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界大陸] 碎星物語 作者:羅森(連載中)

   
tylinee86 2015-11-3 15:47:30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71 7873743
tylinee86 發表於 2016-9-4 13:01
第五章 瞞天過海的老溫

  龍雲兒、司徒小書對於面對天階威煞,都已經頗有經驗,其餘龍六朝、龍初九,乃至金剛寺眾僧,全都在一陣驚愕後,各施其法應對,金剛寺甚至還能組陣護住高階以下的弟子。

  這是頂級大門派的底蘊,悠久傳承之下,哪怕家族、門派內沒有天階人物坐鎮,也有神兵、神器流傳,即使是平陽司馬這樣一窮二白的窘迫世家,起碼也對天階人物有充分記錄,讓新一代的弟子知道該如何應對,不至於一碰上就慌掉手腳。

  當然,想要直面天階者的威壓,並不是憑著一點教程,就有辦法處理,只見黃金小令之上,一道光華直破天際,斬空分雲,激起層層氣浪,狂風襲吹著整座港市,一時間不知多少驚呼、物品砸落聲,此起彼落響起。

  留下這股力量的天階者,藏得極深,沒有個人的形影或力量特徵展現,但精神威壓掃來,大半座港市中的人瞬間昏迷,無分男女老幼,這情況在溫府周圍尤其嚴重,先是朱氏的千餘士兵,再來是龍家的數百親兵,全都神識空白,噴著白沫,暈死在地,無一倖免,就連名列星榜的朱鼎宇,也早就躺平在地上。

  金剛寺眾僧的情況好些,有一名半步天階的長老在,又有祖師舍利庇護,全員誦經,梵音流轉,朵朵蓮花異象在身邊綻開,天階者的威壓被佛陣擋在外頭,就連最弱小的弟子也被保住,只不過臉色發白,搖搖晃晃,撐得頗為辛苦。

  除此之外的人,起碼要發動法相,才能抗衡這股非正面針對的天階威壓,龍初九、龍六陽身後,兩條巨龍擺動身軀,雄目凝視;司徒小書凝氣,朱雀劍羽,根根燃亮吐焰,凌厲銳氣,將所有侵襲的實物與煞氣破碎。

  天階威壓之下,地階也僅能自保,顧及不了旁人,而在場上多名地階中,龍雲兒的存在顯得特異,她身後的溫家子弟倒了一片,唯獨她還搖搖晃晃,勉力撐著。

  擁有地階實力,她若展開法相,就不用支撐得這般辛苦,可她卻寧願硬扛,不把力量發動上去,這就讓人疑竇大起,懷疑她會否身體出了問題?或是……法相見不得人?

  龍家兩大高手、司徒小書、金剛眾僧的目光,全都投到龍雲兒身上,令她壓力倍增。

  ……法相……在這種地方怎麼能展現出來?溫哥哥說會幫忙做的布置,不曉得到底做了沒?事關緊要,自己還是別胡亂冒險為宜,不到最後關頭,不冒這種險!

  難承壓力,龍雲兒憑著金剛禪定的修為,硬扛天階威壓,腳下卻一步步向後退去。

  溫家這些時間都在修繕守護法陣,已經有幾成效果了,只要躲回溫府範圍,受法陣屏障,抵禦天階威壓就更多幾成把握……

  龍雲兒緩步後退,這動作在沒人能動彈的情境下,尤其顯眼,司徒小書想起在大荒西朝時,源自龍秘書體內,那吞食掉九頭妖龍的恐怖威力,心頭一動,暗忖難道她的法相真有什麼異常?

  曉得龍雲兒有困難,司徒小書想要援手,但被這股天階之力壓住,欲助無從,而密偵司的兩大統領已經先有動作。

  金令高舉,光柱形同一把天劍,斬蒼穹、分雲霄,百里之內,天上一切淨空,跟著,方山揮動這柄分天之劍,就朝溫府大門斬落。

  這塊金令,由上封所賜,天階之力幾乎可以鏟平一切阻難,但要說拿來斬殺金剛寺眾僧,那就是失心瘋了,上頭一再交待,力量是用來解決問題,而非製造問題,所以這一劍斬出,就要把問題解決。

  一劍之下,先斬溫家地階,再破溫府法陣,把整個溫府砍爆摧毀,管他裡頭會死多少人,甚至直接砍死溫去病也無所謂,只要溫府一破,其他人馬再無介入餘地。

  誅天之劍,崩雲而下,既斬法陣也斬人,龍雲兒受到氣機鎖定,還沒退入溫府大門,這一劍已將斬至。

  眼見避無可避,龍雲兒心下一沉,凝氣運力,催動法相,只覺得周身氣血翻湧,真氣源源不斷被雙腕的江山鐘吸收,生出難以解釋的變化,而身後隱隱有法相浮現。

  異常的運氣狀況,龍雲兒心下一奇,不曉得這是否溫去病作下的後手,但無論展現出來的法相為何,自己都沒可能接下這記誅天之劍,只能盡力一擋。

  「……阿彌陀佛!」

  置身於重重佛光中,彌勒大師周身蓮花清淨,抵銷著源源不住湧來的天階威壓,蓮花破滅了一重又一重,卻是隨滅隨生,演化不盡,他目光照見,看出了龍雲兒與溫府的危局,也看出這一劍斬下的後果,不由喟嘆。

  「……世道修心,眾生皆苦……」

  彌勒大師袖袍微揚,將起未起之際,在場所有人驟生一股感受,彷彿天地瞬息昏暗,己身心神動蕩,隨時都會身不由主,離地飛起,飄向莫名所在。

  ……是某種佛門的大神通?

  ……這位半步天階終於要出手,代表金剛寺救下那名女子?

  眾所注目,端看彌勒大師要如何出手,但一把清越琴音,卻在這關鍵一刻,極不協調地響起。

  琴音來自溫府中心的一座閣樓,錚錚淙淙,高山流水,既有曲折蜿蜒之變,也有浩瀚無邊的大氣象,寥寥幾個音節,演盡河海江湖的種種意象,龍氏血裔聽在耳裡,震在心裡,不由自主地抬頭望去。

  只見遠處的小閣樓之上,一道虛影浮現,面孔模糊,身形不清,隱約是一名中年男子,頂帶王冠,身穿皇袍,散發帝者氣派,隨琴韻而出,懷抱長琴,五指揮絃,琴音演卦象。

  琴音演化黑與白,再透過這黑白之分,組出六爻、八卦的層層意象,拉長為一條又一條的黑白卦帶,向四面八方延伸,護住整座溫府,當誅天之劍破空斬下,卦象演繹玄妙,扛下這誅天的一斬!

  兩股力量對撞,不分軒輊,無可匹敵的誅天之劍,竟無法破開琴音卦象,被阻擋下來。

  這一幕,看得在場之人目瞪口呆,內中透露的意義,再清楚也不過。

  嶺南溫家有天階人物坐鎮!

  如此細緻的操作,涉及對天地法則的理解,這不是普通弄把神兵、神器來釋放氣息,所能作到的,那座小樓裡確實有天階人物坐鎮,或者,起碼是一道天階人物的分魂……

  「……怎麼可能?」

  龍初九驚訝開聲,萬難想到溫家所藏身的水,居然深到這種程度?

  在場無論哪方人馬,都是見多識廣之士,看著這幕驚天之景,腦中不住思索,考慮各種瞞天過海,製造天階幻象的可能,也許……這只是某種詐術?

  正思索著,被擋住首一擊的誅天之劍,自行衍生變化,劍光一回,再次斬落,而小樓上的撫琴帝影,五指操絃,黑白卦象瘋狂演繹,陰陽轉,六爻易,山川河湖變千秋,將不斷斬落的劍光,全數拒諸外門,不得入侵。

  攻防之間釋放的碰撞餘勁,讓在場各方人馬整個呆住,所有的猜想都被排除,連作為友方的金剛寺都面容凝重,彌勒大師亦朝小樓深深望去。

  ……溫家竟然有天階人物守護,難怪……難怪……

  在所有人當中,唯有龍雲兒、司徒小書的感覺最怪,她們看不出任何端倪,只能確定一點,就是這肯定與躲著不露面的溫去病有關。

  製造出一個看似不可能,卻又無比真實的假象,模糊真與假的界線,創造奇跡,這是溫去病最拿手的好戲,之前連九頭妖龍都被坑殺,現在這小場面又算什麼?

  ……就是不知道,他怎樣做到?

  小樓中,空無一人,但在閣樓底下數十米的地層,一間小小密室中,六面牆壁均繪有法陣,文符繁複到讓人看了頭暈,上頭所亮起的光華,也讓人不敢正視,而在這個六面法陣當中,溫去病端坐其中,玄黃氣芒罩體,周身插滿了細針,頭上更帶著一個不住發亮的金屬帽。

  細針密密麻麻,多如牛毛,望之教人生畏,但卻與周圍法陣呼應,更顯化在閣樓頂端,那不容挑釁的帝者虛影上。

  ……就快撐不住了!

  ……不過,也該夠了,現場還有金剛寺的人,而那幫傢伙手裡的令牌也非神器,不可能比我更能撐。

  溫去病一下睜眼,五指一揮,莫名生出的大力量,六面法陣燃亮到無法目視,跟著同時燒了起來。

  極限催迫之下,溫府上空,無雲生雷,一道莫名電光貫空而下,化為龍形,落入虛渺的撫琴帝影中,剎時,空洞模糊的帝影,變得清晰,帝者之威,伴隨琴聲激越湧出。

  黑白卦象掀起驚天之濤,如同海洋,瞬間吞向誅天之劍,兩相對撞,將劍氣完全吞滅,歸化無蹤。

  方山握持在手中的金令,驀地炸得粉碎,電流狂猛釋放,將他半隻手掌殛得焦黑,更一下跪倒地上。

  葛長歌伸手欲扶,卻驚覺遠處格樓上那道高渺帝影,似乎正居高臨下,遙遙看著這邊,沛然帝威,他心頭不住狂跳。

  「走!」

  不敢多留,他帶著方山,第一時間離開現場,連那些暈死在地的屬下都顧不上,落荒而逃。

  ……自新帝國成立以來,密偵司從未經歷如此慘敗!
tylinee86 發表於 2016-9-4 13:11
第六章 安息吧,朋友

  雖然手上掌握著朝廷最大的黑暗力量,密偵司的行事卻一向謹慎,從不招惹不該招惹的目標,靠著「欺壓弱小」來練兵,一口口吞掉與自身體積相若的敵人,不住壯大。

  在行事上,密偵司猶如毒蛇,都是潛伏暗處,不動聲色,直至看準了目標,這才狠狠一口咬下,制敵死命,無有不中,所以數年來,密偵司縱橫大江南北,等閒中小門派聞名如見鬼,頂級大勢力也視之若蛇蠍。

  但這一回,密偵司卻罕有地失手了,並不是因為他們的準備不足、謀劃不周,只是因為對方更勝一籌。

  與他們立場相近的滄溟龍家,在場的兩大高手尤其能體會這酸楚。密偵司兩大統領齊出,這出奇的高規格,對於連世家都不算的嶺南溫氏,已經是獅子搏兔,小心又小心了。

  金剛寺的橫加伸手,是提防不到的意外,但密偵司也做了充足的準備,那塊暗藏天階力量的金令,展現了密偵司的當前實力,更明明白白告知整個天下,密偵司內有天階強人坐鎮,而這同樣也是對帝國六郡宣告,李氏皇族手上,有能夠調遣得動的天階!

  此事對李家與六郡的關係,影響甚鉅,等若在天平上扔下一枚重重砝碼,龍初九相信,這是因為最近數日裡,敵國之中新冒出的那批地階與高階,局面動蕩,李家決定透過密偵司,展示武力,威懾四方,安定人心,這才走了這一步。

  相比之下,什麼嶺南溫家,根本不值一哂,只是密偵司高層,或者說李氏皇族用來藉機展示武力的道具……

  在看見那塊金令的瞬間,龍六朝、龍初九整個明白過來,曉得自己踏入怎樣的一個局,跟著,看見彌勒大師要出手相護,這一驚也非同小可。

  ……金剛寺當真如此沒有政治敏感性?這一擋,明著是擋下天階的借物一擊,實則卻是挑戰朝廷權威,形同反逆,素來對世俗君權表現配合,從不與之衝突的金剛寺,這回是怎麼了?

  ……又或者,是嶺南溫家給了金剛寺天大的好處,讓這群和尚願意為此庇護溫家,甚至不惜挑戰世俗君權?

  ……但,金剛寺眾僧不易收買,更淡看榮華,要什麼樣的好處才能換到他們如此力挺?是碎星團的遺產嗎?可碎星團的什麼資源,能夠起到這樣的效果?

  滿滿的錯愕中,龍家兩大地階高手,胸中疑惑難解,不過還沒等到解答,更大的驚奇就發生,那聲琴音驟響,出現在溫府內的高渺帝影,再一次使他們呆若木雞。

  這是貨真價實的天階戰!

  溫家竟然有天階守護?

  再沒什麼意外,比這還要恐怖了,百族大戰時,天階就是人族最頂峰的存在,哪怕只是天階初段,都是稀缺資源,更別說封神戰後,地階為尊,天階者更成至尊無上的存在,寥寥幾位人族天階,都被高高供起,讓普通人只能匍伏仰望。

  活生生的天階者,不用拉幫結黨,自己一人就能等同一派,動則牽引天下風雲,只要有天階者支持,七家八門,哪個大勢力敢輕動?

  然而,天階者就那麼寥寥數位,閉著眼睛都背得出來,溫家從哪裡請來天階者庇護?更別說當世的天階者中,並無一人散發帝皇氣派,擅長撫琴,這道撫琴帝影是打哪冒出來的?

  諸多問題,讓龍家兩叔侄想不通,但對著覆蓋了整個港市的天階威壓,他們連上去求證的資格也沒有,當金牌炸碎,兩名密偵司統領臉色難看地掉頭離開,他們也一語不發,直接離開了現場。

  ……形勢比人強,這已不是尋常的勢力之爭。

  ……如果被什麼其他勢力、其他大派給殺了,滄溟龍家肯定會報復,帝國也斷不容許兩名密偵司統領被害,可如果是換成招惹天階者被幹掉,滄溟龍家或帝國估計連搭理的興趣都不會有。

  ……天階者,為天所忌,修練之下的精神狀態都有些極端,要嘛是特別尊重道理,循規蹈矩,要嘛就是喜怒無常,近乎瘋癲,後者壓根不會和人講什麼規矩、身分,一旦報復,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大勢力個個有家有業,誰願意招惹這種滅門煞星?

  就因為這些顧忌,越是看得起自己的人,越是急著離開,甚至連手下都不及帶走,急急先離險地,省得遇上精神不正常的天階,直接拿看不順眼的人開殺示威。

  而原本以為一場滅門之禍將在眼前的龍雲兒,這時也回過神來,善儘自己身為總管的職責,上前向兩方援軍見禮,用平等的態度,分別將司徒小書、金剛寺眾僧迎入府內。

  金剛寺眾僧沒有擺絲毫架子,應龍雲兒之請,進入溫府,卻也給龍雲兒添了一個大難題。

  頂級的豪門、累代的世家,對於迎賓待客都有一套流程,諸如什麼身分的賓客,要啟用什麼層級的規格,規範得清清楚楚,不會有遺漏。

  溫家自然也有這些法度,而金剛寺眾僧到來,這是頂級的貴賓,要開中門,焚香,灑掃迎客,類似事情龍雲兒以前在自家也沒少主持過,然而,此刻的龍雲兒卻無人可使。

  溫府中門大開,放眼看去,整座莊園之內,人倒了一片又一片,全躺平在地上,症狀輕的,還能摸著頭坐起,痛楚難耐;狀況重一點的,還躺在那裡噴著白沫。

  同樣的情形,不只在溫府之內,也在外頭,本地的千名兵丁、龍家的數百親兵,全橫七豎八地躺倒,甚至把範圍再往外拉,大半座港市,路上、建築物裡、港邊、船上,不曉得有多少人都昏迷倒下。

  天階戰的餘波,恐怖如斯!

  相形之下,溫府內的清醒人數,搞不好還是全市數一數二多的,畢竟這邊有法陣庇護,多少減輕了威壓餘波,那些走在路上的行人可沒這等好運。

  龍雲兒無奈苦笑,將金剛寺眾僧先簡單安置,跟著,就是一連串混亂的收拾善後,讓已經醒來的人站起,開始動起來,然後把那些仍昏迷的人弄醒,恢復正常行動——

  在地下密室之中,灰頭黑臉的溫去病,正從密室通道中行出,咳嗽個沒完,看著身後一片焦黑的密室,苦笑不已。

  「辛苦趕工的裝修,又白幹了!」

  自己一回到港市,判斷情勢,立刻就知道很快會被人殺上門來,跟著就開始進行準備。

  龍雲兒的訓練,不是幾天內能完成,自己雖然製成了玄黃戰衣,但什麼事如果搞到要自己親自下場去打,那距離暴露身分,千夫所指,流亡海外之日,也不遠了,所以需要其他的應對策略。

  自己一方面飛書金剛寺,一方面則重修溫府的法陣,雙管齊下。

  極樂堂奇襲溫府,毀滅性的破壞,傷損實在太重,想要修回原有的程度,不管是所需要的資源,還是工程時間,起碼都要幾個月,而能夠平安度過這幾個月,沒事發生的機率,基本為零,自己只能另尋他法。

  這幾天的修建,所建立起來的新法陣,基本上防禦力只算差強人意,主要目標只做一件事,就是把方圓數十里的天地能量蒐集、匯聚,全數集中在這間地下密室,等待啟用。

  玄黃戰衣製成後,靠著這些能量,還有一件特殊器物,自己能夠顯化出天階者的虛影,短暫出手戰鬥,防守三息,或是……進攻三招!

  有這麼一著後手暗藏,在金剛寺援軍到來之前,應該足夠撐過,雖然過早露相,讓人以為溫家有天階者支持,會引來不必要的注目與麻煩,但也能震懾宵小,維持一段時間的清淨。

  「單憑舉報,密偵司居然要動我?什麼舉報這麼夠分量,讓這群老鼠終於動了?」溫去病搖搖頭,「算了,閉著眼睛都能想出來。」

  大荒西朝時,自己與老朋友死曜作過一場,那個易水墳的死曜中人,肯定是認得自己的,回來後玩起死曜的拿手好戲,驅虎吞狼,以他們的能耐,自然能造出夠真實的證據、謠傳,挑動密偵司的興趣。

  密偵司被這一嚇,今日暫且退去,但不用多久,就必會重來,準備周全的他們,會比今日更棘手得多,畢竟自己能驅使的,是一個天階假象,而站在他們背後的,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天階。

  「計畫總是趕不上變化,唉!」

  溫去病回頭一眼,望向已經燒得漆黑,四面鋼板壁都被融化的密室,在自己適才所坐的中心之處,有一張古琴安放其上,琴絃靜靜,候風成音,充滿著說不出的琴韻古味。

  看著古琴,溫去病的表情異常複雜,嘴邊的笑意更苦。

  「……你這人,活著的時候討厭,死了也麻煩,今天多虧你了。」

  「這次我看見冰心了,小屁孩子成長得不錯,你和樵峰都可以放心,這張琴等適當時機,我會歸還司馬家,不會吞沒你們家東西的……」

  嘆息似的開口,溫去病最終轉身,不再多看一眼地離去。

  「……安息吧,朋友!」
x24685 發表於 2016-9-8 12:21
第七章 久望一隅,可欲窺天

  一番騷動,溫家人開始收拾善後,打掃家園。不久前發生的那一場戰鬥,他們從清醒者的口中得知,感覺又是欣喜,又是驚愕,自家這樣的商賈之門,居然擁有一名天階者坐鎮,這等若是有一名守護神,不,根本就是有一尊活著的神靈了。

  哪怕早知道家主神通廣大,也真沒想到會這麼大,當港市的市民,用看著神殿、神宮似的崇敬目光,遠遠看著溫府,在府中工作的僕役與家丁,剎時覺得自己也高大上起來。

  「家主老爺真是手段通天,居然能請到天階者來保護。」

  「何止啊,就算沒有那位天階高人,光憑能攀上金剛寺、封刀盟,有這兩條粗大腿,就夠保咱們溫家飛黃騰達了。」

  私下議論不絕,溫府僕役紛紛將視線投向家中,那正在府中作客的兩方貴賓,天階高人見不著,但封刀盟的大小姐、金剛寺的高僧,這可確實就在府中,足夠成為向外人誇耀的資料了。

  事實上,不光是府外的人與府內家丁充滿好奇,就連作為貴賓的司徒小書,都有著同樣的情緒。

  「溫大哥和金剛寺有淵源嗎?為何能請到他們駕臨?」左右無人,對著小伙伴龍雲兒,司徒小書全無保留,直接就問。

  龍雲兒道:「家主的事,我了解有限,溫家帳目我很熟,有不少給玉虛真宗的孝敬金,也有給封刀盟的部分,但和金剛寺就沒什麼往來。」

  這話聽得司徒小書臉上一紅,早期溫家和封刀盟還有不少生意往來,結果是自己作梗,把這些合作全給攪黃,累得溫家白花大筆金錢,現在真是越想越羞愧,「我、我立刻讓他們把這些錢退回來……」

  「不用,溫家也不缺這錢,妳如果反應這麼大,很容易暴露大家關係的。」龍雲兒道:「我只是想說,據我所知,溫家和金剛寺沒有什麼往來,而且,妳也看到了,金剛寺這次的行動……是一點淵源能換來的嗎?」

  舍利的聖氣驚天,龍初九、龍六朝都看出了端倪,司徒小書與龍雲兒事後回想,也想通其中關鍵,就是怎麼都想不通,溫去病是怎麼說動本無交情的金剛寺,讓他們做出這麼大的配合?

  司徒小書道:「溫大哥的身上,真是秘密多多。」

  龍雲兒笑道:「行走江湖,哪個男人身上沒有點秘密呢?更何況,我們溫家又不是作正經行當,若沒有點隱密,早就完蛋了。」

  話雖如此,但自己所知遠較司徒小書為多,能作的猜想也比她更多。

  ……溫去病與金剛寺並無往來,也沒什麼淵源,但山陸陵那就未必,會否溫家哥哥之前與金剛寺的關係很好,這回迫於無奈,不得不用上這份淵源了?

  ……不過,密偵司與龍家是今天才上門,在此之前,溫家並沒有燃眉之急,更別說他都準備了那樣一手天階後著,照說沒需要向外求援?

  ……或者,他找金剛寺的人過來,不是為了求援,而是有其他的事?

  越想越是玄乎,龍雲兒不禁將目光投向東側,透過層層牆壁,在那間密室裡,溫去病正與金剛眾僧會面,不知……他們正在談些什麼?

  「金剛寺這次為了檀越,真是賭得大了……」

  密室之中,四名金剛寺的地階高僧,彌勒大師為首,其餘三僧靜默端坐其後,神情既肅穆,又有掩不住的緊張,哪怕多年的禪修心境,都平復不了此刻的紊亂心情。

  「各位大師遠道而來,溫某人不勝感激,在下雖然是一介商賈,自問也童叟無欺,既然各位如約而來,姓溫的說話算話,今日讓各位心滿意足。」

  在四僧對面,溫去病輕搖摺扇,一臉輕浮,似乎什麼也不在乎,但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如鐘鼓之鳴,在四僧耳中劇烈敲響。

  就在不久之前,金剛寺收到一封傳書,書信的內容非常荒唐,請求建立舍利塔,這個近乎荒謬的請求,並沒有讓負責看信的僧人動怒,只是苦笑著把信扔到一旁。

  金剛寺的舍利塔,作為辟邪鎮煞的著名傳奇,不少地方的百姓都深深景仰,希望自己家鄉也能有一座舍利塔,令諸邪辟易。

  以訛傳訛下,還有人認為舍利塔能招財改運,讓貧困鄉鎮藉此脫貧致富……如此一來,請求金剛寺去建舍利塔的書信,更是如雪片紛至,弄得處理各方郵件的僧人不勝其擾。

  這類郵件通常都有個固定格式,開頭長長一大堆話,訴說自己家鄉有多慘多苦,再來就是誇獎金剛寺的法師有多神聖、多偉大,最後請求諸位金剛往建舍利塔云云。

  千篇一律的內容,看得負責僧人常年腦袋發暈,看完立刻忘記裡頭寫了什麼,偶爾也會有人反其道而行,或是直接表示自己多有背景,讓金剛寺看在某某世家、門派的面上去蓋舍利塔;或是進行威脅,若是不建舍利塔,就殺上金剛寺,屠盡闔寺僧侶云云,千奇百怪,不足而一。

  光是看信,就能看見人生百態,甚至還曾經有閱信僧憑此勘破世間虛妄,終證大道的前例,所以寺中僧人對於這職位倒也不敢小看,凡是任職此位,都戰戰兢兢,生怕把什麼重要訊息隨便看了,惹出什麼禍事來。

  那天的這封信,確實有特別之處,言簡意賅,不似平時的陳腔濫調,全文寥寥數十字,都簡單到無禮的程度。

  嶺南溫家,求建舍利塔!

  開頭第一行,破題兼說明,不知是明知會被拒絕,自暴自棄,或是真的眼高於頂,自我感覺良好到變態的程度,就這麼一句扔來,大有「不怕你金剛寺不給面子」的架勢。

  自大到這種程度,如果不是腦子有洞,就是背後有人,閱信僧不敢大意,但信紙上就這麼簡單一句,竟沒有別的說明,直到把信紙翻轉背面,才在那裡看到了十六字。

  十載宿約,

  今朝了結,

  久望一隅,

  可欲窺天?

  寥寥十六字,似乎在表達什麼,看得閱信僧如墜五里霧中,遍思生平所知的諸多典故,都不知道這十六字是什麼意思?

  眼前的選擇有兩個,一是把這看不懂的信,直接遺忘扔掉,反正每天金剛寺也會收到不少瘋子的來信,要每一封都認真看待,根本沒有可能。

  另一個選擇,就是往上呈報,自己看不懂的東西,或許上面會有人懂得,不過,會出現這種情況的信,通常都該是用特殊方法,直接寄給金剛寺的特定高層,而不是好像要把秘密與全寺僧侶共享一樣,用最普通的方式發過來,沒指定收信人。

  丟掉?上交?

  丟掉?上交?

  兩個難以比較的抉擇,讓幾名閱信僧非常困擾,最後,其中一人對嶺南溫家四字,依稀有點印象,記得這是個新近崛起,有點勢力的商賈之門,還是慎重對待為宜。

  基於這判斷,信被往上送,並很快因為嶺南溫家四字,獲得了重視,持續往更上層送。

  看到頂頭上司皺著眉,拿信去請示更上級的僧侶,幾名閱信僧都鬆了口氣,慶幸自己沒有做錯判斷,也訝異那個販賣醬油與人口的商賈世家,居然這麼得到重視,有著自己所不知的大能量。

  然而,事情最後的發展,卻遠遠超出這幾名閱信僧的想像。

  郵件轉交上層的首三手,都是因為嶺南溫家這四字,獲得一定的重視,但再往上去,一名無字輩的禪師閱信後,雙眼陡然瞪大,禪心震動,不能自己,跟著,他衝了出去。

  短短十幾息後,從寺中的無字輩禪師,到寺後千佛壁的枯字輩長老,全數被驚動,整個金剛寺,瞬息炸鍋,所有的領導階層,只要和高層的高字扯得上邊,全數聚集起來密會。

  「……十餘載易過,往事如夢啊!」

  當金剛寺高層聚集,無茶方丈看著滿座凋零,唏噓不已。

  對比起十幾年前,那個人來到金剛寺時,人才凋零,江河日下的慘狀,現在當然是好得多了,怎麼樣也是四強門派之一,不是當初那好像即將要滅派的危急苦狀。

  但和大戰中金剛寺的全盛時期,放眼望去,滿滿的地階禪師多如狗,天階活佛不缺,人強馬壯,敢與蒼穹竟比高的盛況相比,如今的金剛寺何其寂寥?

  成是為他,敗是為他,一生興滅不由己,而今,那個人最初所拋來的問題,又一次被送到面前來了。

  『本方世界的佛門,所傳精要殘缺,只見一隅不見天,並非真解,我有無窮妙諦,能解爾等萬年不解之惑!』

  當日,那個人所留下來的這句話,伴隨著那封信,重新在眾僧耳邊響起,透過信紙,他們彷彿就看到那個人的身影,雲淡風輕,十足自信在招手,『我來實現承諾了,你們有膽拿嗎?』

  這問題,似有萬鈞之重,但又輕如鴻毛。

  「……有始有終,半壁江山都斷送了,也不差再信一回。」無茶方丈合掌微笑。

  同日,金剛寺使團風風火火,趕向嶺南。 本帖最後由 tylinee86 於 2016-9-10 16:1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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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要老命的傳法授業

  密室中,溫去病一臉的輕浮,卻出奇地正襟危坐,心中更滿溢著不知該如何言語的激動。

  如果正視胸中的情感,那個悸動不已的情緒,應該是感謝,金剛寺的這些肌肉和尚,吃了那麼大的虧,被騙過、被坑過,但他們仍沒有失去對人的信任,仍走在追求真理的道路上,並且為此願意再一次踏出腳步。

  他們還願意再賭一次,實現當初與碎星團的約定,光只是這一點,就令自己衷心感激了,在這世上,還是有願意相信碎星團的舊戰友……

  只這一點,就值得自己湧泉相報,償還過去欠他們的一切。

  溫去病坐在那裡,曉得自己臉上的輕浮笑容,看起來非常賤,非常惹人厭,不過,如果不是用這個已經習慣的招牌表情,放任臉部隨心情而動,自己沒有把握會洩漏出什麼東西來……

  「施主,你的信……敝寺收到了。」彌勒大師笑道:「關於你的請求……」

  「不用急,信確實是我所發,很高興各位這麼快就來了。」溫去病道:「但在開始之前,我有一個問題想請教各位禪師。」

  這話剛提出,彌勒大師身後三僧,表情都不是很好看。

  應要求建舍利塔,這是金剛寺史上最大的勒索,過去從沒有這樣的例子,這回因為事關重大,不得已而妥協,寺內並非沒有質疑的聲音,只是方丈與幾位長老強行通過。

  如今,舍利遺骨已經運到,諸般準備也已妥當,就只待交涉,對方卻要喊停加價,得寸進尺,這等行徑,委實令他們不快。

  然而,這也不是什麼沒料到的狀況,溫家主人溫去病,流傳在外的名聲可不怎麼樣,屬於那種有好處占,絕對占到盡的剝皮人物,這種人手裡拿了東西,不會坐地起價,那就見鬼了!

  彌勒禪師笑呵呵的,絲毫不見怒意,道:「天地間的一切,皆有定數,皆是緣法,不可多得的,強求也是無用,施主有什麼問題,盡可提出?」

  ……你盡可提出,不是我們必會答應,提價之前,也可以先看看貨,貨色不對,哪容得你坐地起價?

  ……金剛寺的怒火,也不是那麼容易招架的!

  「我想請教諸位……」溫去病笑道:「為何我的信,不直接寫給無茶方丈?或是哪院的首座?或是某位禪師?而要用這麼不起眼的方式,傳給貴寺?」

  ……居然不是直接提價,這是想先繞個大彎?

  金剛寺四僧著實納悶,思索起溫去病的意思,佛門最擅長打禪機,類似的思考激蕩,他們早都不陌生。

  為何要用這樣的方式傳書?這麼秘密的事,為何不秘密進行?就算普通的寄信,可以掩人耳目,反而比一些秘密傳訊更不容易被人發現,但同樣有很大機會,直接被當成胡言亂語的廢紙處理掉,這是非常解釋不過的事。

  溫家主人為何如此有信心,這封信能夠引起重視,並準確傳到該傳的人手裡?這一點,之前讓金剛寺眾高層也非常納悶,百思不得其解。

  彌勒大師搖頭道:「我等確是不知,還請施主明示。」

  「我也是一個略懂緣法的人,曉得什麼東西能得,什麼是不可多得。」

  溫去病笑道:「我要交給貴寺之物,正確的歸屬,是屬於金剛寺的每一名僧侶,甚至是將來佛門的每一分子,不專屬於某個人,所以,我那封信的對象,是金剛寺全體,如果沒這緣分,信石沉大海,也沒誰可埋怨,一切屬天命,但若這封信能傳到諸位手中……」

  四僧都感到意外,沒想到溫去病開口也是緣法,但如此重要大事,他居然像抽籤一樣賭緣法,這實在讓己方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覺,難道賭輸了就放棄交易,賭贏了就交易?

  「……那地藏菩薩本願經,我就能安心交給諸位,不用任何報酬,也不附帶任何條件。」

  溫去病微笑著說話,聽在對面四僧耳中,卻不啻於晴天霹靂,本來預備好會被大敲一筆,忽然聽說什麼也不用支付,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

  一時間,四僧的目光都望向溫去病,彷彿他的異常慷慨,內含什麼更深的陰謀,要金剛寺眾僧入圈套。

  四僧中,仍是彌勒大師最先鎮定下來,注意到這話的關鍵處。

  對於金剛寺眾僧而言,求法之事重過一切,為了達成這目的,什麼重大代價都可以付出,代價越高,更顯得求法之心堅定。

  古時高僧求法、求開悟,毫不猶豫地砍掉自己手臂,相較之下,其餘的身外物更有何不能割捨?因此,付出的代價不是問題,能夠得到的「法」才是重點。

  「……地藏菩薩本願經?」彌勒大師沉吟道:「老衲曾在典籍中,見過地藏菩薩之名,但僅得其名,不知是何傳承?所行之道又為何?」

  「地藏菩薩大願,眾生度盡,方證菩提,地獄未空,誓不成佛。」

  溫去病微微一笑,取出了得自大荒西朝的地藏經,放在彌勒大師身前。

  書本很普通,並不是任何珍稀材料所組成,上頭也沒有任何特殊力量,但彌勒大師看著經書在前,微微感應著內中訊息,臉色驟變,眼中流露狂喜之情,微伸出手,想要碰觸書頁,手指卻顫抖起來,多年修行的禪心,竟壓制不下情緒的波動。

  在彌勒大師身後,三名禪師也呼吸粗重,激動難抑,從祖師建立金剛寺以來,金剛寺的道統始終殘缺,刻苦修行,卻看不見出路,不知該去向何方,這長久以來的缺憾、悲願,終於在今天有了圓滿的希望。

  這頁一翻開,金剛寺自此之後,再也不是有法無道的殘缺狀態,苦苦修練,終得大道了!

  三名禪師裡,枯榮、無邪都是禪心堅定,不為外物所動的超卓人物,可看著那本薄薄的書冊,整顆心都狂跳起來,再難保持鎮定。

  終於,彌勒大師喟然一嘆,動手翻開了地藏菩薩本願經,看見了內中的文字,輕聲誦讀出來。

  「……無上甚深微妙法,百千萬劫難遭遇,我今見聞得受持,願解如來真實義。」

  「……如是我聞。一時佛在忉利天,為母說法。」

  「……爾時十方無量世界,不可說不可說一切諸佛,及大菩薩摩訶薩,皆來集會……」

  一字一句,彌勒大師細讀著經文,身後的三僧閉上眼睛,一面思索經文,一面用心記憶。

  對普通人來說,這些經文意義有限,聽了好像懂了,深思卻也沒什麼特別,可換成這些修行多年,卻限於所得傳承殘缺,遲遲不能更進一步的僧人們,此刻入耳的每一句經文,都與過往所熟記的那些殘缺經文串聯,指引出新的方向。

  剎那間,三僧如醍醐灌頂,只覺得多年閉塞頓開,眼前出現一片新天地,每一段經文入耳,都有如痴如醉之感。

  溫去病靜坐在對面,聽著朗朗誦經聲,面上只有微笑,這本經文自己早已熟讀得滾瓜爛熟,自然沒有什麼刺激可言,而自己在大荒西朝苦修兩年,看了各種佛經,所知的遠較他們為多,也沒法如他們這樣,聞經如聞大道綸音。

  ……當前,自己能傳的法,也就這一卷地藏菩薩本願經,其他在大荒西朝所讀的經文,不是不能寫出傳贈,但意義不大。

  ……普通的佛經,微言大義,內中蘊含的佛理,充滿大智能,是直通大道的指引,但並不是明確的力量修行體系,如果要指望從中妙悟佛理,境界到了,諸般神通自生,力量自得……這恐怕,一千年內都不可能。

  本方世界的金剛寺傳承,與大荒西朝的佛門相比,明顯笨拙得多,一點都沒有那種善思能辯的唇舌,更有諸天佛門所少見的大批肌肉猛男……這到底算不算走偏了路,自己不好斷言,可讓他們直接銜接傳統佛門的道路,無疑也是坑人。

  地藏菩薩的道途,自己頗替金剛寺眾僧哀嘆,卻不得不承認,是非常適合他們的修法,藉著助亡魂超脫,累積陰德,更為世人消災化業,獲得功德,集合這兩者,邁出由小乘佛門轉向大乘的第一步。

  這是有明確體系,明確進階方向的修練法,憑此修行,再研習其他的佛理,最終就能走向正途,走向佛門八億四千萬法門,萬法歸宗的境界。

  從此,金剛寺眾僧就有了一條明路,自己的遺憾少了一樁,對自己來說,這就是最好的報酬,再不需要什麼別的好處。

  聽著一句句經文,溫去病面露微笑,但忽然間,這個笑容僵在臉上,驟覺體內五德之氣,莫名悸動,生出新的變化。

  ……道德之氣?

  微微愣然,溫去病驟見正念誦經文的彌勒大師,周身大放光明,一縷縷七彩琉璃佛火,自腳下生出,燃燒全身,而他雙掌合十,面露微笑,顯出清淨圓滿之意,熊熊佛焰焚遍全身,竟然出現肉身開始幻滅的情形。

  見狀,溫去病為之愕然,下巴差點砸到地上去。

  ……不會吧?在這節骨眼上焚身以火?若燒成灰燼,對金剛寺怎麼交代啊? 本帖最後由 tylinee86 於 2016-9-10 16:28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6-9-8 12:22
第九章 淨土臨世

  溫去病的會議密室,自然各種結界法陣不會少,能夠完全屏蔽外界的窺探,阻止他人演算天機,或是使什麼別的刺探手段,全都被擋在外頭,而裡頭不管發生什麼事,也被禁絕在內,訊息不會外漏。

  然而,這個屏蔽也是有其限度的,一些太過強猛的意外,哪怕想藏也藏不住,正如此刻,一道虹光自密室透發出來,往四面八方迴蕩,溫府內內外外,剎時驚動。

  「……那是什麼?」

  正在與司徒小書敘話的龍雲兒,第一時間驚覺,抬頭仰望,只見七彩琉璃光華,自密室中透發出來,亮度強到讓人睜不開眼的程度,彷彿一座燈塔在那邊點亮。

  龍雲兒、司徒小書大吃一驚,都知道出了狀況,溫去病在那邊和人密談,那邊卻突發異象,這怎麼都不會是好事,別的不說,這七寶琉璃光如此耀眼,別說溫府內人人可見,只怕溫府外的人都看得到。

  才剛這麼想,七寶琉璃光就如燎原野火,傳出溫府範圍,更遠遠湧流出去,數百米、一里、數里,頃刻之間,就傳出數十里外,將小半個港市都籠罩在下。

  全市的百姓,都看得見這片寶光,雖不明白這道寶光有何意義,但仰望這七寶琉璃光華,所有百姓心頭俗念頓消,只覺身心清淨,一切負面情感彷彿被寶光抹去,不由自主地向這寶光閉目祈願。

  普通百姓的感覺都如此強烈,修練血脈力量的武者更覺玄妙,自身源自血脈的力量,如遭洗滌,血脈源頭像是被壓制,力量運轉不太順暢,寶光中蘊含著一股說不清楚的力量,似在號召自己放下一切,投入其中。

  這麼讓人神魂動搖的力量,讓人們想到不久之前,掃過整座港市那兩股震波,那道琴音、那道威壓,就與此刻這層廣及數十里的寶光,形異質同。

  ……不、不會吧?

  不知多少人,心頭都冒出了這個想法,而感覺最深刻的,就是正在溫府之內的龍雲兒、司徒小書。

  帶著懷疑,龍雲兒輕聲道:「這是……」

  司徒小書肯定地點頭,雖然在本方世界僅得耳聞,可是在大荒西朝,自己看過類似的典籍記載,寫清楚高僧證道天階時的諸般異象,內中就有這個特徵。

  「……是淨土臨世!」

  同樣的驚愕,之前也出現在密室內的溫去病與三僧心中,枯榮、無邪三僧一知半解,僅是從彌勒大師腳下所生的琉璃佛火中,曉得他取得突破,引動佛門僧侶踏足天階時,所出現的第一個異象:「焚身以火」!

  這個異象,過往金剛寺禪師晉級活佛,踏足天階時,大多數都有,三僧就算不曾親眼見過,也在紀載中看過,但為何有佛火焚身?又代表什麼?那就說不清楚了。

  同在現場的溫去病,對此的了解,已經遠在修練多年的三僧之上,更清楚知道佛火焚身的因由。

  金剛寺僧人苦行修身,大部分持戒極嚴,就算沒有刻意行善事,一路走來,也都有惠於世,多少走在功德路上,而行功德者,雷劫不加身,所以佛門高僧登天,極少引動雷劫,改由佛火焚身淬體,拷問自身。

  佛火焚身,到底引動哪種佛焰,隨個人所選的修路、一路走來的修行狀態而不一,要扛過的難度,比雷劫略低,但也並不容易,一步行差,登天後就此卡關在天階初段,永難邁過。

  古往今來,金剛寺的高僧登天不易,基本都是誤打誤撞,登了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上去,登天之後更容易卡關,這方面反倒不及道門,雖然雷劫凶險,可是天階道路清楚,有完整的修練體系,一路過關斬將,練到天階高位,身成天尊者不在少數……金剛寺會如此渴望得到佛門完整傳承,絕不是沒有道理的。

  依照往例,焚身以火的首重異象過後,接著該發生的,是「佛火成蓮」,在肉身被焚灼的痛楚中,憑自身修持的大道,駕馭佛火,開出蓮花,化為蓮台,蓮台的品級越高,日後在天階上能走得越遠,最終成就也越高。

  這是金剛寺的經驗累積,但到底怎樣能鑄煉成高品的蓮台?這個至今仍是不解之謎,所以當彌勒大師承受七寶琉璃佛焰焚身,在場三僧都開始擔憂,不知他能否駕馭佛焰?能在二重異象中,結成幾品的蓮台?

  ……彌勒大師卡在天階關口,始終不敢闖關突破,明顯是自知不足,信心未夠,這一回因為觸及地藏法統,得到明悟,竟爾突破,但……能夠成功嗎?能結成九品以上的蓮台嗎?

  出乎意料的是,佛火並未受駕馭而化蓮,彌勒大師手結日輪印,周身大放清淨琉璃光,七寶光焰流轉,穿透四面結界的封鎖,傳到外界,廣及數十里。

  這是典籍中幾乎沒有記載的情況,枯榮三僧目睹奇景,驚訝得無以復加,更有說不出的歡喜。

  得傳地藏法統後,果然走出一條新路來,金剛寺修身修法終得道,自古以來,無數代人的悲願與遺憾,都在今日被曙光驅散。

  溫去病淡淡旁觀,能夠體會到他們的激動心情,但更在乎的,是彌勒大師所證之道,與自身對天階理解的對照。

  ……天階之路,是自身次元的提升之路,所謂的次元,先是空間之變,再來是時間之變。

  ……天階者的威能,與自身內世界的開闢,關係甚眾,內世界的存在則是空間變化之基石。

  ……佛門高僧成道後,結合自身所修的大道,能開闢淨土,淨土各具不同意象、不同神妙,小的托於掌中,渺如芥子,卻能納須彌,大的遼闊無邊,橫跨億萬劫……

  這些在大荒西朝的典籍中有記載,踏足天階後,高僧成為活佛,開闢淨土,出現的異象即是「淨土臨世」。

  此刻,七寶琉璃光遍照數十里天空,當中七彩光華最濃之處,驟生一枝樹影,立地參天,穿透蒼穹,成為一棵通體清淨的琉璃寶樹。

  寶樹下,彌勒大師的身影,盤膝跌坐,手結法印,口誦真言,梵音回響於整片淨土世界。

  整座港市,無數人民趴伏地上,誠心讚頌著這位新生的活佛,沐浴在琉璃佛光之下,內心歡喜讚嘆,與此同時,許多早先被兩大天階衝突所波及,暈死不醒的人們,受琉璃佛光灑落,一一氣息平穩,從暈厥中清醒過來。

  不久,所有光影消失,異象結束,一切歸還於斗室之內,跪坐地上的彌勒大師,一手仍在翻讀地藏經,表情笑咪咪的,彷彿先前的那些異象從未發生過。

  「恭喜師兄(師伯)終證大道!」

  枯榮、無邪三僧,雙掌合十,向彌勒大師躬身賀喜,彌勒大師表情如常,周身散發著清淨、圓滿的意味,搖了搖頭,道:「大道漫漫,這只是開端,老衲不過在半個台階上,正等著諸位同修拾階而上。」

  說完話,彌勒大師轉身面向溫去病,指結蓮花印,以五體投地的大禮,深深向溫去病一拜。

  溫去病不謙不讓,坦然受了這一禮,笑嘻嘻地道:「禪師是空,活佛是空,半個台階是空,上不上階到頭亦空,大和尚謝我的這一禮,原也是空的,諸法無我,亦無佛!」

  好歹留學了兩年,成天佛辯,遇上只會猛練肌肉的你們,應該還是唬得過去的。

  彌勒大師聞言,身軀一震,似有所悟,將這一禮深深拜下去,道:「多謝佛友傳道之德!」

  ……佛友!

  溫去病的笑容僵在臉上,自己這是耍什麼白痴?賣弄什麼佛辯?一個不留神,又挖了坑把自己給埋了!

  彌勒大師坐直身體,道:「受此傳承,敝寺上下同感大恩,老衲有一難解疑惑,要有勞佛友。」

  溫去病笑得高深莫測,「我非佛門中人,但對金剛寺非常敬重,有什麼要求,大師儘管說無妨。」

  ……猜也猜得到,金剛寺肯定對溫家之主,為何知道當年碎星團團長的約定,感到疑惑,要問也是問這件事,而自己也早就想好了藉口。

  彌勒大師又向地藏本願經磕了個頭,這才指著經書,道:「地藏菩薩的傳承,不知佛友從何得來?此事關係重大,還請佛友告知。」

  ……怎麼會是這種問題?碎星團什麼的,對你們都不重要嗎?

  溫去病表情古怪,思考著措辭,緩緩道:「我……日前偶然西行,至一極西荒地……」

  說了幾句,眼見四僧神情專注,溫去病心中一動,道:「沿途諸邪阻道,外魔侵擾,幸得諸佛指引,歷經九九八十一難,終於得見如來,蒙賜寶經,取經東歸。」

  ……得見如來?

  金剛四僧都露出驚喜之情,來之前他們已經做過情報確認,溫去病在西北之戰,活躍於獸族,而後短暫失蹤,莫非就是在這段時間裡,遭逢異遇,一路西行,最終得見如來?

  在獸族以西的窮絕之地,當真存有佛門的完整傳承?

  不過,情報中,他失蹤也沒幾天,短短時間,如何經歷九九八十一難?莫非真是衰到爆了? 本帖最後由 tylinee86 於 2016-9-10 16:38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6-9-8 12:23
第十章 西行取經

  在與彌勒大師對談時,溫去病心念驟動,想起一事,當初在大荒西朝無心插柳,營造出病故仙帝的形象,受百姓崇拜,竟爾得到大量聖德,實為意外之喜。

  剛才傳法於金剛寺,五德之氣再生感應,竟是最虛渺難測的道德之氣被觸動,雖然不明究理,但也提醒了自己,這是大好機會,自己完全可以索要一些金剛寺毫不在乎,卻對自己非常重要的好處。

  聖德之為物,等若汲取願力轉化,並不是那麼簡單,凡受萬民崇拜,就必須有實質作為,澤被蒼生,這才對得起所承聖德,如果在這點上大意輕忽,徒受香火膜拜,卻沒有相應作為,則億萬願力,轉化五濁業力纏身,雖神佛之屬,也會被污化神魂,墮化鬼魔。

  自己在大荒西朝時,以病故仙帝形像,攫取聖德,也是先為帝京百姓焚盡陰雲,付了「訂金」,再誅殺妖龍,這才能不受反噬地身承聖德,此事關乎因果、業力,動輒引火焚身,不能亂開玩笑。

  最穩妥的做法,是幹了一件大好事,為民所念,受世世代代膜拜,形同賣出一件智能型商品,往後源源不斷收取權利金,這才是聖德的真面目,根本不該有反噬問題。

  而從病故仙帝的經驗,自己更察覺到一點弔詭之處,聖德之為物,固然是一種施與受的關係,但所獲得的量,並不是「所立的功績有多偉大」,卻是「人們認為這功績有多偉大」。

  這兩者之間的差別,其實有頗大的上下其手空間,可以透過宣傳、美化,把一件普通的功勞,弄到彷彿關係人族存亡一般,反正,是真是假不重要,只要有人信就行了!

  單純送本經書回來,這有什麼屁功勞?不過就是個快遞員,但如果護送途中多經磨難,諸邪阻道,要突破層層險阻,九死一生,才將真經送來,那形像就高大得多,更容易為廣大人民群眾所愛戴。

  ……九九八十一是一個好數字,琅琅上口,就姑且先扯個八十一難吧!

  想明白這個關鍵後,在大荒西朝獵殺諸魔將,降妖伏魔的故事,就可以派上用場……

  「我遭遇魚怪,張口吞日月,我迎風變化,扔出寶籃,將之收服於籃中。」

  「……青牛怪力大無窮,堅不可摧,我迎風變化,身成毫毛,落其不覺之處,一刀破之。」

  「有蜈蚣巨怪,身如山嶺,百眼放光,我挪移江山為屏障,阻其百目邪咒,騰百岳於空,將其鎮壓,還清淨於民。」

  溫去病盤膝而坐,口若懸河,滔滔說著一樁樁降妖伏魔的「豐功偉業」,對面金剛寺三僧,露出目瞪口呆的錯愕之情,聽著這番大忽悠,要用極大定力,才忍得下臉上表情不抽搐。

  ……開什麼玩笑?你隨便說,我們就會隨便信啊?

  三僧都覺得難以置信,不是覺得這些話難信,因為這些話壓根就不會有人信,但聽聞溫家主人奸滑多詐,就算要編謊話,也能編出天衣無縫的合理言語,卻故意說這些沒人會信的鬼扯話,意欲何為?

  若是平時,早就要這溫剝皮閉嘴了,但此刻想要開口,卻見彌勒大師凝神細聽,嘴邊仍掛笑意,眼神卻極為認真,似乎這些忽悠之言中,有些值得在意處。

  看到這情形,三僧又不好開口,因為典籍記載,禪師晉升活佛,踏入天階後,感應力會大幅提升,尤其在因果之道上,具體的表現,就是對各種謊言的識別能力提高。

  溫去病這麼誇張的謊言,哄小孩子都不會信,但彌勒師兄(師伯)聽得如此認真,莫非裡頭假中有真,有些不能輕忽之處?

  想到這一節,三僧又覺得滿口胡言的溫去病,形象又高深莫測起來。

  而在彌勒大師這邊,他確實有著奇妙的感覺,雖然入耳的話,聽起來比謊言還假,連一個標點都不能信,但來自因果的感應,這些夢話似乎都是真的,或者,有部分真實,未可輕言否定。

  基於慎重考量,彌勒大師仔細聽著溫去病的每一個敘述,思考著種種可能,直到他說了一個段落,這才道:「佛友一路西行,降妖伏魔,可有同伴?」

  金剛三僧如遭點醒,紛紛點頭。是啊!如果有同伴共行,就有證人,也可以向證人查詢細節了。

  「同伴啊……確實是有。」

  溫去病邊想邊說,道:「我西行半途,有一匹坐騎,我一路騎著龍雲……馬,也就是白龍馬,後來還加入一個同伴叫小書……小豬,是一隻豬妖,橫衝直撞,有萬夫不當之勇,和其他妖魔作戰的時候,那股瘋樣,連我看了都會怕。」

  莫名其妙的言語,連彌勒大師都皺起眉頭,但因果之線的反饋,又覺得溫去病這話真實不虛,不由得大是困惑。

  自己初登天階為活佛,在因果方面的感應,也只是初窺門徑,明知溫去病的話中有實有虛,卻不知何處實,何處虛……

  說到底,無論是什麼理由,他得逢奇遇,將此地藏道統傳予金剛寺,就已經是莫大恩德,又不要任何報酬,金剛寺無論有什麼疑惑,都不可能強逼其說出,這是恩將仇報的行為……

  「……從今往後,佛友的事,就是我金剛寺的事。」

  彌勒大師道:「溫家所做的營生,造業太重,恕我金剛寺不能相助,但憑著今日之德,無論佛友是何災劫加身,我金剛寺必護佛友一線生機。」

  這個承諾的分量之重,堪為金剛寺肩上之最,但枯榮三僧聞言都只是點頭,沒有什麼話可說,傳道之德如同祖師,只這一點,就值得金剛寺全力相護。

  溫去病聞言微笑,心知以金剛寺平素避免牽扯世俗事的戒律,能做出這承諾有多不易,而以自己的惹禍本事,金剛寺別說護自己平安,光要護自己遇事都有一線生機,就已經很困難了。

  不過,自己傳法金剛寺,不是為了給他們添麻煩,更不是為了把他們卷入災劫之中……

  「多謝大師,溫某作惡多端,兼執迷不悔,不敢領受貴寺好意,佛門最重因果,這個承諾,我受不起,大師所言,我就當沒說過了。」

  溫去病笑道:「不過,另有一樁事,我想請貴寺幫忙,還望大師成全。」

  這話一說,金剛寺四僧心裡「喀噔」一聲,暗忖這是圖窮匕見,終於要說出真實目的了?他連這麼寶貴的承諾都不要,所圖者只會更大,金剛寺……給得起嗎?

  溫去病笑了起來,更笑得異常猥瑣,「呵,其實,在下有點小癖好,就是喜歡出名!能否請幾位大師幫個忙,回去之後,幫我把這趟取經的過程……廣為流傳?」

  「啊?」

  彌勒大師真心訝異,怎麼都沒想到,溫去病會提這個要求出來?他本身也算地方知名人物,在全國範圍小有名氣,為何還想要成名?而且,用這種荒唐故事來成名,能有什麼效果?

  想了一想,彌勒大師道:「取經之事,傳揚出去,恐怕會給佛友帶來無窮煩擾,這是佛友所願?」

  溫去病笑道:「我是個怕麻煩的人,雖然喜歡成名,但犯不著用自己的名字,地藏法門從今之後,將於世上大興,信奉者無以計數,還請各位大師代為宣傳,這是一名僧人西行取經的結果。」

  枯榮首座一下暈了,皺眉道:「施主意欲成名,卻又不願意用自己的姓名,這……」

  溫去病道:「功成何必在我?我俗務纏身,解脫不得,卻嚮往成為高僧,藉此機會揚名,也算了結心願,從此沒了遺憾,嘿,不瞞幾位,以前我曾經剃度過,真的!」

  枯榮首座奇道:「可那些降妖伏魔的經過……」

  溫去病哈哈一笑,坦然道:「真作假時假亦真,虛虛實實,才會膾炙人口,大人小孩都喜歡聽嘛!」

  聽了溫去病的話,枯榮首座、無邪首座都搖了搖頭,弄不明白溫去病的想法,但彌勒大師聽到「膾炙人口」一詞,身軀微震,好像明白了什麼,望向溫去病的眼神,目光深邃。

  溫去病坦然回望,嘴角帶笑,沒有半點膽怯,雙方目光接觸,沉默片刻,彌勒大師才笑咪咪地開口,「佛友西行取經,九九八十一難的終點,當真見了如來?」

  枯榮三僧聞言一怔,如夢初醒。是啊!哪還有什麼問題比這還重要?那些假中帶真的故事,最後的終點是真是假?

  「當然!」

  溫去病肯定道:「如來不在廟,不在天,明心見性,心即如來,佛友的心若清明,如何見不得如來?」

  「……明心見如來……」

  彌勒大師閉目低吟,咀嚼話意,益發感覺其中玄妙,過了好半晌,這才重新睜眼,開口道:「既得諸佛指引,踏入佛門,佛友與我佛的緣分也是深重……」

  「不敢。」溫去病笑道:「茫茫苦海,解脫難得,大家俱是同修,是誰的指引,並不重要。」

  「那麼……」彌勒大師欠身一禮,話音禪意深深,「敢問大師法號?」

  「這……」

  ……總不能說是病故和尚吧?這名稱童叟不宜啊!

  溫去病想了想,臉上笑意斂去,開口一聲長吟,「事了拂衣去,功、名、利深藏……」

  彌勒大師思索兩秒,道:「佛友法號拂衣?」

  「非也!」溫去病雙掌合十,深深一禮,「即日起,貧僧法號三藏!」

  三藏法師! 本帖最後由 tylinee86 於 2016-9-10 16:43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6-9-8 12:23
十一章 不朽的童話

  港市力夏達,論規模與面積,在帝國只能算是中型都市,但明裡、暗裡總合起來的經濟能量,卻不遜於一級大都市,甚至可能匹敵帝都。

  不過,也僅只如此,對絕大多數的帝國百姓而言,這座新興的港市,僅是遙遠南方的一座城市,聽過名字,卻不是很熟悉,不了解那邊有什麼特產或特色產業。

  當前的帝國,風氣尚武,一座城市、一個郡,是否被看重,經濟不是重點,武力才是驕人的資本。一個地方有多少高階?有沒有地階?決定了一個地方的知名與受看重程度。

  單純只是有錢,卻沒有相應的武力基礎,只會在官員眼中淪為錢袋,用各種名目抽取稅金,反正不用怕激起民變,就算真有人被逼造反,平定成本也不高。

  不過,著名的商業都市,大量金流匯集,利益衝突需要靠力量來定數,自然會有強大的世家、門派誕生,甚至是黑幫邪派,也會伴隨利益而生,在大量衝突中,高手、強人不斷湧現,成為一座城市的實力。

  力夏達港不是哪個世家、門派的總部,但各種勢力犬牙交錯,檯面上與檯面下的武力,從沒有任何人敢小看,而在這兩天,力夏達港的名聲,伴隨著幾個意外事件,傳遍帝國內外,震驚各方勢力。

  首先傳開來的,就是在港市爆發的天階戰!

  封神之後,大地上天階寥寥,被各方勢力高高供起,幾乎都在沉睡或閉關,普通人想遠遠拜謁一下都難,根本不可能滿大地到處走,更別說爆發天階戰了。

  晉升天階,是人成為神的開始,天階戰的排場、波及範圍之廣,也不是地階武者能比的,一個不小心,就是城市規模的毀滅,後果嚴重,真不是那麼好承受的。

  新帝國建立以來,雖然各大勢力之間有衝突、摩擦,但也都還算克制,沒有到請出自家天階人物的程度,這回港市爆發天階戰,出手的兩名天階,來歷還都詭秘莫測,一名是藏在密偵司之後的黑手,一名則根本不知打哪冒出來的強人,在港市隔空交手。

  密偵司的背後,藏有天階,這代表李氏皇族的手上,確實有一張強牌,面對其他世家、門派,整個底氣與說話份量都強化許多,在大批地階、高階湧現的亂局中,分外能安定人心。

  一直把這張牌扣在手中,不欲人知的李氏皇族,挑在這時間點上打出,明顯存著這個目的。

  而讓李氏皇族這企圖落空的,就是那名身分不明的神秘天階!

  大凡成名武者,都有個成長歷程,一步步修練上來,途中與人爭鬥,留下戰績。除了極少數靠驚人奇遇上來的,大凡正常的高階、地階,哪個不是背後一長串戰績留下?

  成名的絕學、出手的習慣與特徵,有時就算蒙面或易容,想隱藏也會被人一眼認出,更別說地階戰都會發動法相,接引天地之力,法相一現,什麼蒙面根本是笑話!

  但這名神秘的天階,卻沒有類似線索可猜……

  形似帝者,氣勢高渺,撫琴為武,包羅萬象,這些特徵與當前任一位高高在上的天階者都不同,不是他們改扮出手,甚至也不是七家八門的路數。

  撫琴為武,琴音演萬象,這聽起來讓人想起平陽司馬一族,但司馬家已許久不曾出過天階,即使是出了名的擅樂世家,族中所長者,也是以聲波震動傷敵,距離那名神秘天階的境界,還差十萬八千里。

  更何況,才剛結束的西北之戰,一度都在平陽城內打巷戰,正是司馬家危急存亡之秋,如果這名神秘天階是司馬家人,為何當時沒出手?又為何司馬家冒著滅族風險,也沒打出這張王牌?

  如果不是司馬家出身,那就更讓人摸不著頭腦,而當人們想起最近如雨後春筍般冒出的諸多地階與高階,更為之駭然。

  ……難不成,除了地階,現在連天階也要泉湧而出了?

  ……李家手中暗藏的那名天階、嶺南溫家新出現的這名,都是在這股大勢中新晉誕生的?

  ……到底是什麼樣的異遇或黑暗力量,竟然連天階都能大批製造?

  越是猜測,越是人心惶惶,李家想藉由展示武力,來平定人心的行動,直接踢上大鐵板,起了反效果。

  種種猜測中,另一個被提及的可能,就是海外。

  大地上有天階強人,神秘的海外諸國,也理所當然有強者無數,傳聞嶺南溫家走通海外商路,日進斗金,力夏達港又是面向海洋的邊境,會否那名大地上全然無聞的神秘天階,是溫家從海外請來的幫手?

  各種猜測,伴隨著流言,如野火般傳出,帝國內外人民在深為震驚的同時,也用一種全新的目光,打量著嶺南溫家這個過去被忽略的新興勢力。

  ……無論如何,光是有神兵庇護,就可能擠身累世大勢力,雄霸一方,更別說有一位活著的天階者坐鎮了!

  ……嶺南溫家扣著這樣一張王牌,卻多年來甘心隱忍,從不動用,直至此次被密偵司逼上門來,這才不得不露相,其中所藏的苦心孤詣,讓人思之而慄啊!

  還沒等他們從從這份細思極恐的震驚中平復,又一個更具震撼性的消息,不聲不響地炸翻了七家八門。

  金剛寺的彌勒神僧,在力夏達港,在嶺南溫府,在與家主溫去病對談的過程中,證道天階,焚身以火,自闢淨土,身成活佛!

  這是百族大戰結束,新帝國成立以來,首位晉升的天階,而且還不是有完整修練系統的道門玉虛,而是金剛寺!

  封神戰後,就有不只一位天階者說過,天地法則已變,從今而後,登天之路平添阻礙,恐怕再難有人踏足天階。言猶在耳,金剛寺居然出了天階?

  這不是那種莫名其妙冒出來的大批高手,也不是那種來歷神秘,沒人知道從哪來的天階者,彌勒神僧曾是金剛寺的砥柱中流,差一點就當上方丈,當年戰績赫赫,是各方敬重的大人物,現在居然登臨天階了?

  ……不是說天地法則大變,登天無比艱難了嗎?難道天地法則又大變了?

  ……或者,嶺南溫家的主人,有大神通,這才令彌勒神僧在與之談話中頓悟,進而證道。

  伴隨著這些猜想,溫家主人的形象益發神秘,人們開始發揮想像力,在那些大勢力紛紛研究,多了一名天階活佛的金剛寺,實力會膨脹至何等程度時,各式各樣的流言已到處傳遞。

  ……斗室之中,神秘莫測的溫家主人,面帶微笑,氣質高渺,語出珠璣,點化金剛寺的神僧,助其證道天階。

  ……當彌勒活佛自闢淨土,踏足天階,溫家主人手搖摺扇,說不出的風流瀟灑,斜眼睨看蒼天,思索生命最深處的意義。

  種種想像中的畫面,繪聲繪影,成為人們最熱衷討論的話題,但不久之後,金剛寺出面闢謠,說明事實真相,溫家主人是執行朝廷運糧任務時,被一名來自西方的僧人所救,蒙他相贈一本經書。

  來自西方的僧人,三藏法師,曾遠赴極西之處,求取無上智能與解脫法,經歷九九八十一難而功成,將經書傳予溫家主人後,超脫而去。

  溫家主人將經書帶回港市後,獻給金剛寺,彌勒大師在接觸經書中的無上智慧時,得到點化,證道天階,這才有了港市中那驚人的一幕。

  這個消息,由金剛寺親自證實,不是空想傳聞,短短數日之間,轟傳大地,人人都在討論,三藏法師是何等高僧大德,在其求法所至的極西處,除了無上智慧,還有沒有什麼其他寶藏?

  普通百姓討論的焦點,都集中在這上頭,但大地上的各方勢力,則是為這消息背後的意義所驚,那遠遠不是誕生封神戰後首位天階所能比擬的。

  ……彌勒神僧的突破,肇因於溫去病帶回來的一本經書?地藏菩薩本願經?

  這表示,彌勒大師的突破,不是偶得機遇觸動,也不是因為自身修行累積,而是得到了一套具體的系統,修身修法終得道。

  在這個成功案例之後,是金剛寺數以百萬計的佛門弟子,如果他們都接觸這套法門,後頭將造成的變化,將無可估計。

  只要想到這個可能,無論是哪方勢力,都惴惴不安,急謀對策,相形之下,根本沒人在乎那九九八十一難,或是什麼三藏法師,在他們看來,這些根本不是重點,是金剛寺為了把世人目光,從佛門即將迅速壯大的這個事實上引開,所編織出來的謊言。

  這些聰明人並沒有想到,他們所在乎的東西,掩藏了溫去病的真實意圖,反倒那些明顯是謊言、是煙霧的童話,才是溫去病寄托全數期望,衷心盼著成功的東西。

  「……開了一個好頭,等到普渡法門弘揚開來,聖德充沛,就可以考慮更進一步了。」

  仰望蒼天,溫去病自言自語,偶然轉頭,目中出現那座正在興建中的舍利塔,巍峨參天的巨影。 本帖最後由 tylinee86 於 2016-9-10 16:52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6-9-9 17:13
十二章 慈悲在前身在後

  當金剛寺眾僧趕來港市,溫去病才發現自己又錯料了一點,提錯了要求,低估了這些光頭老朋友的執著。

  最初寫信給金剛寺,為了引起注意,必須提一個聳動要求,才能吸引閱信僧的目光,但自己並不想拿金剛寺什麼好處,萬一他們把自己的要求當了真,直接帶著「報酬」來交易,那反而麻煩,自己並不想拿此事來當交易。

  所以,提的要求,必須是聳動、引起注目,最好還是轟動,但又不能讓金剛寺答應,否則為了解成道之惑,不管自己索要什麼物資、秘笈,他們可能都會一口答應,弄到自己進退不是人!

  有這雙重考量,要求該如何提,著實令自己煞費思量,最後好不容易才決定,要求建舍利塔。這基本是常常有人提,絕沒可能被答應,非常夠聳動的要求,而且事關創派祖師遺骨舍利,金剛寺視之重逾性命,就算真要答應,也必遣使先來查探、商議,往返數次後,才能定案。

  對於這個判斷,自己還是有信心的,結果,看到金剛寺眾僧的陣仗,差點沒暈過去的自己,只能頭抵著牆壁,大罵自己是豬頭。

  ……怎麼都料不到,金剛寺的求法之心,居然堅定到這種程度,為了一線希望,直接就拿祖師舍利出來賭,這決心不可謂不大。

  ……怪不得,當初賈伯斯一挖出坑來,你們就爭先恐後地往裡頭跳,今天如果賈伯斯重新出來,又把坑挖好,你們還是得拼命往裡頭跳。

  看到那陣仗,自己也就心裡有數了,哪怕自己表示什麼都不要,金剛寺也不可能就這麼回去,他們把祖師舍利起出,一路風塵僕僕趕來,表示求道的決心,自己若讓他們把祖師舍利再這麼一路扛回去,等若羞辱金剛寺全體,哪怕有傳道之德,也化解不開這彌天大仇。

  彌勒大師顯然也認識到這點嚴重性,因此在雙方談完後,他再次慷慨地表示,為了報答溫家傳道之德,希望能在溫府建造一座舍利塔,為溫家祈福,護持溫家平安。

  自己能夠理解對方進退維谷的難處,但這份好意,自己仍是不敢輕易接受。

  「不妥吧?我家做的是人口買賣,雖合乎法令,但怨氣累積不小。」溫去病搖頭道:「舍利塔是神聖所在,鎮壓邪穢,不該為血怨之氣玷汙,不若溫某為港市百姓請命,在臨港處建一舍利燈塔,撫慰海上亡靈,為孤魂指引方向?」

  這是自己左思右想之下,最完美的解套之法,可以看得出,枯榮長老等三僧聞言如釋重負,一塊心頭大石落了地的模樣。

  ……幸好我腦子動得快,否則這一下,送了寶還結下大仇家,那才叫冤咧!

  「……佛友的誠意,遠出老衲的預料,如此胸襟,光風霽月,看來外界對佛友的傳聞,多有不實。」

  彌勒大師長聲慨嘆,搖了搖頭,道:「老衲來此之前,也曾做如是想,舍利塔不能立於個人私宅,卻可以建於港市,為此間百姓求福,安撫海上亡魂……」

  溫去病笑道:「既然英雄所見略同,那就這麼說定……」

  「但老衲已經改變這想法了。」

  彌勒大師正色道:「讀完本願經,接觸到地藏法門後,老衲方悟昨非,如果只懂得明哲保身,不沾污、不染穢,一身光潔,那還修什麼地藏法門?說什麼普渡眾生?」

  這番話,不光是枯榮大師三僧眼睛瞪大,如遭當頭棒喝,低下頭去,念誦佛號,微露幾分羞慚之色,就連溫去病都微微一怔。

  ……自己從未想過此節,或許,這就是自己算不上真正佛門中人的理由?

  ……本願經自己讀過十七八遍,也算背得出來了,從沒冒出過這念頭,彌勒大師讀了一遍,立即證道天階,更悟透地藏本願,這實非自己能及。

  彌勒大師道:「經云,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佛友有恩於我金剛寺,溫家的生意更結下無數因果,苦海無邊,我金剛寺豈能視而不見?這許許多多的恨與怨,我若不度,更有誰來度?行地藏法,就是一個無私之心,慈悲在前,身在後,焉有只顧自身清淨的道理?」

  溫去病苦笑道:「大師宏願,我非常敬佩,可世間劫難億萬重,奸淫擄掠,作奸犯科,天道自有其循環,大師你通通要度,度得完嗎?」

  彌勒大師面露微笑,雙掌合十,「只聞眾生度盡,方證菩提,未聞地獄無邊,苦海無垠,佛友以為然否?」

  溫去病無言,只能深深一禮,「大師胸襟,我所不及,願盡力配合,相助貴寺完成大願。」

  事情發展到此,已經完全超出自己的預計,金剛寺回贈自己這個恩人的大禮,就是要度自己這人販子放下屠刀,脫離苦海。

  這表示,他們會先不遺餘力,支持自己、庇護自己,成為自己背後的強援,同時,他們也會漸漸讓自己放棄這門生意,「去過向善」。

  自己做什麼事都要求隱密,多了這群盟友來指指點點,諸多不便,但看這些和尚一副死腦筋的固執樣,估計也不是自己拒絕,他們就會聽人話的。

  此外,雖然短時間內不會發生,可若干時日後,如若自己始終「執迷不悟」,不肯改過,以他們擇善固執的這股勁,說不定會直接走起修羅道,把自己給「超度」了,來世當個好人,把這當作是報恩的大禮。

  ……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確是偉大宏願,但不知有沒有什麼鬼魂,甘願沉淪,拒絕被地藏菩薩拯救的?而地藏菩薩碰到這樣的惡鬼,又會怎麼做呢?

  想到這一節,溫去病只能苦笑,後頭在與龍雲兒、司徒小書解釋時,也聽得她們兩人面面相覷。

  龍雲兒道:「彌勒大師真是菩薩心腸,這座舍利燈塔如果立在溫家,不但光照數百里的大海,更成為金剛寺全力支持我們的象徵,溫家從此安穩了。」

  司徒小書道:「金剛寺素有方正之名,從沒攪和進什麼爭權奪利的醜聞,得他們支持,是一件難得的好事,不過,也不是非要金剛寺不可的,我們封刀盟也可以作為溫家的盟友。」

  「真的嗎?那真是太好了……」龍雲兒笑著說話,邊說邊將目光望向溫去病,自己一直結交司徒小書,一早存著借助她的關係,拉攏封刀盟,屏護溫家之意,但說到底,這事仍只有溫去病能同意。

  溫去病笑道:「好啊,我們做生意的,多個朋友多條道,有誰會拒絕這種好事?」

  司徒小書大喜,正要開口,溫去病又道:「……可不能讓朋友吃虧了,之前給封刀盟的合作條件,加三成來給吧。」

  聞言,司徒小書一怔,自己希望建立的關係,是真誠互助的朋友關係,而不是建立在金錢利益上的盟友,可溫去病一開口,就直接把自己的想法堵住。

  這趟自己急急趕來,是想幫小伙伴一臂之力,增進彼此關係,為了達成這目的,甚至不惜短暫放下原則,使用封刀盟的資源,沒想到這男人手段通天,居然直接走通了金剛寺這條線,讓自己找不到使力的機會。

  想來,慢了一步的自己,只能徒嘆扼腕,不過,自己忽然生出一種感覺,對於俠名卓著的封刀盟,溫去病似乎……不願深入往來,只想建立銀貨兩訖的契約關係,拒絕更進一步。

  這真是很沒道理的事,封刀盟有自家爺爺坐鎮,這些年來行俠仗義,扶貧濟弱,無論黑白兩道都要豎起大拇指說聲好,公義名聲甚至還在金剛寺之上,無論哪家哪派,都以能與封刀盟結交為榮,為何溫去病的反應會這麼奇怪?

  司徒小書疑心驟生,正犯著嘀咕,溫去病的目光已經掃過來,淡然道:「和尚們的問題,後頭再討論,妳們的問題才要先解決。」

  ……自家的問題?

  龍雲兒、司徒小書面面相覷,不曉得自己的問題在哪,就看溫去病瞥向龍雲兒,搖頭道:「為什麼不敢全力出手?對我沒信心?」

  「呃,信心這東西……」

  龍雲兒面紅耳赤,不好意思像香雪一樣,直接吐槽對他的東西沒信心,但聽他這麼說,也一下明白過來,對於自己的法相真貌,溫家哥哥已經做好了掩藏準備,下回自己可以放心出手,不用怕會有事。

  這些話,兩個人心裡明白,唯獨旁邊的司徒小書有聽沒有懂,但也多少理解,這主僕兩人有不方便解釋給自己聽的秘密,這沒什麼好奇怪的。

  才剛想著,溫去病的目光就掃過來,「妳那個法相是怎麼回事?這應該不是妳原本的血脈之力吧?」

  「……是這麼回事!」

  司徒小書道:「這回我趕過來,也正想和你們商量此事,以前在大荒西朝,血脈力量封閉,法相一時不顯,沒有機會實證,回來後發動,就發現變成那副怪模怪樣,這是怎麼回事?」

  雖然說法相之形,千奇百怪,但發動出來的法相,與溫去病的術式武裝如出一轍,司徒小書確實覺得古怪。 本帖最後由 tylinee86 於 2016-9-10 16:59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6-9-10 12:57
十三章 血脈之變阻道難

  法相之為物,在百族大戰之前,並不是地階武者的「標準配備」,像今日這般地階戰必展現法相的情形,在數十年前,是非常難以想像的。

  血脈覺醒技術,被大量使用之前,踏足地階難度極高,即使千辛萬苦,拚了命踏上去,也只有極少部分修練功法特殊,或是特殊資質的人物,才能因為初步與「道」相合,顯出法相。

  在那時,開闢法相,基本就是未來通往天階的同義詞,能在地階層次便展出法相,都是萬中無一的極品之才。

  碎星團帶來的血脈覺醒技術,之所以迅速為人接受,並且廣為流傳,與這方面的大力宣傳,關係甚深。靠著血脈之力,不但踏足地階變得容易許多,而且晉升之後,絕對附帶法相,一經發動,儼然就是小半個天階人物,逼格奇高,人人趨之若鶩。

  後來,人們逐漸發現,倚賴血脈力量,不但迅速可敵神魔,踏足地階的難度也大幅縮減,約莫只有以前的三分之一,可是,靠血脈力量晉升的地階,想踏足天階的難度卻比以前高得多了……

  「……原本法相的概念,是元神凝結於內,與道相合於外,天人交感,顯為法相,因而有法相之人,能調用比其他同階武者更多的天地之力,又因為人的元神,多少受血脈影響,所以凝結法相時,多少都與血脈相關,卻不是必然。」

  溫去病道:「但碎星團偷換概念,把法相弄成了背後靈似的東西,只要踏上地階,能有影像浮現就成,反正看起來夠酷夠炫,裝逼能用,誰管那是什麼東西?」

  一本正經地向兩女解釋法相與血脈力量的關係,溫去病毫不意外地看見她們目瞪口呆的神情。

  回想當年,身為碎星團技術總監的自己,幫著那個人一起處理血脈覺醒技術,當聽那個人說完為了便於推廣,特別增加的廣告效果後,自己同樣瞠目結舌,跟著拍手大叫好棒。

  只是多增加一點廣告效果,就能讓新技術易於推廣,讓愚昧的人們搶著來要,這樣的好事要去哪裡找?能想出這點子的人,簡直就是天才中的天才!

  ……事實證明,人都有年少無知,不曉得厲害的時候,那個人之所以讓自己當技術助手,很大一個層面上,可能就是看準小孩子容易哄騙,沒那麼快識破他的圈套。

  ……賈伯斯給的好處,從來不讓人白拿,拿走幾分,就要承擔幾分,最凶狠的地方是,他耍弄的伎倆許多都是陽謀,讓人明知飲鴆止渴,也不得不喝下去。

  ……百族大戰時,以人族的弱勢,根本無法與妖魔對抗,如果他直接說明代價,讓人自由選擇,別人縱使知道這條路走下去,是犧牲未來,換取眼前的力量大進,也仍會這麼作。

  ……畢竟,天路渺渺,就算不自絕未來性,也沒多少人能練上天階。當生死關頭就擺在眼前,放棄虛無縹緲的高遠未來,選擇當下實實在在的強大力量,是任何腦子清醒的正常人,必然會作的判斷,可他偏偏什麼也不解釋。

  自己那時,只懂得對那個人的才情衷心佩服,幾個小伙伴中,也就只有韋士筆流露擔憂,覺得如此行事,就算眼前難關能過,將來也遲早要還,不是長遠之計,更別說為萬世法。

  對於這份來之不易的質疑,那個人直接開口就噴了回去。

  「……給不給是我的事,要不要是他們的事,他們要了以後死不死是老天的事……知道是什麼意思嗎?就是一句話:關你鳥事!」

  藍衫飄飄,那個人直接揮手道:「東西我給了又沒要報酬,為什麼我還要顧慮他們的感受?他們愛練不練,不想練的話,直接去死吧!」

  恣意而為,旁若無人的瀟灑姿態,幾乎就是自己心中的偶像風範,要用盡力氣強忍,才沒有在那邊失態地鼓掌叫好,而那個整天愁眉苦臉,擔憂這個、擔憂那個的韋士筆,在自己眼中看來,就是一個活著的笑話,整天想些沒用的,偏偏屁事也解決不了。

  那時的想法,如今看來……真是懊悔到想一頭撞死,當事過境遷,開始品嘗著當初只顧快意,留下的各種後遺症,這才深有體會,以前走的每一分捷徑,後頭都要還,而最讓自己覺得懊悔與愧疚的,就是以前總被自己嘲笑的韋士筆。

  事實證明,他的每一個擔憂,都不是無的放矢,他確實看到了將來會遭遇的問題,也作出了預警,卻被大家都當成笑話,而最後,有先見之明的他也未能逃脫,跟著碎星團中所有弟兄一起,遭了毀滅的下場。

  ……阿筆,其實我真欠了你一句對不起啊!

  念及過往,溫去病尤其傷感,但回到眼前,司徒小書法相上顯示的問題,仍需要自己解決。

  「法相的本質,是本身元神與天地大道初步相合,而血脈力量,則是以本身氣血,勾連血脈源頭,初時強大,但上了地階,接觸天地法則的時候,就隔了一層,只能透過血脈,像戴著厚手套一樣,接觸天地法則,或是只能感悟血脈源頭所包含的天地法則。」

  溫去病聳肩道:「這些道理,原本我一知半解,也是在大荒西朝走過一遭,見識過奉靈術後,才終於把這裡頭的原理搞明白……司徒丫頭,妳從不在人前發動血脈力量,恐怕不是要保存底牌,而是妳家爺爺叮囑過,血脈力量能不用就別用吧?」

  司徒小書如夢初醒,忙不迭地點頭,「真是這樣,爺爺他是說過的,讓我們靠自己修練,儘量不要倚仗血脈之力,說是這樣才走得遠,但……他沒說會是這樣的問題。」

  溫去病道:「他不是理論行家,估計連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嗯,妳原本的血脈,是鷹隼一系,而劍公主的朱雀血脈,與妳不同……」

  龍雲兒奇道:「從來沒聽說血脈可以改易,難道真的可以嗎?」

  司徒小書搖頭道:「我也從沒聽過這種前例,更何況,就算可以,那也應該是變成朱雀,可現在出來的這個……這算什麼啊?」

  諸多疑問,司徒小書覺得,就算自己修為如神的爺爺、見多識廣的父親,也多半答不上。

  血脈覺醒,是當初碎星團弄出來的技術,大戰後,李氏皇族迅速整肅掉碎星團,各大勢力忙著分贓,卻對血脈覺醒技術所得有限,可以說最關鍵的部分,全都隨著碎星團消滅而失傳了,各大勢力暗中成立研究組,數年下來,一無所獲。

  溫大哥當初在碎星團,明顯是管技術的,血脈覺醒的相關理論,當今世上恐怕只有他最具資格回答。

  溫去病搖頭道:「這是一個秘密,血脈力量在某些極特殊的情形下,會發生改易,曾出現過有人變化原始血脈成功,甚至出現雙重血脈之力的情況,但這名案例只活了十分鐘……碎星團一直在研究相關技術,希望能掌握,但直至覆滅,仍未能成功。」

  司徒小書和龍雲兒互看一眼,都感震驚,這秘密自己從未聽過,如果當成學術研究成果一樣公布,絕對會炸翻整個帝國。

  血脈覺醒技術,是當前人族武道主流,竟還存在這樣的可能,傳了出去,不曉得滿世界要起多少的波濤?

  不過,龍雲兒想起溫去病早先的話,如果血脈覺醒的技術,實際上會妨礙登天,那這門技術的價值就大大降低,玩什麼改易血脈、雙重血脈,只會離天階更遠,得不償失。

  司徒小書沒有往這個方向想,只是暗自欣喜,因為像這種昔日碎星團的大秘密,溫大哥肯當著自己面說出,這就是一份難得的信任,自己這趟沒有白來。

  「那……溫大哥,我的法相?」

  「妳弄錯一點,法相最初應該是天地法理的投射,妳選擇了什麼道路,就會投射出什麼法相,和血脈什麼的沒有絕對關係,現在一票地階亂七八糟,開起法相就直接投射自身血脈,這根本是亂搞!」

  說到這裡,溫去病懊惱嘆氣,道:「那些半步天階的大高手,走到這裡,多半都已經發現不妥,開始放下血脈力量,尋找其他途徑來登天,妳們以為武蒼霓為什麼持不殺之戒?她想修什麼?」

  ……回首看去,這點著實讓自己歉疚,如果武蒼霓當初不是被血脈力量帶上歪路,以她的資質和努力,說不定這一兩年早就登天了。

  ……然而,也不得不承認,如果她沒走上血脈覺醒這條路,以她的進境,搞不好早就死在大戰中了。

  溫去病道:「妳的劍凰法相,為什麼會成形,又為什麼與術式武裝的型態一樣,這點我還要研究,以前並沒有過先例。」

  司徒小書奇道:「之前就沒有過其他締結術式武裝的女子,登上地階嗎?」

  邊說話邊望向龍雲兒,以這兩人的親近關係,說龍雲兒沒有締結術式武裝,這個自己打死都不會信。

  龍雲兒承受這目光,正覺赧然,不曉得該怎麼回答,外頭就有人匆匆忙忙來報,密偵司的兩名頭領,又再次上門了。 本帖最後由 tylinee86 於 2016-9-10 17:05 編輯

tylinee86 發表於 2016-9-12 00:19
十四章 不速之客的厚禮

  如果說,上一趟密偵司的兩名統領,率眾而來,一度給予溫家上下如遇滅門之禍的感覺,這回他們的登門重來,就全然生不出這樣的危機感。

  哪怕是門口看門的都知道,自家的秘書小姐身成地階,更有封刀盟的大小姐在府上作客,光這兩位就足夠震懾宵小。

  即使密偵司權大勢大,帶著千軍萬馬上門,可自家有一名神秘天階鎮守,金剛寺的彌勒神僧也在此,兩大天階並肩,密偵司要調來什麼樣的攻擊力量,才能打破局面?

  打溫家立足港市以來,這還是第一次,溫家上上下下,所有人充滿一種異樣的安心感,彷彿自家是港市一等一的勢力,即使面對密偵司,都可以底氣十足,像七家八門這樣的大勢力,聽見密偵司,素來都只是皺眉,從沒聽說有誰聞風喪膽的?

  身為一等一的豪門,當然不能太小家子氣,因此開門迎客時,溫家的僕役一個個抬頭挺胸,沒有半分膽怯,就連來訪的密偵司統領,都感受得到這一點。

  有別於上次的來勢洶洶,這回的葛長歌、方山,一整個換了表情,雖然算不上笑容可掬,但也十足和氣,所有隨從留在前院,單純他們兩人輕裝入府,衣著也算不上華貴,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是兩個青年文士來訪友,哪會想到是密偵司的兩大特務頭子?

  龍雲兒嘖嘖稱奇,溫去病卻似早料到有此一著,急急迎了出去,一見兩名特務頭子,雙膝一軟,竟是納頭便拜。

  「罪民溫去病,前次重病在家,未能恭迎兩位大人,罪該萬死,請大人恕罪。」

  龍雲兒與司徒小書都被嚇到,己方明明占盡形勢,密偵司怎麼也不敢亂來,壓根沒必要和他們低頭,就連方山和葛長歌都異常尷尬,怎麼都想不到,一進門就被對方玩了這一手,連忙俯身攔截,哪敢讓他真跪了下去?

  上趟前來溫府拿人,人沒拿到,還踢著了密偵司開府以來的最大鐵板,如果單是一個司徒小書,雖然麻煩,卻還不是無法可想,但溫家又冒出一個神秘的天階,甚至還搭上金剛寺,幫金剛寺搞出了一個天階。

  自來有一就有二,溫去病能幫金剛寺送一位彌勒大師上天階,焉知不會有第二個?

  金剛寺、玉虛真宗都是傳承久遠的大派,底蘊之深厚,遠非封刀盟、天斗劍閣可比,有不少前輩閉了死關,謠傳已死亡,實際卻仍在閉關修練,這種人得了關鍵指點,極可能直接成為天階,如今有了希望,金剛寺肯定不會放棄溫去病這個大貴人。

  這當中的牽絆之深,關係之牢固,絕不是三言兩語、栽贓嫁禍能挑撥動的,換句話說,除非李氏皇族下定決心,立刻與金剛寺開戰,不死不休,否則,這件事暫時只能到此為止,哪怕這個溫去病確實有問題,也只能視而不見。

  碎星團是新帝國絕不放過的目標,要剿滅到最後一人,凡有涉及,寧錯殺一百,不放過一個,這是板上釘釘的大方向,但什麼事除了大方向,還有小細節。

  目前已不是新帝國初建,可以隨便找人立威的時候了,當初碎星團把各家各派得罪了個透,說要剿滅碎星團,七家八門幾乎全都響應,去時天地皆同力,打起落水狗,個個都幫一腳,沒人會嫌密偵司有什麼不妥。

  如今碎星團已滅得徹底,國內六郡的門閥貴族,紛紛轉了方向,疑忌朝廷藉剿滅碎星團為名,打壓地方權力,對此防得很緊,朝廷的其中一個應對策略,就是拉攏大門派,制衡世家。

  在這情勢下,朝廷若會與四大門派交惡,那就有鬼了!尤其是金剛寺、封刀盟這兩個人多勢眾,又素無野心的大門派,密偵司素來敬而遠之,要不然,那位封刀盟的大小姐,連個路人都知道她對碎星團抱持同情,以密偵司的狠辣,又怎會從不請她回去審查思想、端正言論?

  如今,嶺南溫家之內,有兩名天階坐鎮,明明只是個連世家都不算的新興豪門,可高端武力卻猶在六郡任何一家之上,背後更有金剛寺、封刀盟支持,已不是密偵司可以硬吃的對象,既然正攻不能,只好迂迴進行,先行修好。

  葛長歌匆忙攔住溫去病,道:「溫老板,切勿多禮,今次是我們來向你致歉,哪堪得你如此大禮,慚愧、太慚愧了。」

  方山顯然不善於言詞,連掛在臉上的笑容都顯得僵硬,陪著乾笑了兩聲,把交際都扔給同伴來進行,只是伸手來扶。

  眼看著跪下的溫去病,就要被兩人攔住,忽然他腰部一彈,憑空拔了起來,讓兩人一下扶了個空,更暗自一驚。

  ……身若無骨空擺柳……好俊的輕身功夫!

  ……似乎是玉虛真宗一脈。

  ……姓溫的果然真人不露相,就不知除了輕身功夫,實際力量如何?

  「哎呀哎呀……」溫去病拍拍袖子,笑道:「在下待罪之身,兩位大人千金貴體,怎能污了大人的金手?」

  葛長歌道:「溫老板太客套了,我們密偵司吃的是皇糧,雖然是奉法令行事,卻從不敢擺什麼架子,和各地江湖朋友也往來融洽,我們其實是很愛交朋友的。」

  「哦,這我也聽說,好像你們的朋友,命都不長啊,是嗎?」溫去病燦爛笑道:「好像還有個傳說,被你們握了手的,常常幾天內死得不明不白,有沒有這件事啊?」

  葛長歌、方山的笑臉僵在面上,密偵司作為特務單位,自有各種人所難知的小手段,像是趁著雙方肢體碰觸、握手,施加暗勁,藉以探測,或是偷打一記,一段時間後傷發而死的手段,多到難以計數。

  剛剛溫去病躬身跪倒,兩人都生出職業習慣,在伸手去扶的時候,也運上暗勁,想要一探溫去病體內氣機、經脈狀態,卻給他先一步飄開,原以為這是無意之舉,現在才知,他一早就在提防。

  此時,兩人都生出一個念頭:最忌是同行!

  大家平常業務範圍重疊,對方又是個真實情感不顯臉上的人物,如果再繞彎子,可以從這裡繞到帝都去,葛長歌連忙道:「上趟是我們情報上的誤會,給溫老板造成了不便,非常不好意思,今次我們為表誠意,特備厚禮……」

  「什麼?厚禮?」溫去病雙眼瞪大,伸手抹了抹嘴邊,「好啊,我最喜歡有人送我禮物了。」

  葛長歌笑道:「都是些金銀首飾什麼的,聽說溫老板腰纏多金,風流倜儻,這點禮物,聊表我們的歉意,希望為今後的合作,奠下個好的開始,溫老板千萬別嫌我們俗氣啊!」

  方山在旁,冷眼看著溫去病一聽到禮物是金銀首飾,就露出心神蕩漾,狂喜不已的表情,不由得暗自好笑。

  六年來,密偵司對這個老對手,也沒少花時間蒐集情報,溫去病的經商風格犀利,該他賺的每一分錢,就算把刀子插上對方咽喉,都不會少賺,溫剝皮這綽號絕對不白叫,加上各種奢侈開銷,說他對金錢沒有欲望……估計連他自己都不信。

  只要有欲望,人就不難對付,密偵司開府以來,不只具有武力,更擅長外交,送出去的禮,遠比摘下來的頭顱更多,然而,密偵司的禮從不白送,那些大意輕心,以為大賺一筆的傻瓜,最後可都被吞得屍骨無存!

  「金銀財寶好哇!我這人很直接的,最喜歡真金白銀了,俗氣才是實際,那些什麼附庸風雅,愛裝逼的人,我最討厭了。」

  溫去病話說得急了,咳了兩聲,跟著一手插腰,一手搖指向後方,「像那個誰誰誰,送她家親戚手寫的書給我,簡直搞笑,那些鬼東西又不能吃,上廁所看都會睡著,哪像大人送我金銀這麼體貼?」

  手指的方向,正是司徒小書,她被溫去病這一指,滿心莫名其妙,對於那句批評,換了是以前,早就氣得轉頭離開,現在……卻只是好奇。

  ……溫大哥是個很護短,很照顧自家人的人,現在卻當著別人的面,嘲弄起自家人,事反平常必有妖!

  司徒小書還在想不通,葛長歌卻陡然一驚,密偵司的資料中,司徒小書與耀宇朱門的關係並不是很親,以她為人,斷無可能拿母系親戚寫的書來當禮物,更何況朱家那些暴發戶,哪會寫什麼書?

  不是母系,就是父親那邊,這份禮物就非常重了,無論是司徒無視,或者司徒誨人,他們親筆寫的書,帝國內王侯磕破了頭也求不到,他們也絕不會寫給外人,司徒小書居然會送給溫去病,雙方的交情不難想像。

  ……溫去病與司徒小書並非泛泛之交,他竟然也和封刀盟結下深厚交情?

  葛長歌正自驚愕,溫去病忽然反手一抓,拉著他手腕,就往外走,「走,大人,我們拆禮物去。」

  「啊!這麼急?」

  「那當然,大人你不知道嗎?」溫去病笑道:「我最喜歡做的事,就是當著送禮人的面拆禮物,還有在喜宴上,當所有賓客的面……拆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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