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界大陸] 碎星物語 作者:羅森(連載中)

   
tylinee86 2015-11-3 15:47:30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71 7873367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7 19:45
碎星物語 第十章交涉

    別的人或許還看不透,把握不住其中的玄機,但龍仙兒……這個對碎星團上上下下,瞭解甚深的女人,溫去病一早就沒想過能瞞得住她。

    「……尚蓋勇當年重傷垂死,只能藉助冥界之力復仇,如今身屬鬼族,現在你們用盡種種辦法,想要讓他離鬼成人,不被鬼族先天限制所困,但鬼族豈會坐視?鬼族也是六界之一,甚至為諸天所忌,自有緣由和底氣,關鍵時刻全力反撲,只靠你們扛得住?就算再退一萬步說,你們能扛住,但還能扛住一切橫生的枝節,各方滋擾嗎?」

    龍仙兒笑道:「如果在你們行功到緊要關頭時,我帶著十二神煞一起殺來,你們要怎麼辦?」

    溫去病卻冷笑道:「十二神煞不可能集體移動的,這是設計原理上就不成立的,何況如果可以,妳一早就用來攻漢水了,還會等到今天?」

    「那是在你手上不成,未必別人就都做不到。」龍仙兒道:「你最好搞清楚,你們之所以到現在都沒事,不是因為我沒這份力量,不然別說漢水之時,這幾年我隨時都可以滅了你們,只是因為 我希望留點餘地,大家都是那個人的受害者,犯不著非要鬥得你死我活,我也無意吞攬天下,何不大家各顧自家地盤,從此過各自的日子?」

    溫去病卻微笑不語,對這話是一點也不信。雙方之間的仇恨已是無可化解,龍仙兒不可能看不到這點,只要有機會,她肯定會對漢水動手,先發制人,之所以到現在還沒有,絕不是因為什麼善意,只會是老尚、阿筆守得好,不露空隙而已,另外也是擔心讓死曜和魔族得利太多。至於當初的留手,無非也只是為了留下機會,可以從李家掌控中反客為主罷了。

    龍仙兒美目一轉,一眼就看穿了溫去病此刻的想法,道:「你既然不信,又何必多事,直接把你們整夥人都招呼起來,聯攻帝都,試試看能不能在替尚蓋勇行事前把我幹掉,何必來此談判?」

    溫去病仍舊不說話,這同樣是彼此都心裡有數的事,要是真做得到,自己肯定也一早就乾了,省得夜長夢多。

    但事實上,龍仙兒的確非常難殺,不光她本身實力高強,潛力難測,後手更不知有多少,即使不考慮那個人是否還給她留下了什麼底牌,就看明面上算得到的,想殺她都得要花不小的代價,而她一直身在帝都不出,這裡有十二神煞,有龍晉濤與密偵司的手下,還有帝都大陣輔助,憑著這些力量,單靠碎星團就是群起而攻,也拿她不下。

    對上身在帝都的龍仙兒,真要有必勝把握,不但要有四武神犧牲的覺悟,還必須要有大能層次的戰力參與,假若能說動蕭劍笏、月光神尼聯手,不惜一切誅殺龍仙兒,得手希望大概有六七成,但這還得在一個大前提底下,那就是龍仙兒不會逃跑,會傻乎乎的留在那裡拚到最後。

    捫心自問,就連自己都曉得,作為天階者,遭遇強敵圍攻,根本不需要死戰到底,只要保住自身性命逃出,憑自己的力量回頭反噬,打起遊擊,不擇手段地刺殺敵人的妻小親屬,絕對能讓敵人痛徹心肺,只要自身尚在,敵人顧忌自己的反擊,定然不敢把自己的親友屬下趕盡殺絕,自然有機會回來拯救他們。

    而相比起自己,要困殺龍仙兒就更難了,自己還有許多在乎的人與物,只要還有自己的兄弟、愛人在,自己就沒法拋下他們獨離,就算理智上明白自己離開可以作為制衡,實際上卻很可能留下搏一線生機,而龍仙兒卻根本沒這許多牽絆,她對身邊的一切事物都不在乎,什麼名利、權勢、地位、基業,於她只是工具,隨手可拋,拿什麼來留住她?

    就算改換成人,如今的她,並沒有什麼好友至交,也看不出有多少親情。龍家的其他人於她肯定是當做沒有半點關係,即使是骨肉至親也都說不好,誰都不敢斷言,把她的姊妹親人抓來要脅,她就會因此受制,所以,想要圍殺她,真是談何容易?

    既然幹不掉,那就只能先用談判穩住,靠利益交換讓她袖手旁觀,否則到時候她跑來破壞,光她一個,就可能足以牽制住自己和阿筆,甚至往上牽制住大能,大家光防她一個就夠了,哪有餘力防其他的敵襲?何況她若真的能帶著十二神煞,加上龍晉濤輔助,甚至不需要鬼族出手,都有極小的幾率能夠破壞幫助老尚的機會。

    最好,是能穩住龍仙兒,甚至能讓她幫忙出手,化阻力為助力,那老尚的治療就穩了,無論鬼族有多麼怨恨老尚的背叛,因為那個人留下的封禁,哪怕出再多代價,透過太一插手始界,也不可能能夠成事,但想要做到這一步,有一關是難題,甚至……死結!

    「……其實我這人一貫沒什麼野心,向來你好我好大家好,又樂於助人。」龍仙兒笑道:「你們找我幫忙,我也不獅子大開口,就一個基本要求,此事之後,你們與我的舊怨,一筆勾消,這樣如何?」

    不要好處,不索報酬,只要求兩邊恩怨兩消,這確實不算是獅子大開口,只能是基本中的基本,足見誠意。

    哪怕站在溫去病的角度,這要求自己也很難說不答應,既然是主動來找人家合作,自然也就欠下這份人情,總沒理由說找了人家辦事,事情辦完就要翻臉殺人,恩將仇報,哪怕心中是這麼想的,也不可能開頭就擺明了說,如果連這最基本的一點都無法保障,那根本不是來談合作,是來翻桌的。

    可唯獨就是這一點,自己答應不下去,難道就為了老尚一人的事,那些死去的弟兄,他們的血與恨就可以被就此一筆勾銷了?他們……就這麼被犧牲掉了?

    這件事老尚不可能同意,自己也不可能答應……若是尋常人,自己未必不乾脆昧著良心,先口頭答應下來,後頭背信忘義,寧願違背良心,也不辜負兄弟。但是以龍仙兒的手段,自然可以將保證化為不可違背的承諾,連這樣的機會有沒有。

    「……怎麼樣?你要是連這都無法保障,那來談什麼合作?」

    龍仙兒冷笑道:「溫去病,你該不會是想說,現在需要跟我合作,就來找我合作,想著隨便給點好處就能打發我,然後等不需要合作了,你們就翻臉過來聯手殺我?你不是想得那麼好笑吧?」

    好笑,不是因為邏輯錯誤,而是因為這麼荒唐的要求,卻仍指望對方能夠答應,這是得有多看不起人才有的想法?

    溫去病幾乎都可以聽見對方心裡的恥笑聲:你們碎星團犯傻,就得要我也跟著一起發瘋?要用人的時候就來找,連句和解也吝說,用完了就想要直接幹掉,這不是欺人太甚,什麼才是欺人太甚?

    「……還是換個條件吧。」溫去病道:「我相信以妳的智能,肯定有別的條件可以提,我不能給你保障,但雙方得利,後頭再算帳也未必不是條路,換個條件,我們再來談談。」

    「好啊,那還囉嗦什麼?」龍仙兒道:「你那麼想要我的命,那你就先自殺吧,只要你死了,我就幫尚蓋勇衛道,保他治療過程中不受外界侵害,如何?到時候他和碎星團再來找我報仇,也是天經地義。」

    溫去病聳聳肩,「那還是換成讓我舔你腳趾吧,我*趾很拿手的,用過的客戶都說好!」

    「……哼!讓你變成山陸陵的大塊樣,然後跪著來舔我腳趾嗎?」

    要幹這種羞辱人的丟臉事,用山陸陵的外形,肯定比溫去病的真身要帶感,不過當那畫面出現在腦中,龍仙兒、溫去病都感到一陣發自衷心的惡寒,不約而同地搖了搖頭。

    談判一時陷入僵局,這早在溫去病預料之中,而這也是自己必須親自來的理由,如果老尚來,直接就會談崩動手了甚至可能不談就先動手斷了後續談判的可能;換成阿筆來,也一樣會卡在這點上,到時候阿筆說了什麼都不算,龍仙兒肯定要逼自己出來親口承諾,還不如自己直接來。

    「……靈兒在我那裡。」

    開頭的溝通不順,溫去病唯有先擱置狀況,轉換話題,雖然拿龍靈兒來當試探與突破口,真心有些自我厭惡,但眼前也並沒有別的路好走。

    龍仙兒揚揚眉,卻沒有接話,也沒有特別表情,看似不甚在意,溫去病也只能持續說下去,「她被燕姣然所傷,有一股詭異的邪穢纏身,即使太陽真火也處理不了,本來預估大概要三五個月才能恢復行動,但她福緣深厚,自行激發出潛力,現在已經大好,只要再休養一陣子就會沒事了。」

    對面仍然保持沉默,像是什麼都沒聽見,溫去病根本無從判斷她到底關不關心這個妹妹,更不瞭解她現在究竟關心些什麼?於是也只能一時停了口,場面頓時冷了下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7 19:45
十一章七邪覆的玄機

    「……七邪覆。」

    沉默半晌,龍仙兒口中淡淡吐出這三個字,溫去病聞言卻是一怔,並沒有能立刻反應過來是什麼意思,腦裡記憶飛快翻頁,想起了天神兵榜中的這個名字。

    七邪覆.十大天神兵榜中邪穢第一,無物不沾!

    關於天神兵的資料,溫去病所知有限,只知道器物特徵,至於背後源流什麼的,就當真一無所知,現在驟然聽到七邪覆之名,不免有些接不上思路,但想到剛才說到龍靈兒受的傷,正是邪穢魔氣,斷掉的線索一下補齊了。

    「……燕姣然的那隻手,裡頭暗藏的玄機,是天神兵?」

    溫去病心念急轉,一下明白了過來。死掉了的屍骸,又無靈識,照說是不可能通過修練成長的,燕姣然死前撐死臨陣突破,勉強進入天階,如今卻有天階三重的實力,讓自己一直耿耿於懷,不知心魔閣是怎樣做到的。但如果把整具屍骸看成裝構體,用替換零件的方式做「升級」,那隻要增補優秀的零件,配合妥當,整體效能自然就可翻倍提升上去。

    以燕姣然來說,表面上看只是一具屍骸,甚至栩栩如生,但天曉得裡頭已經被改成了什麼樣,或許早就成為一堆天階遺骸的組合體,魔心、妖肝、鬼肺……相關的東西拚一拚,再連筋膜也換掉,這樣一來雖然本身素質不夠,但成品有天階三重的威能不是不可能,更何況……

    「……等等!」溫去病驚道:「他們哪來的天神兵?」

    一想通背後的構造原理,溫去病對燕姣然如今的狀況,就有了大致理解,想通了心魔閣究竟是怎麼造出這麼誇張的東西出來,更能肯定背後是太一……或者說妖魔那邊的勢力在暗中贊助。

    只要有太一作為媒介,妖魔就可以扶植投靠過來的盟友或手下,就像仙界現在開始聯手碎星團做的事一樣,雖然其中有許多規條限制,但大家找漏洞、鑽空子,問題不大。

    而自己更可以肯定,燕姣然的神屍之所以能夠那麼兇猛,甚至在魔公附身後能夠演化出「終末長河」這麼危險的東西,肯定與七邪覆脫不了乾係,沒有這件主材,其他的輔料再優秀,也絕對碰觸不到這種層次。

    但當技術問題釐清之後,更大的一個問題就浮現出來:心魔閣從哪得到天神兵的?

    神兵等同天階者,地神兵基本可以當成大能看待,天神兵就更不得了,足以堪比萬古存在,甚至傳說大多是永恆者的分身。

    這種東西,哪怕仍在沉睡,哪怕只有稍稍甦醒,哪怕只是相關事物,都是不得了的存在,不是隨隨便便哪個妖魔能拿得出來的,哪怕是妖魔當中的大人物也不行,必須是諸天萬界頂上,那些真正的領導層級,才有可能拿得出來,更不存在意外遺失或流出的可能。

    換句話說,改造燕姣然這件事,包括對心魔閣的扶植,背後有魔族的領導層級插手?而燕姣然與自己的戰鬥,等於是一次……終極武器試演?

    回想整個過程,溫去病心裡益發肯定這個猜測,抬眼望向龍仙兒,道:「是魔界兩大系統中的哪一個?」

    「……都已經告訴你是七邪覆了,還問我這個?」

    龍仙兒聽了問題臉上似笑非笑,或者說,根本是一臉恥笑,「你對始界之外的事,根本是一竅不通,連知己知彼都做不到,還妄想將來能夠再次對抗妖魔?你是哪裡來的自信?」

    溫去病頓時被嗆得異常尷尬,但始界與諸天斷絕通訊,直到百族大戰時才算跟諸天有所接觸,但獲得的信息極小,後頭又再次被封神結界隔斷,自己對萬界典故一竅不通,並不奇怪,所知的少許還是這段時間跟再次跟太一接觸後所得,反倒是龍仙兒會知道那麼多,才是不可思議的事。

    ……九成九,那個人給自己留下的善後者開了後門,當始界被次元封禁完全封閉,或許仍有什麼漏洞,讓龍仙兒能穿離出去,遨遊諸天萬界也未可知,當然也可能是當年那個人就從太一那裡得到了足夠的信息,留給了龍仙兒。

    「七邪覆,是魔主執掌的天神兵,燕姣然、心魔閣、死曜、秋豔紅的背後,都有魔主一系的身影,甚至死曜之中,應該就有魔族當年留在始界的暗樁,尋到時機暴露,才讓死曜跟太一和魔族搭上線。」龍仙兒道:「存在燕姣然手中的,僅是源自七邪覆的一股穢氣,借體養兵,如果要是實物……嘿嘿!」

    兩聲短笑,溫去病聽得出裡頭的意思,只得到一股天神兵穢氣加持,燕姣然就已經那麼厲害,假若真是實物寄體,之前一戰,眨眼間殺掉自己都有可能……九成可能。

    不過,這些事情,龍仙兒是怎麼知道的?密偵司的情報力量再強,也不可能探知到這些,那個人也不可能會早就探查到這些,不然會把這玩意留給心魔閣才怪,而和燕姣然交手的是自己,自己尚且不知這些,龍仙兒當時不在場,又怎麼……

    溫去病並不認為龍仙兒當時在附近窺看,從中看出了自己認不出的線索,以自己對周圍的感知,可以確信她當時並不在,至於她藏在自己感知範圍外……那也未免太遠,光靠遠距離感應,不可能得到那麼清晰的訊息,除非……

    「妳和燕姣然交過手了? 」

    「……什麼叫交過手,是她幸運從我手下逃脫了,你當我是你嗎?」

    龍仙兒道:「你們在錢都大戰,我找準機會半道劫殺柳*,她帶著地泉劍,又拚死引動天劫,更有燕姣然和日月雙劍現身護法,交了一下手,她幸運逃脫了……」

    「幸運逃脫?」

    溫去病一時驚異,張口慾問卻頓住,短短幾句話裡,已包含不少的訊息。龍仙兒親自出手劫殺死曜中人,尋的時間實在好,可謂是漂亮的黑吃黑,而秋豔紅為保生路,強證天階,雖然能保一時之命,卻根本是自己踏進死地。

    天劫哪是那麼好過的?強敵在側,諸多驚擾,龍仙兒甚至都不用打中她,光是和燕姣然交手的餘波掃過,就能讓秋豔紅證道受阻,照常理來說,秋豔紅直接殞落,不得好死,這才應該是合理結局,可最後的結果,偏偏是秋豔紅平安逃脫,還證道天階,安然回到劍閣之中,這其中顯然有不對。

    若撇除龍仙兒和秋豔紅最終達成和解,各取所需的可能,那最大的可能就是:另外有別人插手!

    順著這思路想,秋豔紅遇襲時,燕姣然、日月神劍會主動出來救援,本身就很詭異,固然可以解釋為,秋豔紅對這兩者有控制權,在亢金龍和邢忌魔公先後敗亡後,從錢都戰場脫身的兩者被其招去,可是考慮到彼此力量差,這兩者另有控制源的可能性明顯更高一些……

    「燕姣然現場攔路,但在關鍵時刻,七邪覆中散出的力量,將柳*連同天劫一起轉移……」

    龍仙兒道:「燕姣然和三劍也隨同消失,應該是一起去了。」

    「連同天劫一起轉移?好傢伙!」溫去病聽出當中真意,著實訝異不已。

    讓一個人憑空消失,轉移他界,正常情況下,只要是大能就可以做到,但度劫狀態下,人被天劫鎖定,誰如果過去沾,就會同樣遭到天劫襲擊,甚至會讓天劫的威力升級,基本是誰沾誰死,而想要把人連同天劫一起轉移,到其他地方去安全度劫,這種事萬古存在恐怕都不行,該是永恆者的手段。

    七邪覆若是魔主之物,這代表魔主一系,直接對始界伸手,暗中在始界布下許多暗手,同時死曜攀上高枝,有大靠山了?

    這確實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情報,大大有利自身後頭的佈局,龍仙兒送來的這些訊息,絕對是一份大禮。不過,自己總覺得她的話,有些未盡之處,到底是……

    溫去病皺眉踱步,在原地繞了兩圈,忽然抬頭,「不對,妳不該就這麼空手而回的,肯定得了什麼好處,妳……奪了秋豔紅的什麼?鑰匙?」

    「……真是有點能耐。」

    龍仙兒倒是毫不隱瞞,笑著點了點頭。夏冬暝雖然戰死,但在死前有餘裕託付重物,秋豔紅則是唯一可能的受託之人,這是合理的聯想,但溫去病能這麼快就離清頭緒,並且猜測出自己這次出手的目的,這份才智也著實令人激賞。

    「碎星團裡,都說韋士筆是智囊,但其實你這塊也不差他多少,即使沒有了他,有你依樣也能撐起大局,說不定可能做得還比他更好。 」

    溫去病對這肯定毫不在乎,只是皺眉道:「天鬥劍閣的傳承鑰匙如今在妳手上?妳能開啟她們的密藏寶庫?」

    「就算想要開,也得她們肯讓我進去才行,但是最起碼,現在她們自己開不了。」龍仙兒微笑道:「怎麼?想來個二一添做五?我無所謂啊,天鬥劍閣的寶藏,大概都是那個人留下的,自然也全是你們當初拚死拚活積攢下來的戰利品的,如今想要取回也是應該的,我支持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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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星物語 十二章一個承諾

    溫去病卻一時無言,天鬥劍閣本部可不是那麼好闖的,哪怕如今沒有燕無雙,也定然有其他的底蘊防護,那個人暗中不知給了那邊多少好處,斷然不可能全都傻傻的鎖在寶庫中不用,若不到最後關頭,自己絕不想做出強攻劍閣的傻事。特別是和龍仙兒一起強攻,說不得她就把自己賣給劍閣和死曜,省去後日麻煩。

    至此,雙方再次短暫無言,又陷入了談判僵局,溫去病正想著如何尋找突破口,卻聽龍仙兒幽幽一嘆,嘆息聲中,有著一種很深的疲憊與無奈。

    ……這是什麼反應?是真的?還是又在作戲?

    溫去病疑惑心起,想從龍仙兒的表情中確認一些東西,卻聽她道:「我需要一個承諾!」

    「……什麼樣的承諾?」

    「待尚蓋勇的事完結,你要為我做一件事。」龍仙兒果斷道:「此事不涉我與碎星團的帳,不會傷害你的兄弟,不會傷害你本身,不會傷害你關心在意的人,只要不違此四者,你不管上天下地,刀山火海,都要做到!」

    溫去病一時沉吟,思索著這些條件。不能不說,龍仙兒突然提出的這個承諾相當公道,完全命中了自己的軟肋,條件都是自己所能接受的,似乎是當前最妥善的解決辦法,就算自己來想,也想不出比這更好的方法,甚至算起來,還是龍仙兒要虧一些。

    不過,既然是談判條件,就有磋商餘地……

    「這種承諾,不是都應該再加上一條不違天地良心?」溫去病聳肩道:「或是不違俠義道之類的?」

    「 ……真是有趣,碎星團做事,原來都是講天地良心的?」

    龍仙兒卻直接冷笑道:「這些年尚蓋勇作為鬼尊,領著極樂堂報復破壞的那段時間,多少人因此家破人亡?多少人因此流離失所?這些血債又怎麼算?你別說他殺的傷的都是仇人,半個無辜的都沒有啊。

    而什麼樣的治療手段都有失敗的可能,你們為了幫他,強推他成為人道之主,想要壓下鬼氣,要是最後拔除鬼氣失敗,他重新化身厲鬼,鬼族就白白得到人族的最後力量,你們這是拿人族的命運去賭,這叫不違俠義道?」

    聲聲句句,猶如打在溫去病的臉上,竟是難以回答。

    為了治療尚蓋勇,讓他重新由鬼變人,碎星團不只是簡單的傾力而為,根本就是賭上了一切,早就到了無視任何風險的地步。

    人道之主,負擔眾生願力,是人族的希望所在,並不是可以隨便動用的力量,自己和阿筆為了要治療兄弟,把半人半鬼,甚至本來鬼多於人的老尚推上這個位置,藉此壓制他體內的鬼氣,試圖創造奇蹟。

    這說得好聽是奇思妙想,另闢蹊徑,但本質上根本就是在拿始界人族的命運下注,若贏了自然很好,要是輸了……不但白送一個強有力的武器給鬼族,更可能造成願力反噬,禍延全體人族,造成重大的災害。

    此事,自己和阿筆是心裡有數的,但決心要幹的事,就不講代價,而武蒼霓也好,金剛寺也罷,對此事可能的後果雖然不全知,卻也大致心裡有數,只是因為碎星團過於強勢主導,擺明不接受任何勸告的架勢,就沒有開口。

    其實,早該有這麼個人跳出來質疑自己等人的行事了,只是想不到,這個站在道德製高點,替全體人族做出質疑的,不是別人,居然是龍仙兒!

    「……我們做事不講天地良心,這就是妳的心裡話?」溫去病冷笑道:「妳當初設局要屠滅我們的時候,腦裡就是這種想法?」

    溫去病一早就察覺,這次遇上龍仙兒,她的言行和以往有別,雖然開頭依舊瘋癲演戲,但正經談話的時候,那種嘻笑怒罵、故意做作的言語少了,既沒有什麼表演的動作,也沒再一口一個「夫君」、「妾身」的,像是神經病人忽然正常了。

    這種難得的嚴正神態,是自己和她近幾次接觸中難得看到的,先前就算有,也沒維持這麼長時間,溫去病不得不懷疑,會否因為什麼特殊的理由,讓龍仙兒沒再偽裝遮掩內心,而是說出了真心話。

    而聽到她對碎星團行動的一系列質疑,溫去病最直接的反應,就是挑動了最敏感的那根神經。

    「在妳眼裡,我們一直就是一群害蟲,在新帝國成立前,把我們一舉清除掉,不過就是除蟲!」

    溫去病平穩的聲音裡,有一股抑制不住的能量,冰冷的眼神中更蘊含火焰,像是要把眼前的女人焚身燒淨。

    龍仙兒感受到了這股威脅,正常時候,理智的作法,就是選擇暫時退讓,不再碰觸這點,否則這次談判非但直接談崩,還可能直接翻臉動手,這對自己這邊來說也是最壞的結局。

    但看這傢伙一副自以為什麼都是對的表情,龍仙兒心頭除了原本的疲憊,更有一股怒意油然生起,忍不住脫口而出。

    「難道我說的有什麼不對嗎?你們這夥人,當初打的都是些什麼主意?凱旋還朝,領受封賞,就此榮華富貴,然後呢?解甲歸田,四處漫遊,山野滄海寄餘生……我知道這是你的想法,這並沒有問題,可其他人呢?」

    龍仙兒冷冷道:「為官一方,魚肉鄉里,作威作福,這就是你們碎星團絕大部分人會做的事!別說他們沒這個意思,封神之戰後,你的第一大隊尚有倖存人數八百二十六名,當中曾經開口有過這種危險言論的,共有七百四十八人!而僅回歸帝都的路上,這些言論就共有三千五百六十七筆,我不但筆筆有記錄,甚至現在都可以背出來,你該不會說……他們都只是隨口說笑吧。」

    碎星團絕大多數的成員,都是草莽出身,甚至絕大部分原來就是罪犯,自然不可能有什麼很高的道德感,或是很正的三觀。

    更何況,長期經歷戰爭,特別是和妖魔的不正常的戰爭,於無數次生死關頭倖存下來,眼中所見、耳中所聞,都是最極端的不正常世界,哪怕原本是個正常人,都十有八九會被折磨出一堆心理問題來,碎星者們到了最後,基本都是這種狀態,絕大部分人三觀都嚴重扭曲,溫去病不敢否認這點。

    至於什麼危險言論的,大家在戰爭中生活苦悶,想像努力驅逐妖魔後的富貴日子,談談說說,講的當然不會是什麼造福百姓、光我人族之類的好話,而是怎麼收賄、索賄,如何身家富貴,如何到處上女人之類的「享受」。

    類似的言論,別說是溫去病自己,就連武蒼霓這種大家開始還會避著她說的,也都聽得耳朵快長繭了,實在不能算是什麼稀奇事,而在血戰過後的氛圍裡,哪怕是眾人中最有理想的司馬樵峰,也不會在這種時候出來打斷,大煞風景,就當笑話聽聽算了,最多想著後頭靠自己的努力再扭轉同伴的觀念。

    如果要講究這些事,根本不用等妖魔殺來,碎星團自己就要殺翻天,怕是大半人都要直接被清洗掉,後頭根本無人可用,說到底,碎星團是支有戰力、有慾望的軍隊,卻從不是一個傳統的有理想的部隊,若問起大家為何而戰,答案肯定是「保家衛國,陞官發財」,絕對不會是「世界太平,百姓康樂」。

    在那個情境下,大家說的這些話,自己確實都是當成笑話在聽的,也相信他們自己當時也沒太正經在說,但如果認真追究,當有一天他們真的封侯拜將,手握重權,統轄一方後,會否將這些過往的戲言付諸實現,從玩笑話變成真心話,這一點……溫去病心下其實一直是悲觀的。

    ……早已經因為戰爭而瘋狂的人們,沒幾個能回歸正常世界的。

    自己曾打算,在戰爭結束後,不接受任何富貴,遠離朝綱,甚至遠離帝國,到處旅遊,看看遠方的風景,簡單的當一名放浪於天地間的無名旅人,除了因為身心太過疲憊,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因為害怕最後看見他們的結局。

    也許,事情並不會演變至那麼惡劣,隨著新帝國的成立,用法、禮來約束,能夠把大戰中失控的人心重收拾起來,享受了富貴的弟兄們,如果能夠惜福、知足,安分守法,未嘗不能當一個逍遙王侯,至不濟也能當個富家翁,好好度過餘生,不辜負他們在戰爭中付出的努力和犧牲。

    但人性的醜惡、無窮的貪慾,自己也實在看得太多,已全不抱指望,很怕會看到隨著戰爭結束,眾兄弟得到富貴封賞後,慾望失控,自恃功高,對本就不放眼裡的李氏朝廷指手畫腳,在地方上也吃相難看,橫徵暴斂,為所欲為。

    對他們來說,做的事情其實都是一樣,都是自己東西短了、缺了,就去有東西的人家裡去騙、去搶,這些是本就做慣了的事。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9 19:29
碎星物語 十三章 怒髮衝冠

    問題是,同樣的一個行為,在戰時還能算是迫於無奈,為了持續作戰,強行徵集物資,可在和平法治時期,那就是魚肉百姓,罪不容誅。

    自己衷心希望,弟兄們能夠想明白這點,在大戰結束後,能在行為上約束自身,不跨過那條紅線,然而,早已經養成習慣的東西,是不是能夠戒除,這點自己一點把握也沒有,富貴起來的碎星團,會不會比大戰中那些世家門派表現的更低劣?所以自己想離開,生怕哪一天會看見他們的失控,從保衛人族的英雄,墮落為加害百姓的惡棍。

    ……卻不料,他們連這樣的機會也沒有……

    「……我個人對你們並無私怨,當初行事也全是因為那個人指使,但你自己心裡應該清楚,你們如果沒死在那天晚上,而是受了封賞,富貴榮華到今天,你的那些兄弟會是什麼結果?」

    龍仙兒冷冷道:「你們在戰爭年代,確實立下了不朽功跡,堪為人族英雄,可如果把你們留到和平年代,碎星者就是新一輪動亂的源頭,是新時代最大的妨礙,驕兵悍將,目無法紀,肆無忌憚,喪盡天良!」

    「……妳到底說夠了沒有?」

    「沒有!睜眼看看你自己身邊吧,就如今你身邊還在的那些個好兄弟,有幾個正常的?尚蓋勇只為復仇,就願意把自己整個人出賣給鬼族,為鬼害人,報復起來根本不分青紅皂白,不在意無辜,還有那個褒麗妲,她殺人根本殺成了癮,我不敢說那晚的事有多正義,但他們兩個如果死在那一晚,這七年起碼可以少死幾萬人!」

    似乎把內心積壓已久的情感,一口氣宣洩出來,龍仙兒一說就停不下來,「你們當初打家劫舍,決堤潰河,以民誘敵,焚村絕糧,焦土千里,敵友同葬,幹得是爽快了,卻葬送了多少人性命,幹出這種事,你們難道以為後頭不用付出代價?」

    「妳!」

    隱痛被掀,溫去病不禁勃然大怒,「妳又懂什麼?每次的犧牲,哪回沒有我們的弟兄一道在裡面?我們死的人,從來就不比被犧牲掉的人少,你們有人管過嗎?現在冒出來有這麼多意見,當初你怎麼不自己去打?有本事,你們一個人也不要犧牲,就把妖魔都消滅了啊!」

    龍仙兒冷哼道:「除了這句,你還會說別的嗎?總是說自己的無奈,總是說不得不為,是不是只要是為了消滅妖魔,就什麼事情都可以做?只要最後能消滅妖魔,把人族犧牲到只剩最後一個都可以?如果被你們犧牲掉的人族,比妖魔殺掉的還多,這也可以嗎?」

    「賤人!一派胡言。」

    這不只是隱痛,簡直是最痛的傷口,被人抹完鹽後用力踩,溫去病當即激怒欲狂,再不管什麼交涉,直直一掌就往龍仙兒轟去。

    龍仙兒卻是不慌不忙,同樣是一掌擊出,兩掌對撞,雙方都再無所保留,同樣都是天階三重的力量,傾瀉而出。

    巨力碰撞,兩人都是一晃,連帶週遭一切都隱隱晃動,此地是斬經堂前,皇宮內禁法重重,卻又怎堪天階三重的兩股強絕之力對撼?

    要不是兩人一拚之後,法界隨即展開,將爆發出來的力量各自收納,包容於內,任這股力量宣洩肆虐,別說是斬經堂不保,就連整座皇宮,都要應掌而摧。

    雙方掌力一拚,溫去病燃起的怒意稍斂,心頭警意大起,多少冷靜了些,開始自行判斷。

    ……龍仙兒赫然也有著天階三重的力量,而且還已經是三重末段,隨時有可能進窺大能的境界,自己這段時間那麼拚死拚活的修練與提升,尋找捷徑,還拚死成功,最後所得,也只是與她扯平,甚至可能還稍遜小半籌,想想委實令人氣結。

    ……不過,她本就是那個人刻意培養,大量資源傾注下育成的傳承種子,又不像自己既被刻意壓制,後頭又曾經傷重廢功,有過數年之久的空白日子,原本就應該比自己要強,自己如今能夠追平她,已經是很好的成績了。

    雙方勢均力敵,掌上連續催勁,一時卻平分秋色,誰也奈何不了誰,所爆發的力量,都被各自的法界容納,而兩個不同的法界展開,形同兩個不同的世界,同步擴展延伸,兩個法界相互碰撞,雖然沒有破壞發生,可周圍景物卻已經開始扭曲,如水中漣漪倒影。

    這是整個空間遭受擠壓、推撞、扭曲的結果,看似沒有受到傷害,可持續時間一長,就是空間碎裂、天地崩塌的恐怖結果,比單純的力量肆虐更凶險百倍。

    天階者之間的鬥爭,就是各自法界、各自所結合大道的戰爭,溫去病連續變化掌力,瞬息間與龍仙兒連拚十多記後,暗自詫異,對方所結合的大道,還有當前表現出的狀態,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

    「好個山陸陵,說不過人就直接動手!」龍仙兒冷笑道:「所謂的人族戰神,就只有這點氣量?」

    溫去病對龍仙兒的呼喝,直接充耳不聞,既然都已經翻臉動手,哪裡還管得上什麼氣度,自己又不是什麼真的當世大俠,至於當年的山陸陵雖然是人族戰神,但是在碎星團什麼下限戰術沒用過,龍仙兒用這名頭想嗅自己,當真是腦子不清醒,當下猛一掄拳,毀天霹靂直轟出去,就朝著龍仙兒的面門打。

    看到溫去病這副架勢,龍仙兒也不再廢話,先是左手一爪探出,來勢玄奇,速度並不快,表面威力也不怎麼強,卻彷彿一片無垠蒼穹壓下,在漆黑天幕的深處,隱藏著某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雖然看不見,卻隱隱能夠感到其存在,讓溫去病感到無形的壓力。

    而龍仙兒的右手,那就不僅僅是暗藏的壓力了,是最實際的威脅,以指為劍,劍指劃出暗合天地軌跡的勾痕,來迴旋割,正是蒼穹閃二式「月痕」。

    蒼穹閃月痕一現,咒武刑克生效,生成直接壓制,縱然招式還未近身,就開始削弱溫去病的戰力,這個狀況實在讓他異常惱火,如果早知道天鬥劍閣的保密功夫做的這麼差,蒼穹閃散到滿世界都是,但凡是個對頭都練起來,自己廢功重來的時候打死都不練雙極輪。

    ……不過,一早就知道龍仙兒練了蒼穹閃,還已經吃了一次虧,如果自己什麼準備都沒有,就來帝都送死,那自己就不是人族戰神,而是人族第一蠢蛋!

    「哼!」

    溫去病不撤拳,而是周身法界幽玄幻動,大道隱現,卻是變動之道顯化,跟著神物變幻,萬古江山鐘已出現在右臂。

    與此同時,在法界深處,魔屋正在高速運作,閃電計算,無數的推演,在一瞬間完成,讓幻化出來的神器,生出二重變化,原本套在右拳上的古鐘,形象驟然改變,成為套在拳頭後方的兩圈金屬環,無比厚重,表面覆蓋滿一道道玄奧道紋,隱約與風、波動的法則相合。

    萬古江山震.逆動!

    原本的萬古江山震,是由內往外震發,以震波干擾敵人的防禦,再以重拳傷敵,而現在卻逆其道而行,層層震波從外往裡震發,最終匯聚在拳頭上,化為一股無可匹敵的推進力,讓這一拳如怒馬奔騰,劈山爆岳,直轟出去。

    龍仙兒的月痕詭奇,似斷非斷,成千上萬,又牽動因果,以咒武刑克之力不住削弱轟擊過來的力量,瞬間就把這股無可匹敵的大力削去兩成,但溫去病逆動萬古江山震爆發出的這股力量委實太強,縱然是剩下的八成力量,仍然足以毀天破地,輕易就破碎所有月痕,衝出束縛,直擊目標。

    四大武神中,論起被咒武克制壓制的經驗,溫去病出其無右,這段時間恨不得遇到的敵人都會一手蒼穹閃,儘管為此連番被人打成了豬頭,卻也從中得到豐富經驗,整理出了心得,在一連串咬牙切齒的臥薪嘗膽、半夜加班後,研製出各種應變方法。

    咒武生剋,不及外力,這是應對咒武刑克最重要的一點,而所謂的外力,一者陣法,一者裝備,而對於掌控變動之道,擁有一座「可攜式製造工廠」的溫去病,具有神物幻化之能,裝備什麼的完全不是事。

    寰宇咒武間的生剋,最終的表現形式是大幅削弱被克一方,而不是直接致命,也不會讓克人一方得到加強,既然如此,最終的應對方法無非就是加減遊戲,這邊減掉的,另外那邊再加上就行。平常時候,以人的力量催動神器,由人馭兵,而遭遇咒武削弱時,就把主控權交出去,由兵控人,咒武刑克並削弱不了神器的力量。

    基於這理念,將萬古江山震逆動,力量凝於一拳,雖然仍舊是轟出毀天霹靂,也遭到咒武刑克削弱,但剩餘的爆發威力,卻要比之前強得多,又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9 19:29
十四章 江山逆擊

    催發這樣的強悍無匹的力量,對溫去病也不併是全無代價,那在正常情況下已經超越了當前法身的負荷極限,所以每一個發勁步驟、每一處力量流過的竅穴,都要經過魔屋的千萬次計算、模擬測試,然後控制微調,只要運行時稍微偏差,這強得過了頭的失控一拳,就會先扯斷自家手臂、碎斷手腕,僅餘一個最強的拳頭,轟在目標上。

    而這一擊的強橫,也大大出了龍仙兒的意料,月痕一式尚未使全,就已經潰不成軍,強悍一拳直襲而來,但她驚而不亂,右手劍訣猛地畫圓,轉瞬間熾烈陽火燦發,一輪遍照寰宇的大火球應勢而升,燦燦紅日,迎上襲來的鐵拳。

    蒼穹六象.大日!

    浩瀚烈陽,照亮蒼穹,煮金熔鐵,焚化萬物,原本是強而直接的威力,但在這先傷己、再傷敵的升級版毀天霹靂之前,連太陽也不能阻擋,甫一接觸,紅日就應拳而破,龍仙兒還沒提升到最強劍勢,就被摧破。

    蒼穹六像兩式連出,居然都扛不住溫去病的一拳,這還是在咒武刑克奏效的情形下,即使以龍仙兒的見多識廣,智珠在握也大出意料,右手劍指隨著招破,指甲碎裂,鮮血飆飛,而左臂醞釀的殺著倉促間蘊力未足,不可能擋住這一擊,一時之間,竟整個人都暴露在毀天霹靂之前,要害處都完全在不設防的狀態。

    這是雙方動手之初,龍仙兒壓根沒考慮到的情況,不由一愣,同一時間,這情況也讓溫去病自己都吃了一驚,透過神器逆噴射發動的毀天霹靂,竟能頂著咒武刑克的削弱連破兩式蒼穹閃,轉瞬之間,兩人之間的所有障礙排除,龍仙兒美麗的頭顱,已經在這一拳的正前方。

    登天稱尊之後,天階者身化法界,法界不崩盡,人不殞亡,雖然正面被人一拳轟爆頭顱,死亡率仍有八成以上,但也已經不是必死無疑,而龍仙兒肯定也有未曾顯露的後手或保命裝備,這一拳當真就這麼輕鬆擊斃她的機率,其實不高。

    但此刻的溫去病,全然沒想到這些複雜的算計,當這一拳越來越近目標時,腦裡閃過的唯一念頭,只剩一個疑問:難道……我就真的就要這麼打死了她?

    這個閃過的疑問,化成心聲,在腦內響起,剎那間,就如一道轟雷霹靂,震動神魂,直拷內心。

    拳勢雖然未停,依舊直轟而去,但心內的恨與怒卻被疑惑動搖,一時間並凝聚不了破敵殺念,縱然神器推動的毀天霹靂力道、速度未減,其中內蘊的威力卻開始減弱,更形成原本不應有的破綻。

    這一瞬間的動搖帶來的招式破綻,龍仙兒把握到了,趁機回過神來,做出最佳的對策選擇,只見她的左手猛地加速,拚著蓄勢未足,威力減輕,悍然下擊,跟著展開的法界同步生變,只見週遭星宇扭曲,陰風慘慘,刀山、火海、冰河、黃泉等冥界異象,一個接著一個出現,凝聚成一片無邊威煞,阻擋在這一擊之前。

    兩股巨力對撞,原本隨著一方法界展開顯現在人間層層煉獄景象,都瞬息破碎,龍仙兒整個人更是被擊飛出去,直直飛向天的盡頭,溫去病卻也不好受,承受到雄力反震,往後飆退,雙腿鏟地成坑,不過瞬息已經退出百餘米。

    「媽的!」

    一擊的威力遠超原本預期,溫去病卻毫無欣喜之意,反而因為自己剛剛的瞬間動搖,愈發怒火中燒,甚至產生了強烈的自我厭惡,於是不待回氣,就右手一揚,聖德之氣縈繞臂上,重炮形象凝聚,要拿出最強攻擊手段來,只求趁勢給妖女好看,甚至直接伺機一勞永逸,徹底解決這個後患之憂。

    不料,這邊還沒來得及殺過去追擊,那邊已經主動要回來找死,只見遠處的天空一道青影,破空而起,夾著一聲厲嘯,直上九天,猶如蒼龍,威凌萬敵。

    「姓溫的!你少得意!」

    龍仙兒此刻氣勢凶厲,話語不饒人,模樣卻著實有些狼狽,額前流血,法界受損,披頭散髮,無復平時的優雅從容。

    法界徹底展開,週遭天地為之扭曲,龍仙兒已經做出了全力以赴的準備,溫去病也並沒有抗拒,任龍仙兒拓展,將自己也吞噬在內,因為這麼一來,兩人交手的能量釋放將會僅在法界內,連喊出的話也傳不到外頭,自己這次來確實不想傷及無辜,若非如此,兩名三重天階交手,順手拆了帝都也不難,同時也不怎麼想當著全帝都人的面,和龍仙兒對罵碎星團過往的是是非非。

    「你無言以對,無以服眾,就想殺人滅口,來堵我的嘴,以為這樣就一輩子不用面對自己幹過的事嗎?」

    此時龍仙兒法界徹底展開,法相浮沉,身後隱約浮現一條巨龍的形象,伴隨著鬼影幢幢,其中有千萬怨魂嚎泣,在法界中此起彼落,更有各種刀山、火海、血池、銅柱、舂臼……各類刑獄形象,逐一浮現,每一處刑獄中,都有無以計數的怨魂正在受刑,其中怨氣衝天。

    浮身在一片煉獄形象中,龍仙兒宛如統御一切的冥王,帝威天下,懾服眾生,形象著實有些駭人,連溫去病在一邊也暗自心驚。但如果尚蓋勇、武蒼霓在此,看到披頭散髮,血流面上的龍仙兒,此時最直觀的反應,應該就是一個剛剛遭到家暴,於是直接抄起菜刀、桿麵棍衝出來和丈夫算帳的主婦!

    溫去病倒是沒有這樣的聯想,只是發現其中的一點不妥,就是當龍仙兒法界盡展,自己進入其中後,原本已經凝聚完成的聖德之氣,竟然開始迅速流失,很快連原本已經出現了的炮管型態也散開不見,無法重聚。

    這是以往從未出現過的異常現象,自己掌握聖德之力之後,對戰過那麼多的敵人,從沒有一個能夠影響自己匯聚聖德的過程,溫去病也不免暗自詫異,同時,先前有過的異常感更甚。

    之前兩人招式對拚,自己就覺得龍仙兒的力量表現有點怪異,現在親身進入到她的法界,這感覺就更明顯了,照說她現在也有天階三重的力量,應該是凝結不竭之源已經完成,那麼內天地中會有明顯表徵,平時也許能藏住,但當如此刻要摧發全力時,就絕難遮掩。

    可如今自己在龍仙兒的法界中,只見層層煉獄顯化,並沒有什麼星宇,也不存在恆星一類的事物,那她的不竭之源是什麼?晉陞天階時結合的又是哪條大道?

    ……這一定是很冷門、很特殊的大道,否則不可能能夠干擾了聖德流轉,我卻完全一無所知,甚至看法界的表象都全無頭緒。

    ……目前看起來,她是把自己的力量,刻意練成刑獄之象,用冥府煉獄的形式來表現,這是想藉助刑煞之氣來修練?那麼隱藏在暗處的真正的殺招是什麼?

    短短幾瞬,溫去病心念閃動,正待繼續試探對手的底牌,卻聽龍仙兒飄在半空,吼嘯而來,「溫去病,你有膽子滅口,卻沒膽子回話?我問你,你要怎麼面對當初你枉殺的那些人!」

    「……我一生殺妖屠魔無數,殺人也不計其數,但我殺掉的那些人,沒有一個枉死!條條命都對得起天地良心!」

    這些年一路從朝不保夕的境遇走來,又靠著團中兄弟的仇恨堅持至今,心內自然已經經歷過無數掙扎,此刻再度被龍仙兒被拷問心靈,溫去病強悍回話,凜然傲對天,擲地有聲。

    「碎星團當初與妖魔作戰,的確無所不用其極,但無論是對是錯,都輪不到妳來評斷,妳有那麼強的力量,當初妖魔入侵人間,在大地上肆虐,無數人族受苦時,妳在哪裡?當時妳袖手旁觀,現在就輪不到妳站在道德制高點上來指責我們!」

    對於碎星團的過往,在百族大戰中的很多行為,溫去病內心深處,並不是表現出來的那麼無悔無愧,但現在正和龍仙兒敵對,如果表現出心意不定,氣勢稍弱,就會被對方壓下,後果就是一路挨打。

    況且,就算碎星團昔年之事功過難論,卻有很多無辜百姓捲入受苦,但現在誰來質疑都可以,就是輪不到那些當初在大戰中藏於安全後方,好不出力,事後坐享其成,還背信棄義,行鳥盡弓藏之事,現在還敢出來指責碎星團之前濫殺無辜的人,就像是龍仙兒這樣的,這些話從她口中說出來,簡直就是滑天下之稽。

    只憑這一點,溫去病就更加怒火中燒,憤恨難平,要是早幾分鐘進入這狀態,自己早就直接把龍仙兒的腦袋一拳打爆,哪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團裡犧牲的那麼多的弟兄,他們死前的遺憾、不甘,妳有聽過嗎?他們也都是人來著,決堤、焚村,妳以為他們當時做了就不難受嗎?我手下的兒郎,每次大戰結束後的晚上作惡夢到天天嚎叫,妳有聽過嗎?誰他媽的想幹這種事!若是有英雄可當,他們為什麼要當凶手!」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0 21:04
碎星物語 十五章殺人滅口

    急怒攻心,憤恨難平,溫去病周身燥熱,一把扯裂前襟,胸膛起伏,「我們當初做的有些事情可能不對,但絕對沒有人是因為喜歡做,才幹這些事的,我們當初殺了多少人,絕對也滅了更多的妖魔,以此告慰被犧牲的亡者,就算那些亡者並不甘心,也輪不到今天的妳來說!妳現在在這裡誇誇其談,大言不慚,我就問妳一句,妳憑什麼!」

    溫去病此刻喊出的話語,蘊含悲憤,聲聲有如雷喝,震動乾坤,到了最後幾句,發出的已經不是原音,而是山陸陵的渾厚之聲,傳響出去,法界之中處處都是雷音隆隆,原本的萬鬼嚎哭之聲被壓制,磅礴大氣,橫壓天地。

    匹夫一怒,凜凜之威,可奪三軍之志,溫去病原以為能夠藉此在氣勢上壓下龍仙兒,取回主動,哪知這聲喝問一出,對方也像是被踩著尾巴的老虎,直接引爆了滿腔痛怒。

    「你問我憑什麼?真是好笑!我告訴你憑什麼,就憑這個!」

    龍仙兒一聲怒嘯,跟著氣機湧動,法界中衍化出的諸般煉獄所在,形影更為清晰,刑煞之氣噴湧,萬魂跪伏,顫慄拜倒。

    這個場景,讓溫去病也隱隱感到不安,自己通過先前幾次交手,同時參考雲兒的力量,猜測龍仙兒的力量,該和她的血脈有很大關係,但既然能成功登天,血脈因緣照說已經被從此切斷,只是從中繼承、修練來的力量,沿襲了血脈源頭的龍族特性,而這特性多半與九幽冥土相關,才會每次發動全力時,都有萬鬼嚎哭的特徵。

    和冥土有關係的強者,力量發動,萬鬼震動,這原本是很尋常的現象,但溫去病卻驚異發現,此刻法界中衍化出的多個煉獄刑所內,除了重重鬼影,還開始浮現出一些特殊的身影,既有牛頭馬面,也有黑衣皂吏。

    鬼卒!

    這個發現,實在讓溫去病大出意料,這些都是陰曹地府的政務官,負責維持冥府的正常運作,絕大部分和冥府有關係的強者,雖然能令萬鬼顫慄,卻絕對沒能耐映射出這些鬼卒來,跟不要說是血脈後人繼承的力量,除非是……

    錯愕中,龍仙兒身後已經浮現出一道形影,初始時巍峨如山,似是龍形,盤旋吞日月,舞動鎮星河,而隨著身影變幻,又漸漸凝化為人形,愈發清晰起來,只見氣息高緲,帝冠垂落,冷漠的眼神沒有一絲情感,視天地萬物為芻狗。

    這道身影一現,一股源自古老的氣息,頓時充斥於這片天地,溫去病最初還有些懷疑,龍仙兒顯現出的這身影究竟只是大能投影,還是萬古存在的投影,但一感受到那道古老氣息,馬上明白過來,這起碼也是一位萬古存在的投影,甚至,有可能是更位於其上的永恆者。

    單單只從地上用肉眼看,太陽與月亮只會是差不多一般大小,同樣的道理,以自己如今的淺薄修為,對上這些天階頂端的高位存在,也難以區分,只看分身投影,除非對方有意展示,否則根本判斷不出萬古與永恆之間的分別!

    此刻自己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在龍仙兒的內天地中,存在著這麼一道源自天階頂端的高位者的投影,甚至,這很可能就是她證得天階三重時所凝結出的不竭能量之源!

    不竭之源的具現,未必就一定要是恆星,正如當日彌勒活佛曾言,佛門的修行,證菩薩果位,在成就大能後,會凝聚出一個形象,隨修者心而動,或化須彌神山,或化芥子微塵,或諸佛之形,又或是道路相關的大菩薩,隨各自修行法門而有異,直至最終超脫成佛。

    自己得到提示,最終以永遠花不完的錢的意象凝結出金庫法界作為不竭之源,自然諸天萬界也並不是僅有佛門走上了這條道路,所有的神道修行,也幾乎都是這樣,修煉者在心中存想某位神靈,透過神靈感悟對應的大道,一身力量也全部得自神靈賜與,即使能夠證道天階,內天地的核心,也是神靈顯化,所凝結的不竭之源,更是神靈形象。

    通常的神道修行,內得神靈賜與,外得信仰願力,修行進展堪稱奇速,不光是在走捷徑,簡直稱得上是在捷徑上策馬狂奔,但有其利,自有其弊。

    所謂神靈權柄,即是神靈在進入天階與大道相合,待到在天階道路上不斷前進,有所掌握後,代行大道於世間,即為天生權柄,這些權柄可以透過信仰,賜予部分有資格的信眾代行,這些代行權柄的信徒,可以四兩之力,撥動千斤,而修練神道者,修煉的重點則是透過對自身行為的規範來進行修正、調整,讓自身貼近神靈的大道,代行權柄時發揮的威能更強。

    佛門之所以在神道的應用上遠勝其他體系,就是在這方面走得最遠,信眾發大願,守誓遵行,讓自身的一切言行都貼近諸佛,最終由外而內,真心依歸,有朝一日可以涅槃「成佛」。而千年修行,皆建立於此,若一旦犯禁背律,大願破敗,修行立刻隨之崩壞,一朝毀盡根基,其後果絕對無可承受。

    除此之外,神道之路,一切所得都是得自所侍奉的那位神靈,修練得越深,就與之結合越深,根本無可掙脫,一旦背離,結果可不只是簡單的被打回原形而已。

    自己之前做夢都沒想到,龍仙兒選擇的會是這麼一條路,這簡直……荒唐透頂!

    在自己看來,人之所以為了修行、變強,或是為了主宰一切,或是為了不被他人主宰,但沒有誰,是為了被人奴役而進行修行的,特別是一切有志於天階者,誰也不會如此短視,為了開頭時候的進展快,就從此永遠淪為神靈的奴僕,就連那個人草創碎星團時,面對那麼艱鉅的任務,都壓根沒考慮過讓手下人走這條根本是死路的捷徑。

    ……龍仙兒竟然會走上這條死路!究竟為什麼?

    溫去病看出其中名堂,驚駭至極,腦中轟隆作響,半天都反應不來,雖然這麼一來,龍仙兒之所以缺少實戰的磨難,卻依舊修行進展奇速,尤在異遇連連,無數次出生入死拼來機會的四大武神之上,就都解釋得通,可她為何會選擇這條路,就整個讓人想不通了!

    ……如此說來,怪不得,她的名號會是神妃!

    ……她本來就是以身侍奉神明,形同祭司的女子,神妃之名,實至名歸。

    ……那麼,她究竟侍奉的是哪位神靈?

    原本龍仙兒展示出來的力量,與九幽冥界相關,溫去病還有很多的猜想,或是鬼、或是魔,又或是神靈,現在就完全不用想了,百分百是神靈無疑,而且還是掌握了冥府權柄,統禦眾多鬼卒的一方之主。

    聽起來似乎很了不起,但像這樣的存在,其實也不少,之前聽那個人興起時提過一些,雲中子也曾說過類似的話語,所謂的冥府涉及太廣,是各家都爭著要分杯羹的大肥肉,幾乎各界都過去插了一腳,平分開發利益,所以這麼多年下來,堪被稱為「冥皇」的存在,一隻手數不完,去那邊只喊一聲「冥府之主」,鬼才曉得說的是哪一個?

    明面上的所謂閻羅十殿十冥皇,其實來自各界,各自懷著不同目的,也鑽研各自不同的大道,有些以生死為道,有些參悟陰陽妙法,有些鑽研寂滅終末,有些想要救贖普渡,還有的則講究平等償罪……十殿天子,十位冥皇,統稱閻羅十天子,這是那個人曾經提過的事。

    但時歷萬古,閻羅十殿早有缺位,現在所謂的十天子已經湊不齊,到底還剩下幾位,就連那個人也說不準,此外可能還有一兩位實力足夠,想要上位,卻沒能正名的存在。

    ……那麼龍仙兒侍奉的,究竟是哪一位?

    溫去病思緒急轉,不由自主地開始拚命回憶,去想記憶角落中一切關於十殿閻羅的情報,試圖尋找到答案。

    ……無論是龍家血脈來說,還是剛才的形影變幻,她背後的那一位,肯定與龍有關,而我所知道的冥皇中,與龍有關的,就只有兩位……是地藏金龍嗎?不可能!如果是源自那一位,她的言行舉止都完全對不上,早就該修為盡毀了。

    ……既然不是地藏金龍,難道是……那一位?

    心頭浮現出最終的答案,溫去病卻胸口一震,第一時間就想要把這個念頭擲出腦外,拒絕接受這個太過恐怖的可能,當真是寧死也不能接受!

    這一次與龍仙兒對戰至今,溫去病只是被質問激發出怒與恨,方寸卻絲毫未亂,但這一刻,他真的因為這個答案直接慌了,募地大喝出聲,毀天霹靂再出,重重一擊轟向半空的龍仙兒,下意識想要在答案真正出現之前,將她徹底毀滅,把那個可能性徹底埋葬在心底。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0 21:04
十六章 咒怨血判

    ……不可能!絕對不會是地獄龍皇,絕對不可能!絕對不可以是!

    連溫去病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這樣的行動,已經有點「殺人滅口」的意味,但此刻卻已經根本顧不上這些了,他滿眼血絲,咆嘯如狂,強行爆發出最強力量,一拳轟出去。

    「不管妳是誰,都沒有資格說這話!」

    吼聲雷震,穿霄破雲,看似依然氣勢洶洶,但在明眼人耳中,已經可以察覺到端倪,龍仙兒聽著這陣吼聲,心中不由微微一顫,重逢以來,自己還是首次看到他慌亂若斯,徹底失了分寸,強烈的不忍心感,讓她有些想就此收手,不讓溫去病直面這個事實。

    ……不過,人沒有能夠躲一輩子的,有些事情終究是要面對的,對溫去病如是,對自己亦然。

    「有沒有資格,不是你說了算的!」

    龍仙兒散髮長嘯,跟著雙爪一錯,力量再催,後方顯現的那道神靈之影,益發清晰,周圍甚至隱約有道紋顯化,漸漸凝成一件紫紅色的長尺。

    傳說神靈修煉至萬古以上,能以無上神通,凝結本身大道,化為絕世道器,代行大道權柄,更將其賜予虔誠的信徒,此事溫去病曾經聽聞過,卻是首次能夠親眼得見,但相較於神靈威能,自己更在意的,卻是顯現出來的這柄絕世道器。

    ……平等戒尺!

    ……冥界公正無私第一!

    溫去病見狀一顆心筆直往下墜去,周身發涼,夢囈似的出聲,「地、地獄龍皇!」

    在溫去病所知無多的所謂閻羅十天子的冥皇資料中,地獄龍皇是特別令他記憶深刻的一個。既因此當初那個人特意多說了一些,也因此這位冥皇的特性。在傳說中,這位冥府天子執掌的冥府權職,就是審判,所有進入冥府的亡者,都要先經由他的審判,然後再服刑,待通過服刑將所負罪業一一清償,這才能夠進入六道輪迴,迎往來世。

    「……那個傢伙啊,有一個特點。」

    藍衫男子回憶這過往,跟著搖頭道:「公平、無私,絕對的不講人情,是個很認死理,該怎樣就怎樣的傢伙,在祂眼裡,法就是法,理就是理,什麼法理不外乎人情的說法,在祂那裡是講不通的,祂也不看什麼強權,不在意對方的實力和身份,又不講人情……唉,總之是非常難搞,以前為了搶人,在祂那邊動過手……那傢伙啊……」

    在四大武神的面前,講述傳說和過往的藍衫男子頻頻搖頭嘆氣,連五官幾乎都皺在一起,明顯那段回憶,讓他有苦難言,不甚愉快。

    能讓那個人都有苦說不出,這簡直是當時的四武神沒法想像的事,溫去病因此留下的印象很深,但要說真正深烙在記憶裡的,還是那個人在一陣長吁短嘆之後,又搖搖頭,很不情願地道:「但不得不說,那傢伙只算帳,從來不看人情,所以天上地下沒有比他更公正的存在,如果祂說有錯,那肯定就是別人錯了……」

    韋士筆聞言不禁奇道:「能夠明察秋毫到這種地步?不可能吧,團長你說過,就算是證得永恆的至高存在,身上也還有人性,只要是人就可能被矇蔽,這位就不會被人騙過?如何能肯定說是別人錯了?」

    「公正不阿」和「不可被欺瞞」卻是兩碼子事,後者更近於能夠看透一切的智能,但從團長的敘述中,卻不似有這樣的特性,如果可以被欺瞞,那再是公正,也不代表說誰有錯就一定錯了。

    「……祂是不會錯的,如果祂錯了……」藍衫男子說著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不是祂不許,而是天不許!」

    藍衫男子的話,當時四大武神的並無法理解,但當溫去病接觸到天階之秘,對天階頂端的高位者的情形有所瞭解後,才稍微明白這話的涵義。

    那些萬古以上的高位者,都已經是大道的化身,一舉一動,都要對應所修之道,如果稍微有違,就會遭到大道反噬。地獄龍皇既然是公正、審判的冥皇,對應的大道自然在此,做出裁判時,多半會有所感應,這種源自大道的判斷,想被矇蔽都沒那麼容易。

    ……這是一個絕對公正,又不會被矇蔽的存在!

    ……要是人間也有這樣的存在,審判人間一切的罪行,不曉得能消弭多少糾紛,省去多少無謂的廝殺與死傷。

    百族大戰中,每當與妖魔苦戰,碰到一些難解之事時,溫去病不只一次生出這個念頭,想想這個遙遠的神話,聊以,卻不成想,當自己真正接觸到這個神話,居然是碰到這麼個尷尬場面。

    龍仙兒既然是地獄龍皇的神妃,從那邊得到力量,那麼所行所為,自然都必須要符合神靈的道,代表著祂對人間罪行的判決,如果過程中稍有違心、違良知、違法的行為,立刻就會遭到反噬,尤其是在她身入天階之後,更是厲害,一個鬧不好,直接就會因此殞落喪亡了。

    換句話說,龍仙兒之前與己的敵對、親手消滅碎星團的行動,都代表了公正的意志,而與她站在對立面的自己和碎星團的兄弟們,就是……就是……

    「……當初為了戰勝妖魔,你們牽連了多少無辜百姓?碎星團一朝覆滅,被李家定為叛逆和害蟲,你要替你那些枉死的弟兄討個公道,他們的冤由你來伸,那當初大戰中被你們無辜牽連,成為戰勝基石的枉死人命們呢?他們的冤由誰來伸?你嗎?」

    龍仙兒邊說邊雙手一錯,身後刀山、火海,直接化為一片火濤刀浪,覆天蓋地,向著衝來的溫去病傾瀉而下。

    這火濤刀浪來勢驚人,溫去病見狀不敢有分毫怠慢,雄勁鼓催,毀天霹靂自雙腕透發江山鐘,一時間撼天震擊,又是一記萬古江山震,甚至讓周圍空間都扭曲變形,漫天火海、無垠刀浪,都一道被震潰,直接化消不見。

    同層次力量的對拚,龍仙兒衍化出的刀山火海,溫去病已經完全不放在眼裡,而相較於這些純粹力量上的拚鬥,她此刻說出來的話語,才更讓溫去病有「痛」的感覺。

    「……你們總說當初的所作所為,對得起人族,那又如何?因為你們而犧牲,最後死掉的每條人命,你們的確都換了更多妖魔的命回來,那又怎樣?他們都死了啊!全部都死掉了!再也回不來了,你們的勝利,對得起他們,保住他們的家人後裔,就算可以告慰亡靈?這些話你問過他們沒有?姓溫的,你太自大了!他們根本他媽的不在乎這些!」

    龍仙兒怒嘯道:「你問我憑什麼說這些話?問我有沒有聽過亡者的哭泣聲,我現在告訴你,我每天都在聽!每時、每刻,就連現在,這些哭泣我都聽得清清楚楚,他們就是一直哭著,想要你們一個個都血債血償!」

    披頭散髮,狂烈吼出來的嘯聲,讓龍仙兒如今已近似普通的罵街的潑婦,甚至沒有半分儀態可言,但繼刀山、火海之後,她身後又浮現無數頭顱,層層疊疊,每一張面孔都是慘白,有些睜眼,有些閉目,這千萬鬼面之間,唯一共同的,就是這些面孔都淌著血淚,兩行朱痕,劃出怵目驚心的紅,無聲泣訴著滿腔悲怨。

    溫去病見狀瞳孔圓睜,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給緊攫住,雖然自己不可能認得龍仙兒招魂出的這些人面,卻猜得到這都是什麼人,剎時,心驚肉跳,不能自守。

    「你覺得我不配站在道德制高點上說空話指責你們嗎?好!那你把你剛才說的的屁話,自己對他們說一遍!」

    龍仙兒猛力一推,背後顯現的層層血顱牆動,萬千流著怨血的頭顱,一道飛射而出,像是一場橫過天空的流星雨,直直轟向溫去病。

    地獄龍皇專屬殺著.咒怨血判!

    剎時間,溫去病眼中所見的一切,儘是漫天頭顱雨,耳中更充的滿滿的都亡者泣怨。

    「碎星團,還我命來!」

    「我想要活著,我不甘心!」

    「山陸陵,你憑什麼還活著!」

    「我要你們每個人都和我一樣痛苦!」

    溫去病半生縱橫沙場,到了今天什麼惡毒詛咒都已經聽到耳朵長繭,連面對魔公的挑撥都無動於衷,但此刻入耳的這些淒厲聲音,卻內含一股莫名咒力,牽繫到因果,傳入耳裡,立刻感覺到心緒難靜,周身發軟,連原本的力量都有些運不起來。

    瞬間,沒了極招對抗,沒了護體真氣,直接被一個又一個的頭顱撞在身上,有的開口撕咬,有的爆開,連續的強力爆炸,將溫去病徹底吞噬於其中,不到幾秒,就見一道狼狽身影,如斷線風箏般飛墜出去,直接摔出龍仙兒的法界,重重掉落地上。

    天階者之間的戰鬥,一旦雙方法界盡展,全力以赴,就是最險的局面,很容易分出生死,而進入別人的法界內,通常也是兩邊準備不死不休,只有自己強行打出一條路來,但絕沒有被人打飛出法界去的,現在的這種情況,溫去病很清楚這代表著什麼。

    ……龍仙兒並沒有下死手的打算!或者,現在還不是時候……

    ps

    寫到這裡,龍仙兒的整體行動線,有一個比較完整的交代了。

    以前我曾在一本佛書中,看到一段記載。唐朝大將軍李靖,打突厥,保國衛民,戰功彪炳,但因為殺人太多,兩千多年都在輪迴當畜牲,不得超脫,清初還被發現一隻白豬,出生時身上就帶有李靖兩字的花紋。

    姑且不論事實真假,這段話本身傳遞的思想,就讓人很難忍受。保家衛國,殺了人也算殺孽?那以後誰還出來為國打仗?誰還出來保家保民?大家全都不要還手,個個忍辱負重,讓侵略者為所欲為好了,反正最後他們爽夠了會下地獄,我們早冤死身登極樂?這是什麼狗屁理論?

    溫去病遭遇的,就是類似這樣的狀況。殺人無數,他會不安會愧疚,但要說讓他為此付出代價,甚至完全否定他抗戰入侵者的正當性,他就感覺無比荒唐!

    但龍仙兒也有龍仙兒的道理:你們殺了那麼多人,這些人日日在我耳邊求公平,我必須要有所行動,而我已經儘量在拖,在給你們爭取機會了,但還是沒辦法。

    保家衛國是很偉大的,但被犧牲的人不理解,也不願原諒,這樣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只是把這個情況投射出來。

    人世很多時候,就是這麼荒唐,隨著時空變換,一件事的定性也會發生改易。

    如果之前的某人,知道後世會因為民族融合,自己拚死抵抗外族入侵,最後竟然算不得民族英雄,只是擁兵自重的軍閥一個,我想他大概會覺得,漢族還是亡了算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2 18:41
碎星物語 十七章 真相

    自己如今身上的傷,其實都還只是皮肉受損,並沒有到傷及筋骨的程度,法界受損的情況也還好,很快就能徹底修復,所以龍仙兒的這一擊,不是虛有其表,就是半途收力,不過,溫去病對此沒有什麼感覺,更多只是劇烈震驚後的渾噩。

    ……原來,這就是當初的真相?

    ……一切的一切居然是這麼回事。

    ……那個人,後頭還真是挑到了一個最好的善後者,還把最深沉的惡意,透過她傳來,在一切的始作俑者不知去向的時候,仍透過埋下的棋子摑來重重的一巴掌,打得自己暈頭轉向,連帶否定了過去的一切認知。

    溫去病突然覺得一陣茫然,只能靜靜看著上方的朗朗天幕,無數的疑問浮上心頭。

    那個人打一開始就在設局,先是找來四武神,建立碎星團作為消滅妖魔的工具,同時預備當碎星團的所有價值被榨乾後,要將碎星者們坑殺,一個都不留,當自己確認了這個事實後,心中的怒火與恨意,堪稱此生之最,從來就沒有哪一刻,那麼想把某個人碎屍萬段。

    但現在,胸中湧現出的恨與怒只有過之而無不及,此刻恨恨的緊握雙拳,指甲掐在手掌心中,恨火熾燒,只想找機會把那個人扯來,消滅到連最後一絲塵埃都不剩下,在徹底抹去他的一切痕跡。

    ……如果,連我們當初所打的仗,所作出的選擇,自己和讓人付出的犧牲,確實是正確的信念都沒了,那……我們現在還能相信什麼呢?還能……用什麼來當信念而從戰爭的陰影中擺脫而活下去呢?

    ……不僅要毀滅我們的肉體,還要摧毀我們的精神,現在連最後一點正當性都不想留給我們?

    ……你就真的,要做得那麼絕,一點餘地都沒有留?

    無盡的恨意在溫去病胸中凝聚,此刻真的很想重重一拳砸在地上,發洩這股恨火,但一股更為強烈的疲憊與無力感,卻已經浸潤全身,讓自己連一根指頭也抬不起來……

    「……要睡覺回家去睡,這裡是我的地盤,不是讓你大老遠專程跑來睡覺的。」

    身影晃動,龍仙兒已經出現在溫去病身旁,站在那裡,垂首俯視。此刻龍仙兒原本披散的頭髮已重新束好,臉上的血也擦去,雖然經過了一次簡單的整理,但並沒有就此恢復早前的典雅與閒適,眼中也流露著一股極度的疲憊。

    「我要一個承諾,不傷害你,不傷害你的兄弟,也不違天地良心……只接受這個條件,我已經很讓步了,你愛要不要,不想要的話,到時候就準備替尚蓋勇收屍吧。」

    龍仙兒神情冷漠,但說完話後,並沒有直接就此離去,而是一揚手,跟著一個小瓶子掉落在溫去病胸口。

    「把這個拿去,司馬冰心那個丫頭用得到,雖然並治不了她的傷,但多少能好轉一些,就當是……算了。」

    欲言又止,龍仙兒最終沒有把話說下去,讓人有些猜不到意圖,接著搖搖頭,轉身要離開,但走出幾步,又突然停了下來,幽幽冒出一句。

    「……其實這段日子你們在漢水做得不錯,展示給大地上所有人看,你們存在的另一個可能,指引向一個不同的未來,我想你們大概對此很得意,但你有沒有自問過一句……」

    龍仙兒的聲音,驟然變得異常森冷。

    「如果你當初那些慾望和野心都大的戰友現在還在,你們還能做得那麼好嗎?如果沒有被我把人清洗過,綁手綁腳的你們,還能夠做得出現在這番成績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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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虎踞郡中,碎星團新建好的休養所,已經是郡內最高級的治療、休養之地,外頭戒護重重,明面上有重兵把守,暗地裡還有各種禁法配合碎星團的潛伏高手,沒有一定身份的人,休想入內,就是僥倖闖進了也斷然出不來。

    司馬冰心此時正在休養所中最好的病房,臥床靜養。雖然躺平在床上,卻是思潮起伏,難以靜心,沉淪在完全黑暗的世界裡,想著自己的未來,慢慢湧現出的些許記憶片段,讓自己更加苦惱,心頭更是一片迷茫,不知接下來要何去何從。

    現在自己受創的頭臉與身上傷處都敷了藥,氣息平和,雖然並不認識,卻依然能判斷出全是最好的藥物,少少一點便價值千金,碎星團完全把司馬冰心當成了自家人,在治療上下了重本,不惜一切代價,這一點司馬冰心隱約感覺得到,卻依舊生不出謝意。

    正確來說,是自己明明很想要感謝這些伸出援手的人,也知道自己應該要感謝這些人,卻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的感覺卻是異常的冷漠,就是感謝不下去,彷彿這些人就是自己的冤家、仇敵……這種莫名其妙的心情,連自己也解說不清。

    ……這裡不曉得是什麼地方?周圍這些人也都不曉得是什麼人?聽聲音,這裡好像人來人往的,卻沒有一個是自己熟悉的人,這樣的感覺……自己不像是在接受治療,反倒像是被人關押起來,只是為了防止犯人出事才順便治療一樣,陣陣擔憂、恐懼,油然而生。

    早先一直陪著自己的那個女人,如今也不曉得離開去哪裡了,自己雖然也不認識她,想不起她是誰,但她對自己的那份關心,卻是感受得到的,甚至……自己還能感覺到,她在自己面前一直裝著笑,明明好像很擔心,很傷痛,卻在避免讓自己也為著處境而難過,這份溫柔的用心……真是好溫暖啊!

    ……她是自己的親人嗎?應該是姊姊?還是什麼親戚?如果不是血脈相連的親人,是不可能這樣的。

    ……倘使記得起來她的信息就好了,起碼,這樣還能叫出她的名字來……偏偏自己這塊什麼也不記得了,無論怎麼回想都只有一片空白。

    還有那個同樣不知去哪裡的男人,他的聲音和語調,明明聽了讓人怒火中燒,很想拿什麼東西砸在他臉上,不過,卻不曉得為什麼,自己覺得他應該是好人,是個……自己可以信任的人……

    ……那麼他如今去哪裡了呢?為什麼……沒有再回來看看自己?

    ……自己想看到的人,現在都不知去了哪裡,反倒是有一隻煩人的蒼蠅,不斷在旁邊嗡嗡嗡的,讓人非常不舒服。

    「……冰心姐姐……小姐姐……冰心姊……妳聽得見嗎?聽得見我說話嗎?是我啊!妳還認得我嗎?」

    嬌嬌嫩嫩的女孩嗓音,在一旁不遠處,已經連續喊了小半時辰,自己能感受得到,這女孩和剛才那個叫霓蒼還是蒼霓的女人一樣,都對自己非常關心,雖然還另外抱持著一些自己沒摸清楚的情感,但確實是對自己好的人,可……自己卻沒覺得溫暖,反倒覺得很煩……

    ……這個是隔壁的病友吧?

    ……在這種地方遇到的人,肯定都是一起接受治療的病患,這倒也還罷了,可她喊了這麼半天,明明很近,卻都沒有能往這邊靠近,好像是被什麼東西給捆住了。

    ……連住院養傷養病都要綁上繩索的病友,不是神經病也是病得不輕,還是少近為妙。

    「冰心姊,妳睡著了嗎?醒醒,醒醒啊,我有些話想要告訴妳……」

    傳來的呼喚的聲音越來越近,聽起來那個女孩在歷經長時間掙扎後,好像終於掙脫了部分束縛,緩緩在朝這邊靠來,一路上還伴隨著床鋪的拖拉聲、鎖鏈的叮噹聲響,果然癲得好厲害。

    「……妳在叫魂啊!」

    迫於無奈,司馬冰心開口應了一聲,不知道這女孩一直纏著自己要做什麼,就聽她壓低了聲音,悄聲道:「冰心姊,妳絕對不要相信姓溫的。」

    ……姓溫的,誰啊?

    「那個姓溫的,他其實就是山陸陵,號稱鋼鐵衛士的那個,這傢伙善於偽裝,其實不是好人,說的東西和實際做的根本兩套,還喜歡在人前裝好人,妳……妳千萬別相信他!」

    對於鋼鐵衛士山陸陵,龍靈兒原本還是比較敬重的,百族大戰中的人族戰神,功勛彪炳,以地階手刃無數妖尊,魔尊,堪稱一代傳奇。這些年很多孩子甚至都是聽著他的傳奇故事長大,就是當初帝國醜化、覆滅碎星團,也沒能把太多的髒水往他身上潑,高大的形象仍然是擺在那,只是成了一個悲劇英雄。

    但是,自己之前與溫去病的幾回對談,印象實在太不好了,加上溫去病的刻意刺激,拉仇恨的效果極佳,龍靈兒對他的演出當真是深信不疑,更開始擔憂,萬一隻有自己知道他的假面具,別人都為他所欺,到時候被賣了還當他是好人,那豈不是糟糕?

    要是自家二姊現在在這裡,自己肯定要先向她痛陳厲害,不管她說什麼,都要把她拉走,不能讓她繼續被溫去病哄騙,哪怕直接動手打暈她都該,但既然她如今不在,自己擔憂的就只有冰心姐姐一個。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2 18:41
碎星物語 十八章 新關係

    龍靈兒心下清楚,冰心姊姊是為了自己,才被弄到現在這樣,身體已經傷了,連帶失憶,精神肯定不穩定,更不能讓她再傷心了,萬一她被那個人渣所騙,相信了他,後頭又被他直接無情拋棄,那該怎麼辦?她肯定會承受不住這種打擊的。

    「那個姓溫的,他之前對我說,妳現在就是人見人怕的醜八怪,他可要不起了……」

    話甫出口,龍靈兒就看見司馬冰心整個人顫抖了一下,顯然已經傷了心,著實替她心疼,但為了她好,只能繼續實話實說。

    「他還說,本來看妳還有幾分姿色,想把你收到後宮,沒事還能用來暖暖床,現在可不行了,長得那麼恐怖,萬一半夜起床嚇到他怎麼辦?」

    這些話入耳,著實傷人,司馬冰心一時怔怔不語,不久,兩行清淚,從已經損毀的雙目中流下,低低自語,似是傷心已極。

    「他……他真的有這麼說嗎?」

    「嗯!」龍靈兒斬釘截鐵道:「字字句句,都是他親口對我說的,如果這裡頭有半字虛言,加油添醋,教我腸穿肚爛,不得好死!」

    「他為什麼……說要不起我?後宮?他其實是我丈夫嗎?」

    「呸!憑他這幅德性也配!他本來是和妳有婚約的,現在看妳受了傷……就想要退婚了。」

    龍靈兒點頭繼續道:「這些都是那天他當著我的面,得意洋洋,親口說,說以他現在的身份和地位,堂堂天階,人族戰神,難道要娶一個醜八怪進門,夜夜嚇尿自己嗎?退貨才是正常的,司馬家的人如果有點羞恥,自己就該先提出來換貨,別拿爛貨來噁心人。」

    話說出口,連龍靈兒自己都覺得不忍心,這種話就不該說給當事人聽,更不敢想像司馬冰心內心現在會是什麼樣的感受。

    斜靠在床上,司馬冰心的身體已經縮成一團,劇烈顫抖,一句話也說不出,沒有焦距的雙目中,淚水簌簌落下,卻死咬著嘴唇,不想發出聲音來。

    ……本來還以為……那個男人……也是個好人呢!原來……他看我也是把我當個恐怖的怪物啊!

    ……我現在,真的是個人見人怕的醜八怪了,晚上起床還會嚇到人呢……只能被退貨了。

    ……我現在是個……怪物了!

    潸然淚下,心像是被人摔碎在地下,再狠狠踩過,司馬冰心覺得有記憶以來,自己的心就從來沒有那麼痛過。這話如果是從別人口中說出,自己會否還那麼難受呢?但現在……心好痛……真的好痛……

    「哎呀,冰心姊,妳別哭啊……這不是哭的時候。別傷心了,為了那個男人不值當。」

    龍靈兒慌忙道:「現在最重要的,是想辦法治好妳的傷,然後認清楚那些偽君子的真面目,只要妳自身強大了,沒人能再拿妳來說嘴的。」

    連說了幾句,發現司馬冰心的情緒並沒有比較好,龍靈兒思索了一下,下定決心,頓了頓,道:「妳之所以會變成現在這樣,都是我害的,我有責任要把妳治好,冰心姊,妳……妳願不願意跟我一起賭一次看看?」

    ……賭……賭什麼?

    聽見耳邊的話語,司馬冰心並沒有什麼反應,彷彿身邊的一切都已經與己再無關係,看到司馬冰心的狀況,龍靈兒心中揪緊,知道自己這次可能弄巧成拙,這一切已經超出了冰心姐姐現在的承受範圍,當下也顧不得什麼別的,抓緊時間,一下就湊上前去。

    龍靈兒並非不通世務之人,看這休養所的高度戒護,她猜測這裡恐怕被層層監控,既防外,也防內,所以哪怕自己刻意壓低聲音,甚至直接傳音入密,可說不準仍會有人知曉,因此不管想做什麼,動作都要趁快。

    這個估計果然命中,幾乎是她才開始行動不久,病房的大門就被人推開,幾名看護人員直闖進來,大聲呼喝,然後呆在門口,跟著,武蒼霓也趕到,大步踏入房門,開口喝道:「妳們……」

    一句出口,武蒼霓也一併愣在原處,看著眼前的景象,半天反應不過來,腦裡一片昏亂。

    兩名顏質絕對上乘的美少女,此時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四唇相接,緊貼著吻在一起,畫面很美,但……也讓旁人一個個看得很傻眼,尤其是身為其中一方的家長……

    「妳們……都給我住口!」

    武蒼霓著實沒想到,自己這才稍微離開一下,這邊就會鬧出這等事來。別的也還罷了,兩個人怎麼會吻在一起?自己莫非要就這麼上前,把她們硬分開?

    當武蒼霓因為尷尬而發愣的當口,看似在熱吻中的司馬冰心的感受也很不一般,龍靈兒的雙唇,剛剛強行吻來,卻讓自己感覺非常溫暖,甚至可以說是火燙,短短接觸幾秒,就讓自己整個身體也都燒燙起來。

    ……不,不是錯覺,自己的身體是真的在發熱。

    昏亂中,司馬冰心分辨出來,趁著這一吻之便,那少女似乎咬破了自家舌頭,將鮮血度入進來,而她的血……非常熾熱,也非常香甜,絲毫沒有血腥味,倒像是一杯收攝午後陽光聚成的美酒。

    酒中……蘊含著一種芬芳,還有著滿滿的奇異的正能量,讓人飲下之後,立時渾然忘我,只想要再多飲幾口……

    正因如此,此刻出現在眾人面前的景象,非常奇怪,兩名貌若羞花的美少女,並不是單方面的誰在吻誰,而是非常熱切地吻與回吻,雙方緊緊相擁在一起,給予與需索,火辣的程度,令見多識廣的眾人都臉紅心跳,甚至有人忍不住,偷偷拿出記錄設備想要留存,然後被武蒼霓直接一擊打飛出去。

    綺豔的畫面,最終被一聲痛哼給打斷,司馬冰心的體溫繼續急速飆高,募地推開了龍靈兒,躺倒床上,跟著,床上被縟連同床體,一下焚燒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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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馬冰心、龍靈兒,都一道被武蒼霓安置在虎踞郡,便於自身照料,而韋士筆和溫去病各有任務,鷹揚郡的防務,自然只能扔給尚蓋勇,由他坐鎮。

    韋士筆、司徒小書從鯤鵬學宮歸來時,溫去病還不見蹤跡,韋士筆與尚蓋勇見了面,談起此行成果,都是寬慰中也感到一絲壓力。

    司徒小書並沒有參與他們之間的討論,雖然自己很努力和這幾位童年偶像成為自己人,但那只是重要盟友的程度,不至於覺得已經把自己給混成了碎星團高層,在應該要分清的界線上,大家還是要有點拿捏的。

    這也是在登天成功之後,她逐漸清晰起來的使命感,眼下重歸大地的碎星團氣勢正如日方中,不可阻擋,擺脫了昔日的束縛和侷限,走在一條新的康莊大路上。自己也認同他們現在所走的道路,但現在不等於將來,走得太順的路就容易突然失控,碎星團仍需要一個監督者,在道路有偏的時候提出質疑與規勸,在關鍵時刻挺身擋在他們之前,防止他們行差踏錯。

    祖父當年就對帶頭反抗妖魔的碎星團極為認同,總是與他們並肩作戰,生死與共,但哪怕如此,他也沒把封刀盟直接併入碎星團,成為第五大隊,所考量的要點應該也就是為了平衡。

    這一點在封刀盟這邊也應該是同樣的,此回封刀盟的偏差,就是被碎星團給阻止,對封刀盟而言,碎星團就是那個在路走偏的時候,提出質疑與規勸,走偏路時狠狠打來一巴掌的朋友……自己覺得,這樣的關係真的很好。

    而這一切也是自己接掌封刀盟後,所做出的改變,換了從前,父親還是盟主的時候,肯定做不到這一步,不知道當年會否有一些事情自己不知情,他和碎星團之間的鴻溝很深,自己能感受得出來,而有了後頭他帶領封刀盟追殺碎星團成員之事,碎星團現今的幾名主事者,包括溫去病在內,也都對他疑忌很深,只是礙著自己的面子,這才對他不聞不問。

    自己甚至能猜測得到,當自己不在場的時候,碎星團那幾名首領,別說對父親沒有什麼好話,就算暗中謀劃要殺掉他,斬草除根,都是很有可能,要不是有自己做為中間的緩衝,他們現在又需要封刀盟這支友軍,估計早就趁黑動手了。

    也正是因為如此,自己如今做事更需要處處小心,不能有半點行差踏錯,否則就更沒有立場保住父親,保住如今已近乎成了廢人,心若死灰,再不想過問外務,只願隱居度日的父親。

    那日當眾坦誠過錯,最終承受願力崩潰的結果後,父親誨人幾乎當場就垮了,他是以人道之路晉陞天階的,願力一旦崩潰,基礎一失,本應該直接就被打回原形,氣血虧空而亡,但似乎是因為當時自己的處置明快,順利接下了擔子,把人們的支持、散失的願力重聚起來,讓父親的崩潰沒有走到最盡頭,最終保住了一條命。

    如今的父親,容顏枯槁,彷彿一朝老了幾十歲,雖然勉強還算得上是天階者,卻是那種徒具境界,卻根本發揮不出匹配力量,真打起來連半步都拚不過的水貨天階……再沒什麼比這對於武者來說更恥辱的。

    p.s

    最近兩天的討論有點多,讓我想到以前和讀者的一個討論,他質疑碎星在該複雜的時候簡單,在該簡單的時候複雜,相當不討好,不像許多國內作者信念單一,傳達明確。

    我回答他,那是因為,我們生長在不同的地方,他們有可以相信的東西,而我沒有。

    他接觸到的,是令他感動並且堅持的東西,而我接觸到的,是讓我困惑的東西,

    所以養成的思考方式,還有習慣的表現形式,都是往這邊走。

    就好比,

    國家財政狀況不好了,必須要刪減開支,這是事實,也是正義。

    國家與軍公教約定了退休金數字,最後食言了,這是事實,也是不正義。

    軍公教被騙了,他們要求給回當初約定的退休金,這是事實,也是正義。

    景氣就是那麼糟,工作得要死要活的年輕人拿兩千二,你軍公教退休過爽爽拿七千,這是事實

    ,這也很不正義。

    那,為什麼做的同一件事,都有正義,也都有不正義的面?

    為什麼不能簡單劃分黑白,來把事情解決?

    如果是我,我要怎麼劃分這一條是非黑白線?

    我劃不出。

    可以說,這二十年來,我看到與接觸到的東西,都是這麼沒法分黑白,各有各的無奈,

    所以,碎星誌就成了一部反映各自無奈的作品。

    我無法很簡單的說,碎星團這麼做就是對的,或是碎星團就是做錯了。

    所以,

    每次有人說碎星團錯了的時候,溫去病會說,不然你來做做看好了。

    但每次有人猛讚碎星團的時候,溫去病會說,其實那些苦主也很值得同情。

    因為我看到的,就是很多的無奈,而並不是所有的無奈,都能相忍相諒解決,

    也許真能各退一步,然後相忍解決,但更多的時候,就是只能活一個,沒法也不能讓。

    我不是全知全能,很多時候提出的問題,我自己也在尋找答案,無法給出一個肯定的解答,

    但我仍想把這些矛盾反映出來。

    於是有了碎星。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2 18:41
十九章 不違心中之道

    司徒小書一直希望能找到方法,幫父親恢復,如今諸天神魔即將重回,前所未有的亂世即將來臨,人族這邊每多一分戰力,將來就多一分籌碼,父親若能康復,發揮出天階力量,又重新走回正軌,將是己方的重大助益,不過,這似乎不太可能,至少,一時三刻內,肯定做不到。

    碎星團那邊,幾名巨頭也都給出了相同的評估,願力崩潰的傷害,並不是那麼容易修補,甚至可能一生一世都補不回來,這個問題,在這一趟回來的路上,韋士筆已經解釋過了。

    「……別開玩笑了,妳老爸的傷如果那麼容易就能好,我們早就讓老尚去斬草除根兼滅口了,還等他康復過來?好吧,只是玩笑話……」韋士筆笑道:「不過他如今等若道基崩毀,想要在這基礎上恢復從前,可不是那麼簡單,可以說如果沒有驚世奇遇,根本沒機會。妳老爸沒有妳傻,所以也沒有妳走運啊……」

    「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如果他當初走了妳的路,今天願力崩潰了,就屁事也沒有,不會搞到如今這麼淒涼了。」

    韋士筆的話,讓司徒小書不禁大吃一驚,連問道:「韋帥,你不是又在說笑吧?」

    「妳以為,人道與仁道的結合,為什麼會那麼恐怖?諸天萬界,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對初始人皇的忌憚,又是為了什麼道理?」

    「可……這怎麼可能呢?人道之本,就是眾生之力,一旦願力崩潰,就是從一切的根本處開始坍塌,又怎麼會不受影響……」

    司徒小書話說不下去,腦裡的邏輯更整個亂了,韋士筆卻微微一笑,道:「所謂人道之法,說得複雜點是眾生之力,是願力,但說得實際一點不過就是比人多……怎麼妳覺得,這世上最強的力量就是人多?只要人多,就是無上真理?」

    答案顯然不是,司徒小書一直以來所奉行的俠義之道,就總是走在與群眾背離的路上,她尤其明白這點。

    韋士筆笑道:「如果人道之路真那麼了得,現在諸天的永恆者,就應該都擁有無數信眾,但事實上,除了佛界和願力之間有點關係,其他幾界都沒人通過走這路登頂,人道更不入三十六先天之道,這表示什麼?」

    「……這代表……」

    司徒小書隱有所悟,似乎明白了什麼,卻還說不清楚,韋士筆微笑道:「這代表,天地間仍有其規律存在,大道在上,恆定不變,並不是人多就能說了算,妳以仁道修身,只要永不背離仁道,就算願力崩潰,也同樣影響不到妳,頂多就是以後從中再也得不到好處,卻不溯及既往。」

    「可是……願力分明是根本,根本都被抽掉了,怎會……」

    「妳還不明白!唉,這也是妳走運,瘋子遇得少,不然妳就該明白了,在很多大人物的眼裡,當世界與他們的認知不一樣,錯的永遠是世界,而不是他們……」

    韋士筆拍拍司徒小書,「認真要說的話,只要妳能夠守住仁道,不離仁道,就算對得起信仰妳的那些人了,如果因為什麼其他理由,比如仁道和信仰你的人的希望相悖,最終導致願力崩潰,也不是妳對不起他們,願力崩潰什麼的,他們說了不算。」

    「……還有這樣的事情。」

    司徒小書的表情瞬間扭曲,又輕輕嘆了口氣,韋士筆卻放聲大笑,「哈,別想這些小事了,仁道這條法則真是淨折騰,妳能謹守那些心戒而登天,在我們看來,那就是奇蹟了,相比起來什麼願力不願力的,反而都是小事……你只需記住,不違心中之道,才是天階者的修練核心,而妳走的這條道……可比別人難走得多。」

    「不違心中之道……」司徒小書反覆咀嚼這句話,忽然笑道:「所謂天階,還真是一群任性的人啊。」

    「哈哈,任性到極點,就不是人了。」

    韋士筆哈哈大笑,拍拍司徒小書,兩人各自回歸。身為封刀盟盟主的司徒小書,要去會見盟內幹部,告知此次前往學宮,拜謁前輩的收穫,跟著安排盟中的後續行動方針,再商討完各自工作,之後,眼看已經日斜西山,司徒小書鬆鬆筋骨,打算去向父親請安。

    當進入司徒誨人如今所在的小院,見到內中無人,司徒小書不由微微一怔,詢問小院的侍從,想知道父親會否出去走走散心,卻看到那些侍從一個個的表情古怪,都用揶揄的神情看來,還似笑非笑,非常詭異。

    「小姐……不,盟主,妳有所不知,老爺一早就出門了,他今天情緒很好,說是要去拜訪碎星團。」

    「什麼?」

    司徒小書聞言當真是大吃一驚,最初聽到父親今日情緒很好,她還為之一喜,父親自退位後,情緒一直極為低沉,幾乎是油盡燈枯的狀態,自己非常擔心,今天能忽然有點好情緒,真是身為子女的不勝之喜。

    但後頭的那句話就很嚇人了,父親去拜訪碎星團了?他這是想幹什麼?他現在和碎星團有什麼話可說的?

    而且,一早就去了?當時自己和韋帥還未歸來,武帥如今又已經去虎踞郡坐鎮,假若溫大哥也還沒回來,那在鷹揚郡坐鎮的,就只有尚帥了。

    碎星團如今的高層中,對父親最沒有好感的,就是這位尚帥,特別是自從轉修人道,成為人道之主後,他的一言一行,都更具王者風範,威武霸氣,殺伐決斷,像是一頭高高在上的雄獅,父親主動跑到他面前晃蕩,簡直像是送上門的獵物,以他此時個性,簡直是高度危險。

    「我爹……他突然去碎星團幹什麼?有留話嗎?」

    「稟盟主,老爺出去的時候,說起碎星團和封刀盟曾親如一家,現在也正適合親上加親,穩固關係,他……好像是去商談妳的婚事了。」

    「……我……天啊!」

    司徒小書聞言直接愣在當場,覺得自己好像突然臉被打腫,還是連挨了十幾巴掌,當真是一個意想不到的晴空霹靂,就這麼掉在自己的頭上,一時間讓自己天旋地轉,分不清今夕何夕。

    「我的婚事……不好!」

    終於從錯愕中嚇醒,司徒小書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二話不說,直接衝天而起,火燒屁股般趕往碎星團的駐地。

    一生之中,司徒小書落荒而逃的次數,自己都算得出來,但這一回,如果不是直接飛天走,她就真會連滾帶爬,逃得無比難看。

    ……爹,你怎麼會在這種時候,突然冒出這種想法啊?

    ……怎麼突然就要和碎星團親上加親?要把我嫁給誰?溫大哥嗎?

    ……希望一切還來得及阻止吧!

    ……不過……如果是溫大哥,自己真的要阻止嗎?

    內心的種種矛盾,比難為情的羞赧更甚,司徒小書雖然高速飛行,內心卻是大亂,簡直是驚慌失措,不知到了之後究竟該如何是好。天階者的修途,是不違心中之道,但大多數時候,即使天階者也搞不清楚,自己真心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而將時間回溯,在司徒小書剛剛回到鷹揚郡時,一個意外來客造訪了碎星團駐地,尚蓋勇雖然親自出面接待,但雙方會面的氣氛,打一開始就非常緊繃,極為不友好,而這令人尷尬的氣氛,在一句話出口後,直接就點了*。

    「……你的女兒,想要婚配我兄弟山陸陵?」

    尚蓋勇的聲音,沒有半分喜意,反而滾動著隱藏的怒氣。

    「哼!虎子焉能配犬女!」

    司徒誨人並不是獨自一個人直接跑到碎星團駐地來提親的,如果他真的這麼做了,尚蓋勇只怕也說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會更敬重他一點?還是想都不想,抓住機會,直接出手把他殺掉,然後開始清理旁人記憶裝沒事。

    這趟前來,除了司徒誨人自己,並沒有封刀盟的人手跟隨,但還另外有幾名素來和封刀盟友好、有一定江湖名望的他派宿老,被專程邀來,說是要當見證人,這點也尤其讓尚蓋勇警惕。

    ……你好端端的,突然自己跑來也就算了,還專門帶上了第三方的見證人?這不明擺著跑來找事?難道真以為有這些廢物在場,就能保得住你的安全,老子就會有所顧忌,不敢對你怎麼樣?你也太看得起他們了!」

    尚蓋勇強行壓下內心的波動,將目光掃過那些跟著司徒誨人一道的有名望、有身份的名宿耆老,發現他們一個個的表情都很古怪,雖然臉上都帶笑,可也都笑得尷尬,一個個還都特意和司徒誨人保持一定距離,似乎怕被碎星團認為與他是一路的。

    這種情況,尚蓋勇並不意外,人們一向最愛跟紅頂白,能雪中送炭的終究是少數,司徒誨人如今下台失勢之事已眾所皆知,而且還是涉及到巨大醜聞下台,現在在江湖上名聲奇臭無比,過去的親朋故交早都一個個跳出來與他劃清界線,表達不齒,又哪來這麼多人吃飽閒著,特意與他共同造訪碎星團來尋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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