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章 碎星者言出必踐
「好,那我就買下這份禮物,多謝真人成全。」
溫去病瀟灑一笑,付出金葉,購下了這塊瑕疵的獅心玉。
……雙方往來,如果想要要求兩方對等,就不能指望另一方總是援助、讓利,單方面付出。拿人手短這個原則,放諸七界皆準,現在沒臉皮地猛佔仙界便宜,卻指望將來仙界會平等看待己方,這種妄想,日後只有吃屎的份!
世上從沒有無緣無故的善意,希望人家看得起自己,從第一步開始,就要懂得自立自強!
韋士筆笑道:「六界之中,仙界與人族關係最是密切,希望今後大家能夠相處和睦,如同一家,攜手共進。」
靈寶大法師哂道:「人族最擅長的,就是自己人斗自己人,就算踏著山,成了仙,這傳統也沒改到哪去,將來你們別把這傳統再演一次就行。」
語畢,這位外表粗豪的仙人,掉頭就走,不由分說,又將阻擋在前的其他仙人滾地葫蘆般踢開,旁若無人的態度,讓雲中子著實尷尬。
「這個……靈寶師兄他……」
「無妨。」溫去病笑了笑,「雖然話粗了些,卻是這個理沒錯,我挺欣賞這位靈寶道兄的……這種率直個性的人,我們那邊也有不少,相處起來也好過不少人。」
……是有不少,但能夠命長的就沒幾個,大多被人背後作梗,英年早逝,這位靈寶仙人如此的火爆脾氣,卻能夠生存至今,一身本事絕對不小,恐怕是大能中的佼佼者,甚至超乎其上,而且能夠成長至此,身後靠山不會小,像這樣的人物,自然也就不需要講究禮數。
「不過……」
溫去病皺眉道:「雖然買來的這幾件寶貝威能強大,可對於我們當下面對的難題,似乎……幫不太上啊!」
而且更該死的是,自己還被共享經濟迷住,忘了這點,把手邊金葉花得七七八八了,那些魔族將要大舉入侵的問題,自己本來想扔給仙界處理,結果這幫仙界的人看起來也沒啥辦法,只能變著法子送自己點防身寶物,現在沒錢了,這爛攤子不知怎麼收拾?可以把阿筆先賣給他們抵債嗎?
才在低頭思索,卻被一陣爽朗笑聲打斷,抬頭卻看對面雲中子、黃龍真人對視大笑,好像聽見了什麼很蠢的問題,溫去病一下錯愕,黃龍真人已笑著搖頭,「小友真是踩在寶山上,卻總是向人問入山門的鑰匙,之前你不是做得很好嗎?」
「我?」
溫去病心頭一震,品味出這話裡的隱藏意味,顯然是自己有解決魔染之禍的籌碼,卻還沒有察覺,但……有什麼籌碼能在這方面派上用場,是自己所獨有,又未曾發現的?
聯想到之前雲中子鼓勵自己買下瘟皇傘的動作,這傘是用來散播疫病、毒物,只有這件寶貝,自己沒理解用法,而自己又有什麼東西可以用來配合的?
病……毒……蠱?乙太屍蠱?
思路一通,溫去病瞬間恍然,一拍額頭,暗罵糊塗,自己怎麼會把這一點的優勢給忘了?
一下想通仙界這通操作的關鍵,連帶一個作戰計畫,也在腦裡出現,溫去病暗暗握緊拳頭,想著要如何才能讓敵人好看。
黃龍真人微笑道:「小友顯然已經胸有成竹,不需老道饒舌多言,但有一個小小建議,小友何妨考慮,以其魔之道,還其魔之身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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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仙界冗長的交涉,終於完成,溫去病、韋士筆當即穿過英靈殿,回歸漢水四城,尚蓋勇早已等在那裡,良久不見人影,已是皺眉不悅,看到兩人身影出現,本來要立刻對韋士筆開罵,卻忽然一頓,懷疑道:「你們兩個……身上的氣息……好重啊!」
迅雷神盜並非無腦之人,原本想出口的話,是質疑兩人身上沾染的濃烈仙氣從何而來,但隨即意識到這其中代表的可能性,話鋒一轉,含糊帶過,免得被背後的鬼族察覺。
溫、韋兩人對看一眼,韋士筆慎重問道:「這氣息……你感覺如何?很厭惡嗎?」
鬼族對氣息感應極為靈敏,而且幾乎對什麼別的氣息都厭惡,尚蓋勇有感應不奇怪,但兩人設計的人道療法進行至今,如果還對仙氣反應如此強烈,那療效就值得懷疑了。
尚蓋勇很清楚兄弟們想問的是什麼,苦笑道:「沒這麼嚴重,頂多就像是聞到過濃的香水,讓人有點煩躁,還不至於有火氣……你們,這算是談完了?」
溫去病點頭道:「搞定了,雖然我倆這次大出血,身家又歸零了,不過,這回我們的對頭要爽死了!」
尚蓋勇搖頭道:「你太冒失了,去趟朱家惹那麼大事出來,這應該要叫上我們的,孤身犯險,這……」
「嘿!我以前孤身犯險的次數,可比比現在多多了。」溫去病哂道:「可別因為我減重成功,就以為我現在弱不禁風了,況且我這次帶回來的全是好消息,佛道兩脈,我們算是接通天地線了,如今強援在後,接下來,就是讓敵人好看了。」
將與金剛寺達成的協議,對尚蓋勇、韋士筆解釋一遍,兩人對於十字庵的意外殺出,都感覺不可思議,至於那邊對尚蓋勇的要求,後者只是聳聳肩。
「……我又不是非要看和尚的臉色,不過算起帳來,當初是我們於他們有虧,這回就當是清償欠債,配合他們一回,以後就兩清了。」
但說到最後,溫去病允諾給金剛寺的婚約,卻讓兩大武神面面相覷,尚蓋勇表情一下凝重起來,哪怕是剛才要他向金剛寺低頭,他的臉色都沒有這麼難看。
「阿山,婚姻是人生大事,你怎麼可以為了我而……」
話沒說完,就被韋士筆攔住,「老尚,話不是這麼說,婚姻對某些人是人生大事,對很多人就屁也不值,什麼婚禮、婚約的,我以前一天都能十七八次,怎麼不見你跟我說這種話。」
尚蓋勇一臉鄙視,「你這種夜夜當新郎的,當然不算回事,阿山和你可不一樣。」
韋士筆笑道:「他這幾年人稱床上山陸陵,赤壁大街上,夜夜做新郎,大概跟我也相差不遠了,而且,任擇司馬家優秀女性成婚,嘿嘿……」
低聲笑著,韋士比用揶揄的眼神,打量著溫去病,無復早先聽到這消息時候的凝重,顯然從中品出了端倪。
尚蓋勇看出了不妥,疑惑的眼神望向溫去病,後者滿不在乎地聳聳肩,「反正我說出的話,一定算話,既然答應了人,肯定把事情做到,但他們沒把話說清楚,那就怪不得別人了。」
韋士筆忍笑道:「你不怕金剛寺事後翻臉?」
溫去病沒好氣道:「所以你少看熱鬧,趕快幫忙想想辦法,看看怎麼把彌勒老和尚給放出來,現在這事只能靠他來擺平手尾了了。」
韋士筆想了想,「或許還有一個辦法……算了,還是先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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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被寄託韋士筆所有期望的人,此刻正在帝都之中,面見一名非請自來的不速之客,這不是她一場所期望遇見的會面,本來這種會見已經很久不曾有過,但當龍晉滔轉傳消息過來,她在思索片刻後,仍是同意接見。
,,,不管怎麼說,老家有親戚到訪,這件事還是挺快樂的。
而作為不速之客的那方,龍靈兒的心情著實忐忑不安,因為上一次的姊妹會面,情況太過詭異複雜,自始至終,自己如在夢中,所見所聞一點現實感也沒有,以致事後都不覺得自己被耍了。
這回,還是劍閣內的長輩點醒,自己才察覺到,這個如今一手掌握帝國,操控密偵司的傾世神妃,就是自己的大姊,懷著忐忑之心,前來求見。
如此強勢上門,其實是有所求而來,結果如何、對方會是怎樣的態度,龍靈兒心中一點把握也沒有,但當被人帶到密偵司內那座美輪美奐的華屋,推開大門,看見裡面的詭異景象,她還是嚇了一大跳。
一座水波滾騰的白玉浴池,周圍是三座不同的獸首出水口,匹練似的暖泉挹注,水花噴濺,一具奪盡天地造化,美得令女性也臉紅心跳的魅惑玉體,在水中載浮載沉,峰巒起伏,膚若凝脂,構成的綺豔一幕,龍靈兒一下為之出神,幾乎心靈失守。
總算,少女心中光明純淨,沒有一分邪念,迅速清醒過來,失聲道:「大姊妳、妳這是在幹什麼啊?為什麼要叫我來這裡?」
「哎呀,小妹妳見過的世面太少,妳難道不曉得,如今凡是妖女、魔女之類的出場,都是要脫光洗澡的。」
甩了甩濕淋淋的碧綠秀髮,龍仙兒輕輕嬌笑,悅耳如銀鈴,「妳大姊我現在是帝國第一妖婦,不入境隨俗的話,逼格就不夠了啊!」
龍靈兒瞠目結舌,「妳、妳真是我親大姊?」
「哎呀!瞧瞧妳說的,我不是妳大姊,難道是妳親娘?」龍仙兒神色一變,滿臉慈愛,張開雙臂,「孩子,快過來,讓娘好好看看妳……都長這麼大了,屁股圓圓,胸部翹翹,娘在地獄裡看著都欣慰!」
「夠了!」
被大姊的連串錯亂言語,浮誇的表情動作,弄得先是面紅耳赤,繼而頭暈腦脹,最後七竅生煙,龍靈兒一聲怒叫,打斷龍仙兒的話,看到對方一臉淡定地用手指堵住雙耳,心中怒火更熾,表情卻冷了下來。
「看來,我不該來!」
神色驟冷,龍靈兒轉頭往外走去,走出幾步之後,發現自家親大姊沒有要阻攔或是挽留的意思,忍不住回頭,開口道:「我本來……是想來問妳,知不知道二姊下落的,妳是密偵司的頭子,掌握帝國情報……」
說完,發現大姊自顧自地捧水淋浴,壓根沒往這邊看上一眼,龍靈兒心中失望至極,整顆心冰涼一片,轉身便走,再不回頭。
「……你想要找雲兒的話……」
傳入耳裡的話語,冷冷的沒有情感,龍靈兒卻立刻轉頭,聽見話的後半截。
「去找碎星團的溫去病,他肯定知道雲兒的下落。」
冷冰冰的話語中,含著一股肅殺之意,龍靈兒皺了皺眉,沒有再留,快步離去。
後頭,龍仙兒凝視著妹妹的背影,慢慢下沉到池水裡去,放空身心。
……所以我討厭小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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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朱家肯定有問題!」
聽見司馬冰心的聲音,本來就心煩意亂的司徒小書,幾乎氣不打一處來,「是啊!現在全天下都知道朱家有問題……問題是然後呢?」
「然後就是要從問題中找大的問題來看啊!」
司馬冰心道:「剛剛天上大亂鬥的時候,我趁機用勁聽音,在錢都城東北十二里處,發現不明震波,卻經過刻意的掩飾,普通人沒法發現。」
……姑娘我才不會告訴妳,我是用妖界秘法核對,才發現不妥的。
聞言,司徒小書更沒好氣,「拜託,那個位置,是朱家祖墳和祭廟所在,無論發現什麼術力波動,都不足為奇吧?」
「祖墳?」司馬冰心愕然道:「你們家祖墳冒煙了嗎?為什麼還會有魔氣的?」
「那是因為邪魔……」
司徒小書本想解釋「人都被邪魔附體了,祖墳噴點魔氣,有什麼可稀奇的」,但話到嘴邊,陡然一醒。
……燈下黑!
……會否有人利用思維的盲點,想在祖墳那邊幹點什麼?
……不會有人懷疑那邊的術力波動,恰好用來遮掩,而且……那邊有現成的祭壇和法陣!
司徒小書心頭一陣狂跳,似乎想明白了什麼,正要開口回話,門外傳來了熟悉的氣息,已經來到極近之處,還是刻意洩漏氣息來「敲門」,否則自己根本察覺不到。
……不好!
司徒小書一下搶出門去,來到屋外,就看見自己父親緩步走來,直直朝向這邊靠近。
這一驚非同小可,司徒小書連忙迎上,邁出數步,單膝跪地,恭敬道:「女兒拜見爹爹。」
「無需如此多禮,妳我父女至親,太拘禮反倒顯得生疏了。」司徒誨人一把扶起女兒,溫言道:「剛剛回想,才發現已經好些年沒和妳說說心事了,妳長得這麼大,為父卻不知道妳在想什麼,真是有失父職。」
「……爹爹一直都是女兒心裡的榜樣。」司徒小書立正說話,姿態一絲不苟,擺足了面對父親應盡的態度,「女兒矢志走在爺爺與爹一生貫徹的俠道上,不敢有違分毫。」
「呵呵,妳這個性,倒是完全繼承了妳爺爺,唉,女孩子家這樣,將來怎麼替妳找如意夫婿啊?」
司徒誨人微笑說話,司徒小書臉上一紅,態度仍是嚴正,在考慮了十幾秒後,她大著膽子開口,「爹,女兒有一事想要相詢……」
「且慢!」
司徒誨人皺起眉頭,望向司徒小書所住的木屋,「這裡怎麼有妖邪之氣?妳屋裡有什麼不妥?」
突來一問,司徒小書心驚肉跳,想要說些話來替司徒冰心掩飾過去,卻腦筋打結,不知道該說什麼才能隱瞞一位天階者?
只這一下遲疑,司徒誨人已經身形閃動,一下來到小屋門前,回頭看了女兒一眼,伸手推門,直接闖了進去。
剎時,一片無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