輝的意識,能夠釋放死種魔念的威力,但是對我們影響有限。他的弱點是肉身。」

  「肉身?」

  紅容顏點頭:「嗯。赤瞳占據的是艾輝的肉身,想要對它完成血煉,絕非一朝一夕之功。赤瞳在血煉上的造詣無人可及,但是艾輝的肉身太脆弱。就算有神血,完成對肉身的淬煉,都需要不短的時間。如果赤瞳強來,要麼肉身爆體,要麼……」

  他突然停頓住,有些出神。

  秋水被吸引,下意識脫口而出:「要麼什麼?」

  紅容顏回過神:「會變成一個怪物。」

  「怪物?」

  「恩,我是在研究赤瞳的時候發現的。神血是萬獸之血融合煉製而成,可是為何赤瞳鑄就的肉身卻是人身?而非獸身。赤瞳因願而生,對他而言,不應該有人獸的偏見,可是他在鑄就肉身的時候,毫不猶豫選擇人身。所以我有個猜測……」

  秋水心裡就像有個小爪子在不停的撓啊撓,連忙問:「什麼猜測?」

  紅容顏:「人身才是血煉的終極狀態。」

  秋水喃喃自語:「人身才是血煉的終極狀態……」

  「嗯。」紅容顏接著道:「我後來無意中在一篇典籍中看到。赤瞳在鑄成肉身之後,曾經數次變成怪物。似人非人,似獸非獸的怪物。肉身集合很多野獸的特徵,每次都不一樣。我稱之為【返獸】。直到赤瞳血煉大成之後,肉身才穩定下來,再也沒有出現過返獸的現象。你再想想,血修覺醒血脈之後,身體就會出現野獸的特徵,是不是很像?」

  肩膀上的泥偶咬著手掌,歪著頭道:「這麼一說,好像是啊。」

  紅容顏繼續道:「如果變成怪物,反而是捕捉赤瞳的最好機會。」

  泥偶兩眼放光:「為什麼?因為獸性占據上風嗎?」

  紅容顏搖頭:「不,是獸性的衝突。神血是萬獸之血融合而成,不同野獸,性情千差萬別,它們之間的衝突異常激烈,只不過不知道赤瞳用什麼法子壓制的。可一旦發生【返獸】。就再也壓制不住,獸性衝突劇烈爆發。此時,連死種魔念都會被壓制禁錮,失去理智。」

  「原來這樣啊!」秋水泥偶恍然大悟,她忽然有些疑惑:「那豈不是神之血的血修,修煉上有缺陷?」

  「沒錯。」紅容顏道:「獸蠱宮一直熱衷培育創造新的血獸,就是想在這方面找到突破口,不過沒什麼進展。」

  就在此時,忽然一道濃郁猶如實質的血光沖天而起,宛如一把鮮血淋漓的血劍,直插雲霄!

  天邊還未散去的五彩漣漪,好似遇到天敵一般,急劇朝外擴散,好似泡沫一般迅速消融。

  嗚!

  一聲暴虐而兇殘的獸吼遙遙傳來。

  泥偶呆了一下,然後結結巴巴:「這……這不會是返獸了吧……」

  紅容顏反應過來,急聲道:「走!」

  **********************************

  黑暗中,一個身影胸口紅光閃爍不定,他就像木樁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當紅光亮起的時候,隱約可見他稜角分明的下巴,神情木然,雙目緊閉。

  紅光漸漸變得微弱。

  忽然,他身後猛地竄出一群身影,從四面八方把他撲倒在地。

  「抓住了!」

  「人呢!快來幫忙!」

  「快按住他的腳!」

  「另一隻腳,快!按住!」

  噗嗵聲不絕於耳,一陣氣急敗壞的呼喊,黑暗中煙塵四起,兵荒馬亂。

  一群人死死地按住地上的葉白衣,有人按住腳,有人抱著腰,七八個人氣喘噓噓,死死壓住不敢有絲毫鬆懈。他們每個人都是灰頭土臉,被他們壓在身下的葉白衣卻纖塵不染,白衣勝雪。

  前幾天不知為何葉白衣忽然詐屍,心臟噗嗵噗嗵狂跳,紅光一閃一閃。一開始大家還以為葉白衣要醒了,沒想到他突然直挺挺站起來,把所有人都嚇一跳。

  人的名樹的影,葉白衣在五行天的時候就強得離譜。在場能夠與之匹敵的只有師北海,可是師北海身上的傷勢沒有痊癒。

  在場所有人暗呼不妙,如臨大敵。

  很快,有眼尖的傢伙發現葉白衣的眼睛並沒有睜開,還沒來得及提醒,葉白衣突然像彈簧一樣,竄入黑暗中。呆了片刻的眾人才反應過來,連忙去追。

  大家很快發現異常,葉白衣的姿勢實在太過於詭異。

  葉白衣的身形筆直,雙目緊閉,腰腿沒有半點彎曲,就像一根彈簧,一跳一跳前進。

  大夥從來沒有見過這麼詭異的場面,心裡直冒涼氣。要是雙臂再平舉在身前,就和傳說的僵屍如出一轍。看上去不倫不類的姿勢,卻速度奇快無比,甚至能夠聽到破空聲。更恐怖的是他的破壞力,好幾次前面已經沒有路了,葉白衣絲毫沒有停的意思,一頭扎上去。

  堅硬的岩石,好似鬆脆的豆腐渣,瞬間被他穿透。葉白衣就像個人形鑿石錐,咚咚咚,岩石上留下一個深深的人形坑洞,葉白衣轉眼消失在厚厚岩石後面的裂縫之中。

  地底的通道、裂縫多如牛毛,不知道通往何方,岔道極多。

  要不是師北海在,他們早就跟丟了。

  追了幾天,終於追上,所有人都累得夠嗆。他們不敢有半點鬆懈,死死壓在葉白衣身上,抗衡身下傳來的驚人力量。

  咚咚咚。

  黑暗中,葉白衣心跳聲異常清晰。

  漸漸,心跳聲逐漸變小,反應敏銳的隊員發現身下傳來的力量越來越小。

  「好像不動了。」

  「哎,真的,好像是不動了!」

  「謝天謝地,終於消停了!」

  「都小心點,萬一再詐屍怎麼辦?」

  大夥七嘴八舌。

  就在此時,師北海溫厚的聲音在大家耳邊響起:「都起來吧。」

  所有人如蒙大赦,鬆開葉白衣,毫無形象地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只有喘氣的份。他們看上去淒慘無比,為了追上葉白衣,連吃奶的力氣都用上了。

  這不是誇張之言。

  葉白衣不知疲倦,跳了幾天,鑿了不知道多少岩石,可速度楞是沒有半點下降。地底世界並非安全無害之地,各種危險的生物層出不窮。

  奇怪的是,再兇狠的荒獸都不敢招惹葉白衣。

  令人氣憤的是,招呼他們起來,半點都不客氣。

  「媽呀,累死了!腿都要斷了!」

  「詐屍都這麼可怕,這要醒了,咱們豈不是要全軍覆沒?」

  「閉嘴!烏鴉嘴!」

  師北海沒有理會隊員們的囉嗦,他早就發現沒有多少危險。葉白衣的「詐屍」,把師北海嚇一跳,但是很快他就察覺到不同尋常的地方。

  葉白衣給他的感覺,就好像被什麼東西召喚一般……

  突然的變故,打斷了師北海的計劃。但是他很快做出反應,緊跟葉白衣。葉白衣之後的表現,也印證了師北海的猜測。儘管葉白衣的身形會拐彎,但是大致沿著一個方向前進。

  師北海心中好奇,到底是什麼東西在搞鬼?

  難道是血修的秘法?

  師北海覺得不像。倘若對方有類似的秘法,還會等到現在才用?葉白衣落入北海手上,更著急的是帝聖。

  自從植入天神心之後,葉白衣就處處透著古怪和詭異。

  葉白衣心臟的紅光消失不見,他再次歸於安靜,安靜得就像具屍體。

  師北海收回目光,心中的疑惑不僅沒有消失,反而更加強烈。是到了目的地,還是停止召喚了?

  擺在他們面前的,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問題:現在他們在什麼位置?

  葉白衣好像對地底的裂縫有著異乎尋常的直覺,加上獨特的鑿岩前進,他的速度非常驚人。師北海估計他們現在偏離之前的位置非常遠,但是在地底深處,再好的方向感也無濟於事。

  上面會有什麼在等著他們,是兇是吉?

  師北海下定決心,沉聲下令:「原地休息,五個時辰之後,我們上去。」

  隊員們立即閉嘴,臉上玩笑之色一掃而空。

  地底黑暗中立即變得安靜起來,疲憊而傷痕累累的兇獸,在積攢它的力量。
本帖最後由 georgewan 於 2018-4-17 18:32 編輯

georgewan 發表於 2018-4-25 17:36
第六百九十七章  荒獸

  「樓蘭沒事吧?」

  「樓蘭沒事。 。」

  樓蘭的語氣和往常一樣,讓風車劍上的其他人放下心來。前兩日樓蘭的模樣,可是把大家嚇壞了。論起人緣,沒有誰能夠和樓蘭相提並論,就連艾輝,都沒有樓蘭受歡迎。

  永遠充滿活力的樓蘭,在這個令人心神俱疲的時代,美好得甚至不那麼真實。

  「發生了什麼?」

  「樓蘭也不知道,好像有人在呼喚。」

  樓蘭忽然睜大眼睛:「在下面!」

  石志光聞言,手掌倏地前推,風車劍就像一隻靈活的劍魚扎入雲海之中。風車劍頓時被雲海籠罩,潔白的雲霧在四周倒掠,發出淒厲的呼嘯。

  前方視野陡然一清,風車劍刺穿雲海。

  地面呈現在眾人眼中,所有人倒抽一口冷氣。

  蒼翠群山之中,突然有一大塊地面下陷,焦黑的地面坑坑窪窪,異常刺眼,就像油光閃亮的華美貂皮中央被烙鐵燙出來的醜陋傷疤。

  大大小小的坑洞密布其中,不計其數,它們綿延數百里。

  「這是遭受隕石攻擊嗎?」

  「是宗師嗎?」

  隊員們心中震撼,他們吞著口水,目光發直。

  樓蘭的眼睛紅光閃爍,忽然,他從風車劍上一躍而下。其他人反應過來,連忙跟著跳下去。

  灰白色地面是厚厚的灰燼,幾乎到膝蓋。跳下來的隊員們臉色有些發白,他們很難想像,究竟要多麼恐怖的攻擊,才能夠造成這樣的景象。

  樓蘭彎下腰,手掌伸入灰燼之中。

  他手上多了一塊碎片,其他人扭頭看過來。

  「劍的碎片……艾輝……」

  大家的臉色刷地變得無比難看,難道……

  樓蘭突然感應到什麼,他扭過臉,朝不遠處一個坑洞望去。

  下一句話,立即讓大家如臨大敵。

  「誰?」

  ****************************************

  這是哪?

  遠處天地一線,淡淡的橘紅色光邊,像是有一團漸冷的火在地平線下,把雲朵染成成絢爛的彩霞。遼闊的蒼穹帶著最後的餘暉,蒼茫的大地開始擁抱黑夜。

  艾輝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孤零零地漂浮在半空中。

  迷糊中的茫然沒有來得及確認,難以形容的劇痛,像潮水般湧來。艾輝從來不覺得自己的意志軟弱,就像他覺得自己在修煉上的天賦或許乏善可陳,但是忍耐痛苦是他少有的閃光點之一。

  好痛……

  就好像全身每一塊肌肉都在被撕裂,全身每一塊骨頭都在碎裂,全身每一根血管都在爆裂……

  他引以為傲的忍耐力連一個呼吸都沒有支撐下去,他就失去了意識。

  剛剛恢復清明的眼眸失去焦距。

  一個渾身長滿鱗片,十指如鉤的怪物,安靜地漂浮在空中,就像一尊沒有重量的雕塑,一動不動。

  落日最後一絲餘暉離開蒼穹,黑夜掌管天空和大地,風聲呼嘯,溫度迅速降低。喜歡夜間活動的小動物從巢穴中爬出來,給夜晚帶來生機和活力。

  噗。

  怪物的手臂突然爆裂,一團鮮血飆射而出。

  鮮血被風吹成一蓬血霧,飄飛了數十丈,落在地面。

  茂密的草叢,迅速變得枯萎,數個呼吸之間,剛剛還翠綠的草叢變成慘白色。淡淡的血霧滲入草叢中昆蟲的體內,昆蟲身體一僵,啪,爆裂成一團血霧。

  啪啪啪,草叢中的昆蟲不斷爆裂。

  爆裂的衝擊波微不足道,但是枯萎灰白的植物難承其重,化作白色粉末,消失在風中。

  天空孤零零的怪物,正在發生劇烈的變化。光滑的鱗片之下,好似有無數條蛇在蠕動,淡淡的星光之下,看上去令人毛骨悚然。

  啪,又是一團血肉爆裂,血霧紛飛。

  但是下一刻,剛才還血肉模糊的爆裂處,血肉蠕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生長。轉眼間,傷口就癒合,光滑如初,看不出半點痕跡。

  血肉不斷發生爆裂,又不斷生長癒合。

  就在這不斷爆裂和生長中,它的形狀在悄然發生變化。

  自始至終,怪物的身形都沒有絲毫動搖,安靜得就像死了一般。

  忽然,渙散的瞳孔恢復焦距,杏仁狀的眼瞳充滿了危險冰冷的氣息,它從原地消失。

  ***************************************

  夜色之中,兩個身影在高空飛行,猶如兩隻大鳥。他們的速度並不快,這更利於他們俯瞰地面,搜尋地面的目標。

  可惜到現在為止,他們依然一無所獲。

  「傅部不會真的已經死了吧?」

  「十有八九吧,那一招只有我們會吧。」

  「那可說不定,前兩天不是就有更嚇人的自爆嗎?和咱們一模一樣!大人說那是赤瞳的死種魔念,據說只要見過一次,就能模仿。」

  「有沒有那麼邪門?說得我心裡都發毛!」

  「可不是,上古魔神啊,說不怕都是假的。」

  「赤瞳到底長啥樣?大人也不說清楚點。連模樣都不知道,咱們怎麼找……」

  在這麼高的地方,眼睛長時間盯著地面,很容易感到疲倦。他的語氣透著不耐煩念叨著:「幹嗎?有話說話。我難道說錯了?赤瞳鬼知道長什麼樣,怎麼找?大海撈針也就罷了,大海撈針還不知道針長什麼樣讓人怎麼撈……」

  「那是什麼?」

  同伴的輕呼讓他精神一振,連忙停止念叨問:「在哪?」

  「正前方。」

  正前方?

  今晚月色皎潔,高空萬里無雲,視野非常出色,很快便發現目標。

  一團黑色陰影籠罩在月色之中,由於距離比較遠,他們只能看到一個大致的輪廓。能確定的是,那不是人類,它的體積顯然比人類要龐大許多。

  「是荒獸嗎?」

  「過去看看。」

  自打血災之後,荒獸的數量銳減。尤其是那些實力強悍的荒獸,更是稀少,它們彷彿對危險有天生的直覺,紛紛跑到蠻荒更深處。

  血災無疑是一場災難,也是戰爭的序幕。連續數年的戰爭,帶走了無數生命,卻大大刺激了元力的發展。強大的壓力之下,各種新的絕學、更有效率的修煉方式,如雨後春筍般不斷湧現。元修的整體實力水平比血災前提高一大截。這一點,從迅猛增加的大師數量就能看出端倪。

  曾經的荒獸是元修們的噩夢,如今的元修,才是食物鏈頂端的存在。

  兩人對自己的實力很自信,但是出於謹慎,還是保持警惕。隨著距離拉近,他們逐漸看清楚目標。

  如同小山般的身體,背對著月亮,整個身體大半都籠罩在陰影之中。陰影的邊緣泛著一圈亮光,就像泛起的水波粼粼,那是鱗片反射月光。

  「是荒獸,好像是猿類,分辨不出來是什麼品種。」

  荒獸的品種數不勝數,同一類荒獸繁衍進化道路不同,也會造成它們個體間極大的差異。許多荒獸只有在死後,才會被人們命名分類。

  反正是荒獸,兩人放鬆下來,隨即有些疑惑。

  「奇怪,這個地方怎麼會有荒獸?」

  話音剛落,漆黑的陰影中,緩緩亮起兩道暗紅的光芒,它睜開眼睛。

  「小心!」

  強烈的危險感瞬間籠罩兩人,此時的他們就像炸毛的貓。兩人的反應極快,配合默契無間,身影乍分,朝相反的方向激射散開。

  沐浴在月光之中的龐大身影沒有動,陰影中的血目紅光逐漸黯淡,重歸於黑暗之中。

  散開的兩人呈犄角之勢,他們神情凝重,如臨大敵,不敢有絲毫怠慢鬆懈。剛才那一瞬間如芒在背之感,讓他們明白,眼前這個大傢伙充滿危險。

  如同雕塑般的身影動了一下。

  咔,骨頭的聲音。

  它抬起頭,動作很慢,遲緩得就像剛剛睡醒的老人。緊接著它伸了伸胳膊,骨頭的咔咔聲響成一片,讓人懷疑幽冷的鱗片之下,是佈滿鐵鏽的金屬骨骼。

  它旁若無人地活動身體,噼哩啪啦的骨頭聲,好像在炒豆子。

  一層細密的汗珠不知不覺爬上兩位天葉部隊員額頭,空氣幾乎凝固,兩人神情緊張。目標越是從容,他們愈發感受到壓力。

  一頭荒獸會給他們帶來壓力?在今晚之前,倘若有人這麼對他們說,一定會被他們視作侮辱。

  兩人對視一眼,看到彼此眼中的凝重,還有一絲驚懼。

  都是源自大師之光的天葉部隊員同根而生,他們心意相通,有著外人難以想像的默契。不需要任何語言,兩人瞬間明白對方的意思。

  其中一人伸出手掌,五行元力宛如藤蔓糾纏延伸,化作一把流光溢彩的長弓。他神情冷然,吐氣開聲,弓開滿月,弓弦上三根箭矢蓄勢待發。

  另一人身形倏忽消失。

  咚!

  弓弦雷動,聲如霹靂,三道流光離弦激射而出,在半空如花瓣綻開,劃出三道飽滿而曼妙的弧線,目標赫然是怪物的腦袋、心臟和下身。

  另一個方向同伴恰好掩殺而至,他雙手各握一把斑斕光刃,殺機凜然。

  他此時距離怪物不足五十丈,他終於看清楚籠罩在陰影中的怪物面目。當他看到怪物的眼睛,心中突然咯噔一下,生出一絲不祥的預感。

  那是一雙清澈漠然的眼睛,杏仁狀的瞳孔,沒有任何溫度,非常平靜。不知為何,他忽然想到大海,深沉而波瀾不驚的大海,就像那樣的平靜。

  下一刻,他的視野失去了對方的身影。
本帖最後由 georgewan 於 2018-4-25 17:44 編輯

georgewan 發表於 2018-5-8 17:26
第六百九十八章  葉夫人的計劃

  太陽躍出地平線,第一道燦爛的金光掠過大地,照亮山頂松樹下盤膝而坐的韓笠。

  片刻後,韓笠睜開眼,緩緩吐出胸腔的濁氣,一道白色匹練如劍凝而不散,嘶嘶破空聲中隱現金戈劍鳴。他起身而立,全身沐浴在陽光之中,清冷的空氣多了一絲暖意。

  山腳下的天心城盡收眼底,還未散去的淡淡霧氣,讓它看上去宛如披著一層薄紗。

  每天清晨是韓笠修煉的絕佳時機,晝夜交替時分,天地演繹著陰陽從相融到分割,對他完善和豐富陰陽劍意大有幫助。山峰距離天心城頗有幾分距離,清靜無人打擾,每天韓笠都會在太陽升起前兩個時辰抵達山頂,觀摩晝夜交替。

  當第一縷陽光君臨大地,也意味著韓笠這一天的修煉結束。

  他輕踏山岩,身形陡然消失,空氣中遙遙傳來劍鳴之音,一道白色痕跡出現在天空,片刻後被風吹散。

  回到天心城的韓笠走在街道上,此時的天心城已經甦醒,街道上不少行人。還能見到成隊的馱盆獸,商隊總是一大早就出發,免得出城的時候耽誤時間。

  早點的鋪子也早就開張,升騰的白汽瀰漫著香甜,吸引著行人的目光。

  韓笠和往常一樣,來到熟悉的鋪子。

  「老板,來碗草豬麵。」

  「好嘞!」

  韓笠熟門熟路找位子坐下,片刻後一碗熱騰騰的草豬麵送到他面前。天外天是從蠻荒開闢出來,曾經的不毛之地給元修們帶來無數困難和危險,也給予許多未曾想到的饋贈。幾乎每天都有許多新物種、新礦物被發現,給人們的生活帶來巨大的衝擊。

  草豬便是其中之一。

  草豬是一種食草的小型豬,最多只能長到三十斤左右。大多數草類都可以成為它的食物,它的肉質鮮嫩,蘊含豐富的木元力,能幫助元力恢復,對淬煉身體也大有裨益。剛被發現時價格昂貴,是一種稀有材料。直到一位木系元修找到快速飼養草豬的辦法,草豬的價格一落千丈,也迅速流行起來。

  如今便是隨便一家麵鋪,都能享受到草豬的美味。

  安心地吃著草豬麵,每當這個時候,韓笠都覺得前線的戰爭似乎遙不可及。

  隨著天外天諸城俯首稱臣之後,大量的商隊、使團湧入天心城,讓天心城變得越來越繁榮熱鬧。到處都是車水馬龍的景象,生意也比以前好做得多。哪怕一個普通人,都能很輕鬆找到一份不錯的工作。

  店裡櫃臺上,正在播放最新一期的幻影豆莢。

  「最新消息,宗師之戰落下帷幕,岱綱敗北,樂不冷一洗前恥……」

  「翡翠森群龍無首,郁鳴秋孤掌難鳴。」

  「超過十五位家主聯名上書,懇求夫人登基稱聖。夫人一統天外天,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功在當代利在千秋,不稱聖不足以安民心。血國之主以帝聖自稱,夫人當稱鳳聖……」

  韓笠埋頭吃麵,最近鼓吹葉氏稱聖的話題也一下子熱鬧許多。

  十有八九是喜歡獻媚的年聽風在暗中推波助瀾。

  吃完麵結完帳,心滿意足的韓笠走出鋪子。寬闊的街道此時已經是熙熙攘攘人潮湧動,街道的盡頭最引人注目的是沖天而起的白光。白光連綿不絕十分壯觀,遠遠看去,幾乎占據小半座天心城,靠近地面處的白光濃郁有如實質,越往高空越稀薄,不知道是不是風吹的原因,白光邊緣飄搖不定,就像巨大而不熄滅的白色火焰。

  那是大師湖的方向。

  白光異象出現已有不少天,天心城民眾們漸漸習慣,可是對於剛剛抵達天心城的商隊使團們的衝擊性無以倫比。他們神情激動,有人甚至淚流滿面當場跪拜在地。

  自從安木達離開之後,他們終於迎來了一位宗師。沒有宗師的庇護,是五行天崩潰的直接原因。

  無論天心城行事風格如何,一位宗師坐鎮所帶來的安全感,無可替代。

  不知道為何,韓笠覺得今天的白光,似乎有些不穩定。

  他沒有在意,收回目光,朝宮府別館方向走去。這個時辰,佩瑤已經起來了。

  大師湖守衛森嚴,十步一崗五步一哨。

  葉夫人沿著湖邊的小徑緩步而行,年聽風落後半個身位,正在向夫人彙報。幾名天葉部高手,環拱周圍,神情警惕。

  「天葉部現在的位置到哪了?找到赤瞳了嗎?」

  「已經抵達傅小姐他們戰鬥附近,正在搜尋赤瞳,還沒有發現,我們有發現牧首會的蹤跡。」

  「不能讓赤瞳落入牧首會手上,絕對不能!」

  年聽風心中一凜,夫人很少用類似語氣說話,他知道裡面肯定有不為人知的內情,他臉上沒有流露分毫,就連語氣沒有半點停頓:「是!」

  葉夫人沉默片刻,道:「告訴他們,一旦發現赤瞳蹤跡,不要輕舉妄動。盯著他,等待支援。」

  年聽風明白夫人言下之意,他看了一眼湖心:「顧宗要去嗎?」

  「沒錯。」葉夫人坦然道:「對我們來說,這是個機會。」

  她接著補充:「當然,對神之血、牧首會亦是如此。誰得到赤瞳,誰就能笑到最後。」

  「屬下明白。」

  濃郁的白光籠罩湖面,它們緩緩流淌,就像流動的白色火焰。白光的氣息寧靜平和,就像環繞的微風,在如此近的距離上,都不會有半分壓迫感。年聽風卻是如芒在背,他知道面前的白光,蘊含的力量是何等可怕。

  大海即使風平浪靜也令人無法輕視它的浩瀚。

  葉夫人凝視著湖面,忽然問:「是不是有點像銀霧海?」

  年聽風道:「比銀霧海更強大,銀霧海沒有宗師,也沒有夫人。」

  葉夫人莞爾:「你倒是會拍馬屁,去忙吧。」

  年聽風恭敬退下。

  葉夫人沒有停步,繼續朝前走,大約二十多息,看到湖邊矗立著得像根竹竿的麻士吉。

  麻士吉等候多時,看到葉夫人連忙迎上前行禮:「夫人,都準備好了。」

  葉夫人注意到麻士吉眼中的敬畏,心中滿意,頷首道:「那就開始吧。」

  麻士吉讓開身子:「夫人請。」

  他身邊不遠處,靠近湖邊的位置,一朵五行蓮花盛開。

  葉夫人沒有遲疑,踏上蓮花,盤膝而坐,蓮花花瓣緩緩合攏。

  片刻後,湖面白光朝蓮花湧去,濃郁的白光環繞著蓮花,歡快無比。蓮花周圍的白光愈發濃郁,恍如一個耀眼的光球。

  麻士吉眼中透過一絲羨慕,能夠得到一位宗師用其最本源的力量洗禮,該是何等的幸運。小寶對葉夫人的孺慕之情,麻士吉覺得成功的機會很大。

  夫人生了個好兒子啊!

  麻士吉心情複雜。

  對這個計劃,他非常矛盾。從長遠來看,在小寶的境界沒有穩定的時候,就抽取其本源之力,對小寶將來的發展頗為不利。一位宗師的重要性怎麼強調都不為過,任何對宗師的損害,都是不值得的。

  但是同樣,只有小寶還沒有完全成熟的時候,他的本源之力,才能通過五行蓮蓬座被夫人吸收。一旦小寶的境界穩定,他的本源之力同樣變得穩定,別人不可能吸收分毫。

  夫人的重要性同樣毋庸置疑。

  麻士吉還擔心另一個問題,只要小寶稍有抵觸,夫人輕則重傷,重則當場身亡。即使是還沒有穩定的宗師,他的力量也不是普通的元修所能承受。

  麻士吉不知道夫人為何如此著急,甚至不惜以身犯險。

  不過,只要夫人過了這一關……

  他非常緊張,因為他沒有半分把握。小寶發生異象之後,夫人丟給他一份計劃書。計劃書有些年頭,紙張陳舊,上面沒有署名。他接到這個名為【宗祭】的計劃書,大吃一驚。計劃書裡的想法異想天開,匪夷所思,極為大膽,看得他心底直冒寒氣。

  上面講的是如何抽取宗師的力量滋養自身。

  天底下還有比這更可笑的事情嗎?

  宗師的實力何等強悍,誰又能囚禁一位宗師?以宗師的驕傲,如何能容忍自己淪落到成為別人養分?

  最初想出這個主意的傢伙簡直是瘋了!

  麻士吉第一反應編寫這份計劃書的傢伙,一定是個妄想症病人!可是等他仔細看完,卻又被震撼到。因為他駭然發現,這個方案竟然在理論上是有成功的可能。

  更奇怪的是,即使計劃成功,受益者會變成什麼樣,麻士吉也無法做出判斷。

  他猜測夫人給他的計劃書不完整,後面應該還有後續內容,這是個龐大的計劃。他對後續內容充滿好奇,就好像有個小爪子不斷在他心裡撓。

  他不敢問,他有些害怕。

  因為他忽然發現,五行蓮蓬座竟然可以完美嵌入到【宗祭】之中。【宗祭】並沒有五行蓮蓬座,它是麻士吉花費無數心血培育出來。

  是巧合嗎?

  麻士吉心中愈發害怕,他不敢多想。按捺心中的恐懼,他從專業的角度,重新完善【宗祭】。

  比如他選擇抽取宗師本源力量,因為那最為寶貴,對宗師的傷害也不會那麼大,夫人需要承受的風險也要小得多。在他看來,夫人完全不需要像帝聖那般,親自參與戰鬥。

  只要小寶在,就算帝聖來了,也有一戰之力,哪裡需要夫人去戰鬥呢?

  希望夫人和小寶平安。

  麻士吉在心中暗暗祈禱。
   本帖最後由 georgewan 於 2018-5-8 17:43 編輯

georgewan 發表於 2018-5-18 17:29
第六百九十九章  甦醒和衝突

  這是艾輝第六次恢復意識。

  熟悉的撕裂感從全身各處如同潮水包裹著他,他竭力地張大嘴,大口喘息。他能感受到每一寸肌膚正在不斷撕裂、癒合,然後又被新生長組織再次撕裂。

  前面五次恢復意識時間非常短暫,差不多剛剛醒來,數息之間就被無邊無際的痛楚吞噬。不過他敏銳地察覺到,每次清醒的時間似乎在變長。

  伸出手掌,看著宛如怪物的手掌、尖銳如鉤的爪子,他不由苦笑,這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樣,若是被雪漫他們看到估計要嚇一跳吧。

  現在自己還算人類嗎?

  自嘲了一句,艾輝便懶得去管。他最害怕赤瞳占據他的肉身,傷害到雪漫樓蘭他們,那他就真無法原諒自己。最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還能從赤瞳手上活下來,還有什麼不滿足?現在就是讓他變成一頭荒獸,他亦甘之若飴。

  起碼還有一半是人嘛,艾輝這麼自我安慰。

  他把注意力從這具陌生的野獸身體上挪開。

  艾輝是一個極為自律之人,對自己的絕對掌控是一種本能。哪怕知道清醒的時間很短暫,他第一反應還是努力嘗試掌控自己的身體。

  不過理智告訴他,當下努力延長清醒時間才是他最需要。

  這並不容易做到。

  他的腦袋昏昏沉沉,遠沒有平日來得那麼靈敏。身上的痛楚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下一刻它們就會像潮水般席捲而至,把他吞噬。

  目光環視四周,銳利得驚人的眼力同樣很陌生,他能輕易地看清楚數里之外岩石上的花紋,還有藏在陰影下手指粗細的小灰斑蜥蜴。

  這是哪裡?

  周圍是茫茫荒野,隨處可見的砂礫。土元力非常濃郁,溫度很高。地面蒸騰而起的熱浪,把更遠處的景色被扭曲得模糊不清。

  艾輝的耳朵忽然動了一下,他偏轉腦袋,朝左前方望去。

  那邊好像有人打鬥……

  他掙扎著,跌跌撞撞朝那飛去。

  ########

  荒漠之中,兩群人正在對峙,氣氛劍拔弩張。

  肖不遇瞇著眼打量著面前的隊伍,毫不掩飾臉上的殺意。單旻雄率領神虎部大部隊前往前線,而肖不遇則率領明光血部部分精銳,負責搜尋葉白衣的蹤跡。如果沒找到,則盡快和佘妤殿下會合。

  肖不遇心情非常糟糕,這次任務不順利程度,讓他懷疑自己最近是不是霉神附體。葉帥好似突然人間蒸發,沒有半點痕跡。和佘妤殿下會合的任務也沒有半點進展,一開始的時候,他還能找到殿下留下的暗記,但是半途暗記突然中斷。

  他圍繞最後一處暗記周圍搜尋,沒想到卻發現一處的戰場。戰場千瘡百孔,可見發生過一場極為慘烈的戰鬥。就在這處戰場,肖不遇發現了佘妤殿下血靈力留下的痕跡。除此之外,另一種痕跡也異常醒目,那是五行元力留下的痕跡。

  他的心立即提到嗓子眼,儘管沒有見過類似元力,但是聯想到之前的情報,他隱約猜到了另一方是誰。

  而眼前這些人,印證了他的猜測。

  肖不遇心中殺機大盛,從牙縫中擠出三個字:「天葉部!」

  戰場上留下的痕跡顯示這種奇特的元力五行皆備,擁有這種元力的只有牧首會和前段時間才剛剛成立,神秘莫測的天葉部。肖不遇不相信牧首會能傷害到佘妤殿下,那不過是一群藏在黑暗陰影中的老鼠,怎麼可能傷害到吸收了神血的佘妤殿下?

  唯一的可能,只會是天葉部!

  天葉部為首之人名為徐靖,為人沉穩,在天葉部中頗有聲望。部首顧小寶還未出關,支援傅思思的任務便落在他身上。

  徐靖身材高大,寬背闊胸,好似門神一般。他長著一張國字臉,面色古銅,雙目如電,濃眉如刀,有幾分不怒自威,

  他看清來人,沉聲道:「原來是明光部首肖不遇。」

  儘管雙方勢如水火,徐靖此刻卻不想橫生枝節。眼下當務之急是找到傅思思他們的下落,而不是和明光血部糾纏不休。他正想著該怎麼和對方脫離,便聽到對面肖不遇一聲冷笑。

  「殺!一個不留!」

  徐靖眼中精光一閃,所有的雜念立即拋之腦後,冷聲道:「自取滅亡!」

  雙方立即絞殺成一團。

  ########

  艾輝循著打鬥聲向前飛去,但是身形一動,他就發現不對勁。

  眼前一花,他消失在原地,沒等他反應過來,地面突然在他的視野中急劇放大。視野的正中心,赫然可見一塊數人高的岩石,岩石上每一道花紋都是如此熟悉。被太陽曝曬得發燙岩石表面蒸騰起的熱浪,都是如此清晰,好似翻湧的透明浪花。

  等等……這不是剛才自己看到的那塊岩石嗎?

  艾輝本來就有些發懵的腦袋反應不過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岩石在他眼中急速放大。躲在岩石陰影中納涼的小灰斑蜥蜴抬頭,呆呆看著突然出現的身影,同樣反應不過來。

  同樣呆滯的兩道目光在空中交匯。

  艾輝好似一道流星,反應慢一拍的他甚至沒有眨眼睛,就這麼一頭撞上堅硬的岩石。

  噗!

  岩石瞬間出現一個深不見底的圓洞,就好像凍住的油脂被燒紅的鐵鍬洞穿。

  陰影中的蜥蜴茫然地轉動脖子,剛剛突然出現的身影,又突然消失,它覺得是自己眼花。

  轟!

  百丈外地面忽然炸開,無數泥土和礫石如同暴雨般沖天而起。爆炸的力量是如此強大,被掀飛的泥土碎石,宛如一道數十丈高的黑色巨浪。

  呼,一道身影突兀地出現在數里外,下一刻又是一聲巨響,一道黑色巨浪在遠處噴薄而起。

  而此時,剛才掀上半空的泥土碎石才紛紛落下。

  荒漠裡下一場暴雨,噼哩啪啦打在岩石上,陰影裡小灰斑蜥蜴嚇一跳,刺溜躲進岩石下的縫隙之中。

  半空中的艾輝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身形。

  一開始的時候,他也嚇一跳。但是很快他就驚喜地發現,猛烈的撞擊不僅毫髮無損,而且渾身無處不在、深入骨髓的痛楚似乎要小了一些。

  這個發現讓他有些發懵的精神大為振奮。

  無處不在的痛楚,已經讓他勉強保持清醒的意識搖搖欲墜。按照前面幾次的經驗,數息之後他將再一次迷失在無邊無際的痛楚之中。

  現在意外找到有可能緩解痛楚的辦法,艾輝沒有半點猶豫,整個人就像個秤砣般,猛地朝地面撲去。

  轟!

  他砸進泥土的瞬間,一道無形漣漪急速擴散,方圓五十丈的地面柔軟如水,肉眼可見的波紋泛開。

  下一刻,無數泥土和碎石構成一道比剛才粗壯數十倍的黑色巨浪,沖上數百丈的高空。就像一道碩大無比的黑色柱子,撐起天空。

  轟,又是一道黑色巨浪在數里外沖天而起。

  艾輝的身形不在泥土和碎石構成的巨浪中,他渾身纖塵不染,憑空出現在黑色巨浪數十丈外。醒目的黑色巨浪,成為他身後的背景。

  他晃了晃腦袋,有些渙散的眼睛恢復一絲清醒。

  鼓起剩下一絲清醒,深吸一口氣,他再次朝地面撲去。

  ########

  天葉部和明光血部的戰鬥非常激烈,雙方勢均力敵。

  天葉部隊員們的實力讓肖不遇大吃一驚。儘管這支隊伍的人數不多,只有二十人,但是無一不是元修大師。而且遠比一般的元修大師要厲害得多,進退之間飄忽難測,那種斑斕五彩的光芒威力極為驚人,在硬碰硬上,明光血部將士竟然占不到便宜。

  肖不遇還是第一次遇到。

  短短的時間內,明光血部就折損了十多名精銳。

  肖不遇不知道,對面徐靖他們同樣也不好受。天葉部隊員們的實力各個都很強勁,但是戰鬥經驗卻遠遠比不上身經百戰、戰法成熟的明光血部。徐靖感覺他們就像掉進沼澤之中,說不出的難受。

  儘管到目前為止,他們已經幹掉對方十多人,但是對於兵力上有優勢的明光血部來說,絲毫不傷筋動骨。

  更讓他感到危險的是,肖不遇似乎已經找到對付他們的辦法。他明顯感受到壓力陡然增加,那種無形的束縛愈發強烈。肖不遇他們身下的明光虎,靈覺異常敏銳,和士兵心意相通,好幾次他的殺招,都被躲掉大半,讓他有一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

  徐靖有些著急起來,這麼下去不行!

  按照眼下的局勢,在殺完對方之前,他們的元力會提前消耗殆盡。到那時他們只能任人宰割,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咆哮血部擅長重甲突擊,而明光血部擅長長途奔襲,速度和耐力極為出眾。

  不行,要速戰速決!

  徐靖下定決心動用殺招。

  忽然,遠處傳來什麼聲音,正在激戰的雙方,同時察覺到異樣。

  轟隆,轟隆,轟隆……

  滾滾轟隆巨響不斷響起。

  打雷了?

  肖不遇和徐靖不約而同抬頭看了一眼天空,烈日當空,不見一絲雲朵,怎麼可能打雷?

  那是……

  轟鳴聲越來越清楚,越來越響亮。

  就像……就像在朝這邊靠近!

  肖不遇和徐靖再次不約而同抬頭朝轟鳴聲方向望去。

  廣袤的荒漠沒有遮攔,視野極佳,不需要飛上天空就能一覽無遺。

  遠處光滑平整的地平線,忽然跳動了一下。

  跳動的幅度非常小,但是在場的都是目光銳利之輩,怎麼會錯過?

  緊接著,地平線開始以驚人的頻率跳動,跳動的幅度也越來越大。過了一會,徐靖和肖不遇才看清楚,那跳動的地平線,是一蓬蓬被炸上天空的泥土。

  那是什麼東西……

  炸起的泥土巨浪越來越清晰,轟鳴聲越來越響亮。一道道黑色巨浪在他們視野不斷噴湧而出,就像有一位看不見的巨人,邁開雙腿,大步流星向他們走來。

  肖不遇和徐靖的臉色同時大變,他們根本搞不清楚,來的是什麼東西。但是他們不約而同聞到了危險的氣息,是極度危險的氣息!

  兩人顧不上正在激戰,同時嘶聲怒吼。

  「敵襲!明光血部全體迎敵!」

  「小心!天葉部全體迎敵!」
本帖最後由 georgewan 於 2018-5-18 17:40 編輯

georgewan 發表於 2018-5-19 16:58
第七百章  擾局

  在距離戰場約二十里外,天空上有兩個模糊的影子漂浮。他們周身環繞著一層奇特的氣流,好像一個透明的蛋殼。透過蛋殼形氣流層,便可見兩個熟悉的身影,紅容顏和秋水。

  秋水的傷勢還沒有痊癒,這讓她看上去有些萎靡,神情黯淡。她和往常一樣,木然不動,像尊雕塑。原本她肩膀上的泥偶,此時正坐在紅容顏的肩膀上。粗陋的泥臉此時卻異常生動,不時發出驚呼。

  「好厲害!」

  「明光血部的實力挺強啊。」

  紅容顏無動於衷,就像沒有聽到一般。環繞在周身的蛋殼形氣流,名叫【隱流環】。它能夠屏蔽隔絕他們的氣息,和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

  泥偶歪著腦袋:「要不要我們趁火打劫一個?」

  紅容顏反問:「你的傷勢好了?」

  泥偶頓時有些喪氣:「沒有。」

  她知道紅容顏言下之意,立即老老實實坐好。本來紅容顏是不準備帶著她而是要求她回去養傷,情急之下秋水死纏爛打,她沒抱什麼指望,可沒想到紅容顏居然答應了。

  她可不敢觸怒老大,別看老大長得比女人還漂亮,可心腸也比鋼鐵要硬得多。

  她的注意力很快被明光血部的表現吸引。和天葉部交過手的她,知道這些「人造大師」的厲害,她本來以為一面倒的局面並沒有出現。

  雖然傷亡的都是明光血部,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勝利的天平正在向明光血部傾斜。

  秋水暗自警醒。

  天心城的【大師之光】計劃成功,組建天葉部,顧小寶更是再次突破,摸到宗師的門檻。牧首會逆悟殘缺神血不輟,終於收獲果實。紅容顏的【魔心我照】,她的【混沌純元體】,讓他們躋身一流強者的行列。

  更別說樂不冷擊敗岱綱,上古魔神赤瞳復生。

  短短的時間內,天下格局大變,這也令秋水對傳統勢力不由看輕許多。沒想到不過數百人的明光血部,面對二十名天葉元修,竟然不落下風。

  不愧是精銳!

  她看得很仔細,明光血部血修的實力要比天葉元修差許多,但是他們更擅長配合,戰鬥意志堅決,戰法更精湛。相比之下,天葉部太過於依賴個人實力,很快就陷入單打獨鬥的困境。

  天葉部成立時間尚短,各方面都顯得粗糙而稚嫩。其隊員儘管因為【大師之光】而實力大漲,然而本身戰鬥經驗缺乏,心智不夠成熟,短期內是難以改變的弱點。

  她看得津津有味,看到天葉部吃虧,她心情很好。

  忽然,遠處傳來隱約轟鳴聲,好像厚厚雲層裡的悶雷。

  那是什麼?

  泥偶歪著腦袋,看上去有些疑惑。

  就在此時,驚人的一幕映入她視野之中。

  轟轟轟,密集如雷的轟鳴聲中,一道道沖天而起的泥柱,宛如掀起的波浪,以驚人的速度,從遠處倏忽而至。

  紅容顏驀地睜大眼睛,低喝:「赤瞳!」

  坐在他肩膀上的秋水,感受到老大在這一瞬間全身陡然緊繃。她連忙凝神望去,果然在那些沖天而起的泥柱最前方,捕捉到一道模糊的身影。

  好快!

  秋水心中駭然。以她如今的實力,竟然都無法完全捕捉到對方的身影,這是多麼恐怖的速度。

  如此大的動靜,正在激戰雙方怎麼會視而不見?雙方不約而同,準備抵擋赤瞳的衝擊。

  秋水可以想像,赤瞳以這樣的速度衝進戰場,接下來該是何等血肉橫飛的場面。

  她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

  老大……老大的肩膀好燙,就像燒紅的烙鐵。

  她的目光下意識地朝紅容顏望去。

  紅容顏溫潤如玉的肌膚,呈現出不正常的赤紅,他死死盯著戰場。

  怎……怎麼回事?秋水莫名恐慌起來。在她心中,老大永遠是那副冷冰冰憂鬱的模樣,怎麼會顫抖?上次不是和赤瞳交過手嗎?難道……

  一道身影倏地憑空出現在戰場的邊緣。

  秋水心神劇震。

  那是……什麼怪物?

  那、那是赤瞳?

  ########

  砰砰砰。

  每一次撞擊,艾輝都覺得身上的疼痛要緩解少許。但是身體內,血肉在不斷撕裂、蛻變帶來的疼痛,依然在不斷的積累。

  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就像一座火山。雖然外面在下著雨,降低火山口的溫度,但是火山內部熱量在不斷積累攀升。

  他越來越難以支撐下去,意識逐漸模糊。

  不過總算……總算這次堅持的時間長了不少。

  這是艾輝失去意識前最後一個想法。

  高速移動的身形陡然停住,他漂浮在半空,目光渙散,一動不動。

  噼哩啪啦,在他身後,炸上天空的泥土和碎石,如同夏日裡一場暴雨,連續不斷地砸下,塵土飛揚。

  然而,揚起的塵土,在朝艾輝方向擴散時卻彷彿遇到一堵無形之牆,寸步難進。氣流激盪翻湧回去,再次掀起塵土,飛得更高。如灰色怪物張牙舞爪,遮蔽半邊天空。

  又如同妖異的灰色披風,隨風飛舞。

  又如舞臺上灰色幕布,等待著拉開。

  一個猙獰醜陋的怪物,安靜地等待出場,還是甦醒?

  ########

  剛剛還激烈不休的戰場,此刻卻是異常安靜,不,是像死一樣的安靜。

  無論是天葉部元修,還是明光血修,都停下來。所有人呆呆地看著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怪物,忘了說話,連那血修身下驍勇的明光虎,此時都異常安靜。

  徐靖嘴巴有些發乾,喃喃失語:「那是什麼?」

  巨大的身形宛如漂浮在半空的一座小山,金屬光澤的鱗甲在烈日下閃動耀眼刺目的光芒。杏仁狀的瞳孔好像失去焦距,可如果細看,就會發現心神不自主被吸引吞噬,那裡面是深淵。如同瀑布的黑色長髮垂在腰間,就像一根根筆直而尖銳的鐵絲。指爪如鉤,形如匕首,危險而致命。

  荒獸嗎?

  他眼角餘光忽然瞥見不遠處的肖不遇,頓時一怔。

  肖不遇那是……在顫抖嗎?

  徐靖定睛細看,他確定自己不是眼花,肖不遇似乎正在忍受某種強烈的痛苦,身體微微顫抖。他的目光下意識掃過戰場,駭然發現明光血部無論血修還是血獸,都在顫抖。

  這是……

  徐靖忽然想起一個傳聞。據說血修在面對比他們等階更高的存在,會本能的臣服。

  更高階……更高階血獸?難道是獸蠱宮秘密培養的新血獸?

  徐靖覺得這個想法很荒謬,肖不遇是明光血部部首,在整個神國毫無疑問是最頂尖的存在。比他等階更高的血獸,莫非神獸不成?

  怪物一動不動像尊雕塑。

  徐靖雖然搞不清楚這玩意到底是什麼,但是對方流露出的危險氣息,卻讓他不敢有絲毫輕慢。怪物身上濃郁的血靈力,就像夜晚中太陽那麼醒目。徐靖迅速把怪物劃分到血修的陣營,不知道肖不遇他們為什麼反應這麼奇怪,但這無疑是最好的攻擊機會。若是等血修們反應過來,和怪物聯手,那今天他們就別想活著出去。

  體內的天元力輕輕撥動,其他隊員立即從驚駭中回過神來。天葉同根而生,心意相通。他們還做不到傳遞複雜的信息,但是一些簡單的暗號卻並非難事。

  攻擊準備!

  「殺!」

  徐靖森然低喝,恍如驚雷,打破死寂。

  二十位天葉元修同時周身泛起淡淡斑斕的漣漪,他們的身形陡然從原地消失。

  下一刻,他們出現在怪物的四面八方,每個人手上都亮起五顏六色斑斕的光芒。他們同時放出殺招,妖異斑斕的光芒在烈日下都耀眼得讓人無法直視。尖銳的爆音,宛如突如其來的怒濤,震顫四野。

  二十位大師同時出手,這樣的場面可是難得一見。

  徐靖對這次的突襲滿意至極。

  明光血修還像木樁子一樣沒反應過來,那個怪物也像木樁子一樣沒反應過來……

  嗯?

  徐靖忽然覺得哪裡有點不對。

  他的瞳孔猛地收縮,他知道哪裡不對。各種形狀斑斕耀眼的光華,眼看就要擊中怪物,可是怪物依然一動不動,沒有半點反應。

  無論野獸和人類,面對危險都會本能躲避,絕對不會一動不動。

  不過,想到二十位大師同時出手,這樣的攻擊強度,除非是宗師,徐靖不相信誰能擋下來。

  錚!

  令人牙酸的聲音刺入耳膜,就像尖銳鋒利的小刀在鐵皮刮動。

  最前面的一根斑斕光箭突然頓住,它彷彿撞上一堵無形之牆。緊接著,其他各種形狀的斑斕光華紛紛停頓在怪物周身三丈處,不得寸進。場面看上去怪異至極,怪物周圍漂浮形狀各異的斑斕光芒,有筆直的光箭、形如柳葉的光刀、盤旋纏繞的光球、像蛇一樣纏繞的光帶等等。

  它們都泛著五彩斑斕的光芒,看上去說不出的妖異。

  徐靖的臉色大變。

  這不可能!

  這不可能……

  忽然,光華籠罩之中的怪物,那雙渙散沒有焦距的眼睛,開始收縮。眼瞳中央恍如黑色深淵的黑色部分,一點猩紅悄然亮起。

  猩紅如血泛開,在怪物的眼睛中蔓延。

  徐靖忽然發現怪物背後垂下的長髮輕輕擺動,如晚風拂柳。

  從未有過的危險感,如同突然出現的烏雲,籠罩他心頭。

  他心猛地一沉。
   本帖最後由 georgewan 於 2018-5-19 17:15 編輯

georgewan 發表於 2018-6-3 21:45
第七百零一章 【十字陀螺】

  微微擺動的長髮,輕柔無力,但是下一刻,徐靖的視野就空無一物。

  「小心!」

  他只來得及吐出這兩個字,眼前光線驟暗,一團陰影籠罩頭頂。

  好快!

  好在徐靖在看到怪物的第一眼,心中就異常警惕。暗中蓄勢待發的元力如同一根無形的弦被撥動,雙掌閃電完成結印,天元盾張開。

  蒲扇大小的手掌,悄無聲息按在天元盾上。

  隔著天元盾,徐靖看得分明,他從來沒有見過類似的手掌。細密的鱗片冰冷滑膩,讓他想到蛇和蜥蜴。張開的手掌五指如鉤,長長指甲漆黑如墨,就像彎彎的匕首。

  然後他看到層層透明漣漪,沿著手掌邊緣向四周擴散。

  噗,好像貓科動物厚實肉墊落在枯枝上發出的聲音,輕柔得彷彿不想打破森林的寂靜。

  徐靖瞳孔擴張,如同一記驚雷在耳中炸開,滾滾轟鳴。

  挺直的身體驀地一沉,泥土及膝,他就像一根釘子,被釘入地面。鮮血沿著口鼻緩緩流淌而下,他臉上神情恍惚。

  其他天葉隊員此時終於反應過來,怒吼著朝怪物撲去。一個照面之下,徐靖完全失去抵抗能力,出乎所有人的預料,也讓他們的神經陡然緊繃起來。

  一道血色刀光比他們更快,如同閃電般憑空出現,倏地斬向怪物的腦袋。

  出手的是肖不遇!

  天葉部和明光血部之間在經驗上的差距再次體現無疑,個人實力更強的天葉部隊員們,在戰場遇到突發情況時反應總是慢半拍。

  相比之下,肖不遇率領的明光血部經驗老到得多。

  肖不遇鷹隼般的眼眸此時沉凝如水,他沒有坐等天葉部和怪物廝殺而收漁翁之利或者逃離。在怪物出現的當場,他就意識到天葉部這些人絕非怪物的對手。

  他的判斷被證實正確,肖不遇心中卻沒有絲毫喜悅,因為這意味陷入更危險的境地。

  這是……什麼怪物?

  當看到怪物探掌毫不費力輕輕一撥,自己的攻擊就如同氣泡般粉碎,肖不遇覺得自己的喉嚨有些發乾。

  他的這次斬擊,順利拖延了怪物。

  天葉部隊員們的攻擊呼嘯而至,斑斕妖異的元力光芒紛飛如雨,好似夢境裡一場朦朧的彩雨。它們從四面八方蜂擁而至,怪物無處可逃。

  戰場嗅覺敏銳的明光血部藉機完成集結和升空,他們的動作迅捷而嫻熟,哪怕在如此危急的時刻,都給人一種從容不迫的美感。

  肖不遇斬出一刀之後,沒有半分停留,他坐著明光虎悄無聲息出現在隊伍的正前方。他雙手各持一把狹長血色寶刀,刀身薄如蟬翼,近似透明。通體呈現淡淡的血色,如染胭脂,又似剛剛綻放的粉紅櫻花。

  它有一個好聽的名字,【櫻乍暖】。

  大夥們經常調侃肖不遇,明明這麼陰冷的人兒,卻配一把如此少女心的刀,著實感覺怪異。肖不遇才懶得理會,自打看到【櫻乍暖】的第一眼,他就被深深吸引,無法自拔。

  就是名字不好聽。

  在他看來,譬如【殘血】之類名字才更配。奈何鑄劍師放言絕不改名,若是改名寧願不賣,肖不遇也只有捏著鼻子認了。

  它如同含苞待放的少女,哪怕不知飽飲多少敵人的鮮血,依然緋紅淡然如初。

  肖不遇俯瞰了一眼下方光華絢爛,眼中殺機大盛,手掌翻轉刀柄,雙刀如翼護在兩側,上半身伏低,猛地一夾身下明光虎腹部,口中暴喝:「殺!」

  「殺!」

  身後將士轟然回應,天空如同響起驚雷。

  明光虎沒有烈花血狼那麼輕靈,但是衝擊力要大得多,從高空俯衝威勢更盛。他們全身血靈力以熟悉的節奏鼓蕩,瞬間完成共鳴。只見濃郁明亮的血芒從他們身體透體而出,轉眼間彼此相融,彙集成一片。

  每個小隊都是標準的攻擊陣型,陣型緊湊,形如三角。

  六個彷彿沾滿鮮血的飛鏢倏地分開,劃出六道曼妙而危險的光痕,天空如同一朵鮮花綻放。他們沿著不同的方向,向下俯衝。

  遠處,紅容顏肩膀上的泥偶目睹這一幕,忍不住呢喃:「好漂亮。」

  她看得分明,從天空垂下的六道血痕,並非直接朝下方垂下。而是帶著奇妙的盤旋弧度,看上去就像剛剛盛開綻放的花朵,悄然收攏它的花瓣。

  美不勝收,暗藏殺機。

  肖不遇當然不知道有人在對他的衝鋒讚賞不已,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下方。他並沒有輕率地攻擊,而是蓄勢待發,等待最佳的機會。

  面對強大的敵人,需要慎重而果決。

  輕易出手往往會讓己方失去轉圜的餘地,因為很有可能你根本沒有第二次出手的機會。可一旦決定出手,那就不能有半分猶豫。

  下方色彩斑斕的光芒膨脹,如同吹起的肥皂泡,一道黑影撕破層層疊疊的彩色光幕,沖天而起。從絢爛到湮滅,璀璨奪目的光華短暫無比,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

  看到毫髮無損的怪物,身後響起一片倒抽冷氣聲,肖不遇神色如常,不為所動。

  手中【櫻乍暖】微微擺動,難以察覺的波動如同漣漪在眾人心中掠過。

  大夥神情一緊,紛紛做好準備,這是準備攻擊的信號!

  倘若從天空俯瞰,可以看清六個小隊的方位,它們並非規則對稱分布,而是有近有遠,高低不一。乍看之下會覺得有些凌亂,可若細看,便能隱隱感受到其中暗含殺機。

  【櫻乍暖】在肖不遇手中震顫,它歡愉雀躍,對鮮血充滿渴望。

  肖不遇手掌就像鉗子般攥緊刀柄,紋絲不動,狹長的眼睛散發冷冷的光芒,就像天空盤旋的鷹隼盯著地面奔跑的岩羊。

  撕破天葉部攻擊的怪物,身形出現一個細微的滯澀。

  就是現在!

  薄如蟬翼的【櫻乍暖】發出尖銳的嗡鳴,肖不遇雙臂同時揮動,右刀橫斬,左刀豎斬。

  他身後原本隊形緊湊的隊員們驟然炸開,三角形的攻擊陣型從中一分為二,右翼戰士們同時橫斬,左翼豎斬。他們的動作整齊劃一,嫻熟無比。

  兩翼籠罩的血芒瘋狂沒入兩道刀光之中,十字瞬間明亮,化作一抹血色匹練,朝下方的怪物激射而去。

  咻咻咻!

  如同毒蛇吐信的嘯音令人頭皮發麻。

  看上去恍如十字的刀芒,實際上由兩道糾纏旋轉的刀芒形成,它們形成某種奇妙的平衡,圍繞彼此旋轉。

  其他五個小隊同時發動,驟然亮起的血芒在那一瞬間甚至映紅了天空,像是落日餘暉把雲朵染成緋紅的晚霞。不同的嘯音混雜在一起,它們變得更加飄忽不定,干擾著怪物的聽覺。

  六道攻擊錯落有致,巧妙封鎖了怪物所有可能的逃跑線路,構成一個完美的陷阱,怪物無處可逃。

  肖不遇選擇機會絕佳,剛剛衝出包圍的怪物,瞬間陷入危險。

  怪物忽然抬頭,不退反進,迎著攻擊衝去。

  杏仁狀的眼瞳倒映著呼嘯而來的血色光芒,空洞而漠然。

  不知為何,肖不遇心中陡然產生一絲悸動。

  怪物一反常規的動作,大多數的攻擊落空,但也讓它瞬間衝到肖不遇小隊釋放的十字刀光面前,無處閃避。

  怪物沒有閃避。

  它閃電探出右掌,抓向十字刀光。

  剛剛心神悸動的肖不遇看到怪物這個動作,心頭陰霾頓時一掃而空,嘴角微微勾起。陰鷙的臉因為這個動作舒展開來,看上去像奸計得逞的小狐貍。

  這一輪攻擊,最具有威脅的,或者說這輪攻擊真正的核心,就是十字刀光。

  【十字陀螺】!

  肖不遇得到【櫻乍暖】後創出的殺招,此招別出心裁,威力驚人。試招的時候,就連老大單旻雄,也不敢正攖其鋒。

  肖不遇信心十足。

  怪物速度很快,五指張開探掌,宛如手掌膨脹變大了數倍。

  它的手掌結結實實抓住十字刀光。

  肖不遇臉上露出一絲喜色,但是預期之中的爆炸並沒有響起,他的表情漸漸凝固在臉上。

  紅色的十字刀光,被怪物虛抓在掌中,兩片刀芒滴溜溜的高速轉動。

  怎麼……怎麼可能?

  肖不遇神情有些茫然,眼前的一幕,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十字陀螺】是一種微妙而脆弱的平衡,任何一點波動,都會打破其中的平衡,從而產生威力驚人的爆炸。就連他自己,都只能保證釋放和飛行的過程中,【十字陀螺】內部的平衡穩定。

  為了達到這一點,從靈光一閃,到真正能夠用於實戰,他花費無數時間和心血。

  看到怪物掌中滴溜溜轉動的【十字陀螺】,肖不遇就像見鬼了一樣。

  然而事實上,怪物沒有理睬他。

  一聲像燭火般輕微的爆音響起,耀眼的槍芒暴起,淹沒它的身影。
   本帖最後由 georgewan 於 2018-6-3 21:53 編輯

georgewan 發表於 2018-6-4 17:44
第七百零二章  退離

  耀眼的槍芒來自徐靖,他手中多了一把白色的長槍,槍身綻放的光芒,就像太陽爆發。光華如同倒捲的瀑布,沖天而起。越靠近中央的位置,槍芒越發凝實,光華愈發耀眼。可就在最耀眼的槍芒中心,可見黃豆大小的一縷黑色火焰。

  它是如此漆黑而深沉,恍如虛無的夜空。

  那是槍尖。

  噗噗噗,黑色火苗跳動的聲音很輕微,也很緩慢,就像微風拂過蠟燭。

  高空盤旋的肖不遇從愕然中回過神來,他盯著那縷微弱的火苗,表情凝重。

  他能察覺到它的危險。

  如同燈焰般微弱的黑色火苗,隨著它的跳動,一股詭異而恐怖的吸力蔓延開來,四周的元力如同潮水從四面八方蜂擁而至,匯入槍芒之中。

  宛如往烈火上淋上熱油,槍芒急劇膨脹、熾亮。

  肖不遇感覺身體猛地一沉,好似有人在下面拼命扯著他。不光是他,其他小隊籠罩的血芒驟然一滯,陣型出現短暫的混亂。

  肖不遇大吃一驚,驚疑不定地看著下方持槍者,此人是誰?

  天葉部他只聽說過顧小寶和傅思思,沒想到突然蹦出來一個陌生的傢伙,居然也有如此本事!

  這一槍不同凡響!

  雪白熾亮的槍芒,倒映在徐靖臉上,他神情堅毅,沉穩如水。

  能夠成為天葉部第三人,可不僅僅是因為他的性格穩重謹慎,他實力上同樣令人信服。

  天葉部初創伊始,不過剛剛具備雛形,遠遠沒有達到完善的地步。

  葉夫人深知,天元力固然是一種更高階的力量,但是沒有人完善的話,它自己是成為不了一個體系,一個足以支撐她事業和野心的體系。處在第一線的,便是天葉部的隊員,他們才能夠最深入地理解這種全新而陌生的力量。

  天葉部對創新的鼓勵力度前所未有。

  徐靖便是因為獨創絕學而進入大家視野。

  徐靖出身一個小世家,儘管歷史悠久,但是家道中落,到他這一代早就破敗不堪。他的槍術源自家傳,頗為獨到,這讓他年紀輕輕便闖出幾分聲名,被視作新生代頗有潛力的年輕人,因此而入選大師之光計劃。

  融合了天元力和自家槍術,他創出全新的槍術。葉夫人大為讚賞,並把名槍【雪龍】賞賜於他,讓大家眼紅無比。徐靖心生感激,便把這套槍術命名為【天龍槍】。

  此招名為【龍燭】。

  槍如燭火,敵如飛蛾,飛蛾撲火。

  熾白耀眼的槍芒席捲而至,眼看就要吞噬怪物,怪物做出一個令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動作。

  它忽然身形一矮,半空屈膝半蹲,右掌猛地往下方一按,手掌虛抓的【十字陀螺】倏地脫離,紅光一閃,如同一根妖異而致命的血色箭矢,沒入下方熾白的槍芒之中。

  這道紅色箭矢,準確命中黑色火焰。

  目睹這一幕的肖不遇臉色刷地變了,厲聲高呼:「小心……」

  乒!

  清脆如琉璃碎裂的聲音,穿透鼓蕩呼嘯的風聲,鑽入他們的耳中。

  下一刻,漫天的白芒驟然消失不見。

  就好像從光線強烈的地方,突然墜入一座暗室,眾人眼前一黑,出現短暫的黑暗。幾乎眨眼間,他們的視野就恢復正常。

  然後他們發現自己的視野,充斥著一根根黑紅色絲線。

  那是紅黑色的激流混雜在一起,它們細若髮絲,朝四面八方激射開來。數量之多,數也數不清。

  大量明光血部士兵身體被黑紅絲線貫穿,黑色和紅色的火焰升騰而起,交織在一起,宛如來自地獄的魔焰。他們周身籠罩的血芒,好似易燃的油脂,火焰倏地暴漲,把他們身影吞噬。

  他們來不及發出慘叫哀嚎,便化作熊熊燃燒的火團。

  肖不遇臉上難看無比,眼前發生的一切讓他感到恐懼。【十字陀螺】和對方黑色火焰碰撞在一起,竟然會發生如此恐怖的反應!

  更讓他感到恐懼的是,為什麼怪物能夠如此從容地控制他的【十字陀螺】?

  但是情況比他想像的更嚴重。熊熊燃燒的士兵,眨眼間便灰飛湮滅。然而妖異的紅黑火焰並沒有熄滅,它們沿著血芒燒過來。

  「散開!全都散開!」

  肖不遇的聲音因為過於緊張而變得有些失真。他親眼見到一名士兵因為反應慢半拍,沾上了該死的火焰,轟地化作一團耀眼的火光。

  共鳴而籠罩全隊血芒,成為火焰蔓延的路徑。

  明光血部的將士們慌忙掙脫隊伍,原本嚴整的陣形立即四分五裂。

  天葉部同樣損失嚴重。

  徐靖在最後關頭,察覺到不妙,把體內的天元力一股腦灌注入【雪龍】槍身,才躲過一劫。

  其他的天葉隊員運氣就沒有這麼好,他們站位更密集,有一道黑紅火焰甚至洞穿了兩名隊員的身體。

  六名隊員被波及,他們沒有逃脫灰飛湮滅的下場。不同的是,更強大的生命力讓他們堅持的時間更長,可這是更加糟糕的結果。

  火團中傳出慘叫聲撕心裂肺,聞者頭皮發麻。

  天葉部倖存者們臉色蒼白如紙,神情驚懼慌張。六團火光就漂浮在他們不遠處,同伴的慘叫哀嚎聲,就像銼刀在銼動他們脆弱的神經。

  就連沉著鎮定的徐靖,此時的臉色也非常糟糕。

  在幾個月前,他們只不過是一群半大的孩子。大師之光給他們身體注入強大的力量,卻無法給他們的心志注入血火的淬煉。

  心志的強大,從來沒有捷徑可走。

  肖不遇最先鎮定下來,雖然損失來得很突然,也很慘重,但是他知道戰鬥沒有結束,現在不是關心損失的時候。

  怪物呢?

  他四下搜尋怪物的身影。

  很快他便找到怪物,怪物逃到數里開外。它的身體蜷縮,團成一個肉球,烏黑如金屬的長髮包裹在外層,看上去就是一個黑色毛球。

  肖不遇眼前一亮。

  幾縷黑紅色的火焰,正在燃燒怪物的毛髮。

  黑紅色火焰的恐怖和詭異,讓肖不遇心中生出一絲期待。

  然而他很快失望了。

  怪物蜷縮成一團的身體舒展開來,黑紅色的火焰沿著它的長髮燃燒,速度很快。但是怪物的動作更快,指尖一劃,長長的黑髮從中而斷。

  斷髮被風吹散,還沒飄遠,就燒成飛灰。

  燃燒殆盡的黑紅火焰,不甘心地熄滅在空中。

  肖不遇有些失望,不過他很快定下心神。

  怪物杏仁狀冰冷的眼眸比起剛才要黯淡許多,怪物並不像看上去那般毫髮未損。

  肖不遇催動身下的明光虎,隨之揮動手臂,【櫻乍暖】發出嗚嗚的嗡鳴聲,這是召集大家的信號。明光虎踏空飛行,靈活矯健。將士們如夢初醒,如同百溪歸海,從四面八方向他彙集。

  只不過一個照面,就損失了五分之一的人員,肖不遇的心在滴血。

  不過當他的目光掃過麾下將士們的臉龐,看到大夥眼中的戰意,他內心充滿驕傲。看看下方天葉部那些驚慌失措的菜鳥吧,不過是一群軟蛋。

  完成重新集結,他的目光重新鎖定不遠處的怪物。

  眼前到底是什麼怪物?

  儘管心中疑惑不解,但是此時已經不容他胡思亂想。

  忽然他目光一滯。

  怪物忽然轉身,頭也不回地掉頭就跑。

  這個舉動大大出乎肖不遇的預料,以至於他出現一個短暫的失神。等他反應過來,怪物已經成為一個小黑點。

  好快的速度!

  不用過多的思索,他就知道他們追不上。莫名地,他鬆一口氣。

  這頭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怪物,給他帶來的壓力前所未有。儘管雙方交戰很短暫,只是一個照面,他並沒有摸清怪物的底細。但是豐富戰場經驗鍛煉出來的直覺告訴他,這個怪物非常非常危險。

  比起危險而未知的怪物,下方這些失魂落魄的天葉部軟蛋們,顯然是一個更佳的目標。

  一絲冷笑在肖不遇嘴角浮現,催動身下的明光虎,隊伍在空中驀地一折,朝下方俯衝。

  肖不遇的眼神冷酷殘忍。

  「殺!一個不留!」

  ######

  比起肖不遇和徐靖的恐懼,在一旁目睹整個過程的紅容顏和秋水對赤瞳的表現一點都不吃驚,他們吃驚的反而是徐靖的【龍燭】和肖不遇的【十字陀螺】。

  泥偶:「這兩招是什麼?威力好強啊,他們什麼時候有這麼厲害的招式了?」

  紅容顏:「沒見過。」

  兩人都緘默下來。

  不久前他們還和天葉部交過手,本來以為已經摸準了對方的實力。沒想到轉眼間,之前的判斷就被推翻。本來他們以為能夠在這片戰場橫行無忌,現在發現他們還是想得太簡單了。

  紅容顏生出不祥的預感,局勢似乎開始變得複雜起來。

  泥偶打破沉默:「讓他們好好打一場,嘿嘿,最好兩敗俱傷,不對,三敗俱傷,我們就可以坐收漁翁之……」

  紅容顏還沒來得及說話,泥偶的聲音就變了:「哎哎哎,赤瞳這是逃跑嗎?不會吧,赤瞳面對這麼一群小蝦米,居然逃跑!居然逃跑!還是不是魔神啊……等等!」

  泥偶停頓了一下,忽然尖叫:「哎哎哎!赤瞳的方向……這是、這是朝我們過來了嗎?」

  「啊啊啊!他、他朝我們飛過來了……」
   本帖最後由 georgewan 於 2018-6-4 21:12 編輯

georgewan 發表於 2018-6-11 17:50
第七百零三章  紅容顏出手

  耳畔泥偶的尖叫聲環繞,視野中赤瞳在迅速逼近,紅容顏看上去鎮定如常,但是心裡覺得運氣著實不太好。

  赤瞳的速度奇快無比,雙方的距離急劇拉近,此時避開已經來不及。

  而且……紅容顏看到赤瞳冰冷漠然的眼眸,他知道此時任何活物出現在赤瞳面前,都會引起赤瞳的攻擊。

  來不及多想,紅容顏深吸一口氣,眼眸光芒驟然亮起,流光溢彩。

  璀璨奪目的光芒在他的眼眸中流轉,如同五顏六色光芒蜂擁而至,它們彙集在一起旋轉不休,赫然出現一個斑斕妖異的光之漩渦。

  紅容顏身體微微一震。

  一道淡淡的光圈如同衝擊波般,以他身體為中心,向四周轟然擴散。

  光圈席捲無聲,所過之處,卻多了一分奇異的光澤。

  蔚藍的天空彷彿被蒙上一層淡淡彩色的玻璃紙,有些夢幻,又有些詭異。潔白的雲朵也染上這層淡淡的彩色光澤,這讓它看上去就像誘人的彩色棉花糖。

  紅容顏面無表情,精緻無瑕的臉龐宛如雕刻師手下最傑出的雕塑,甚至能讓人感受到大理石冰冷而細膩的質感。削瘦的身體挺立筆直,披風在空中獵獵翻飛,漆黑如墨的外層和鮮紅如血的內襯,如同浸透在夜色中怒放的玫瑰,美艷而神秘。

  肩膀上粗拙的泥偶,正在揮舞短小簡陋的手臂,似乎很激動。它的嘴巴在哇啦哇啦張張合合,可是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

  紅容顏不想戰鬥的時候分神,很乾脆把泥偶的嘴巴封住。

  研究了那麼久的赤瞳,他深知這位上古魔神的厲害。不過想到能夠真的和赤瞳交手,他還是有些激動。牧首會歷史悠久,對神血的研究可以追溯到遙遠的時代。和神之血一樣,每一代牧首會的精英,都把赤瞳帝做假想敵,在虛構的世界與之戰鬥。

  而如今,他卻要在真實的世界,和赤瞳交手。

  是的,在紅容顏看來,眼前的赤瞳才是真正的赤瞳。之前戰鬥過的赤瞳,也許是艾輝的掣肘,也許復活還未徹底,令他大失所望。

  現在的赤瞳,這個如同荒獸怪物的赤瞳,才是真正的赤瞳。

  一個掙脫了所有桎梏枷鎖的魔神。

  這樣的赤瞳,才有價值,才能讓牧首會積累的所有方案,所有假想,一一被證實。

  赤瞳一無所覺,那道擴散的微光,在他眼中完全沒有半點痕跡。

  當雙方在空中交匯時,赤瞳只覺得如同一陣柔和舒服的微風拂過面龐。

  沒有半點防備,它一頭闖入這個世界。

  眼前的世界天翻地覆。

  赤瞳身形一滯,杏仁狀的眼瞳陡然收縮。它的眼睛銳利程度遠遠超過人類,它能毫不費力看到數里外空氣中漂浮翻騰的羽毛。眼前景物的變化如此明顯,它怎麼會發現不了?

  只是這番變化來得太突然,毫無徵兆,一時之間它反應不過來,臉上出現短暫的驚疑不定。除了周圍景物突然發生變化,還讓赤瞳有些摸不著頭腦的,是它感受到一種很親切熟悉的感覺。

  赤瞳偏轉腦袋,鎖定右側不遠處的紅容顏和秋水,目光冰冷肅殺。

  儘管周圍有熟悉感,但是它卻從這兩人身上,感受到殺意。

  紅容顏敏銳地捕捉到赤瞳神情的細微變化,神情不變,腦子轉得飛快。他們所在的位置,看上去距離赤瞳不遠,但是經過特殊的偽裝,更類似盲區。以赤瞳的實力,能發現他們的存在是理所當然。

  只不過……所用時間比紅容顏預期要多一點。

  莫非變身成怪物對赤瞳的心智有所影響?

  這個想法在紅容顏腦海中一閃而過。

  他沒有多想,在赤瞳面前分神,那和找死沒什麼區別。

  赤瞳的身影陡然模糊。

  幾乎下意識,紅容顏雙目光芒暴漲,雙手向前虛按。

  砰!

  恍如驚雷在耳邊炸開,紅容顏的視野一陣模糊。

  二十丈外,赤瞳的身形定格在半空中,蛛網般的裂紋,以它為中心平鋪向四周擴散。

  那裡有一堵牆,一堵看不見的牆。

  它出現得非常突然,赤瞳甚至沒有察覺,結結實實一頭撞上。赤瞳的衝擊力此時也體現無疑,這堵看不見的牆上蛛網般裂紋是最好的證據。

  紅容顏很鎮定,似乎對觸目驚心的裂紋視而不見。

  突如其來的撞擊讓赤瞳有些發懵,但是身體強悍的恢復能力,讓它只不過數秒之後便恢復如常。攻擊受挫不僅沒有讓赤瞳氣餒,反而激起它的兇性。

  它猛地仰頭長嘯,閃電般朝紅容顏撲去。

  ########

  正準備向天葉部舉起屠刀的肖不遇,忽然聽到遠處的嚎叫,心臟一跳,猛地一轉身形:「走!去看看!」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對那頭怪物如此在意。甚至為了這頭怪物,放棄幹掉這些天葉部菜鳥的絕佳良機。

  自己一定是瘋了!

  他內心在咒罵,卻毫不猶豫帶著隊伍朝咆哮傳來的方向飛去。

  驚魂稍定的徐靖,看著天空飛走的血修,鬆了一口氣。他眼中升起一抹陰霾,心情複雜。血修的實力明明不如他們許多,表現卻比他們要出色許多。

  剛才倘若血修隊伍俯衝下來,徐靖可以想像,他們會陷入何等混亂危險的境地。

  苦笑浮現臉龐。

  他不是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每個人都知道,可誰也沒有解決的好辦法。天葉部實在太稚嫩了,他們也太稚嫩了,只有時間和不斷戰鬥,才能讓他們漸漸適應戰場。

  沒有捷徑可走。

  「現在怎麼辦?」

  隊友的聲音打斷徐靖的思緒,他理了理思路,道:「我們也過去看看。」

  徐靖正準備動身,發現周圍有些安靜,轉過臉來,當他看到同伴們有些蒼白的臉色,身形一滯。

  「只是去看看。和其他人保持距離,有什麼動靜也能反應過來,論實力他們可不如我們。」

  隊友們紛紛鬆一口氣的神情落在徐靖眼中,他心頭苦澀更重了幾分。

  這場戰鬥,讓大夥信心受挫。

  當他們趕到時,被眼前的景象震驚。

  而提前一步抵達的肖不遇小隊,也比他們好不到哪裡去,血修將士們目瞪口呆,幾乎沒有人注意到天葉部的到來。

  肖不遇神情蒼白,眼睛中透著恐懼,他似乎想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

  ########

  紅容顏那雙流光溢彩的眼睛死死盯著面前的赤瞳,神情透著凝重。

  他肩膀上的泥偶,早就失去之前的活躍,噤若寒蟬。

  前方半空中,赤瞳看上去模樣淒慘,渾身都是血跡。但是它的眸子卻沒有半點波動,冷冷地盯著紅容顏,殺機四溢。

  它身上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轉眼間便完好如初。

  真是可怕的癒合能力!

  巨大的壓力如排山倒海般迎面撲來,紅容顏不為所動。哪怕身後秋水晶瑩剔透的身體上,一道恐怖傷痕從右肩斜拉至左側腹部,差點斷成兩截。

  最關鍵的時刻,秋水用身體為他擋下赤瞳致命一擊。

  紅容顏依然不為所動,因為他大致判斷出來,當下赤瞳處在什麼狀態。

  很少有人比他更了解赤瞳。

  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赤瞳應該是激活了神血中些血靈力,開啟了血煉。其體內激盪的血靈力規模極其驚人,只有神血才可能達到。

  血煉,除了【死種魔念】外,赤瞳另一項令人覬覦的驚人成就。

  在血煉的領域,沒有人能夠和赤瞳相提並論。就連帝聖,也不過是學到一二分毛皮而已。

  無比驚人的癒合、再生能力,意味著眼前的赤瞳幾乎是不死之身。

  可是很顯然,激發了血煉的赤瞳,心智受到極大的影響。神血,是他煉化無數荒獸之血而成。其中蘊含著無比浩瀚而精純的血靈力,但同樣也殘存一絲獸性。當徐徐煉化吸收時,壓制獸性對赤瞳來說,絲毫不成問題。如此徹底激活血煉,赤瞳難免會受到神血中殘餘獸性的影響。

  紅容顏不明白赤瞳為何要冒險?

  難道赤瞳遇到了什麼危險?

  紅容顏暗自猜測,有很可能是艾輝臨死前陰了赤瞳一把,逼迫赤瞳不得不劍走偏鋒。

  對別人而言,眼前擁有不死之身的赤瞳幾乎是無法戰勝的。但是對於紅容顏而言,赤瞳狡詐莫測的心智,遠比其強悍身體更加危險。

  他的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線。

  經過試探,他已經找到對付赤瞳的辦法。

  赤瞳忽然發現眼前的景物開始旋轉,天旋地轉,圍繞著那個穿著黑色披風的男子旋轉。天空在旋轉,雲朵在旋轉,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轉。

  只有那個男人沒有旋轉。

  赤瞳怒吼一聲,猛地朝紅容顏撲去。

  但時他剛剛衝出去兩步,就感覺身體失去控制,彷彿掉入一個湍急的漩渦之中。它伸出雙手,想要抓住什麼,然而什麼都抓不住。

  它想咆哮,但是驚恐地發現嘴巴發不出任何聲音。

  它拼命地掙扎,想要穩住身形,哪怕抓住一個可以借力的地方也好。

  無論它如何揮舞雙手,可是什麼都沒有抓住。

  預想中的暈眩感並沒有到來,反而是莫名的熟悉感包裹著它。

  好熟悉的感覺,可是為什麼想不起來……
   本帖最後由 georgewan 於 2018-6-11 17:56 編輯

georgewan 發表於 2018-7-17 17:27
第七百零四章  草堂

  赤瞳復活,艾輝已死。

  這一年發生了無數大事,前線戰局的變幻莫測,雙方主帥折戟陣亡等等,但沒有哪一件事情產生的影響,能夠和赤瞳藉奪取艾輝身體復活相提並論。

  人類之間的廝殺,爭奪天下和權柄,證明功績和偉業,熱鬧而殘酷。遠古魔神的出現,讓這一切彷彿變得有如兒戲。人類就像池塘裡爭搶食物的魚兒,而魔神則在池塘邊悠閒地垂下魚鉤。

  不管是魔是神,於人類而言,都是頭頂高高在上的主宰者。

  沒有人希望自己被奴役。

  赤瞳復活帶來的恐慌,超乎想像。相比起來,艾輝的死則顯得那麼微不足道。儘管他是松間派的領袖,是前線的指揮官,但是在整個人類命運面前,實在不值一提。

  譬如神國的大軍並沒有趁機進攻,他們選擇了後撤,他們也無心戀戰。

  不管是神國,還是天心城,還有翡翠森,街頭巷尾談論最多的都是關於赤瞳復活。人們憂心忡忡,「魔神」這兩個字彷彿有著某種神秘而可怕的力量,能夠輕而易舉勾起人們心中的恐懼。

  當然還有牧首會。

  曾經生存在地下黑暗世界的組織,如今曝光在陽光之下。據說這個神秘的組織,一手主導了赤瞳復活計劃,他們野心勃勃,試圖復活赤瞳統治世界。

  天心城公開發布聲明,強烈譴責牧首會圖謀不軌,助紂為虐。

  當天下午,神國也發表聲明,措辭激烈,表達了神國上下絕對不會接受赤瞳奴役,一定會抗爭到底。

  翡翠森的聲明聲勢弱得多,他們號召所有人類團結起來,對抗魔神赤瞳和牧首會。

  三大勢力同時表態,這是有史以來的第一次。所有人都意識到,牧首會是一個極其邪惡的組織,他們存在的目的,就是徹底埋葬人類。

  短短時間內,牧首會成為全世界公敵,有如過街的老鼠人人喊打。

  洶湧的聲討和責備鋪天蓋地,而牧首會高層卻如同憑空消失,沒有一人出來說一句話。就好像雪崩,牧首會出現大規模的成員叛逃。

  牧首會的點點滴滴也漸漸浮出水面,譬如混沌元力等等,但是最引人注目的卻是草堂。

  沒過多久,進入草堂的方法,也悄然不脛而走。大多數人心中恐懼,不敢嘗試。而一些膽大包天的傢伙,難以抵擋好奇心,忍不住進入草堂,他們立即被草堂奇妙的世界吸引。越來越多的人湧入草堂,人們發現在這裡,可以輕易打破距離的限制,而沒有任何障礙的交流。

  這讓人們為之瘋狂。

  曾經的消息樹,能夠讓相隔萬里的人們互通消息。可是隨著血災的爆發,五行天元力平衡打破,元力日益枯竭,消息樹漸漸變得不好用。人們不得不開始適應更原始、更慢節奏的生活。然而曾經的五行天生活還沒有被遺忘,人們還記得曾經鮮活、便捷的生活。

  當草堂出現在人們面前,其所帶來的熱潮,也就可想而知。

  奇怪的是,牧首會好像對越來越熱鬧的草堂無動於衷,沒有任何關閉草堂的意思。

  羅浩熟門熟路進入草堂。

  一進入草堂,喧鬧的聲浪撲面而來。儘管不是第一次遇到,他還是有些不習慣,不經意間有些回憶以前的草堂。以前的草堂沒有這麼多人,也沒有這麼嘈雜。

  周圍到處是四下張望不斷發出驚嘆的人群,他們就像觀光遊客一般,對草堂裡的一切都充滿好奇。

  羅浩收回目光,低頭穿過人群,走到一處無人角落。

  他伸出手掌,一圈圈光紋從他手掌邊緣亮起,緊接著一扇光門憑空出現在他面前,他走進光門。身後的人群發出驚嘆聲,好幾人走到剛才羅浩的位置,學著伸出手掌,但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他們低聲嘟囔幾句,轉身離開。

  走進光門的羅浩,眼前景色一變,熟悉的場景映入視野。

  森羅酒館,對於曾經的牧首會成員來說,是一個頗有名氣的地方。酒館創立沒多久,因為出售養魄酒而名聲大噪。養魄酒對精氣神有很大的幫助,能夠壯大精氣神,許多人慕名而來。

  養魄酒價格不貴,大家也逐漸養成過來喝一杯的習慣,在這裡聊天放鬆。隨著時日漸長,森羅酒館也逐漸成為消息的集散地,在這裡能夠打聽到各種小道消息。

  和外面的嘈雜比起來,酒館內安靜得多,大家三三兩兩坐在一起。酒桌周圍有一道光幕,能夠隔絕聲音,不用擔心被人偷聽談話內容。有些光幕還有像水幕一樣的波紋,在外面根本看不清裡面的情況,這是防止被懂唇語的人瞄上。

  羅浩是這裡的常客,他一屁股坐在吧臺前的凳子上。

  老板穿著白色圍裙,朝羅浩點點頭,手上擦著杯子:「來一杯?」

  羅浩苦著臉:「三魄就行。」

  倘若不點酒水,甭想從這個摳門的傢伙嘴裡掏出半句話。羅浩熟知老板的脾氣,儘管囊中羞澀,還是咬牙點了一杯。養魄酒分三六九等,效果差異很大,三魄是最便宜的養魄酒。

  老板嘆口氣:「大夥日子都不好過啊。」

  他倒上一杯三魄酒,推到羅浩面前。

  玻璃杯內,酒水散發著淡淡的光芒,好似會發光的海水。酒水裡三個白色的光團浮沉不定,宛如三顆月亮。

  羅浩端起杯子,小心地抿了一口,一股清涼潤入喉中。儘管知道酒水並沒有實際的味道,但是羅浩還是忍不住露出享受的表情。他只覺得渾身彷彿被洗滌過一遍,說不出的神清氣爽。

  享受片刻,他才開口:「生意不是還好嗎?人挺多啊。」

  老板搖頭:「和以前不能比咯,這兩天就沒賣出去過一杯六魄。」

  「沒辦法,現在賺錢沒那麼容易。」羅浩一邊說一邊吞下一顆光團,他閉著眼睛,心神一片空靈。所有的煩惱離自己遠去,心神說不出的寧靜。

  他喜歡這種感覺,不光是他,來森羅酒館的人大多數都喜歡這種感覺。

  良久,羅浩睜開眼睛:「老板,我打聽一件事。」

  老板似笑非笑:「不要問我牧首們在哪,每個人來都要打聽一遍。」

  天心城、神之血和翡翠森都開出巨額懸賞,他們願意為牧首會任何線索付出報酬,每一位牧首的線索都是天文數字,其中懸賞額度最高的是赤瞳如今藏匿地點。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不知道多少人盯上了這些懸賞。

  而像羅浩這樣曾經的牧首會成員,更是有天然的優勢,他們知道更多的內幕。但是這次奇怪的是,所有的高層就好像突然人間蒸發,沒有留下任何線索。就連他們這些內部成員,都沒有收到任何風聲。

  羅浩哈地笑了:「老板有這線索,早就自己去領賞了。」

  他臉上的笑容沒有消失,還是那麼人畜無害,聲音很小,小到哪怕離他半丈遠都聽不到,一根手指指了指酒杯:「我是想和老板打聽,這些魄珠老板從哪裡來的?」

  正在擦杯子的老板手上動作一頓,他苦著臉:「當然是庫存啊,再過幾天我這酒館也得關門了。」

  羅浩不說話,只是看著老板,滿臉微笑。

  ######

  艾輝做了一個夢,一個非常模糊的夢。隱約間他聽到很多人的聲音,聲音非常模糊,明明就在自己身邊,但是不知為何總是聽不清楚。無論他如何集中精神,聲音還是那麼模糊,就像隔著一個世界。

  他夢到了很多血,很多張臉。

  那些蒼白的臉,好像一張張白漆面具在空中飄舞,唱著他聽不懂的歌謠。

  場面有些恐怖,艾輝倒不害怕,只是很不喜歡。雖然那些面孔依然模糊不清,聲音也飄搖不定。

  後來的夢境變得更加混沌,感覺自己就像是泡在海水中的浮木,渾渾噩噩,浮浮沉沉。使不上勁,也無處可掙扎,不知飄向哪裡。

  當從夢境中醒來的時候,艾輝下意識鬆了一口氣。大概沒有什麼比夢境裡渾渾噩噩更可怕的事情,是生是死,起碼有個了斷。

  他還是喜歡爽利一點的人生。

  哪怕是死亡,也並沒有那麼可怕。他不想死,那不是害怕,很早之前他就能夠坦然對待死亡這個必然的歸宿。誰又能掙脫死亡呢?

  不後悔就行。

  迷迷糊糊中,艾輝睜開眼睛。長久的渾噩,讓他大腦的反應慢一拍,過了一會,他的意識才逐漸恢復清明。就像一張鬆開弓弦的弓被一點點彎曲,重新套上弓弦。當弓弦重新繃緊校正,它重新恢變得危險。

  艾輝就像這張弓,他的目光變得機敏而警惕。

  映入視野是漆黑夜空,和平時沒兩樣。

  身下是冰涼堅硬岩石,他掙扎站起來。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沒有傷口,這讓他有些意外,他隱約記得昏迷前自己好像受了傷。

  按下心中疑惑,現在重要的是,搞清楚現在到底在哪。

  空曠的黑色荒原,一眼望不到盡頭,孤零零只有他一人,風很大也很冷,寒意徹骨。目光所及之處,除了黑色的岩石,沒有其他任何東西。

  這是哪?

  艾輝四下張望,心中疑惑愈濃。
   本帖最後由 georgewan 於 2018-7-17 17:36 編輯

georgewan 發表於 2018-7-29 21:12
第七百零五章  奇怪的地方

  腳下岩石冰冷刺骨,艾輝感覺自己行走在極地冰原之上。

  走了多久?他不知道。

  時間的流逝似乎變得很奇怪,就像山谷中彎彎曲曲溪流,難以捉摸。艾輝對時間精準的判斷在這裡變得模糊不清。

  嘗試過幾次無果之後,艾輝也就不再徒勞浪費自己的力氣。

  不光是時間,方向也同樣無從判斷,頭頂沒有星辰月亮,地形上也沒有任何可以借鑒的特徵。冰冷的岩石貧瘠荒涼,沒有任何生命的痕跡。

  艾輝也算是走南闖北見過世面,可從來沒有聽說類似地方。

  沒有植被,沒有蟲蟻,沒有任何元力波動,甚至連風都沒有。除了冷得像冰塊一樣的黑色岩石,什麼都沒有,荒涼得幾近虛無。

  真是奇怪。

  他只能漫無目的的前進。

  不知道過了多久,前方出現一抹微光。

  渾渾噩噩前行的艾輝,陡然來了精神。

  就彷彿在黑暗中艱苦跋涉整整一夜,已然疲憊不堪的旅客,看到遠處地平線亮起第一縷晨曦,沒有什麼比這抹微光更振奮士氣,更令人激動。

  突如其來的亢奮好似一股力量注入到他的身體,所有的疲憊一掃而空。

  艾輝加快速度,拼命朝光亮處飛奔而去。他覺得自己比獵豹還快,就像是一陣風、

  周圍變得越來越明亮,黑暗和虛無漸漸被他甩在身後。此刻艾輝生出一股錯覺,就彷彿自己正在穿過陰陽的交界線。

  忽然,他停下腳步,低頭看向腳下,一抹嬌艷細嫩的翠綠映入視野。

  那是一株很普通的小草,它生長在黑色岩石上。

  艾輝仔細端詳,這棵草苗沒什麼特殊,就像隨處可見的雜草。唯一略顯得不同尋常的地方,它並非紮根在岩石的縫隙之中,而是破石而出,直接生長在岩石上。但其實這並不算什麼特別之處,以岩石為養分的植物很多,艾輝就見過不少,有些植物還能把堅硬的鐵石變成柔軟的淤泥。

  艾輝嘗試準確喊出草苗的名字,拜蠻荒經歷所賜,辨認植物方面他算得上半個行家。

  好幾個名字在他腦海中一一閃過,卻又被他一一否定。乍看似曾相識,細看特徵卻不明確。

  艾輝搖搖頭,大概是一種新草種,他也不確定。

  他很快便把這點微不足道的疑惑拋之腦後。在這片無盡黑暗貧瘠的荒原,能看到生命的存在,對他而言,無疑是莫大的激勵。

  艾輝加快步伐前進。

  四周綠色越來越多,也變得越來越明亮。艾輝有些弄不明白,光亮到底來自何方,頭頂依然是沒有日月星辰的無盡黑暗虛空。

  真是奇怪的地方。

  艾輝心裡不知道第幾次嘀咕。

  繼續往前走,稀疏的青草越來越茂密,很難看到大片黑色岩石裸露在外。地勢開始出現起伏,不再是一望無際的平原。

  植物的種類也開始增多,他甚至發現一叢灌木。

  那是一叢蓬鬆而鮮艷的灌木,好似血染過的紅色狗尾巴,高度大概到艾輝的腰部。在它生長的半丈內,看不見雜草,黑色的岩石裸露出來,這讓它在連綿起伏的高山草場上異常醒目。

  艾輝在大老遠的地方就注意到。

  又是一種他沒有見過的植物。

  中空的心形葉片比指甲蓋略大,鼓囊囊像紅色氣球。枝莖非常纖細如蠶絲。艾輝懷疑若是折斷枝莖,紅色的心形葉片是不是會像氣球樣飛上天空,飄向遠方。

  他嘗試折斷一根細絲,可惜葉片沒有飛上天空,而是像戳破的泡沫,消失得無影無蹤。

  像氣球的灌木?

  真是奇怪的灌木。

  艾輝搖搖頭,他已經懶得去想了。

  這裡到處透著古怪。

  就在他準備繼續前進時,忽然感覺有東西掉在自己身上。他抬起頭,無數光點從頭頂上方無盡虛空紛灑而下,它們帶著微光,踏破黑夜的盡頭而來。

  視野頓時變得白茫茫一片,就像一場忽如其來的大雪。

  艾輝下意識地伸出手掌,點點微光落入手心。

  光團米粒大小,散發柔和的光芒,落入掌心沒有半點冷意,反而覺得微暖,說不出的舒服。

  艾輝似乎對光團有著莫名的吸引力,周圍數丈內的光團都朝他飄來,形成一個微弱的漩渦。微光落在他身上,瞬間消失不見,同時一股微弱的暖流流入他的身體。

  啪啪啪。

  密集的爆裂聲在不遠處響起。

  艾輝被驚動,連忙循聲望去。只見紅色灌木如同氣球般的葉片紛紛炸裂,變成一張張嬌艷鮮紅的小嘴。蠶絲般纖細的枝莖狂亂舞動,這些紅色小嘴靈巧地捕捉飄落的微光。它們猶如亂舞的蛇群,迅捷精準,更令人驚奇的是細絲之間毫無干擾。

  它們是如此貪婪而饑渴,好似等待已久。

  剛才還蓬鬆可愛的紅色灌木,突然間變得妖異驚悚。

  不僅僅是灌木,地面茂密如毯的青草,此時也如同換了一副模樣,變得猙獰起來。青草葉片瘋狂地飄動,就像是一隻隻狂熱的手臂,在拼命地抓取飄落的微光。

  安靜祥和的高山草場陡然變得暴烈而妖異,就像聞到了血腥味的獸群。

  「大雪」時間不長,大約持續了二十息,便消失不見。它來得毫無預兆,結束得也同樣乾脆。

  驟然間,艾輝視野重新恢復清明,剛才還瘋狂嗜血的草場已經恢復到之前一樣的安靜祥和,妖異的灌木重新變得蓬鬆可愛。一切變化如此之快,快到艾輝都懷疑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快得就好似一場還沒來得及開始就醒過來的夢。

  艾輝心底莫名發寒。

  剛才那一幕不是錯覺也不是夢。

  不遠處的灌木,高了一截,腳下的青草,厚實了幾分。

  就在剛才短短的二十息。

  真是個奇怪的地方。

  艾輝目光掃過四周,心中暗自提高警惕。

  儘管青草和灌木瘋狂的模樣讓他有些心裡發毛,但他同樣受益匪淺。他能感覺自己的腳步更加輕盈,一道道暖流在他體內遊走。等他消化吸收這些暖流,他的實力能夠更上一層。

  他沒有停留,決定繼續前進。

  沿途遇到的新植物越來越多,各種顏色的野花,開始出現草原。原本單調的草原,開始變得斑斕多彩。那些野花艾輝也叫不出名字,但他沒有太在意。

  隨著深入,灌木已經變得隨處可見。它們的形狀千奇百怪,種類之多,讓艾輝大開眼界。他幾乎沒有看到兩株完全相同的灌木,似乎每一叢灌木都獨一無二。

  在這期間,艾輝又遭遇了三場「大雪」。

  三場「大雪」也大不相同,有的是晶瑩的藍色,有的是像寶石般的綠色,還有一場淡淡的紅色。三場「大雪」彼此間隔時間完全沒有規律可言,持續的時間也長短不一。最長的超過四十息,而最短的是綠色那場,只有七息就結束。

  艾輝不知道這些光團到底是什麼,但是顯然,這些奇特的「大雪」,才是滋養這片奇特大地根本所在。

  反正周圍都透著古怪。

  周圍再也不是單調的草原,隨處可見參天巨樹、顏色艷麗的藤蔓和散落的灌木。但是見多識廣的艾輝,卻一棵都不認識。它們的形狀千奇百怪,各不相同。

  有的樹木筆直如劍,樹幹銀光閃閃,好似巨劍直指天空。葉片卻像一團團白雲,霧氣縹緲。

  有的樹木樹枝就像蛇一樣柔軟,蜷成一盤盤,只有當「大雪」到來的時候,它們才會舒展開來,結成一張張大網。

  艾輝現在已經確定,除了最邊緣的青草,其他植物絕不會出現一模一樣的兩株。

  眼前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讓艾輝有種強烈的不真實感。

  他從來沒有聽說這樣的地方,也許眼前的世界更應該出現在童話故事中。

  可惜他顯然不在童話故事中,因為這個世界並不僅僅只有光怪陸離,還到處充斥著危險。

  比蠻荒更危險。

  艾輝小心地走在岩石上,他之前厭惡的黑色岩石,如今反而成為他最喜歡的東西。就連那刺骨的冰冷,如今也讓他覺得踏實。

  之前一望無際的青草,在這裡幾乎絕跡。

  艾輝已經明白,這裡的植物進化似乎只有一個目的,就是捕捉天空灑落的「雪花」,那是它們的食物。在這片區域,青草無法生存,那些形狀更奇怪、體積更龐大的植物才是脫穎而出的勝出者。

  很快艾輝就意識,它們能成為勝出者,並不僅僅是因為它們的體積更龐大,而是它們的「捕食」技巧更加驚人。

  艾輝親眼目睹一株長著血環斑紋的藤蔓是如何絞殺一棵葉子像羽毛、會發出咯咯咯聲音的棕色矮樹。長著一圈圈血色斑紋的藤蔓就像血環蛇,它靈活纏繞在棕色矮樹上。矮樹的葉子像刀子一樣,插進藤蔓血色斑紋中。紅色如血的汁液從藤蔓中汩汩流出,被矮樹葉子吞噬。但是血環藤蔓依然緩慢堅定纏繞在樹幹,它不斷收緊,直至深深勒進樹幹。

  矮樹簌簌顫動,發出急促怪異的叫聲,越來越多的樹葉扎進血環藤蔓,吞噬藤蔓汁液。

  血環藤蔓越纏越緊,深深嵌進樹幹。就在此時,血環寸寸崩斷。每一段血環,變成一顆種子,開始瘋狂抽芽。

  在這場角力中,技高一籌的血環藤蔓最終勝出。矮樹轟然倒下,成為一堆美餐。

  血環藤蔓也變成金環藤蔓。

  它盯上了艾輝。
本帖最後由 georgewan 於 2018-7-29 22:4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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