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界大陸] 碎星物語 作者:羅森(連載中)

   
tylinee86 2015-11-3 15:47:30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71 78734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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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章漢水來客

   西北大戰之後,狼翻郡受損嚴重,都城平陽幾乎被打爛,雲崗天關舊址,破敗城牆,斷壁

    殘垣,屍體堆成了山,風一吹都能感覺冤魂在肆虐,惡鬼在叫囂,天空灰噗噗的根本看不出

    原來的顏色,大地一片焦土,散發著一股焦炭燃燒的味道。四周了無人煙,十室九空,空蕩

    蕩的城,偶有幾人幽靈一般晃出來,在這死寂的環境可憐遊蕩。

    對於原本就不富裕的司馬家,這一下委實傷損嚴重,哪怕併吞掉原本雲崗關外的大片土地

    ,也仍得不償失。

    皇城之戰,帝國易主,天下大變,到處哀鴻遍野,鬼哭狼嚎。這連場大變,天下震盪,卻

    和西北之地沒有什麼關係,忙著從戰禍中重建再起的司馬家人,已經無心也無力去管這些事

    情了,此時的司馬家人心已經冷了,自己家中危機,最後變成這樣,哪裡還有時間管這些,

    他們只是冷眼看著外界的風雲變幻,態度出奇冷漠。

    六郡七家中的其他世家,都對西北歧視甚深,素來看不起,中央政府雖然總喊著公平對待,可資源分配總是有差,好東西總是輪不到西北。既然是這麼個態度,外界發生些什麼事,又與西北何干?

    何況,他們現在也自顧不暇了,無心也無力去管他們怎麼樣,有好處的時候輪不到西北,有

    困難西北也不會幫。

    基於這樣的想法,西北自行其是,哪怕碎星團復起,攪動天地,震懾人心,甚至是連翻大

    戰,爭奪不斷,大地風雲變,西北也仍靜悄悄的,沒有任何動作。

    然而,有兩大變化,在戰後的西北之地發生。

    其一,是三藏法師取經,傳法於金剛寺之事,隨著故事傳開,金剛寺大行普渡之道,度化眾生,是為大乘佛法,引導民眾修行。

    金剛寺位於西北,寺中高僧又半數是司馬家血脈,有地緣關係,加上血脈親緣,結果就是近水樓台,外加肥水不落外人田,短短一年,家家戶戶篤信佛法,每十戶供養一名僧侶,並以此為榮,隱隱約約,有了一片佛國的雛形。

    其二,九外道一場大會,讓很多人心生警惕,其中就包括了武蒼霓。

    無神鋪的這份基業,始終是她篡奪而來,在邪派根基未穩,亢金龍能夠拉攏不老仙的殘部,未必不能更進一步,萬一雙方鬥爭激烈,己方有個閃失,被亢金龍奪了無神鋪的控制權,那就大事不妙。

    所以,武蒼霓壓力也很大,甚至,時刻不敢放鬆警惕,精神緊繃。

    當初無神鋪的存在,是在三不管之地,作為人族與獸族之間的緩衝,並且相互貿易,怎一個繁榮景象,如今屬地已歸司馬家統轄,意義少了大半,無神鋪自然也該轉型

    。

    為此,武蒼霓下令,將無神鋪多年累積的資產,向司馬家輸血,以投資者的身份,在西北進行大量建設,司馬家負責大開方便之門,事後則與無神鋪分別持有股份,共同經營。

    這是*裸的官商勾結,而且還是地方官府與黑幫勢力的結合,不過,在專制政體下,這壓根不是什麼問題,反倒無神鋪內部有些雜音,可武蒼霓的人馬牢牢控制住無神鋪,外部又有金剛寺、司馬家的輔助,終究沒人敢來反對,事情就這麼順利進行了。

    原本武蒼霓只是安排了方向,公佈了草案,打算自己親自來進行,但異界之旅的時間,遠遠超乎預期,她一走沒了蹤影,司馬路平等心腹遵照指示動作,未因她不在而有差,一年的時間,無神鋪的大筆金錢,猶如及時之雨,遍灑乾涸的西北大地。

    一棟棟嶄新的建物拔地而起,有房舍、有商店、有學堂、有佛寺,西北的幾個大城,氣像一新,還有幾個中小城市,順勢打掉重蓋,重新規劃,如今已略具城的雛形,脫離原本「鎮」的感覺。

    種種變化,迅速的不可思議,也讓很多人眼饞不已,但是不管如何,這裡是西北!很難有人

    能夠插手其中。

    這兩件大事,在一年之內,改變了西北之地,前景可期,而值此天下動盪,黎民不安之際,金剛寺眾僧舉行大法會,率領百姓,向諸佛祈禱,祈願天下太平,還世間平靜。

    金剛寺素來奉行簡樸,成員多是社會中下階層,尤其是各種勞工為多,苦力、車伕、士卒……都是金剛寺的鐵桿弟子,走金剛力士的法門,大家一起練功,一起流血流汗,連結起來的情感,就是鐵哥們,這也是金剛寺的基礎。

    這樣的門派風氣,自然不需要什麼奢華排場,但現在走大乘佛法的路子,要廣納普通信眾,一點排場都不講,是不可能的。

    即使金剛寺眾僧不願意承認,但無可置疑,一定程度的排場,能讓老百姓生出崇敬,而這也是虔誠信仰的基礎,當然基本的行善不可廢,可眾僧確實開始整治衣裝,那些新蓋的佛寺,也比以前所建的更氣派、更具格調。

    大乘佛法之下,金剛寺眾僧沒有賜福信徒的能耐,但卻能領導信眾一起誦經、持戒,向諸佛祈福。

    在這樣的過程中,信眾得到諸佛賜福,諸佛得到信仰願力,而作為中間媒介的眾僧,則是得到願力轉化後,降臨己身的佛力,提升修為,顯化神通,是一個三方各有所得的模式。

    因此,和過去相比,金剛寺舉行的法會更多了,率領信眾祈福,並且度化領地內的亡魂、怨氣,百姓也熱衷於參與法會,供養僧眾,替自己累積福分。

    當三家聯軍攻擊漢水四城,金剛寺與司馬家都選擇作壁上觀,卻不是全無動作,他們舉行以一月為期的大型法會,連續的誦經聲,籠罩整個西北。

    佛音陣陣,鋪天蓋地,一股無形的信仰願力,普照西北天地,這種力量無形無質,看不見摸

    不著,但是誰也知道這股力量的存在。

    在其他門派眼中,這麼作有些不知所謂,一群人正事不干,拚命把頭縮到洞裡,整日祈福,福分累積得再多,一朝大禍發生,又如何抵禦?

    金剛寺沒有回應這些質疑,過不多時,十字庵派出觀摩團,來到西北,與金剛寺的一眾高僧切磋交流。

    雖然雙方都屬佛門,但男女之別擺在那裡,一群尼姑跑來和尚廟交流、切磋,各種有色眼光、閒言碎語,肯定免不了,但至少這種聲音在西北不會有,在其他地方也絕不敢大聲講,這兩派可都不好惹,金剛寺人強馬壯,背靠天階者,十字庵的人數雖不多,後頭卻有一位大能在,誰敢招惹?

    金剛寺對這次的交流,非常看重,儘管彌勒活佛未有露面,但無茶方丈、枯榮長老、無邪首座親率眾僧相迎,會見十字庵主定寂師太,雙方在大雄寶殿上辯證論法,已經多日,外界皆引以為佛門盛事。

    這樣的大好事,卻也難免遇到蒼蠅滋擾,有些狂徒自恃本事,想要闖進大殿,參與這場佛法辯論,只要能說上幾句,展露頭角,傳揚出去,就能聲名大噪。

    不過,便宜從來都是不好佔的,金剛寺將辯法交流視為首要大事,在外布下金剛陣,所有試圖侵入者,都在外頭遭遇金剛陣,直接給轟了出去。

    雖然是佛門,但金剛寺過往行力士法門,練到頂也不過成就明王法身,並不講究慈悲為懷這一套,擺出金剛陣,已經是種阻嚇,看了阻嚇還硬要闖的,就是擺明欺負人,而司馬家對於這種欺負人的,就算不打折手腳,起碼肋骨也要斷一排。

    很快,金剛寺的山門外,就多了幾個早幾刻還衣冠楚楚,似是青年俊逸,現在卻滿身塵土,處處都是皮肉傷的人物,其中更不乏名列星榜的人物,相信今日之後,他們的星榜名次會大幅波動。

    「雙槍龍」餘一平的頭上、臉上,甚至還有腳印,那是剛剛被和尚們扔出來後,旁邊憤怒的信徒一湧而上,拳打腳踢的結果,雖然這些信眾都是普通人,他們任一個都能隨手殺掉一群,但在金剛寺山門前,當著那些和尚的面殺他們信徒,這就與自殺無異了。

    所以,此時這些名動星榜的俊才,一個個都被打得相當憋屈,被揍還不能動手,只能被動防

    禦,而且畢竟雙拳難敵四手啊,一個個被打的相當淒慘,他們的心口也窩火不已。

    「可惡,這些和尚,一點面子也不給我們留……」

    自號「河西雙英」的楊氏兄弟,同樣心緒難平,他們鼻青臉腫,鮮血橫流,同樣狼狽,兩兄弟出道以來,擅長合擊之術,可以說手段高超,鮮有敵手,他們甚至認為自身實力也屬

    於高手行列,但剛才撞上金剛陣,人家那是貨真價實的佛門戰陣,十八個大和尚圍毆他們兩

    兄弟,一場痛揍,各折一隻手腳,骨裂處無以計數,臉更丟盡了。

    「哼,這些惡僧,總有人能製他們!就不信他們能這麼一路惡下去……」

    一群擅闖踢鐵板,灰頭土臉的失敗者,開口都是不平恨語,並沒有人提起他們之所以選擇金剛寺來鬧,是因為事先考慮過,金剛寺是上門鬧事成本最低的一個,就算棍棒加身,總不至於被當場杖斃,可以說,他們都是算計好的了。

    玉虛真宗向來是受力幾分,都以倍返,不講究包容;封刀盟經歷大變後,這一年來漸趨強勢,「刀皇」司徒誨人證道天階後,對挑釁者絕對算得上凶狠,來犯者全都砍了;至於天鬥劍閣……彷彿有意與封刀盟別苗頭,撞上那班瘋婦,死倒是不怕,就怕缺手缺腳,少鼻沒眼,活下來都想自殺。

    闖金剛寺,最多就是骨折,已經是成本最低的一處地方了……

    正自不平,一群人忽然發現,周圍的信徒沒了聲音,目光望向山門口,似乎那邊有什麼異動,當他們也順著看去,卻只見一名身形偏瘦,穿著華貴,公子哥模樣的青年,踏著階梯,走上山門,被門口的知客僧攔阻,然後,雙方似乎碰撞摩擦。

    「……又有人來了,和咱們一樣。」

    「這個不知道是什麼人?星榜之中,有這麼一號人物嗎?」

    楊氏兄弟看著那道背影,開始牢騷,餘一平陡然臉色一變,雖不是很肯定,但剛才風中隱約的聲音,似乎聽見「碎星」兩字。

    這位……是碎星團來人?碎星團要闖金剛寺?

    此事……大了!

    「……我再說一次,我自漢水來,要拜訪無茶方丈,與彌勒活佛。」

    溫去病微笑說話,對面的兩名知客僧卻面色凝重,胖的那名佛掌立胸,喝道: 「我等也說最後一次,凡是漢水來客,一概不得入金剛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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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章闖關

    來此之前,溫去病有過預估,料想與金剛寺的交涉,或許會有點阻礙,但為了表示尊重,他仍現身在山門外,堂堂正正求見,而不是直接出現在大雄寶殿。

    畢竟是求人辦事兒,不是來吵架的,一切還是以和為貴。他甚至預想了來到這之後被各種不

    順的畫面,甚至設想了各種可能,他還想了各種解決辦法。

    然而,情況卻比預想得更棘手,溫去病來到山門前,抬頭望去,嘴角帶著溫和笑意,恭敬

    一下拱手,說:「碎星團山陸陵,拜謁無茶方丈與彌勒活佛。」 ,為了表現誠意,直接表明是山陸陵來訪,不做保留。

    兩名知客僧,聽到山陸陵之名,大吃一驚,跟著上下打量溫去病,先排除有狂人胡言生事的可能,畢竟第一武神的兇名,可不是誰都能冒充,誰都敢冒充的,要是被碎

    星團知道有人假冒,絕不善罷幹休,然而,此時來訪者的模樣,和山陸陵的樣貌差得太遠,

    於是,這兩個知客僧就理所當然,將這青年判斷為山陸陵的使者,表示凡是碎星團相關人等,都不得入內,金剛寺不能接待。

    溫去病一怔,曉得對方誤會了,但自己總不可能揪著對方,硬是解釋求對方相信自己真是山陸陵,若是在這裡當眾變身,好像又很白痴……

    一時無計,溫去病再次表明自己是彌勒活佛的故人,前來拜訪,可兩名知客僧毫不通融,堅持拒絕,隱隱更露出敵意,到了話說第三次時候,雙方的氣氛已經分外緊繃,格外壓抑。

    「……看來,金剛寺立場表得很明了,傷腦筋……我沒打算就這麼掉頭走呢。」

    溫去病表情不變,懶洋洋地開口,讓人感覺不到一點威脅,但正是因為這樣的態度,才讓

    人覺得危險。兩名知客僧不答,身後風聲勁響,兩隊灰衣僧兵,足足三十六人,手持棍棒,快奔趕來。

    十八僧兵一組,已經足夠拼成金剛陣,正常情形下,像溫去病這樣的不速之客,還享受不到這待遇,幾名知客僧就能料理,用不著組陣,這兩隊僧兵只是因為剛剛痛扁了兩名星榜俊傑,還沒回去,才一有騷動就衝出來。

    「……很久沒有在金剛寺遇到這陣仗了。」

    溫去病從左到右掃了一眼,露出微笑,臉上甚至帶有懷念的神色道「和當年相比,你們穿

    得體面多了啊。」

    金剛寺傳承悠久,萬載千年來,上門惹事的基本三天兩頭就有一遭,頻繁一點的,一天都能有十七八次,早就應付出章程,來什麼人都能照標準程序處理。

    現在,這個自稱是碎星團使者的青年,語出不遜,守門的知客僧侶謹守分際,只是作著防禦準備,絕對不主動挑釁與出手,只是……不開放的門,死也不放開給人走。

    這種有點兒死腦筋的行為,讓溫去病有些無語,覺得這些人太不知道變通了,不過即使這樣

    ,自己要進去還是得進去。

    想到此,溫去病側過頭,鬆了鬆頸骨,活動了一下關節,「本來我還想告訴你們,我是溫

    去病,負責替三藏法師把經書帶來給你們的那個……不過,你們大概也不會信吧?」

    這個時候,幾名知客僧,連同身後的僧兵們,他們都堅定信念,毫不動搖,既然已經確認

    是碎星團來人,那個人身份是什麼就不重要,是不是溫府家主姑且不論,哪怕他說自己是世尊佛祖,都不可能輕易放他進去。

    溫去病對這情況也一早料到,當下更不廢話,當面前的知客僧不存在,邁步前行,長驅直入,他嘴角勾著淡淡的笑容,一派從容不迫的模樣,沒來由的讓知客僧們心中

    一緊,但是下一秒,他們還是堅定信念大聲喝道。

    「貴客請止步!」

    一胖一瘦的兩名知客僧,大喝出聲,溫去病對面前的一切卻充耳不聞,直走向前,淡定從

    容。而兩名知客僧見勸阻無效,口誦佛號,道:「得罪了。」

    話音落,兩名知客僧各出一掌,沒有開打的意義,只是單純將人阻住、推開,非常謹守立場。

    然而,能站在這裡看門,代表著金剛寺的門面,這一胖一瘦就不會是普通弟子,推出來的兩掌,法度謹嚴,看似平常,甚至是平淡無奇,但他們的手臂卻泛起了淡金、

    淡銀的色彩,光芒耀眼刺目,在陽光下非常奪目,猶如金屬鑄成,顯出不俗的硬功修為。

    這一幕,刺激和震懾了很多前來想要趁機佔便宜的人,他們一個個都噤若寒蟬,閉口不言,甚至他們覺得溫去病肯定倒霉了。

    一胖一瘦,金剛臂加持,刀劍斬砍不傷,力大千斤,就算被阻擋的人不服要出手,很多也未必過得去他們這一關,甚至動不到其後的僧兵陣。

    兩名知客僧出手平推,也提防著溫去病的反抗,這人看來氣力單薄,但如果真是山陸陵的使者,說不定身俱驚人藝業,若暴起一擊,威力萬鈞,那也是沒什麼好意外的,兩人一直都在高度戒備。

    但卻什麼都沒發生,那個年輕人全無反抗,直線朝著這邊走來,對他們推出的雙掌,不作任何抵抗,看都不看,任這兩掌推到身上,然後……

    兩名知客僧陡然一滑,手上像沾碰到什麼極滑、極黏的東西,勁道發不出來,直接給滑了開去。

    兩人大吃一驚,連忙踩穩腳步,定樁而立,蓄足勁道,再次推出,這一次他們加大了力道

    。卸勁之法又不是什麼稀奇技巧,兩僧看門待客,更非無識之輩,第一時間都採取了相應策略,先求穩,再發勁,本身雄沉,不給對方卸勁、借力的機會。

    策略正確,可結果卻是一樣,兩人的勁道,推在溫去病身上,又滑又軟,千斤之力,全無發勁的地方,都給卸開,勁道使得過一些,甚至連身體都被帶得前傾,幾乎要撲倒。

    這種攻擊彷彿打在一團棉花上的感覺,讓兩名知客僧的臉色頓時難看,他們更加謹慎,甚

    至緊張起來。

    比拚到此,兩名知客僧終於明白,這人不是自己阻擋得住的,而他也從自己二人身邊錯身而過,直直走向後頭的兩隊僧兵。

    見到前頭的狀況,僧兵們如何不知來人了得,為首的僧人力喝一聲,「結陣!」

    兩個金剛陣,立即組成,三十六名僧人環繞奔走,各自的金剛身凝聚,化無匹巨力,將溫去病包圍在中央,他們將人困在這裡,也將這凝聚起來的大力,自四面齊向他

    施加而下,八方聚力,阻斷他卸勁的可能。

    「……哦,金剛身啊!」

    然而,對此等攻擊,溫去病只是淡淡的輕笑道:「封神戰後,你們忌憚刑克,一度禁止僧

    眾修習,但現在又把東西拿回來了……那想好怎麼對上雙極輪了嗎?」

    臉上微笑,淡然平和,一點兒殺氣都沒有,溫去病腳下不停,持續前行,施加在身上的萬

    斤之力,全然沾碰不到溫去病的身,甫一接觸,直接滑開,渾不受勁。

    這情況一出現,為首的棍僧見狀不妙,他怒目圓瞪,陡然雄喝一聲,「擊!」

    下一秒,三十六名武僧,紛紛行動起來,棍棒上手,直接出擊,幻化滿天棍影,亂擊而下

    ,他們所使用的棍棒,極具彈性,本身也是專門針對卸勁、化勁類功法的專門兵器,又是亂擊而下,誓要將金剛陣中的魔障降伏。

    想法是很好,但是結果,就不是那麼美妙了。

    「嘿!」

    溫去病一下輕笑,任這些棍棒打下,一棍一棍全落在身上,外頭的群眾看到這一幕,感受到亂棍擊下,棍棍開碑碎石的無比威勢,就連餘一平、楊氏兄弟,都看得心驚肉跳,這個金剛陣由兩名高階巔峰統帥,全力發動,甚至能威脅地階,這個公子哥兒……他怎麼接得下來?

    答案就出現在眾人眼前,溫去病的確接不下來,他也沒有打算要接,幾十下棍擊,交相錯落打在他身上,一棍也沒有少掉。

    前半截,確實是這樣的,但接下來發生的事,就不照劇本來了。

    被亂棍打中的溫去病,行若無事,彷彿打在身上的不是棍子,只是一些殘破的羽毛屑,落在身上,全無影響。

    但那些出手的武僧,就不是什麼事情都沒有了,他們全力擊出伏魔棍,又曉得對方擅長借力,運勁不敢放盡,生恐全力一擊,被對方轉勁回攻,但棍棒落下,這一次的感覺卻與先前不同。

    剛才的出手,所有力量像是打在滑溜魚皮上,有些黏,更多的還是油滑不受力,可這一回,像是打進了淤泥潭,黏滯的感覺多過滑,所有人不但有勁難發,擊出的棍棒還被黏住反扯,瞬間力量暴衝,拉得他們身不由主,紛紛撲倒。

    從外頭遠看,這就是一幕不可思議的荒唐光景,三十六名金剛棍僧,雷霆萬鈞地擊出手中棍,然後,一個接一個,往前撲倒,重摔在地,過猛的勢道,甚至讓他們撲摔之後,還重打了一下滾,然後摔癱下去。

    從來沒看過這樣的打鬥,底下的眾多信徒,還有那些挑戰者,全部目瞪口呆,不知道自己剛剛究竟看了什麼。

    就連那些棍僧自己,都感到莫名其妙,事情發生得太快,他們直到重摔地上,直到痛楚傳來,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雖然可以理解,卻仍難以置信,怎麼有人……轉勁

    手法如此出神入化?

    「各位辛苦了。」

    走入山門,回首一地狼藉,溫去病一派雲淡風輕,點頭致意,「感謝相讓,如果各位沒什麼意見的話,剩下的路,就由溫某獨行吧。」

    事關金剛寺顏面,摔倒的武僧們竭力想起身阻攔,但剛剛那一重摔,對方借勁手法妙到巔峰,摔墜之時,力透四肢百骸,通體痠麻難當,他們拚命使勁,卻仍沒法從地上掙起。

    「……居、居然就這麼給他闖進去……」餘一平瞠目結舌,瞪著眼前那道身影,充滿了非現實感。

    世上高手,臥虎藏龍,單單兩名知客僧,還有兩個金剛陣,還不夠格盡擋天下高手,只要是地階,就足以闖過這陣,卻勢必法相流轉,聲勢驚人,甚至勾動天地之力,風火雷電一起來,絕不可能這樣,像變戲法一樣,全不出手,純憑挨揍,就把金剛寺眾僧敗得抬不了頭。

    「這……還是武功嗎?世上有這樣的武功?」

    楊氏兄弟失魂落魄,覺得哪怕是自己所知的最強地階,也無法像這樣闖關通過,這個年輕人到底是什麼人?

    背影消失在眼中,問題猶在腦海盤旋,卻陡聞一聲雄喝,響徹四野。

    「碎星團山陸陵,拜望無茶方丈與各位高僧,還請露面一見!」

    喝聲中,一道佛光,傾天而落,罩向山道上的訪客。
V123210 發表於 2017-8-26 14:28
第一章生活不容易

    金剛寺存在大地,千年萬載,流傳久遠,遭遇過各種挑戰,強行硬闖、偷潛而入,都是

    家常便飯,也是最普通的花式,總之就是不讓進硬要進,大家打過一場,行就硬闖成功,揚

    名立萬;不成起碼也要混個全身而退,傳揚出去,也是成名的素材。

    相比起這種基本款,也有人反其道而行,你金剛寺不讓進,我也不想進,但既然不讓我

    進,你們也別出來,爺我就把門堵了,有本事從爺身上跨過去。

    這種鳥事,在金剛寺的悠久歷史中並不多見,但有底氣跑來幹這種出格事的人,只要不

    是瘋子,就是有大本事,通常在類似衝突中,金剛寺的臉都會被打腫成豬頭,成就一段沒人

    願意回憶的黑歷史。

    距今最近的一次,就是當年「古歌雅虎」親來堵門的三日夜,開啟了往後這些年裡,金

    剛寺與碎星團的不解之緣,還有後來的那次武神闖寺。

    百族大戰之後,世代更迭,對大多數的金剛寺僧人來說,「鋼鐵衛士」山陸陵闖金剛寺

    之事,只是陳年過往,沒什麼特別,感覺也就是:「有那麼一回事」罷了。

    只有那些親身經歷過那一日,和山陸陵交過手的僧人,才會永銘於心,記得那一日是何

    等驚心動魄,怎樣在那名巨漢的身上,看到了他們渴求萬載,卻始終不得的希望之光。

    寶相金身,凝聚眾生願力之後,竟然隱約照見諸佛,映出修行的前路,為眾僧點出方向

    ,哪怕只是一瞬,卻非夢幻泡影,為那個人的許諾增添了保證,增加說服力。

    那日之後,金剛寺下定決心,成為碎星團的忠實盟友,配合那個人的多項計畫,並肩作

    戰,並且在之後的戰鬥中,傷亡慘重,卻始終未有背離。

    這日,論法會正在進行,無茶方丈與眾僧商討大事,無暇處理雜務,事先已吩咐下去,

    金剛寺閉門謝客,所有事務由底下幹部分級處理即可,不用上報,而即使如此,山門口三三

    兩兩的零散衝突,諸位高僧也都心裡有數。

    對於這種家常便飯,沒人會在意,高僧們更不會大驚小怪,讓貴客看輕,不過,隨著事

    情發展,情況慢慢有些失控,騷動的聲音沒有停歇下來,反而越來越大,僧兵們也一隊又一

    隊地往山門口調去,這情形……頗堪玩味。

    以無茶方丈為首的眾高僧,並不覺得這會是多大的事,佛門對氣機衝突的感應最是靈敏

    ,所以不用底下報告,地階的眾僧也查覺到山門口有動靜,卻感查不到另一方的戰意與殺念

    ,似乎不是滿懷敵意而來,事情應該不大。

    ……可不管怎麼說,那麼短的時間內,如此多的僧兵隊調動,動靜是大得有些不尋常了

    ,足足十個金剛陣出去,一百八十名武僧,可以組新的大金剛陣了,難道還拿不下來人?對

    方是什麼來頭?

    被勾起了好奇心,枯榮長老藉故招來弟子,問了問山門口的動靜,卻聽到一個令他大為

    意外的消息。

    「漢水來人?山陸陵的使者?確定不是冒牌的?」

    太過意外的消息,枯榮長老為之愣然,儘管碎星團重歸大地後,金剛寺就知道早晚他們

    的使者必會到訪,但就這麼過來,事先招呼也不打一聲,這似乎……也太兒戲了,乍聽起來

    ,簡直就是有人冒名惡作劇。

    「……稟師伯,應該……不是假的吧?」負責報告的僧人,面有難色,不好核實,「但那

    人來勢很猛,已經連破八座金剛陣,底下正在增援。」

    別說連破八座金剛陣,就是連破十八座,也動搖不了金剛寺的根基,枯榮長老並未動容

    ,卻質疑道:「都已經連破八座,底下為何不組織大金剛陣?」

    能連破金剛陣的強手,單純以多座金剛陣阻攔,意義已經不大,通常遭遇這樣的情況,

    主陣者都會立即應變,把被打散的師兄弟召集,組織大金剛陣,雖然只是多一個大字,總體

    人數不變,但聚合起來的力量、能發動的變化,超越之前何止十倍,足夠將人壓下。

    這回金剛陣連接被破,卻沒有順勢組成大金剛陣,這是枯榮長老想不明白的地方。

    「組、組不了啊!」報告的僧人低聲道:「所有被打倒在地的師兄弟,周身痠麻,雖然

    無痛無傷,但就是站不起身,運不了氣,倒下就殘了,根本……根本沒法起身再戰,更別說

    組陣了。」

    「……有這種事?」

    枯榮長老一怔,有種很不妙的感覺,來人不光是實力高強,更擺明熟知金剛寺內情,每

    一下出手都針對破綻而發,擺明來者不善,更不是低輩弟子組陣就能擺平的。

    再往上,就只能動用地階戰力,即便是天階者來犯,在金剛寺的地頭上,湊足三十六名

    禪師,易如反掌,配合寺內術士,打出大金剛鎮,足可媲美三百六十名地階聯手一擊,只要

    未跨過三階,成就大能,誰也不敢輕言接下,這便是金剛寺的底蘊。

    不過,光看目前的情況,真是碎星團來人的機會很高,枯榮長老也不得不打斷論法,將

    此事稟告上去。

    「方丈,各位師兄弟,漢水有客……」

    枯榮長老說完的剎那,在場眾僧齊念「阿彌陀佛」,生出一種時光倒流的錯覺,尤其是

    無茶方丈,彷彿回到多年前,自己還不是方丈時,那一天,知客僧慌慌張張跑進來報告,山

    門口被一名藍衫男子擋住,已經多人前去驅趕,卻逐之不去。

    ……那時,明明是青天白日,自己卻生出一種如在黑夜,而且還今夜特別黑的不祥預感

    。

    ……此刻,那種感覺好像又回來了。

    「……看來,真是碎星團使者到訪,這場面也不是低輩弟子能處理的。」無茶方丈道:

    「還是就由我們……」

    話未完,一聲雄喝發自山門附近,恰似晴空中響了個霹靂,震動八方。

    「碎星團山陸陵,拜望無茶方丈與各位高僧,還請露面一見!」

    不只是音雷,還有氣浪,滔滔滾滾,化為狂風,山上的樹木被吹得不住晃動,眾高僧雖

    在大雄寶殿內,都感到幾股勁風撲面襲來。

    這已經不是尋常地階所能夠,如果來人沒有使用詐術,那很大的可能,就是天階者親訪

    金剛寺。

    眾僧對看一眼,都同意這樣的可能性,但隨即,肚裡也都暗罵一聲:你堂堂天階者,要

    來就來,還用得著特別走山門嗎?真要走正門表尊重,直接亮一下身份,知客僧怎麼也不會

    阻攔,偏偏就要隱藏身份、壓抑力量,強打進來,打得眾弟子落花流水,看似威風,其實欺

    凌弱小……有意思嗎?

    這種事,若發生在其他天階者身上,就是引人恥笑的行為,但碎星團那群人的德性,眾

    僧都沒有什麼指望,反倒是在最初的震驚之後,無邪首座最先回過神來,「且慢,他說了什

    麼?山陸陵?」

    聽了這話,眾僧紛紛回過神來,意識到來訪者話中的問題。

    碎星團山陸陵拜望?

    是本人?

    「……可……聲音不對啊。」枯榮長老一怔,和記憶中的聲音對比,怎麼聽都不對,可若

    是區區使者,這種報名法也太奇怪了。

    眾僧一時惘然,卻見一道佛光,自天而降,落在前山樹林,正是那一聲震喝發出的方位

    。

    佛光消失,群山皆寂,剛才在那裡大吼的人,已經消失不見。

    「……彌勒師叔出手了。」

    無茶方丈雙掌合十,道:「來人似乎不存敵意。」

    彌勒神僧自闢淨土,成就羅漢金身,自然神通廣大,可對方也是天階者,若是有心反抗

    ,這一道轉移佛光,無論如何也起不到效果,如今卻順著佛光被接走,果然不存敵意。

    「……就不知道,碎星團到底是什麼立場了?」

    無茶方丈長聲一嘆,眾僧盡皆無言,而在另一邊,琉璃世界,菩提樹立,遍地淡金流轉

    ,溫去病與彌勒活佛對坐,中間一張木桌,兩杯清水,平淡之中見真趣。

    「佛友,一段時間不見,你精進若斯,老衲著實歡喜。」

    彌勒活佛靜靜看著溫去病,敞開六識,一呼一吸之間,目中金色佛光流轉,在溫去病身

    上看到一些常人難見的東西。

    溫去病微微一笑,未加遮掩,將杯中清水一飲而盡,道:「好天目通。」

    佛門修行,別具一功,境界一到,諸般神通自成,彌勒活佛尚未踏上二重,卻能夠借引

    諸佛之力,看見超越他現今境界的訊息。

    天目神通之下,溫去病周身隱約浮現一道金色長河,明暗不定,當中幾處有明顯的彎摺

    痕跡,代表時光長河沖刷的流速有變,換言之,該人最近經歷的時間有變動,這通常出現在

    不同世界來回穿梭之後,也足夠說明溫去病最近的下落。

    「哦……佛友最近的經歷……」

    彌勒活佛運動神通,試圖細觀,卻陡覺雙目刺痛,眼中發黑,知道不好,連忙止住觀看

    ,緊閉雙眼,默運佛力化消,好半晌之後,才露出苦笑。

    「……看來著實不易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7-8-27 12:40
第二章世界碰撞

    溫去病一直挺羨慕佛門弟子,不用像道門那樣辛辛苦苦修練,境界一到,神通自成,省

    去大筆修練時間,還可能提前享受超越本身現下境界的效果,就像開了掛的龍雲兒那樣。

    儘管自己不屬佛門,但耳濡目染,又當了兩年和尚,對其中各項神通的情況,心中有數

    ,所以當彌勒欲行檢視時,自己不加遮掩,亦不躲避。

    一方面,是表示坦然,但另一方面,也是想藉助彌勒長老的神通,確定自己心頭的疑惑

    。

    果然,彌勒踢到鐵板,天目神通原本應該有回溯時光,看見一個人過去經歷的能耐,卻

    在看到不該看的東西之前,被某些力量給阻住了。

    溫去病兩手一攤,「我秉持誠意而來,這黑鍋我不背,大師你可得替我作證。」

    彌勒活佛揉了揉眼睛,哈哈一笑,揮手道:「無妨,佛友的福緣深厚,得到大人物關注

    ,這是旁人羨慕不來的,哈哈哈。」

    「……這好像不是可以隨便笑的事。」

    溫去病搖頭苦笑,五藏妖界之事,涉及霸皇、青女重生,背後涉及大人物的激烈鬥爭,

    哪是可以隨便窺探的?雖然那些大人物不會刻意出手封禁,但打發區區一二重天階,原也不

    用祂們出什麼手。

    「活佛,溫某此次前來,是代表我的弟兄,尋求貴派的友誼與協助。」

    不扯閒話,溫去病坐直身體,擺正姿態,坦蕩蕩表明了來意。

    如今碎星團與金剛寺的立場微妙,甚至說得上尷尬,無論來的是誰,都不會比溫去病適

    宜,他眼下的身份,於司馬家有淵源,於金剛寺有傳道大恩,哪怕他自己不提,金剛寺也斷

    不會不顧。

    「拜託了。」

    溫去病雙手按地,向彌勒活佛深深一躬,後者微微動容,之前溫去病傳法,身份單純,

    金剛寺方面雖然從蛛絲馬跡猜到他與碎星團有關係,到底沒有證實,大家裝迷糊、好辦事。

    如今再相逢,溫去病代表碎星團而來,明示了身份,碎星團也已回歸,掀起大地風雲,

    更與金剛寺的立場有所衝突。如此一來,哪怕溫去病對金剛寺有恩,但雙方的關係,肯定不

    可能親密如前。

    彌勒活佛雙手平托,禪功發動,想把溫去病托起,但力量甫發,對面卻一片空無,這一

    下如觸無物,沒能托起,讓溫去病拜了下去。

    「……佛友另得異遇,妙悟大道,老衲有所不及。」

    受了這一禮,彌勒活佛微微一笑,溫去病卻是搖頭,「這一拜,不是為了請活佛玉成,

    而是拜謝活佛予我溫家援手,庇護我的手下與族人,保全他們性命,姓溫的銘感五內,無論

    碎星團與金剛寺如何,將來也必回報這份恩情。」

    「佛友言重了。」彌勒活佛立掌胸前,正色道:「既行大乘法,救命度厄,便是我輩份

    內當為,何須致謝?倒是老衲能力不足,只能將貴府眾人收於淨土帶走,未能保住貴府家業

    ,殊為有愧。」

    「身外之物,何足介懷?」溫去病笑道:「多謝大師一場辛苦。」

    「只不過……」

    沒讓溫去病繼續說下去,彌勒活佛道: 「老衲如今潛心修行,不問俗務,本派與貴團的

    關係,還得聽由方丈的判斷。」

    「……這是當然。」

    溫去病微微一笑,並沒有覺得對方甩鍋,不負責任,因為這答 案本該如此。

    舉凡玉虛真宗、金剛寺,這樣傳承久遠的大派,都有諸多戒條,限制一群長老、太上長

    老的權力,否則,像彌勒活佛這樣證道天階,實力遠超掌門的長輩,如果動輒對掌門指手畫

    腳,甚至撩起衣袖比拳頭大,那寺裡還怎麼辦事?一切早亂了套。

    因此,越是傳承久遠,這方面的限制規章越是周全,像彌勒這樣的長老,一旦開闢淨土

    ,成就羅漢,立刻被奉為活佛,地位之尊貴,遠在掌門方丈之上,卻也從此失去插手寺務的

    權利,天階活佛縱使高高在上,碎星團和金剛寺的將來,也不是他能說了算的。

    不過,溫去病同樣也相信,彌勒活佛雖不能直接幹預寺務,可無茶方丈和闔寺僧眾做判

    斷時,也絕不敢無視他的意願,這點哪怕規章限制再多,也是一樣。

    「那……還請活佛為我引見方丈?」溫去病擠眉弄眼,賊笑道:「我和方丈他們應該也

    有很多生意做的。」

    「且不忙一時。」

    彌勒活佛笑道:「觀佛友氣色,已經天階二重,卻不知……體內氣機凝練如何?」

    「哦?」

    沒料到會是這麼個問題,溫去病一怔,表情變得甚是玩味。

    天階二重之後,修練等於要開始為晉陞大能做準備,大能者,事涉空間,而為了分解空

    間結構、穿梭不同空間,天階者需要儲存極大的能量,因此,天階的前三重,基本是能量累

    積的過程,而第二重升第三重的關鍵,就是在累積的同時,還要將能量聚合壓縮,作更高效

    的利用,最具體的表現,就是凝結大日。

    成功凝結大日,是踏足天階三重的關鍵,而彌勒活佛的這一問,涉及修為隱密,普通來

    說,是頗有禁忌的。

    沒等溫去病回答,彌勒活佛自顧自說道:「佛門之路,與其他途徑不同,道友是在內世

    界中凝結大日,而我佛門自闢淨土,淨土中央俱是菩提,修為越高,菩提心樹越是茁壯……

    」

    溫去病往上瞥了一眼,頂上的菩提樹,看似正常尺寸,但若用「心」去感受,就能窺見

    真貌,這棵菩提樹長高千丈,高聳入雲,撐天連地,氣派不凡。

    「踏上三重天階時,菩提心樹傘蓋大開,支撐整個淨土的存在,縱然僧者圓寂身滅,所

    闢的淨土也可能留存,是名符其實的世界樹。」

    彌勒活佛娓娓道來,溫去病聽了揚了揚眉,自己雖然當過兩年和尚,得知部分佛門典故

    與隱事,卻還接觸不到這麼高端的東西。三重天階的金身羅漢,大荒西朝幾曾出過這麼牛的

    存在?

    「……直至證道大能,鑄成菩薩金身,這棵菩提樹才會再有變化,隨修者心而動,或化

    須彌神山,或化芥子微塵,或諸佛之形,又或是大菩薩,隨各自修行法門而有異,直至超脫

    成佛。」

    這也是溫去病先前所不知的奇聞,他皺起眉頭,凝神想了想,好像捕捉到了點什麼,「

    顯現諸佛之形,唔,佛門修行,存佛於心,日日觀想,平日觀想的是哪尊菩薩或古佛,就呈

    現彼之形?」

    語帶詢問,其實心裡已經大致確認,但溫去病自己也不曉得為什麼,在說著此事的時候

    ,莫名心生警兆,好像裡頭藏了什麼危險。

    「阿彌陀佛!與其說是觀想的諸佛,還不如說,是諸佛所代表的法門。」彌勒活佛道:

    「諸佛之形不過表象,是背後法理規則的顯現,如我佛門四大菩薩中,文殊表智能、觀音表

    慈悲、普賢表行踐、地藏表願力……心存正念,發願修行法門,三千大道,殊途而同歸。」

    溫去病點頭道:「確實如此,妖鬼佛魔,仙神人族,看似歧途無數,說到底,所行的終

    歸還是大道三千。」

    「善!」

    彌勒活佛雙掌合十,笑瞇瞇的甚是和藹可親,「然佛友可曾想過,我之菩提,彼之大日

    ,到底又是什麼東西?就單純只是自身能量的聚合表現?」

    聞言,溫去病陡然一震,眼中一下亮了起來,喃喃道:「 ……或者,它們其實也是自身

    大道的初級顯化?」

    話出口,溫去病體內氣機震動,醍醐灌頂的衝擊,他閉上眼睛,盤膝而坐,導引體內飛

    速旋轉的能量,試圖凝聚。

    在溫去病的對面,彌勒活佛笑吟吟地註視,這名佛友的資質委實驚人,一聽自己未盡之

    意,就明白了關鍵,而他修練的速度也快,不顯山、不露水,竟然已經是二重高段,若非如

    此,也不能一悟明曉,就立即有了反應。

    只是……

    彌勒活佛心下好奇,若是尋常的天階者,行功至此,定然已經星宇流轉,內世界浮現,

    異象紛呈,但這位佛友卻只是端坐,雖然感受得到他身上澎湃的氣機,可並沒有其餘異象顯

    現,看來……他所結合的,是一門非常奇特的大道。

    正如此思量,彌勒活佛陡然一驚,發現溫去病身上有詭異發生,變得非常有存在感,非

    常……重!

    端坐在那邊,溫去病表面無事,體重卻不住增加,一倍、十倍、百倍……萬斤、萬噸……

    重量瘋狂地飛速遞增。

    換了在外頭,大地早就開裂,讓他不住沉往地下,也唯有此地,彌勒活佛開闢的淨土,

    才能夠繼續托載住他,泛著淡金色的地面,未有開裂,穩穩盛住。

    饒是如此,彌勒活佛的表情也不好看,為了要撐住溫去病,他從一開始的從容,到後頭

    已經有些吃力。

    這種不尋常的失控,來自溫去病的內世界,看似單純體重增加,其實就是一個微型的小

    世界,直接壓到自己的淨土上,等若世界的碰撞。

    ……這是兩名天階者的比拚。
V123210 發表於 2017-8-28 17:31
第三章無名因果

    淨土承受重壓,彌勒活佛神色凝重,確實感到吃力,雖然自己有其他手段可以反制,但

    那都是攻擊性手段,真這麼幹了,就怕引起誤會,只能先行撐住。

    ……不過,這個年輕人的力量好強,自己比他早證道,他卻迅速追了上來,甚至還進一

    步反超過去,真不愧是闖入諸天大人物鬥爭,仍平安生存回來的勝利者!

    ……而且,先前他化解自己的一托,化本身若無物,此刻卻又變得無比沉重,飛速激增

    的重量,到現在仍不見盡頭,這兩種截然不同的相反力量,他是如何掌握的?

    對溫去病有好感,但考慮到將來,彌勒活佛把握住每一個觀察的機會,試圖看透溫去病

    所行大道與力量本質。

    只是,這件事並不是那麼容易,特別是當溫去病的力量遲遲不見底,彌勒活佛苦撐之下

    ,淨土也有些承受不住,整個世界,開始晃動,中央的菩提心樹震得尤其厲害,搖枝落葉。

    為求穩妥,彌勒活佛不得不借助外力化解,隨手牽引,連結金剛寺的護寺大陣,接引地

    脈,多一份承受。

    溫去病施加的重力,也順著導引,傳往外界,剎時間,金剛寺所在山脈,開始微微晃動

    ,竟然造成了一場小規模的地震。

    滿身信徒,在地震中錯愕莫名,最開始的時候,有人大叫,這裡是金剛寺地頭,高僧們

    肯定會有行動,大家不用驚惶,但時間分秒過去,大雄寶殿內的眾高僧沒有動作,就連山道

    上的那些武僧,都一臉懵懂,不曉得這是什麼狀況。

    大雄寶殿內,無茶方丈與一眾高僧面面相覷,不明白這是什麼狀況,最有可能的解釋,

    就是兩名天階者交手,彌勒活佛扯動護寺法陣,聯合壓制對方。

    然而,金剛寺對碎星團的基本方略,是未為友、不為敵,怎麼會一見面就乾起來了?再

    者,彌勒師叔是寬厚之人,連他都忍不住要出手,碎星團的這名使者,到底是有多惹人厭?

    多麼會挑釁?

    「阿彌陀佛!」無邪首座握拳道:「看這情勢,來者咄咄逼人,我們與碎星團恐有一戰

    了。」

    無茶方丈長聲一嘆,點頭道:「能避免,儘量避免,我們與碎星團原本沒有本質上的沖

    突,但……若真被逼上門來,我金剛寺眾僧又豈是怕事之人?」

    聞言,在場眾僧無言地點了點頭,縱然有些想要開口的,最後也都沉默地跟著點頭。

    *神聖的寺院,跟隨地震,磚石都在震動,彷彿預兆不祥的前景……金剛寺也許大禍

    臨頭,但絕沒有人會獨善其身,剎時間,全場都是一片凝重的悲壯氣氛。

    而在彌勒活佛的淨土中,盤膝而坐的溫去病,驟然睜眼,氣息釋放,雖然沒有任何力量

    ,卻是氣勢懾人,彌勒活佛心頭一凜,感受到其中一絲源自大道的衝擊,不由得開始琢磨、

    感悟,心神略分。

    彌勒活佛一下分神,這股氣息傳到外界,金剛寺中登時又是一亂,無茶方丈等高僧,對

    這斯氣息似懂非懂,只覺得朦朧中似乎有些極其深奧的東西,想要捕捉卻又難以觸碰。

    然而,隨著這股氣息瀰漫,寺內的幾口大鐘,竟然同時鳴動,嗡嗡傳響,遠傳整片山群

    ,山體的震動也漸漸消失。

    就不知內情的人看來,鐘鳴而後大地平息,這鐘聲聽來就是神聖不可侵犯,滿山信眾紛

    紛跪倒,向山上的金剛寺膜拜頂禮,至於寺中的無茶方丈等人,則是想笑又笑不出來,相顧

    尷尬。

    淨土之內,溫去病一口氣緩緩吐納,身體的重量恢復正常,諸般異常現像也消失,整個

    人看來神完氣足,獲益匪淺。

    雖然,還不可能說這麼幸運,直接踏上天階三重去,但彌勒活佛的這一下提點,確實也

    幫了大忙,自己前路照亮,有了方向,對於還在摸索中的凝結大日,有了更多的把握。

    剛剛的嘗試,如預料之中的那樣沒有成功,但之後就是更多的聚累能量,反覆嘗試,校

    正方向,一步一步登上三重天去。

    「……看來,這回我欠大人情了啊。」

    溫去病有些尷尬地摸摸頭,彌勒活佛笑道:「不算人情,老和尚隨口說說,佛友自己的

    累積夠了,有所觸發,算得什麼人情?當日佛友解我寺萬年不解之惑,為這世界傳法開道,

    這才是無量功德。」

    彌勒活佛表現得甚是豁達,溫去病卻沒法這麼輕鬆,自己可不喜歡平白欠人情,而且欠

    誰的也就算了,佛門最重因果,若欠了這大和尚的債,後頭搞不好就有什麼因果纏身,得想

    辦法先擺脫才是。

    眉頭一皺,溫去病心念微動,道:「活佛,外頭……好像正在論法?」

    彌勒活佛一怔,隨即笑道:「是十字庵的來使,說是論法,但又怎麼瞞得過佛友這般的

    ……」

    話未說完,溫去病主動搶話道:「大師,我有疑惑難解,可否為我開示?」

    以這句為開頭,溫去病並沒有躬身拜倒,反而正襟危坐,雙掌合十,看了這架式的彌勒

    活佛,神色也凝重起來。

    依著佛門禮節,溫去病此刻的提問,就不是求開示,而是求論法。天階者追求大道的碰

    撞,透過這樣的流程,益發清晰本身的大道追求,佛門更另闢蹊徑,除了直接動手開打,也

    能藉由相互演法,各展神通,破見本心,進而開悟。

    此刻外頭正進行的那場論法,只是遮掩,但溫去病提出論法,正合彌勒活佛的需要,聞

    言大喜,登時也端正坐姿,堂堂答道:「佛友何惑?老衲願共同參祥。」

    「……我心中有怨,更有恨!」

    「……世人哪個無怨?幾曾無恨?悲歡喜樂,愛憎怒怨,正是滾滾紅塵。」

    彌勒活佛正色道:「然,紅塵遮掩本性,惡世五濁,沾染沉淪,便永世不得超脫,不能

    見如來,不度彼岸。」

    「活佛是勸我放下?」溫去病淡淡道:「可我放不下,我那麼多的弟兄,他們為了人族

    而戰,死得何其無辜?身亡之後,他們的家眷沒有人照顧,他們的屍骨無人收殮,世人踩在

    他們的墓碑上,開啟繁華盛世,如今我身證天階,能為他們所做的……居然只是放下?」

    這些話,溫去病原本只打算平淡問出,用不著刻意表現什麼悲痛仇恨,自己又不是來這

    裡哭給人看的,但話說到一 ,心頭積壓的悲怒被牽動,神情益發冰冷,隱隱有些凶厲之意

    。

    彌勒活佛心中一凜,一直以來,金剛寺對溫去病的身份有種種猜測,單從資料上來看,

    他絕對乾淨,若非如此,也不可能瞞過朝廷、瞞過密偵司,成為官方許可的碎星獵頭人。

    但隨著碎星餘黨自海外回歸,許多早應該死亡,連腦袋都公開示眾過的戰犯,復生回來

    ,還都是他報上去,領過賞金的人物,這下只要不是白痴,都曉得他有問題,朱家也是因此

    問罪溫府。

    金剛寺往昔也是和碎星團並肩作戰,內中的主要成員,相互都看得眼熟,當然曉得碎星

    團裡沒溫去病這號人物,只能推測,他或許是碎星者的家屬,或是碎星團的周邊人員,不見

    諸於冊,這才能逃過朝廷的捕殺。

    但現在看見溫去病的神情,彌勒活佛整個明白過來,他絕不是什麼碎星團的周邊人員,

    而是碎星團藏得最深的那幾個幕後人物之一!

    若不是親身經歷,怎會有這麼強烈的情感?怎能用這樣的姿態,以碎星者的身份發言?

    他言語中的那股魄力,面對面之下,感受得尤其清晰。

    ……大地上竟然還有人以為,溫剝皮不過是個油滑商人,收了碎星團的錢財,偷送人出

    海,還向朝廷訛錢,吃完上家拿下家。

    ……都已東窗事發,還能讓人無法直面現實,他的這份偽裝真是厲害,深入人心,耍弄

    了天下人。

    ……但如此一來,寺方先前的預計全盤錯誤,對他勢必得要換個態度了。

    彌勒活佛尚在沉吟,溫去病又開了口,「敢問大師,如果你的親人、同門,被人殘殺,

    被人冤枉,死得淒慘,你放得下?你能不恨?」

    「阿彌陀佛。」

    彌勒活佛搖頭道:「老衲不恨,雖然傷感,但……不恨。」

    「哦?」

    溫去病冷笑道:「大師唱得好高調,難道修佛,就修得沒有半點常人情感了?現在好像

    有一個專有名詞是說這狀態的,好像叫……叫什麼……哦,聖母狗!」

    彌勒活佛滿面慈悲,緩緩道:「老衲不恨,不因非人,是明其所以,故而不恨。」

    「明其所以?」溫去病笑道:「這有什麼所以?我的弟兄們該死,李家不得不殺光他們

    ,我明白李家的苦衷,所以不該恨他們,就該放下?」

    「是明其所以,但這個所以,既與李家相關,也無關乎李家,萬事有因有頭,佛友復仇

    ,不也講究冤有頭,債有主?」

    微微一笑,彌勒活佛長吟道:「風吹屋 上瓦,瓦落破我頭,我不怨此瓦,此瓦不自由。
k95060031 發表於 2017-8-29 00:35
第四章 弄沒了!


    主世界的佛門傳承,原本近乎斷絕,諸多典籍殘缺、晦澀,望文難以索解,金剛寺堂堂佛門大派,說穿了,不過就是一堆苦力集合起來猛練肌肉的團体,口誦佛號,卻不明因果,佛理全靠瞎猜,中間不曉得多少次走入歧途,大規模血洗清寺,分割異端逐出寺,也不只七八次了。

    如今,佛門傳承能在金剛寺遍地開花,都是溫去病帶回的經書之功,而那些經書溫去病自己全都看過,盡管是囫圇吞棗硬記下,大部分都不解其理,可聽彌勒活佛一說,略為一想,馬上也就想通其中道理。

    “……呵,一切都是因果,眾生在万丈紅塵中,一切為因果所控,万般不由人。”

    溫去病緩緩道:“世人因果纏身,受業力所縛,身不由己,雖然作出種種惡行,但都是因果牽扯,今生所受諸業,皆因前生所作,所以受害者未必無辜,要看前世因,加害者也有無奈,前生可能就是無辜者,一切都是因果。”

    彌勒活佛微微一笑,並不多言,金剛寺所得諸佛典,都是得自眼前這青年,自己想要說什麼,他肯定是能明白的。

    溫去病摸起下巴,陷入思索,玩味道:“人為因果所控,置身業力當中,人害我,他造惡業,必自食惡果,我如果報復,償還因果的同時,我自己也造了惡業,從此因果循環,不得超脫……所以我們要跳出恩怨,中斷這個循環,這才是真正斬斷因果,得到解脫。”

    彌勒活佛道:“因此,我們勸人放下,勸人放棄復仇,想拯救的,不是造業人,而是那些還沒造業的人,不想他們因此造業,沉淪苦海,從此不能自拔,生生世世,業果纏身。”

    “……有理!”

    溫去病一拍大腿,似乎想明白了什麼,滿面歡喜,躬身一禮,“多謝大師點化。”

    “……不敢。”彌勒活佛回禮,道:“恭喜佛友勘破迷障,得參大道。”

    “可是……”

    才在還禮,彌勒活佛忽然聽見溫去病的聲音,有些事不關己,有些閑散,還有些滿不在乎,最后彙聚成滿滿的惡意。

    “大師,我已經明白了,但我仍放不下,即使因果纏身,即使生生世世不得脫離苦海,永遠沉淪,我還是想要報復,要我的仇人比我更痛苦,這……又該怎麼辦?”

    溫去病淡淡說著,彌勒活佛雙目圓睜,一臉“你他媽的故意找碴”表情,隨即嘆了口氣,滿目悲憫,搖頭道:“時人知法犯法,殊不可取,佛友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自取其弊,卻是何苦?卻又何必?”

    “……因為我高興,因為我可以。”

    溫去病理直氣壯的回答,彌勒活佛雖然沒兩手一攤,但表情已經很明白:你自己執意找死,還拿老和尚我開涮,我勸不動你,又打不過你,除了看著你胡作非為,還能做什麼?

    仿佛還覺得刺激不夠,溫去病全然沒在乎坐在眼前的彌勒活佛,斜眼看著菩提心樹,緩緩開口。

    “冤有頭,債有主,這話倒是說得好……所以,我的冤頭債主不是李家,而是因果,但因果這東西太虛無縹緲,我也沒法把因果先生喊出來,請我砍他十八刀吧?”

    溫去病似在認真思索,停了几秒,最后道:“有了,眾生牽扯在因果中,我屠盡眾生,只要世上從此無人,就沒有因果,眾生同歸于滅,我……我就報大仇啦!”

    如果只是單純這些言語,彌勒活佛的反應,就只有七竅生煙,覺得這是什麼屁孩想法,佛門居然由這人來傳法,簡直是老天瞎了眼,自己有仇有怨,鼻屎大的動機,就卯起來要毀滅世界、屠盡眾生……行吧,你有力氣,你就去干吧,老和尚沒時間陪你瞎鬧了……

    假若只是這番話,彌勒活佛的反應基本就是如此,但在說出這些話的時候,溫去病眼中閃爍的,是一種背離理智的瘋狂,特別是在說到眾生俱滅時,他嘴角微微揚起,那是一種真心感到悅樂的笑容……滅絕所有生命的這個想像,確實令他愉悅。

    ……這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一個屁孩並不可怕,但一個擁有足夠力量與智能,明知瘋狂卻執意沉淪,會認真去實行那些謬想的屁孩,那就不只是可怕,而是……一場浩劫!

    在彌勒活佛眼中,溫去病的形象又一次發生變化,鬼氣森森,魔意深重,雖然披著人皮,卻實是鬼魔之心。

    感受到莫名壓迫,彌勒活佛再顧不得什麼論法,默運氣機,神色肅然,哪怕不能伏魔衛道,也要表現出來,金剛寺絕不會放任邪魔禍世,殘害蒼生。

    同時,彌勒活佛也明白過來,這未必是溫去病單一個人的想法,很有可能是碎星團的集体意志,畢竟那邊有一個鬼尊尚蓋勇,而韋士筆又深沉多詐,真實想法難明,万一他們的想法,就如溫去病所說的一樣……

    ……比一個瘋子更棘手的,是一群瘋子!

    彌勒活佛無聲一嘆,心中也生出某種覺悟,正要有所行動,溫去病卻陡然一聲輕笑。

    “大師,你的無邊佛法,今日連我也度不了,如何度盡蒼生?”

    突來一句,平時來問,彌勒活佛不過就是笑笑,自己何嘗有那麼大的雄心?但此刻正生出覺悟,精神處于高度緊繃的狀態,這一句就等同當頭棒喝,暮鼓晨鐘。

    彌勒活佛心中一震,猛地抬頭,直視溫去病,卻見他一派輕松,再沒有什麼邪氣、魔意,滿滿的云淡風輕,笑道:“他日遇上鬼族,大師你也度不了他們,又該當如何?拚著犧牲,以身滅魔,你滅得了几個?又能改變什麼?這一些又算是什麼因果?”

    連拋几個問題,一句一句,都砸在彌勒活佛的心上,他臉色大變,握著念珠的手不住顫抖,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這……這……這……”

    口唇顫動,彌勒活佛怔怔說不出話,臉色越來越白,腦中想的全是溫去病那几個問題,拼命想要找出答案,卻每一個都全無頭緒,苦海茫茫,不知何渡?

    在對面看著彌勒活佛的表情,溫去病暗自好笑。

    彌勒大和尚剛才並不是直接提點,而是透過問話,迂回讓自己頓悟,既然他給自己的是一個問題,那自己也就給回他一個問題。

    他問自己的問題,他是知道答案的,但自己拋給他的問題,卻壓根不知道該如何解決,已經為此困惑多時,這時候拋出去給他,頗有些甩鍋的意思,頂多他等一下回過神來,要問答案的時候,自己坦白告訴他不知道了。

    ……這世界,哪來這麼多有解的問題?多得是那種根本沒得解的。

    溫去病面帶微笑,靜靜等著彌勒活佛緩過神,向自己提問,反正老和尚雖然年紀大了,但怎麼說也是天階,自己還真不擔心他忽然心髒病發了。

    然而,情況的發生卻有些詭異。

    彌勒活佛又紅又白的臉色,一直也沒有緩過來,呼吸越來越急促,口中念念有詞,溫去病著實訝異,暗想老和尚總不至于因為這樣,就開始罵髒話?

    卻見彌勒活佛盤膝而坐,雙手結蓮花印,口中低誦經文,像是想明白了什麼,臉上露出歡喜悅樂的神情,溫去病一見這情況,剎時頭皮發麻,冷汗涔涔。

    ……不妙!

    “大師,不可啊!”

    溫去病大叫一聲,一下竄起,來到彌勒活佛身旁,顧不得什麼客氣,推著他的肩頭猛搖,但卻慢了一步,彌勒活佛的身軀,從頭部開始,染上一層淡金之色,轉眼之間,整個人就化成了一座金像。

    事發突然,溫去病的下巴張得老大,几乎就要掉落下來。

    ……一言不合就圓寂?大家還可以靜下心來,好好的論法嗎?

    不過,抬頭看看,菩提心樹雖然群葉凋落,枝干仍存生氣,彌勒活佛雖結金身,卻還活著,未有圓寂。

    這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否則自己有求而來,一來就把人家的天階給弄沒了,金剛寺的反應可想而知。

    但……事情搞成這樣,又要怎麼和他們解釋呢?他們……能接受這情況嗎?

    “……佛門踏入天階之后,依照所修練的法門不同,有許多的歧異變化,當中也有……一些意外!”

    溫去病不急不徐道:“彌勒神僧現在的狀況,是坐入一種知見關,自結金身,如坐死關,這是只有真正的大德高僧,方能觸及的領域,只要勘破了心中迷障,開關而出,就能復原,並且大幅提升,別說天階三重,就是一步證大能,也是有可能的。”

    嘆了一口氣,溫去病又道:“畢竟佛門最重的就是思與悟,這種事雖然機率不高,卻也還是有的……所以,彌勒活佛如今的情況,非但不是禍事,還是万載難逢的機緣,大機緣……這麼說,諸位可以理解嗎?”

    在溫去病的對面,以無茶方丈為首,金剛寺眾高僧面如死灰,有些人呆若木雞:有些人緊握拳頭,咬牙切齒:還有人開始默默流淚……

    大雄寶殿內,一片死寂!
V123210 發表於 2017-8-29 17:43
第五章最出色的談判者

    水德城中,尚蓋勇盤膝吐納,周身金芒環繞,源源不斷湧來的眾生之力,呼應體內的羲皇璽,化為龍氣,湧入體內。

    這是正統人道之君的修行,先前李昀峰還在天子位時,就是如此修練,坐在龍座上,受百官、萬民朝拜,吸收眾生之力化成的龍氣,成就皇道,而皇道即是人道之頂,循此道而行,證天階、成就大能、逆行萬古,乃至最終踏上永恆,都是可期的結果。

    李昀峰駕崩後,李家積蓄的天子龍氣離散,吸納到的眾家高手雖多,但真要說能好好利用的,都只能轉修神道,化身香火神明,並沒有人能夠踏足皇道,以人皇身份化納龍氣,掌握乾坤。

    如果李家迅速有人即位,掌握實權,或許能把斷掉的皇道接續,但當前李氏帝位虛懸,最高位的只是個攝政王,還離死不遠,整日想的只有續命,顧不上皇心雄圖,白白錯失了大好機會,其餘地方諸侯則底氣不足,更不願冒此大不諱,稱王成帝,成為眾矢之的。

    放眼大地,就只有尚蓋勇,有前朝遺民佈侷促成的「暗王」資格,復又得到羲皇璽,能憑藉這神物,引來眾生之力,配合如今的領地,全力化納。

    羲皇璽的難得,就在這種時候凸顯出來。

    眾生之力在尚蓋勇身邊浮沉,金光閃爍,漸漸凝化龍形,並且一化就是九條金龍,舞爪張牙,氣派萬千。

    一輪行功之後,尚蓋勇化納龍氣,緩緩收勁,金色九龍環繞周身,從手腳四肢到軀幹,隱約化為黃袍、帝冠的形象,最終,尚蓋勇全身籠罩在金芒中,再緩緩消失。

    「……眾生之力果真浩瀚無邊,羲皇璽也不愧是異寶……」

    長長呼了一口氣,尚蓋勇道:「透過它,我覺得吸納到的眾生之力,比應有的還要多許多,幸虧你只拿下漢水四城,不然我行皇道,未必撐得住。」

    夠格在尚蓋勇對面,旁觀他修練過程,並且做筆記資料的,自然只有韋士筆一個。

    「羲皇璽是神物,據說能與諸天萬界的人族共鳴,藉此增幅湧來的眾生之力,另有一說,是羲皇璽能夠打破境界之格,把其他世界的人族之力引導過來……不過還無法證實。」

    韋士筆聳聳肩,道:「四城的百姓,與我們名義上是統治者與支配者,實際上都快拿我們當神拜,忠誠度刷到爆表,這也有效影響到眾生之力的強度……多種不同優勢,七七八八加在一起,你老兄當然會覺得吃不消囉。」

    說得輕鬆,韋士筆看似隨口分析,但尚蓋勇非常清楚,他所說的這幾個因素,沒有一個是湊巧冒出來的,全是他精心設計、選擇的結果。

    要行人道,就必須有自己的地盤、有佔領區,所以碎星團必須取得一定的地盤,但為了不過多刺激其他勢力,佔領的面積要有相當規模,卻又不能太大,這才選擇漢水四城,拿下了之後並不往外擴張。

    以種種手段,把漢水四城打造成模範城市,猛刷老百姓的支持度……這層層圖謀,在外人看來,碎星團意在天下,志向遠大,只有內部高層人士才曉得,那些都是錯誤印象,韋士筆打從一開始,目的就只有一個,製造出最適合化納眾生之力的環境,供給尚蓋勇使用。

    所做的一切,全是為了兄弟!

    如今的尚蓋勇,越來越有人味,原本不時透出的鬼氣,被鎮壓得七七八八,舉手投足間,不具有任何詭異氣息,反而益發顯得堂皇大氣,隨便邁出幾步,都讓人望之儼然虎步龍行,像是一名帝皇行走人間。

    這時,尚蓋勇原有的一絲鬼氣,反倒成為沖淡這種氣氛的良好遮掩,否則一早就會被人看穿他在修練皇道。

    韋士筆點頭道:「聽說太古年間,就有人皇臥薪嘗膽,善於隱藏,為了不讓人識破,故意沾染鬼祟自污,瞞天過海,最終掃平敵人,成就大業……我們不過是反過來幹而已。」

    尚蓋勇伸展了一下手腳,簡單的動作,空氣中發出爆音,見證了此刻動作中蘊含的力量。

    「我身體狀況不錯,再修練一陣,不用戴阿山給的古玉,也能穩穩發揮二重力量,到時候,咱們聯合起來,先把那個黑帝找出來宰了!」

    之前韋士筆傷重,尚蓋勇獨撐碎星團大局,面對司徒誨人的正面壓迫,亢金龍的背後騷擾,弄得非常窩火,現在己方人強馬壯,說不會想報仇,那才見鬼。

    「不忙!」韋士筆看著老朋友,道:「不是力量強和穩定就行了,你身體狀況怎麼樣?鬼氣與人氣的衝突,你都還在強撐吧?會不會…… 」

    「不礙事。」尚蓋勇強勢答道:「你把什麼都計畫得好好,我都是在可承受的範圍內,緩步吸收眾生之力,一切都在控制內,沒什麼好擔心的。」

    「……可是……」

    「我答應你,真要不行,我肯定會和你們打招呼,不會死撐出問題。」尚蓋勇道:「阿山之前的身體,也是日日痛楚,他熬過來了,沒向人訴苦過一聲,我可不能比他差勁。」

    韋士筆點點頭,「好吧,不過說到阿山,他就這麼去金剛寺,你也不陪著,我是挺擔心的。」

    「擔心什麼?他能言善道,又與金剛寺有關係,勝我十倍!」尚蓋勇奇道:「你會希望我去,這才奇怪吧?我和那幫禿驢關係緊張,你又不是不知道。」

    「不是啊,你要想,阿山他的 判運向來不怎麼樣,讓他去和人講數,很容易出岔子的。」

    韋士筆皺眉道:「你還記不記得,最開始的時候,他年紀小,和人談判都會怯場,結果每次談判前都先喝酒。」

    「記得啊,你和小妲還猛灌他酒,所以他在神都把武蒼霓又摔又砸,超級狂野,每次談判,人家只要拖拖拉拉、討價還價,他就翻桌扁人,拿人家的臉當抹布去擦牆,整片牆都紅色的……你們就只負責在旁邊目瞪口呆。」

    尚蓋勇道:「別人還以為他多霸氣,結果根本是發酒瘋,酒品超爛的……直到後來,他閱歷多,膽氣也壯了,才戒除掉這個談判前必喝酒壯膽的習慣。」

    韋士筆感嘆道:「是沒錯,但在那之後,他名聲響了,所有談判對像都知道他會翻桌,看他大個子在那裡,就疑神疑鬼,疑到先下手為強,翻桌幹他,結果只要有他出馬,談判砸鍋率都有九成,後來連那個人都不 派他去講數。」

    尚蓋勇感嘆道:「名聲、形象真的很重要,所以壞人真的不能幹啊。」

    「不過,那都是他年少時候的事了,這麼多年過去,阿山成熟了,也油滑了,應該是沒事的。」

    「那當然,他現在是商人,不曉得多會和人聊生意,做得那麼風生水起,哪還會有問題?阿筆你想多了。 」

    「是啊,我也覺得自己多慮了,就只是忍不住會擔心他,婆婆媽媽的,哈哈哈哈。」

    「哈哈哈……」

    尚蓋勇也跟著笑起來,兩大武神同時仰天發笑,笑得甚是歡愉,然後越來越是心虛,最終,他們的笑聲戛然而止,不約而同地轉頭,擔憂地望向西北方。

    ……阿山,你……真的會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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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剛寺內,溫去病的心情複雜,一下慶幸沒有帶老尚同來,否則此刻百口莫辯,跳到什麼河都洗不清,一下又扼腕沒有把阿筆拖來,就自己一個人背鍋,現在樣衰到極點。

    對金剛寺眾僧做的解釋,句句屬實,沒有半句虛言,彌勒活佛目前處於知見關中,若能突破,一舉證大能的機會微乎其微,但直接踏上三重天階的可能,還是不小的。

    但哪怕是實話,對金剛寺來說,這也不是那麼容易接受的。

    諸天神魔即將回歸,各派都搶著在那天之前,拚命積蓄力量,而像金剛寺這樣的大派,除了靠祖地的資源,最寶貴的倚仗就是天階者。

    天階者的作用,不光是出去打架,更重要的還在內部,是凝聚派係向心力的基石,也是門派未來成長的希望,有一名天階者在,他的見識與經驗,能做出最好的指點,有可能因此誕生第二、第三名天階者來。

    門派祖地,多年經營,各種法陣與手段,哪怕沒有天階者,也有望團結眾力,對抗來犯的天階者,假若有天階者坐鎮,那更可以團結眾力,對抗更多或更強的天階者,這也是一個門派在大征伐時代中的保命符。

    如今,金剛寺的保命符,被溫去病搞掉了,不管形式如何,實際上的狀況就是,溫去病上山挑事之後,彌勒活佛就「不能理事」了,這結果和溫去病刺殺了彌勒活佛幾乎沒有分別。

    看著彌勒活佛的金身,被放在大雄寶殿中,像是一尊金身佛像,金剛寺眾僧低首誦經,聲音中隱含悲憤,隱含著一股無論如何,都不能與來者善罷甘休的決心。

    「阿彌陀佛……」

    無茶方丈雙掌合十,凝視著溫去病,緩緩道:「碎星團,必須給敝寺一個交代!」
V123210 發表於 2017-8-30 17:48
第六章論*出的禍

    面對那邊一百多張死人臉,溫去病心裡咒罵不休,但偏生還得要裝出一副羞慚悔疚的模樣,生怕嘴臉難看,刺激到對方,更難善了。

    不過,這也確實是一筆糊塗帳。

    嚴格來說,這其實是論法的意外事故。佛門辯*法,下者靠辯才,上者各展神通,說得好聽是各自試演,其實就是比武,而拳腳無眼,打出問題,甚至把人活活打死的,也所在多有。

    哪怕只是動嘴皮辯論,也不是百分百安全,碰上對方伶牙俐齒,句句刁鑽,另一方又年高老邁,受不住刺激的,很容易就眼前發黑,大口鮮血一噴,直接把命丟了。

    因此,論法就像上擂台,基本共識,大家要坐上蒲團對辯,都應該要有簽生死狀的覺悟,挑動對手怒氣,本就是辯論的旁門技巧之一,不光彩卻也未必違規,佛門本就講究禪定修養,輕易被挑動情緒,動輒喜怒,只代表本身不成熟,至於被活活氣死,絕對是活該。

    基於這個考量,彌勒活佛在論法中被自己「激死」,金剛寺絕對沒資格找自己麻煩,更別說,自己不是侮辱刺激,而是給了他點化,令他由迷惑而生悟,坐入死關,這絕對是修佛者的大喜事,哪怕因此圓寂,也是羨慕都羨慕不來的緣法,不是壞事。

    自己甚至敢拍胸擔保,假若彌勒活佛在此,絕不敢拿這事向己問罪,跪地向自己道謝都還來不及。

    ……遺憾的是,彌勒活佛他不在啊……

    ……不,其實他還在。

    溫去病略帶心虛,看著那尊閃閃發光,益發顯得神聖的金像,也不曉得化為金身的彌勒活佛,能否感知外界種種,但就算能,也肯定沒能耐開口了。

    而自己則要以凶手的身份,面對金剛寺一眾苦主……

    如果在其他世界,情況會簡單一點,遇到的佛門高僧,真正有高僧風範,但金剛寺得到佛門傳承,為時不長,僅僅一年多前,他們還是糾合起來練力氣與瑜珈的肌肉男組織,現在遇到了事,寺裡這些老老少少……像江湖大佬多過佛門僧侶。

    在溫去病眼前,眾僧橫眉怒目,年輕的摩拳擦掌,就算是那些年長的,都把袈裟扯脫半邊,露出肩膀與胸膛。

    ……不愧是大地第一的健身集團,年輕人和中年人就不說了,就連看似瘦小乾枯的老僧,一露起胳膊,也瞬間能鼓出鋼鐵般的虯起肌肉,威勢懾人。

    看在溫去病眼裡,這場面著實有些好笑,自己如今雖然是瘦排骨,可只要變身為山陸陵,別的沒有,最多的就是肌肉,這幫健身人士在自己面前賣肉,真是門都沒有。

    「碎星團應該給本寺一個交代!」

    在無茶方丈開口後,其餘的金剛寺高僧也紛紛開口,卻頗有些七嘴八舌的氣氛。

    「碎星團侵門踏戶,我金剛寺可不能任人欺侮。」

    「但溫家主於我寺有傳法之德,此事又不是惡意而為,我以為不能如此定義。」

    「唉,叔祖就這麼走了,也不知他老人家有沒有什麼遺願,我們做晚輩的總得替他完成。」

    「他生前說過,想要完善本派的大力金剛擊,現在走得突然……」

    「其實我聽說叔祖他還欠無想師叔錢的,你看無想師叔那個氣的……」

    如果說有什麼問題,比被一群肌肉壯碩的健身教練包圍還糟糕,那就是,這群健身教練還他喵的都是親戚。

    佛門的基本概念,原本是出家,斬斷世俗,但本方世界傳承殘缺,這幫健身人士雖然身在佛門,斷絕世俗的概念卻是最近才開始強調,言行思維一時難改,遇到衝擊大事,金剛寺高層會議基本快成了司馬家的親友大會。

    自家長輩遭逢不幸,人人憤慨,只是惱恨之餘,眾僧也心裡不踏實,誠然金剛寺是有理由生氣的,但真要拿這理由來發怒,卻又底氣不足。

    這事如果傳出去,別說佛門,天下千門萬派,都會腹謗金剛寺氣量狹窄,人家上門論法,辯輸給人,還惱羞成怒,無理取鬧……這話,說起來可難聽得很。

    雙方一陣大眼瞪小眼後,無茶方丈揮了揮手,悻然道:「也罷,彌勒師叔的事,姑且不論,溫家主,碎星團與我方要商討何事?還請說明。」

    「呃… …」

    溫去病的表情尷尬,自己當然是前來談判的,而且還有求於人,但彌勒活佛的這樁事不解決,對面百多張臉,一張難看過一張,在這種氛圍下提出要求,擺明是搶著吃閉門羹。

    無奈,現在想不說也不行了,溫去病輕咳兩聲,硬著頭皮道:「諸天神魔亂世,貴派和十字庵會晤,名為論法,其實是結合兩家之力,要防止神魔滲入。」

    西北地區,在這次降神事件中,基本無損,這固然是魔族對於佛門存有忌憚,不願輕犯,但司馬家把武家、朱家、袁家的亂像看在眼裡,不可能全不提防,金剛寺打破素來的沉默保守,主動邀請十字庵論法,其實就是共商堵截之法。

    佛門的封印技術,萬界無雙,集合眾力,如果說能夠布下一個漫天大網,籠罩住西北地方,阻止魔族降臨,這不是沒有可能的。

    當然,如果真要幹這種事,彌勒活佛這名天階者想必是不可缺的,現在計畫等若砸鍋,溫去病益發感到自己頭上烏雲籠罩,強自微笑,「我碎星團有心為了大地平安盡一份力,願與貴寺共襄盛舉,同護萬民。」

    「……碎星團要共護萬民?」無茶方丈皺眉道:「據老衲所知,貴團上陣作戰,為的可從不是萬民。」

    「方丈此言差矣,我碎星團衝鋒陷陣,傷亡無數,新帝國成立時,可有一人安享富貴?這不是為了萬民,難道是自己找虐求死?」

    溫去病理直氣壯道:「我團對貴寺虧欠頗多,方丈有什麼教訓,我們也就受了,但為有大節所在,知所必爭,是萬萬不能模糊的。」

    「……如果貴團當真心繫萬民,為何卻放任鬼尊成為貴團高層?」

    無茶方丈不溫不火的一句質疑,溫去病心頭一緊,暗道果然來了。

    這是金剛寺與碎星團當前最大的死結,其餘的私人恩怨,金剛寺都能為了大局而相忍,唯有這點,事涉大局,金剛寺絕不會有絲毫退讓。

    溫去病平心靜氣,道:「鬼也是天生萬靈萬物之一,萬法自然,從來也不聞佛門要對妖魔趕盡殺絕,方丈何以認為,鬼族與我們就不能共存呢?」

    「此言大謬!」

    不待無茶方丈開口,無邪首座搶道:「妖魔所圖,都是在人族身上取利,或是奴役人族,除了極少數的偏執者,其餘大部分的妖魔,沒有滅絕人族的想法,但鬼族可不一樣,它們仇視所有的生者。」

    溫去病聞言點頭,「滅絕了人族,對絕大多數妖魔,反而無利可圖,而鬼族是死物,先天憎厭所有的生命,與人族……與其餘各界,都是不死不休,每次有什麼野心,最終目的也都是滅世,化一切世界為死寂……確實與我們沒有共存的可能。」

    枯榮長老接話道:「有件事,溫家主可能不知曉,最初敝寺與貴團合作,也是那個人承諾,只要敝寺合作參戰,共同行動,他就負責讓鬼族從戰場上消失,先收拾掉最大的威脅。」

    「……哦?」

    溫去病一震,這件事連身為四武神的自己都不曉得,那個人從來沒有提過,看來真算得上是最高機密之一了。

    不難想像,金剛寺最初應該是不信的,要讓鬼族退出戰場,這種承諾哪有可能?那要對抗的,就是諸天鬼界,如果這種事都做得到,直接也把妖魔從戰場上抹去,想必也易如反掌,哪還用得著找人共同作戰?

    然而,後來鬼族真的在戰場上絕跡了,這件事絕對嚇到了金剛寺,讓他們驚疑不定地與那個人合作,開啟了聯合作戰的歷史。

    問題是,這件事那個人從來沒有在團裡提過,沒說過金剛寺是因此才同意合作,也沒讓團裡人曉得,他有從這世界把鬼族封禁,一筆抹消的能耐。

    溫去病心情起伏,臉上卻沒表現出來,只是道:「鬼族的危害,我們當然清楚,但那個人已經不在,我們沒法像他那樣,一言成天下法,封禁鬼族於世界外,要對付鬼族,我們只能穩紮穩打,一步一步來,所以……我們需要熟知鬼族的內應。」

    聽到這麼說,眾僧當中不少人臉色登和,暗暗點頭,但無茶方丈等人的表情仍然嚴肅。

    無邪首座皺眉道:「如此說來,你們留個鬼尊在陣營內,其實是為了留人做內應?」

    「當然!知己知彼,我們起碼要一個曉得鬼族虛實的,不然打起來要問誰?你嗎?」

    一涉及自家兄弟,溫去病的態度就變得很硬,這裡頭有七成都是故作姿態,刻意要對方明白,這是己方不容許碰觸的底線,一碰到,就翻臉!

    「那麼……」無茶方丈略做沉吟,提出了關鍵,「尚帥靠得住嗎?」
V123210 發表於 2017-9-1 18:43
碎星物語 第七章 找不回來的信任

    ……尚帥靠得住,除非母豬會上樹!

    溫去病倒是很想這樣回答,但眼前必須嚴肅以待,而大戰結束至今未滿十年,做為曾經走過那個年代的倖存者,無茶方丈更不是隨便幾句話能打發的。

    「……鬼族,不比妖族強橫,也沒有魔族詭奇多變,可一沾染上,就絕難拔除,想徹底抹消影響,是沒有可能的。」

    無茶方丈嚴正道:「這應該是一個基本常識,也是大戰時,貴團親自說過的話,如若老衲記性無差,還是尚帥、韋帥當面解釋,之後就屠滅我寺魔染弟子一千七百四十六名,明言魔染者,不可信、不可用,絕無可能復原,只能殺之……如今溫家主所言,今日而昨非,難道是要告訴我等……以前錯了?」

    這個質問,著實不好回答,溫去病甚至感到一隻巴掌,從過去狠狠甩到今天的自己臉上。

    「過去沒錯,今日也沒錯,當日對方丈所言,乃是通則,如若今日魔染者眾,我碎星團的策略與當初相同,唯殺而已!」

    溫去病笑道:「但什麼事情除了通則,總有個案,總有例外,傾我全團資源,救不了萬千眾生,卻足以保一人,只要這人值得,能為我人族換來更大利益,起碼……截至目前,他的狀況不錯,也一心擺脫與鬼族的牽連。」

    無邪首座厲聲道:「鬼族狡詐,未可輕信,即使外表看來一切如常,溫家主你又如何擔保,他不是偽裝如常,包藏禍心?」

    溫去病的臉又一陣熱辣辣痛,不是因為對方的質疑不留情面,而是連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這話肯定是當初自家人對金剛寺說過的。

    那時,肯定也有金剛寺的人,想解釋那些可能為魔所染的人,一切舉止如常,不能妄殺,但……大局當前,哪怕表面上看起來沒問題,自我意識也正常,卻還是有可能成為帶原者,在自身不主動害人的情況下,害光了周邊的人。

    每延遲一秒,情況就會更不可控制,就可能有更多的人受害……迫於這份壓力,好人也只得錯殺了!

    當時,碎星團表現出的魄力,把整個危機及時止住,堪為不幸中的大幸,但什麼事都是表現魄力容易,收拾善後就麻煩,如今的自己……唉……

    溫去病坦蕩道:「我敢問各位一句,自我團復出至今,可曾主動傷害過什麼人?各位緊盯的那一位,可曾有什麼惡行?他半身為鬼,還有半身屬人,更一心想要掙脫鬼族束縛,一切不是沒有爭取餘地,各位就要這樣放手,白白把我人族的助力,推到對立面去?將來歷史回顧,各位就不怕成為千古罪人?」

    考慮到以前碎星團的所作所為,這些話應該是沒有半點作用的,之所以能讓滿室一片寂靜,不是因為話有道理,而是因為眾僧本就對此猶疑不定。

    金剛寺從不貪生怕死,畏惡怯行,如果不是因為寺內也有爭論,對尚蓋勇的情況拿捏不準,早就傾寺而出,為這世界除害了,一直以來,他們也在遲疑,不知到底該怎麼處理?

    溫去病的話,將金剛寺逼到選擇的關鍵線上,到底是戰是和,是殺或是為友,金剛寺該要拿個立場出來了。

    眾僧的目光,都落在無茶方丈身上,他思索片刻後,道:「碎星團想與敝寺合作,是怎樣的合作法?」

    韋士筆已經重出,這名溫千刀也是精明幹練之人,有這樣的人物在,碎星團想必不至於提出「尚蓋勇統軍,聯合出兵掃蕩妖魔」這種擺明討拒絕的愚蠢方案,既是如此,不妨先聽聽,然後再來判斷。

    「方丈客氣了。」

    溫去病一拱手,先向無茶方丈深深一禮,叩拜下去,忽然行大禮的動作,讓金剛寺眾僧大吃一驚,隱約感到溫去病將提的要求,定然非同小可。

    「我團為了救治尚帥,已經做了各種準備,如今萬事皆全,只欠東風。」

    「……東風?」

    「這陣東風,唯有貴寺能夠援手。」

    溫去病道:「當我們在至陰……呃,那個天選福地佈陣,為尚帥斷除鬼身,最後的關鍵一步,為了防止鬼族干擾,需要布下金剛護法大陣,此陣……唯有貴寺能夠。」

    眾僧聽到這要求,臉色登時變了。

    那是金剛陣的極大運用,以一名天階活佛,搭配一百零八名地階禪師,聯合組陣,號稱能斷萬法,封鎖一切,並且能發諸般神通,幾乎就是一座不陷落的佛光堡壘,威力無窮,堪稱是金剛寺的鎮派傳說。

    之所以是傳說,便是因為要求太高,姑且不論天階活佛,光是一百零八名禪師,金剛寺也不是每個時代都能湊到的,要這兩者雙雙滿足,真是談何容易?

    即便是眼下,金剛寺得佛門傳承而大興在即,實力都有了不小的成長,但能否湊足那數目,眾僧也是心裡打鼓,七上八下,更重要的是,金剛寺憑什麼要下這個本?

    「溫家主可知道……金剛護法大陣一旦完成,無須結合護寺大陣,也能直接溝聯天地,發出大金剛鎮,只要未證大能,尋常天階,都挨不起這一記大金剛鎮。」

    無茶方丈道:「但結成護法大陣的代價,不但做為陣心的天階者元氣大傷,其餘的一百零八僧,也要折損半生修為,往後就算不成廢人,也從此止步,再難晉陞一步了。」

    「……我清清楚楚。」

    溫去病苦笑著點頭,而這句話一出口,對面眾僧全部臉現怒容,覺得碎星團欺人太甚。

    之前封神一戰,金剛寺配合碎星團行動,那百多名「同天階戰力」,幾乎把金剛寺的地階戰力消耗一空,並且全數喪命在太古妖都,一個也未能生還。

    對於金剛寺來說,再沒有比這更深沉的傷痛,碎星團再起後,他們不知要用多大定力,才能強行忍住,沒有去尋仇尋釁,用前事一筆勾銷的態度,來面對碎星團,而今,碎星團坑完全寺一次不夠,竟然還來第二次,這口氣……誰忍得下去?

    感受到對面的怒氣,溫去病真心希望,在這裡的人是韋士筆,而不是自己,因為自己這名老朋友,最擅長就是面對怒氣衝衝的債主,然後或是忽悠得人家天旋地轉,或是用連串好處,把盛怒的債主砸得暈頭轉向,最後放棄本來目的,締結新的合約。

    讓這個專家來處理眼前場面,效果可能比自己好得多,但自己還是希望親自面對,因為自己對金剛寺有愧疚,希望能給他們更好的條件,雖然……一上來就搞出意外,這實在不是最初所願。

    「彌勒活佛如今缺位,組陣時需要的那名天階,由我來頂替。」

    溫去病朗聲道:「我也向各位擔保,開陣完畢後的耗損,我團一力承擔,半年內,負責讓一百零八位大師父的身體復原,更勝之前,除此外,我團更將致贈一件神兵等級的佛寶,供貴寺傳道護法,宗遠流傳。」

    連串條件許諾出去,金剛寺眾僧的怒氣,明顯減退許多,私下交換眼神,大多都是肯定,如此一來,付出的代價不是太大,得到的好處卻又不錯,神兵等級的佛寶,寺內總共也沒有幾件,碰上出不了天階者的時代,這樣的寶物,就是護寺保派的根本,沒人會嫌多的。

    無茶方丈也被觸動,但與身旁幾名老僧對換一下眼神,仍是搖了搖頭,溫去病心下一沉,曉得自己開出的條件不夠。

    事實上,這幾個好處已經不小,哪怕如今碎星團人強馬壯,要做到這兩點,肯定也要人仰馬翻,甚至不敢百分百打包票說定能做到。

    金剛寺和碎星團交易得多了,也吃夠虧了,聽到的好處再大,都會下意識打幾成折扣,這是往昔造業,倉促間也無法取得對方信任,只能透過多次造訪,逐步打動對方,把事情談定。

    自己原就沒想過能一次就把金剛寺搞定,這也太一廂情願,不過就事論事,這樣的談判,次數一多,容易橫生枝節,最好是能夠一次就談定,只可惜自己沒有那樣的能力。

    先前與金剛寺結下的善因還不夠,往昔與碎星團的合作,又都不是什麼好經驗,不足以說服對方,如果能有什麼夠份量的第三方,在這時候出來做個擔保,或是說點什麼,成功機會就高得多了。

    無奈,環顧大地,夠份量的勢力不是沒有,但都不是碎星團能請得動,昔日司徒無視仍在時,封刀盟倒是個很好的第三方,現在的司徒誨人則是想都不要想,玉虛真宗或許請得動,但金剛寺對他們的戒心,搞不好還在碎星團之上。

    溫去病暗嘆一口氣,隱約感覺到這一趟將無功而返,但自己不能白來,總得做點什麼,為下次到訪留個好開頭……

    正在盤算,忽然大殿外有人靠近,聽那聲勢,還是一小支隊伍,溫去病皺起眉頭,無茶方丈也一臉訝異,跟著就看見守殿外的小僧來報。

    「稟方丈,十字庵的守月、守缺、守殘等幾位師太在殿外求見。」

    聽到這聲通報,溫去病暗叫不好,關鍵時刻,這群尼姑來添什麼亂?
V123210 發表於 2017-9-1 18:44
第八章 橫裡殺出的尼姑

    碎星團和十字庵的關係,從以前就普普通通,算不上多友好,但考慮到對方的頭子,是自家團長的姘頭,誰也不敢不規矩、不客氣。

    加入碎星團的,大多都是些粗魯漢子,十字庵則有不少美貌女尼,風華正盛,最開始曾有些人不長眼,接受治療時,毛手毛腳,襲胸摸臀,覺得這不過是開開玩笑,無傷大雅,何必太認真。

    結果,甚至還等不到上級懲處,路過的團長親自拿起通火鉗,連續十多下,把腦袋瓜砸成滿地紅白,向全團人明示了態度,在那之後,再沒有人犯類似錯誤,事實上,輕薄那些來幫忙治傷的專業人員,這事本來就欠智商。

    不過,那次的事,在四大武神間還是起了不小的震顫,因為那個人基本上很懶得親自出手,都是命令屬下代勞,能享有團長親出手待遇的,天階都有些不夠格,起碼得是大能,而那名違紀人員竟然得享大能待遇,真是三生有幸,祖墳都可以冒煙了。

    碎星團覆滅後,十字庵並沒有表什麼態,當然碎星者對此也沒什麼期待,雙方原本就沒什麼交情,但皇城之戰,月光神尼親自出馬,站在對面那邊,這著實讓溫去病等人深深不忿,尤其尚蓋勇、武蒼霓,覺得十字庵太不夠意思,今後勢必要防上一手。

    金剛寺與十字庵論法,實則是本方世界的兩方佛門系統試圖交流、合作,這本來也沒什麼,但談判到緊要關頭,十字庵的人馬忽然求見,溫去病的感覺就很不好了。

    ……佛門對鬼族基本都忌憚甚深,十字庵不可能例外,她們對碎星團也沒什麼好感,這時候過來,只有壞事。

    這是基本的預估,但世事發展,往往出乎意料。

    「……鬼族雖然危險,但切莫忘記,我大乘佛門所為,乃是度盡眾生,鬼族又如何不是眾生之屬?」

    面對一眾高僧,十字庵的守月師太侃侃而談,說出的話讓溫去病目瞪口呆。

    「為了今日之疑,失了度人之心,這是否佛門初衷?都說佛度有緣人,本派以為,尚帥正是有緣之人,他走上歧途為鬼,是一場浩劫,若回歸人族,則一場大禍消弭無形,更造福眾生大矣,不是可度可不度的選擇,這不是有緣人,誰才是?」

    長長說完一串話,三十來歲的守月師太雙掌合十,道:「我十字庵願為碎星團擔保,還請金剛寺助一臂之力,玉成此事。」

    大雄寶殿內,金剛寺眾僧和溫去病的下巴都快要碰到地上,作夢都想不到,十字庵會跳出來促成,這是完全無法想像的怪事。

    但無論如何,守月師太已經把話說明了,而她身旁的諸位同修,神情平靜,對她說的話沒有任何反應,表示了十字庵全體的態度。

    到了這一步,無茶方丈不得不認真考慮,並且確認最重要的那一點,「阿彌陀佛,老衲且問一句,這……也是月光的意思?」

    十字庵的崇高地位,有一半來自月光神尼,這位可是行走於世間的當代大能,即使是金剛寺,也不能無視她的意志,這一點,得要先弄個清楚。

    而守月師太沉默地點了點頭,身旁守缺師太開口,「我等來到金剛寺之後的一切行為,都有月光的授意。」

    一句話,金剛寺眾僧頓時倒吸一口涼氣,這也就表示,表面上十字庵是應金剛寺之邀,來此共商大計,遏阻魔禍擴張,但實際上……月光神尼早知碎星團會遣使到來,特別讓門人到金剛寺,來相助碎星團一臂之力的?

    如果有十字庵相助,金剛寺的風險將大幅減弱,十字庵是小派,人數遠遠不能和金剛寺相比,但有大能坐陣,二三十名地階,想必也是拿得出手的,金剛寺只要出七八十名,甚至更少。

    而且,如果十字庵牽涉其中,到時候,月光神尼也可能出手,在諸天神魔未有回歸之前,有大能出手,哪還有什麼風險?

    眾僧腦裡琢磨的訊息,溫去病也同樣意識到了,這份太過意外的驚喜,讓他有一種天上掉燒餅的感覺。

    這下子……情況整個都不同了。

    「……十字庵這是在為碎星團做保嗎?」無邪首座問道:「那就請各位明示,如果我金剛寺參與行動,月光神尼是否允諾親自降臨護法?」

    牽涉到整個門派的大事,半點也疏忽不得,以月光神尼如今的地位,照說不是金剛寺能夠質問的,可十字庵諸尼卻像早已有備,毫不猶豫地點頭,表示月光神尼允諾,屆時將親自降臨護法,並願為碎星團做保,請金剛寺以天下蒼生為念,大度玉成此事。

    話說到這份上,無茶方丈懵了,溫去病也傻眼了,沒想到打橫裡冒出這一出,十字庵的積極推動,讓本來難度極高的談判,一下變得可能,溫去病甚至有種被喧賓奪主的感覺。

    而且,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不要代價的大禮,後頭往往都很貴,十字庵這麼跳出來幫手,是為了什麼?之前月光神尼才在站李家那邊,擋過武蒼霓,如今怎麼對碎星團示好?

    蕭劍笏也還罷了,董機杼素來厭惡權謀,這麼急轉立場的舉動,不是她的作風,怎麼看怎麼怪……

    「……不過,做為第三方中間人,我十字庵對碎星團也有要求。」

    守月師太轉頭看向溫去病,深深一禮,「異族降臨人界,碎星團掌握封神之法,次元封斷,若再得我派特有的封禁加持,當能有效阻止神魔宵小降臨,還望貴團考慮。」

    溫去病揚了揚眉,曉得對方此語並非虛言,十字庵當初得到那個人的扶植,在各種佛門結界、封禁技術上的成就,遠在金剛寺之上,月光神尼的琉璃結界更號稱無人能破,如果她們出手,確實可能把封神結界加固,讓那些神魔無隙可趁,解決人族當前的心腹大患。

    問題在於……

    接受十字庵的援助當然很愉快,可這也代表,要讓十字庵的人進入英靈殿,接觸封神台,才能施術。

    封神台是碎星團最大的隱密,事涉人族命運,哪是這麼容易可以讓人去的?更別說是立場不明的十字庵,稍微出點事,後果沒人擔得起。

    溫去病不敢輕易承諾,但也拒絕不得,只能表示要回去與自家人商議,會盡快給出答覆。

    「多謝溫家主大度通融,那麼……我方的第二個要求……」

    守月師太道:「尚帥為人族出生入死,鐵血丹心,我等該為人族向尚帥行一禮,但如今他身處有疑之境,為了能讓各方安心,能否請他釋出誠意,用一些行為來證明他的立場?」

    「不錯!」

    金剛寺一方,聞言紛紛點頭,這話正說中眾僧的心坎,枯榮長老道:「貴團不能空言信任,必須自身有實際作為,才能取信於人。」

    「好吧,這話也不錯,我們是該有所表示。」

    溫去病正色道:「但要我們怎麼做,才算是證明?各位總不會要我們家老尚跑什麼刀山油鍋,掏心挖肺吧?」

    金剛寺眾僧悚然動容,只這一句話,就顯出溫去病在碎星團的份量不輕,能這麼稱呼尚蓋勇的人物,起碼也是四大武神那層級的。

    守月師太道:「我們得到通知,異族密謀搭建通道,接引大能級的異族降臨,尚帥如果能夠親自出馬,摧毀異族的圖謀,於我人族造福大矣。」

    聽到這個消息,金剛寺著實震動,沒想到那些進入人間的異族,已經行動到了這一步,如果此事成真,那當真是一場人族浩劫了。

    溫去病也有點小訝異,暗忖十字庵是從哪裡得到消息?但隨即恍然,笑道:「貴派和密偵司的交情不錯啊,他們這是將情報包送到府了?」

    魔族試圖降臨大能的情報,是密偵司掌握,碎星團這邊是武蒼霓被告知,十字庵得到消息,多半也是密偵司方面傳達,搞不好,還是龍仙兒親自送上門的。

    這麼大的一件事,獨自扛著,壓力不曉得多大,當然要多找些能人來揹鍋,說不定揹著揹著,自己就不用揹了……這是那個人的標準作風,龍仙兒不愧是他留下的關門助理。

    「……好吧,我就斗膽替老尚答應各位了。」

    溫去病長身而起,拱手作了一個四方揖,道:「事關全體人族,本來我碎星團也就不會置身事外,此事就由我碎星團擔下,老尚他必身先士卒,粉碎異族的野心,讓各位看見他的決心,那麼……今日之事,就此議定?」

    十字庵的一眾女尼,微笑著沒有開口,立場一直很明白,金剛寺方面,無茶方丈與眾人對看一陣,都覺得事已至此,金剛寺沒什麼理由推拒,身為正派,這時也不容己方退縮。

    無茶方丈看了看周圍的各堂首座,都點了點頭,開口道:「只要尚帥能夠做到,敝寺就……」

    話未說完,金剛寺眾僧中,忽然有一個聲音開口。

    「方丈且慢!彌勒師叔的事,如何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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