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界大陸] 碎星物語 作者:羅森(連載中)

   
tylinee86 2015-11-3 15:47:30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71 7873398
V123210 發表於 2018-1-8 18:28
篇後小劇場下

    碎星者在百族大戰中一直顛沛流離,總處在一場場接連不斷的激戰的巔峰中,如果問起每個人這段記憶中最幸福的時光,恐怕話會很難講,大部分的人感覺都會是在夢裡,因為能夠得到短暫的放鬆。

    當然對於這個答案,天天為了搞定團長的技術需求,加班加到天昏地暗,總要用超級辣椒汁驅走睡意,大部分時候連夢鄉都不知道長什麼模樣的山陸陵,是絕對嗤之以鼻的,因為他連偶爾有空作夢,都是夢到自己在幹活,有時是在夢中搞科研,有時是在血戰妖魔,甚至有時竟然是和妖魔一起搞科研,對方還朝他友善微笑,把他活生生嚇醒……

    相較於他,也有天天都是幸福時光的人物,身為一團之首的那個人,每天都在悠閒度日,無論強敵、險局如何迫來,他始終都從容悠然,還能靜心喝著下午茶,彷彿滿世界死光了都不關他的事……

    但如果要票選,尚大隊長最舒心暢快的日子,那肯定就是最近的這些時候。

    雖然尚帥之前遭遇了魔族派來潛伏的強將,持神兵刺殺,可非常幸運的是,他老家的妻子恰於稍早的時候來投奔,夫妻團聚,正好擔起了照顧他的重責。

    一開始的時候,第三大隊的成員還不免有些擔心,因為這位隊長夫人實在來得太巧,她前腳剛到,後腳隊長就被刺殺,專門處理團中黑暗事務的第三大隊,嗅到了一股反常的氣息,私下都在議論,會否這位夫人是被假冒頂替的,其實是妖魔的內應,裡應外合之下,才導致隊長被刺殺重傷?

    為了這個甚囂塵上的謠言,三大武神還都被迫親自出來闢謠。

    褒麗妲:「(哈欠),你們這些人很無聊耶,這種事情也想的出來?還有點什麼更無聊的,說來聽聽。」

    山陸陵:「唔!(威嚴)」

    韋士筆:「你們這些人不要這樣想,袁……尚夫人是來得突然了些,但老尚的重傷,絕對和團長……呸呸呸,和尚夫人之間沒有半點關係,我和阿山敢以性命作保,尚夫人是清白的。」

    三大武神聯合澄清事情,讓眾人疑心稍逝,但真正讓他們信服的關鍵,還是在這段時間裡,投奔來的尚夫人對其夫君衣不解帶的照顧,幾乎時時刻刻都陪伴在床邊,換藥、倒水、餵飯、奉茶,那份用心感動了所有人,也獲得第三大隊上下的認同。

    久別夫妻,之間多少會有些隔閡,但這段時間的親密相處,卻把這份隔閡消失,當尚蓋勇傷癒復起後,他們兩夫妻一向同進同出,彼此間的感情,好得如同蜜裡調油,在團裡成日放閃,不光是閃瞎了第三大隊全體成員的狗眼,連團長和韋士筆都不約而同地戴起了墨鏡,以示抗議。

    位於碎星團之頂的四大武神,首次有家眷出現,而這位尚夫人連日來的表現,比眾人預期得都要好,她不光是陪伴尚蓋勇,維繫夫妻間的甜蜜情感,不斷給周圍放閃,更還積極配合團隊的諸多事務,組織與她同來的那些村民,為團員們縫衣、補鞋,打掃營區。

    團裡之前有不能收留難民的規矩,她明白這點後,就開始外出奔走,用尚蓋勇夫人的名義,向一些地方富戶募集糧食,在碎星團駐紮地外施粥放飯,因此活人無數,又讓這些人跟隨著碎星團的開拔而行,又反向組織起他們,為碎星團作出背後支持,讓他們不是單純被碎星團施捨的無用存在,增加了他們的存在價值。

    儘管這些事情對和妖魔間的慘烈戰鬥沒有實質助益,但尚夫人所做的事,確實溫暖了人心,也讓碎星者們都感受到一種與之前不同的「後勤」,意識到一些過去被大家忽略的事情。

    ……碎星團是一個軍事組織沒錯,但一支軍隊想要走得長遠,並不能夠徹底脫離民眾。

    一直以來,只顧著和妖魔戰鬥,從來不想其他事的碎星團,會否……目光太過狹隘,忽略掉一些根本了?和民眾打好關係,和地方勢力做些合理的交流,可能是有助於後續的戰鬥的?

    無疑,這位尚夫人的一系列行為,與碎星團原方針是有些牴觸的,但大家驚奇地發現,理應是來自鄉野農村,沒什麼見識的尚夫人,卻心思極巧,作事也很有手腕,善於引導,往往都是從一些不起眼的小地方找了出路,雖然行事與團規有所牴觸,卻從沒正面衝撞,輕輕巧巧把事情給辦了。

    總是等大家事後回想起來,才發現自己先前做的事,好像不太合團裡規矩,但一來事情並不大,二來僅是擦邊,三來是好多人一起幹,法不責眾,也就不用再多擔心,順勢就把事情拋諸腦後了。

    碎星團裡的氣氛變得更好,大家戰鬥的時候更有勁,事情似乎正在往好的方向發展,但……團中少數人還是察覺到這變化的危險性,還有伏藏於底下的暗流,不免為之憂心。

    「……隊長,我很擔心團裡最近的改變,我們和民眾間的距離……變得近了……」

    周圍無人,對著眼前的巨漢,司馬樵峰口中說著話語,臉上露出了憂心之色,而山陸陵在一陣沉默後,沙啞地開口,「這些改變,難道不好嗎?」

    「好!這些才該是我團安身立命之本,是我一直想為大家做的事。 」

    「那…你…為什麼要擔心?」

    「作不了的!」司馬樵峰卻搖頭道:「如果時機不對,哪怕好的事也未必能得到好結果,現在的碎星團並不是該做這些的時候,更何況,恐怕有人不會讓這些事繼續做下去……有些人……有的人……」

    話出隱晦,不敢說得太明白,否則說不定就會有「天譴」降下,在碎星團中多年,司馬樵峰已經很清楚這一點了。

    而彷彿印證這個推測,在不久之後,一度被壓下的謠言,重新傳開,如燎原野火一般,燒遍整個碎星團。

    ……尚夫人是妖魔派來的奸細!

    ……她心懷不軌,是專門為了刺探情報、刺殺要員、挑撥生事而來。

    ……真正的尚夫人早已被妖魔謀害,現在投奔來的不過是一個身遭魔染的人殼。

    ……團中與她親近的人物,都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身遭魔染,再非常人。

    ……她來的的那些百姓,組織的那些難民,裡頭都混入了不少妖魔,藉著瑣事和團員接觸,想要圖謀不軌。

    類似的謠言,在碎星團中傳開,搞得人心惶惶,此時正是大地上魔染鬧得很兇的當口,人與人之間的互信極低,即使碎星團中也偶有受害者,當這些傳聞說得有鼻子有眼,誰也無法拍胸保證說不信。

    尚夫人面對這些質疑,一直是笑容以對,她從不出來爭辯什麼,只是繼續作著自己分內的事情,為丈夫縫縫補補,烹茶作飯,打理種種生活雜務,兩夫妻依然同進同出,絲毫不受外界種種影響,就像那些謠言並不存在一般。

    但在同一時間裡,碎星團內遇到的麻煩卻層出不窮,後方送來的糧草在運送途中被妖族劫走,佔據許久的重要據點被魔族攻破,第一大隊的奇襲卻遭到伏擊,妖魔聯軍早已有備,等著第一大隊上門,結果損傷不輕,各種不尋常的事,都指向了同一個結果:碎星團裡現在有內姦,還直指能接觸到各種重要情報的第三大隊。

    這一回,三大武神並沒有再出來闢謠,但尚蓋勇為了護衛自己妻子的清白,作出了諸多努力,作戰時也特別拚命,一個月裡,連續刺殺了九名妖王,更側面輔助,造成一名魔尊的殞落,戰功輝煌,甚至因為過於犯險,最後挨了魔尊瀕死一擊,身受重傷。

    當尚蓋勇被人血淋淋扛回去,尚夫人在擔架旁哭成了淚人,其他同志在周圍都看在眼裡,就算心裡犯著嘀咕,被種種謠言困擾,也只能先壓下心裡的質疑,讓尚家夫婦安心休養,不受其它滋擾。

    然而,與此同時,碎星團的窘況卻絲毫沒有改善,各類洩密事件仍在持續發生,三天後,第一大隊的進軍路線再次洩漏,遭到妖魔聯手伏擊,敵人還出動了多名天階和神兵,結果傷亡慘重,副隊長武蒼霓傷重昏迷,大隊長山陸陵獨力斷後,險些就沒命回來。

    壓力,又一次把尚家夫婦逼到了風口浪尖上……

    「……老尚這邊再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啊。」

    在山陸陵的營帳內,藍衫男子遠遠看著不遠處的尚蓋勇的營帳,而在他身邊,重傷的巨漢已經昏迷在床上,背後蝠翼的豔女正咬牙切齒,止不住的憤怒顯而易見,韋士筆則站在病床的另一側,點起了煙,神情愁苦,一臉的莫可奈何。

    「……究竟是與不是,該有個塵埃落定了,事情持續拖著,對誰也沒有好處。」

    「雖然團長你這麼說是沒錯,但問題就是無法塵埃落定啊。」

    「… …這麼簡單的一點小事,落到你們手上,就好像千難萬難一樣,還什麼武神、什麼救星,真是可笑!」

    藍衫男子橫眉冷目,滿臉儘是鄙夷,「說到這個,就讓我特別有氣,每次我只要稍微離開團裡一下,你們就能整出一堆事來,簡直都在胡搞瞎鬧!」

    聽見這句話,不但韋士筆、褒麗妲表情十分難看,就連躺在床上昏迷的山陸陵,額角都莫名有一道冷汗流出來。雖然大家都已經很努力,很拚命了,但從創團之日起,團長總還是有機會罵出這一句來,天曉得為什麼各種奇怪的問題總會在他離開的時候發生。

    ……因為只要你在的時候,你就是團裡的最大的問題,其他問題哪還有冒頭的機會。

    四大武神不只一次這麼腹謗過,但這一回,情勢攤在眼前,眾人都不知該怎麼解決這個問題。

    「……我已經核對過了,袁七小姐之前的行蹤,和她說的都吻合,包括之前與她同來的那些村人,我也逐一搜索過記憶,與她的口供都對得上。包括七小姐來了之後的行蹤,也都基本在監控中,沒有道理可以傳的出情報的。」

    韋士筆抽了口煙,嘆道:「阿山剛剛回來的時候,還特別抓著小妲交代,說他絕對相信七小姐,洩漏機密的肯定另有其人,讓我們不能錯怪好人……他是撐著說完這些才暈過去的……」

    藍衫男子冷笑道:「他倒是義字當頭,那你們倆以為如何呢?」

    蝠翼豔女沒有說話,只是簡單別了別嘴,把目光轉開。

    韋士筆知道自己不能逃避這個問題,道:「一切要拿證據說話,目前我們掌握的所有的證據都顯示,七小姐是清白的……」

    「事實真相是要用查的,不是用等的,你們這樣做事哪查得出來?」藍衫男子沒好氣地道:「阿筆,你上!」

    「呃?可是……我已經上過了,並沒上出結果啊。」韋士筆聞言整個人傻了。

    「渾帳!不是讓你用那個姿勢上……」藍衫男子一頓,拍桌道:「說錯了,我是說不是讓你那樣上,你當我是讓你去上司徒誨人他老婆嗎?」

    「……雖然你是團長,但畢竟死者為大,麻煩尊重點好嗎?你也不想想,上次你在人家靈堂上說的話……」

    「咳!咳!總之…… 」藍衫男子正起神色,一字一字道:「我是要你去勾引老尚他老婆……呸,那個根本就不是他老婆。」

    剎時,百難臆度、金山毒霸只能面面相覷。

    作者後話:

    那個,這次的小劇場,寫了上下兩章,打破慣例,因為這段故事很重要,又必須要在三十集前寫完,如果沒寫出來,後頭的故事就大家都無感,所以只能硬上了。

    硬上到什麼程度呢?這一集上下,下一集,上中下。希望三十集,能恢復到一章。

    對我來說,這是一個非常動人,必須要花篇幅去寫的故事,如果大家看了之後,喜歡這個故事,謝謝你的理解,如果不喜歡,那,也謝謝你的諒解。
V123210 發表於 2018-1-9 18:28
第一章 獸吼

    原本昏迷中的少女,募地氣息有了變化,跟著發出一連串的模糊聲音,卻是甦醒過來。溫去病、武蒼霓並沒有能看見她睜眼,因為在原本眼睛的位置,早就只餘血肉模糊一片,溫去病的化形道具雖然無比神奇,能把已經損毀的眼睛重新幻化出來,但因為無法連結實物,又不能讀取精神,這雙幻化出來的眼睛,非但無神,甚至還沒有眨眼的動作。

    不過,歷經這麼多磨難,受到如此重傷後,光是人能夠醒過來,就已經算是不幸中的大幸,至少武蒼霓見狀著實鬆了一口氣,想要上前立刻摟住冰心,好生安慰,又怕一不小心碰到她的傷口,伸出的手卻半途頓住。

    溫去病將武蒼霓的這份患得患失看在眼裡,不禁奇道:「妳們兩個的交情幾時變得那麼好的?之前在西北的時候,她對妳可是不怎麼樣……」

    沒讓溫去病把口中的話說下去,武蒼霓直接向後一肘擊出,後者直接巧妙躲開,閃到一旁,識趣的把到嘴邊的話嚥下去,剛剛甦醒過來的司馬冰心聽風辨位,不禁皺眉道:「你們……是什麼人啊?」

    武蒼霓聞言嬌軀一震,雖然先前就聽說冰心除了嚴重的外傷和穢氣難除外,可能還因為這番變故導致神智有失,才會渾渾噩噩在街上亂走,甚至被人當成怪物,但心中總是懷有幾分僥倖,而她這一問,把先前所有懷疑真正坐實,想到這孩子這段時間吃的苦頭,不禁心下酸楚。

    「聖女在上,我是霸天,她是霓蒼,是妳的老朋友,負責保護妳,收妳的爛攤子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咳!」

    溫去病說著,被武蒼霓重重一下打在肋下,連聲咳嗽,急忙改口。

    「我倆的名字不重要,只是個代號罷了,如果妳記不得了,可以這麼理解,我是妳爹,她是妳娘,咱們家因為蓋房欠了很多外債,所以需要靠妳賣身的彩禮錢來還債,妳之前被……」

    話還沒說完,武蒼霓已經反應過來,立刻有了動作,溫去病本以為她會飛起一腳踢來,卻不料她無聲無息貼近,跟著伸手捏夾住自己的腰肉,然後,用上龍象之力……

    ……使勁一擰!

    「唔!」

    溫去病的臉色剎時變得鐵青,跟著斜眼瞥向一旁用勁的武蒼霓,比了比大拇指,稱讚這一指之力,卻已經發不出半點聲音來。

    「……我……我不記得自己爹娘是誰了,但肯定不是你們……」司馬冰心卻扶著額頭,搖了搖頭,並沒有把溫去病的玩笑當真,「你們太年輕了……不過,我覺得你們兩個都是好人……」

    這句評語,讓溫去病、武蒼霓都覺赧然,又不免好奇冰心丫頭失去記憶後,怎麼忽然有了聖女風,說的話都讓人不好接了。

    溫去病輕咳一聲,道:「我們兩個確實都是大大的好人,妳如今傷得不輕,又邪穢入體,後患無窮,我們正在想辦法治好妳,妳……還記得自己是怎麼受傷的嗎?」

    「……我是怎麼受傷的?不太記得了,我好像一直都在受傷,嗯,有很多人拿石頭和板磚扔我,砸的我很痛……然後就流血了。」

    回想到那時的感受,種種恐慌和無助湧上心頭,司馬冰心一下露出驚恐之色,武蒼霓見狀連忙道:「別想那些了,嗯,妳還記得自己昏迷之前發生的事嗎?」

    「我……當時很餓、很渴,他們在打我,好多人好像都把我當怪物,一路打我,我跑進了一個地方,摔到打翻了一張桌子,那邊有好多吃的掉在旁邊,我就抓起來吃了,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還有得吃,我……就到處撿,有人踩了我的手,很痛……還有東西砸過來……我又流血了……好像一直都在流血……」

    「別說了!」

    武蒼霓直接臉色大變,急急上前摟住了失神的司馬冰心,「妳已經沒事了,現在這裡很安全,有嫂子在,誰也不能再傷害妳了,你也不會在餓了。」

    「嫂子?妳是我……嫂子?這麼說來,我還有哥哥?」司馬冰心卻迷惘道:「我現在已經沒事了嗎?可是……為什麼我還看不見東西?為什麼還是只能看見一片漆黑?以前我看得見東西的嗎?好像……以前我是能夠看得到東西的,我……我想不起來了……」

    「妳以前……以前……」

    想到司馬冰心以前的嬌美可人,再想到此刻化形偽裝下,那血肉模糊,慘不忍睹的面孔,近日因家人禍事而心情凝重的武蒼霓,聲音哽咽,半天說不出話來,忍不住起身,讓到一旁,想要平復心情。

    溫去病看了她一眼,倒是暗自鬆了口氣,曉得她近來承受的壓力極大,但當前這時局,又有誰不是壓力山大,然後硬頂裝笑呢?

    冰心丫頭好好一個小美人兒,如今弄成這副模樣,自己見了當然也不開心,但過去團裡兄弟傷得比這重的,比比皆是,裡頭九成九的人,都沒有機會能夠被人救治,更沒那個福氣走完接下來的人生,相比之下,司馬冰心與他們到底哪個比較有福氣,恐怕很難說。

    而可以肯定的是,碎星團的鐵則,一向是還活著的人永遠比死者重要!

    「……冰心!」

    溫去病開口道:「我是妳哥哥的朋友,妳現在已經安全了,再不會有人打你,讓你流血了。往後我們會負責妳的治療,讓你的傷好起來,也讓妳能夠重新看見,不過現在我需要妳的幫忙,我們需要確認一些事情,請妳好好回想一下,妳最開始的記憶是什麼?」

    冰心落入亢金龍之手,到離奇出現的這段時間,事關太古妖都之事,溫去病視為首要之重,顧不得可能會對司馬冰心造成刺激,急著想要得到一些線索。

    ……就算現在真的看起來是把過去的什麼都忘了,但如今能夠保持判斷力,就不是真的徹底失憶,也總還有記憶最開始的地方,先從這點查起,怎麼都能有點收穫。

    ……真要是這樣也不行,就只能強行入侵腦部,探索封閉起來的記憶,但她本來就神魂受損,這麼硬幹很可能傷上加傷,是萬不得已的最後策略。

    「最開始的記憶……」

    司馬冰心跟著指引,一手撫額,開始苦苦思索,「我好像……在一個封閉的空間裡,聽到了一陣陣琴聲,好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叫我,我……好像那時候很絕望,就往那邊伸手,想要找到一些希望。然後好像有什麼東西想要拉我的手……再然後,就爆開了,是很大、很大的爆炸,我……我什麼印象都沒有了……啊!疼……疼……」

    強行回憶最開始的記憶,卻引起了一陣突如其來的劇烈的頭痛,司馬冰心突然抱著頭,開始淒聲哀號,溫去病也不免苦著表情,暗忖得來的這些情報實在沒多少價值,和阿筆早先的推測,基本沒有分別。

    武蒼霓又上前摟住小姑子,試著幫著她讓痛楚平復下來,片刻之後,司馬冰心又續道:「好像……那時候,有些聲音,對,後來有些聲音在我耳邊一直響著,那是……很多野獸的聲音,牠們都不斷在叫,叫得很慘,很痛苦,我不知道牠們在叫什麼,不過,聽起來很恐怖……」

    「聲音?」溫去病慎重道:「野獸的聲音?妳確定?」

    「……好像是……我分不太清楚,那些聲音很模糊,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但數目很多很多,又都很慘的樣子……」

    「野獸……」

    溫去病聞言側目望向武蒼霓,發現她也是一副正在深思的神情,如果不曉得事關太古妖都,冰心的話會讓人有許多聯想,野獸的聲音實在有太多可能,通常來說同樣算不上有價值的情報,但既然是與太古妖都有關,那所謂的野獸之音,恐怕就不會真是獸了。

    「是哪些野獸?你認得出來嗎?」

    溫去病補問了一句,換了是個普通人,聽到一陣陣獸群嘶吼,能分辨出來的種類自是有限,但司馬冰心的音感極其敏銳,由她來辨析聲音種類,所得到的訊息或許能有不同。

    「……我說不清楚,裡頭的聲音很多……我從來沒聽過這樣的野獸叫聲,像虎又像鳥,有些聲音的音源貼得很近,好像……是有好幾個頭連在一起發出來的……」

    司馬冰心苦苦回憶,忽然露出一副驚恐之色,跟著雙手抱著頭,「是了,那些不是野獸,是妖……是妖,牠們是在殺人……好多人都被牠們殺了,我……我的親人……都被牠們吃了……」

    司馬冰心不斷發出驚恐的尖叫,理智之絃似乎就要崩斷,武蒼霓卻當機立斷,一下輕斬,司馬冰心直接暈了過去,中斷了回憶,沉睡過去。

    輕輕把司馬冰心放下,武蒼霓面上說不出的憐惜與心疼,擔憂道:「事實與她說的不符,她的記憶應該是亂掉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0 18:17
第二章不登場的插手

    百族大戰期間,大量妖魔肆虐於帝國西北,其間的人族很大的一個用處就是用來當食材,被妖魔們活撕下肚的不知幾凡,司馬家鎮守此地,是對抗妖魔的第一線,司馬冰心的親屬,在大戰中葬身在妖魔腹中的,委實難計,當中還有部分慘狀是幼年的她親眼目睹,印像不可謂不深。

    但那都已經是些過去的事,哪怕如今被封印在時空中的太古妖都真的有變,她也沒機會看到妖魔吃人的。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新舊的記憶發生混淆,如今錯亂在一起了。

    溫去病點點頭,「從這丫頭這邊獲得的情報價值有限,不過,這種事不是壞事,她會閃出自己親人被妖魔吞吃的記憶,就表示失去的記憶,已經開始恢復,雖然還要點時間,但並不是那種真正會永遠忘卻的棘手狀況。」

    武蒼霓道:「聽到現在只有這點是好事,不過,她剛剛說的,應該是群妖的聲音,你覺得這裡頭會不會是……」

    「一切還不好說,希望只是冰心丫頭的幻聽,如果真是來自太古妖都的聲音,那事情就很棘手了,後頭指不定會遇到什麼麻煩。」

    溫去病道:「當初太古妖都那一戰,並不光是大家死拚和引發單純的爆炸滅敵那麼簡單,弟兄們拚死拚活,是為了在妖都中心,開啟那個人給的特殊裝置,發動次元封斷,只要裝置的功能一經啟動,整個妖都連同附近所在空間,還有內裡的一切事物,會被從主世界切割獨立出來,然後徹底凍結…… 這個凍結,不只是空間或是生命體,就連時間也被一道停止……」

    「……連時間也能停住?那當是萬古層次的大殺著了?」

    武蒼霓聞言倒抽一口涼氣,封神之戰自己並不曾參加,對於其中的核心佈置,只是約略知曉,未解其中玄妙,而即使那時能窺見詳情也沒什麼用,當初自己境界未到,看那些天馬行空的神奇佈置,根本理解不到其中的種種恐怖和不合理的地方。

    還是自己登了天階,回頭看封神之戰的種種佈置,才會理解那是多麼匪夷所思的一戰,個中含意,完全超出了當時始界裡的對戰層次。

    當時,自己與碎星者們所理解的,是這一戰要一舉消滅掉所有入侵人間的妖魔,包括那些降臨下來的妖魔天階與大能,而所不知的是,團長與四大武神在背後密謀,這一戰也要將人族的其他天階處理掉,從此締造一個禁絕高端武力的新世界。

    這件事情本來應該就是藏在封神之戰後頭,這是一張欺騙了整個世界的黑幕,可如今回看,為了完成這樣的陰謀,那個人所拿出的武力規格,還是誇張到不合理。

    ……不過只是打算要搞掉一群天階與大能,你直接拿出能永恆凍結時間的手段來幹啥?

    ……簡直就是拿大砲打蚊子?碎星團幾時有這樣的寬裕了?

    ……或者,本來的是打算像扯粽子一樣,藉由雙方的決戰,逼對方天階、大能逐一上場,陷入這場苦戰,不得不救時,把其背後可能存在的萬古者黑手也一道逼出來,只要出了手,就會在最後的爆炸、封凍中,一起完蛋!

    「所以……」武蒼霓駭然道:「其實是一場針對萬古存在的殺局,這才是當年封神之戰的真相?」

    「或許是這樣吧。」溫去病卻嘆道:「很多東西,我當時也不是很清楚,天階之上的存在,對於我們來說都差不多,哪裡分得清。反正從那個人手裡拿出來的東西,都是很神的,至於哪個是『非常神』,哪個是『超級神』,那時候是真的分不出來……現在回想起來,應該就是妳理解的那麼回事。」

    溫去病開始回憶,當年封神之戰進行時,自己眼中只顧著那些妖魔中的強敵,不光是那些妖尊、魔尊就已經看起來高高在上,其上的一個個欲魔、小聖,對自己來說都是偉岸撐天的龐然大物,要一戰就全殲他們,已經是神話級的艱難任務,哪還顧得上想別的?

    在妖都之戰開戰之前,那個人特意把燕無雙、司徒無視兩大萬古級別的強者,調去了戰場以外,理由是防止來自妖魔的更高層次的干擾,所有人也都相信了,但如今想來,這麼做恐怕也有誘敵意圖在裡頭,若真有妖魔中的萬古存在插手戰局,跨界來援,這兩位只怕也不會死戰到最後一刻,而是在關鍵時刻退走,讓對方降臨下來,直接挨一下次元封禁,被鎮壓在裡頭。

    唯有如此行事,才能把入侵始界的妖魔,從下至上,連同幕後指使的黑手,一起揪出來,全數埋葬掉,永絕後患。

    「……這個計畫還真是那個人的風格,還真是……省了許多事情,直接一次徹底了結事情。」武蒼霓怔怔道:「那個人確實想得很周到,不只打光蒼蠅,也想藉機打背後的老虎,如果真實現了……唉,可惜人家並沒有上鉤。」

    眾所周知,封神之戰所葬送的妖魔雖多,卻最多只到大能層次,整場戰鬥根本沒有萬古者插手,如此說來,那個人雖然事先設好了網,布好了陷阱,卻只是一場白做無用功,人家似是識破了詭計,壓根就沒有踏足進來,一開始躲得遠遠。雖然打光了入侵始界的妖魔,卻終究留下了後患,如今仍有人窺覬始界。

    溫去病卻苦笑道:「那可不好說……以我們當時的層次,哪怕隨便一隻大掌蓋天打來,看起來都是超神的,妳那時分得清那是萬古還是普通大能?哪怕就算是普通天階說自己是永恆者,我們也分不清啊……更何況,妳想想那個人的一貫作風……」

    武蒼霓聞言不免愣了一下,隨即醒悟,依照那個人的習性,鬥智若是不成就會直接翻桌,如果他先前花了偌大力氣,挖好陷阱,等著目標上鉤,目標卻在旁遲遲觀望,就是不肯踩進陷阱來,那個人肯定怒極翻臉,直接衝出來把目標一腳踢下去,算成陷阱坑人成功。

    ……如此說來,封神之戰,真的沒有妖魔的萬古存在被一道封印?

    連在場的溫去病等人都不肯定的事情,沒參與的武蒼霓就更是無從判斷了,但專門為了萬古存在準備的陷阱、墳場,本應該是萬無一失的,現在卻明顯發生鬆動了,那……究竟是什麼力量導致了封禁鬆動?

    司馬冰心的共鳴,頂多只能算是一個導火線,區區半步天階的她,根本沒有那種力量去撼動太古妖都的封禁,這和蝴蝶搖石柱沒有多大分別,即使算上和雲濤留下的琴產生的共鳴,加上一把神器的力量,也並沒有什麼本質區別。

    必然是另外有一股力量,在抗衡著封禁之力,再遇著司馬冰心的引動,才有了後頭那震動世界的一爆。

    那股力量,究竟是什麼?這恐怕是封禁下不應存在的一個變量,會是什麼?為什麼會在這個節點被冰心丫頭引動?是因為司馬家的血脈和雲濤留下的琴匯合導致的時機嗎?而當這個變量持續作用,最後,太古妖都的封禁會否徹底崩潰?而如若封禁崩潰,又……會釋放出什麼東西來?

    司馬冰心聽到的群妖悲嚎,假若不是幻聽,也不是簡單的記憶錯亂,而是實實在在的事實,那麼,妖都之變恐怕與妖族有關,是妖族在背後動作,想要藉機做些什麼?這聽起來……實在很兇險。

    溫去病和武蒼霓討論了幾句,始終理不出頭緒,忽然聽到一陣乓乓作響,從遠處傳來,武蒼霓不免覺得奇怪,望向溫去病,這裡是他的法界,魔屋之內,有什麼動靜他自然最清楚。

    「唔……真是個聒噪的傢伙。」

    溫去病往聲音的源頭看了一眼,直接示意武蒼霓帶著司馬冰心先離開,自己則是去到聲音的源頭。

    在那邊,一個年輕貌美的綠發少女,雙手雙腳都纏著重鎖鍊條,每一個重鎖都比她整個人還要大,沉重何止萬斤,正常看來,這般重鎖纏身,別說是該被壓趴地上,整個人早就該筋斷骨折,甚至被這重鎖壓得粉身碎骨了。

    但這個綠發少女在如此重壓之下,非但沒有躺平地上,還以驚人的力量,撐起多具重鎖,扯起煉條,搖搖晃晃地站起身體,正拚命穩住身形,試著朝前邁開腳步。

    「……真有一套。」溫去病見狀稱讚道:「我本來以為,妳起碼還要至少三五個月,才能憑自己力量站起來……太陽龍的血脈,果然有些門道,竟然超出我的預期。」

    正在苦苦站起的少女,自然就是龍靈兒,她此刻雙腿不停地顫抖,承受著多重重鎖的巨力,像是隨時都會趴倒下去,卻憑自身意志力苦撐住,雙目炯炯有神,瞪向溫去病,「我……我站起來了,讓我看看冰心姐姐。」

    「……她現在又不認得妳,見了也是白見,意義何在?」

    溫去病隨口說著,笑道:「等妳能憑自己力量,走過去見她,再來提這個要求吧。」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4 21:13
碎星物語 第三章火上加油

    龍靈兒聞言怒道:「你這個壞蛋,藉口訓練血脈之力,給我身上裝那麼重的東西,還要我自己走過去,你……你這是存心坑人。」

    「坑妳就坑妳了,這裡是碎星團,說要栽培妳就是說要坑妳的。」

    溫去病表面上滿不在乎地說道,心裡卻暗讚這丫頭思慮純樸,意志堅定,反倒是給自己大大省了事。

    龍靈兒受這股詭異的邪氣所染,自己使盡諸般手段,也只能把這股魔氣逼在頸部以下,阻止其繼續蔓延,卻沒法將之驅出。

    如今死馬當活馬醫的唯一解法,就是仰仗太陽龍天賦,掌握的獨一無二的神能,如果龍靈兒自己的力量能夠持續增強,就有希望鼓起熊熊太陽火,焚滅沾身的邪穢,但這件事聽起來不難,實際操作並不容易,她傷重之餘,本身已弱,強行想要鍛鍊提升能力,可能沾體的邪氣也會一併得到增強,從此更是深入骨髓,再也無法祛除。

    如今這套纏住她身體的重鎖與煉條,是自己特別打造,用的都是陽火結晶、舍利、聖骨一類的純淨事物,本身就長於驅邪,現在用來套在龍靈兒的四肢,鎖住大半身經脈,用類似層層濾水的技術,儘可能保住她的氣脈乾淨,把附體的邪祟隔離。

    為了穩妥治療,保證效果,這些用心還不能直接告訴龍靈兒,省得她瞭解自己身上的邪氣有多要命後,難免刻意防範,太過在乎,反而會給邪氣可趁之機。對付魔界的諸般手段,與其心心唸唸不放,不如無心。

    正常來說的話,至少三五個月後,她才能初步透過氣脈,發動太陽真火,壓制邪氣,恢復初步行動,卻不成想,這才幾天時間,她居然就憑自己的力量,激發出太陽真火,開始恢復行動能力了。

    ……不對,這不是太陽龍能力了得,至少,不全是。

    溫去病還記得,僅僅半天之前,龍靈兒還周身麻木,在自己壓制邪氣的重重鎖縛之下,連動根指頭都動不起,現在卻已經可以勉力站起來,體內太陽真火不住焚燒,雖無法驅出那股詭異邪氣,可體內漸漸開出一條小小的火道,在這條火道之內,半點邪祟不存。

    近乎無藥可救的傷勢,卻突然出現了一絲意外的希望,這種好事可不會平白無故發生,而考慮到這段時間裡的種種變量……

    溫去病習慣性地摸著下巴,開始尋思:倒沒看出來這丫頭也是那種義氣沖腦,就能激發自身潛能的性子,她看見司馬冰心如今的情況,內疚加上負罪感,導致心緒激昂,進而潛能激發,竟然讓她提前半年點起了太陽真火,活化了血脈。

    ……如果妥善利用這個刺激源,說不定能像是在馬前頭吊胡蘿蔔,一路催著這丫頭登上天階也說不定,到時候,她的傷應該就不成問題了。

    想到這裡,溫去病就乾脆轉了口氣,沉重道:「冰心丫頭她的傷很重,很可能……這輩子都治不好了。」

    縱然已經猜到種種事實,龍靈兒聞言仍心頭一震,「治、治不好?你們碎星團不是有很多手段嗎?你們不是一貫擅長創造奇蹟嗎?你是人族戰神,無所不能的,你一定有辦法的,冰心姐姐肯定能治好的,對不對?」

    「……說起來妳還是天界戰龍咧,現在不也一樣糗在這裡?那些都是虛名,沒用的。」溫去病哂道:「妳好運,傷不在要害,又早早被送走了,我才勉強能治,但她可就慘了,孤零零留在那裡,被妖屍打臉,那麼漂亮的人,現在臉像一灘爛泥一樣……嘖嘖嘖……」

    有心造成刺激,專門挑重口味的話來說,果然龍靈兒直接臉色大變,本就帶著病氣的臉蛋,一下白得沒有半點血色,口唇微顫,連帶整個身體都在發抖。

    溫去病嘆道:「根據我的判斷,她的傷,除非有萬古層次的出手,否則,是一點治好的希望也沒有,唉,如果當初被傳送走的人是她,現在說不定… …不,是肯定會好很多,起碼不會直接毀容吧。」

    「……都、都是我的錯……冰心姊如果不是回來想要救我,她也不會……」

    龍靈兒一時間顫抖得更厲害,口中卻唸唸有詞,儘是些「都怪我、都怪我」之類的話,溫去病靜靜旁觀,看她在重鎖壓身下,顫抖的身體似乎隨時都會倒下,可卻始終不動,體內真火流竄,卻越來越旺,來回鼓蕩,不斷焚化入體的邪祟,撐住她的身體,竟然越站越穩。

    這顯然是該要加碼的時候了,溫去病皺眉苦思,想著接下來要怎麼說才能聽起來就比較慘一點,給這丫頭重重刺激一下,突然就計上心來。

    「咳,這種如今人見人怕的醜八怪,我是要不起了。」溫去病搖頭道:「本來看她還有幾分姿色,想說乾脆收到後宮,沒事還能暖暖床,現在可不行了,長得那麼恐怖,萬一半夜起床時嚇到我怎麼辦?」

    溫去病連聲嘆氣,抱怨不斷,龍靈兒聞言卻如夢初醒,反應過來,厲聲道:「負心漢!你想要退婚!」

    「哈,以我現在的身份和地位,退婚又怎麼了?難道我堂堂天階戰神,要娶一個醜八怪,夜夜嚇尿自己嗎?這時候想要退貨是正常的,司馬家如果有點羞恥,自己就該先換貨,別拿爛貨出來噁心人。」

    溫去病哂道:「她又不是被我害成這副模樣的,憑什麼要我來負責善後?妳要怪人,還是先怪妳自己吧!」

    天鬥劍閣的傳統,對一切雄性生物基本都是採取敵視角度,但其中特別不能容忍的,就是負心薄倖者,可謂見之必殺。

    在劍閣七殺條款中,就有「負心薄倖者,殺」這一條,經常會組織行動,清掃江湖上負心薄倖的男性。過往龍靈兒並沒有參與這一類的清除工作,看見師叔、師姐妹在「進行清掃」時的狂熱狀態,也不是很能理解,但此刻,她心中確實燃起一股怒火,想要把眼前這男人給直接撕碎。

    ……這就是所謂人族戰神的真面目?在山陸陵的英雄外表之下,怎麼會是這麼個卑鄙無恥的嘴臉?

    ……難以置信!難以置信!簡直難以置信!

    龍靈兒原本咬牙切齒的憤怒,卻被溫去病直接一桶涼水澆在頭上,當即熄滅了大半,害司馬冰心變成如今這樣的兇手,不是別人,正是自己,那……自己又哪有什麼資格去怪人?

    憤怒、悲傷、無奈、苦澀……諸般複雜情緒,全數在心頭湧現,如果這時候能有一個仇恨的對象,宣洩的目標,那還好一點,只要將一切悲痛化為動力,一心想著替冰心姐姐復仇就好,偏偏這件事裡最該怪的人就是自己!

    龍靈兒驀地仰首,悲聲狂嚎,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但就在這股情感激湧中,體內的太陽真火猛地貫連成一線,血脈激發,熾烈的太陽真火起自心房,湧向四肢百骸,焚淨八脈。

    糾纏在經脈中的詭異邪穢,源自萬古以上等級的存在,即使面對焚盡諸邪的太陽真火也絲毫不讓,強勢反撲,龍靈兒全身血肉,募地出現一道道黑青色的突起,從各處傷口,頂著湧來的太陽真火向心臟、頭部蔓延,連帶她雙目赤紅,變得異常醜惡。

    「嘿!」

    溫去病一直在一旁默默觀察,此刻冷然一笑,瞬息出現在龍靈兒身後,跟著一掌拍在她頭頂,精純的力量直透而下,開始強化她體內的陽氣。

    這個動作,其實非常危險,要近身面對萬古等級的邪穢,自己也極可能一個不慎就被沾染,更別說這裡還是自身法界之內,萬一邪穢在這裡發散,很可能順勢沾染法界,那自己直接就入魔或殞落了。

    如果不是和對像有過命的情誼,正常的天階者絕不會為人做到這一步,但溫去病卻乾脆的幹了,還幹得義無反顧,想也不想,就一掌直接拍在龍靈兒頭頂,力量毫無保留地灌注,助她激發潛能,提高力量。

    ……太陽真火雖然號稱能夠焚盡一切陰邪,但面對萬古層級的邪穢魔氣,其中詭密難測,並不是單純的屬性生剋就能搞定了的,否則龍靈兒也不會落到這般地步。

    ……如今也是死馬當活馬醫,既然都已經到這個份上,只能拚拚看了。

    溫去病把力量打入,增幅龍靈兒體內陽氣,催發太陽真火壓制邪氣,更直透血脈,上溯源頭,試圖勾連一些藏在更深處的東西,剎時間,龍靈兒赤紅的雙目中,又出現一股氣勢,身後法相閃現,一道巨龍的形影,陡然佔據其身後的大片天地。

    那是一頭雪白的巨龍,通體龍鱗,都閃爍著晶瑩的光華,彷彿是鑲嵌著百萬珍珠,煥發著淡淡的七彩光,反覆交織在一起,成為和太陽光一樣的色彩,其雄偉的身軀,橫跨星河,從光輝之中而來,大半身軀隱在陽光之中,背有雙翼,遮天萬里。

    神界異種.太陽龍!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4 21:14
碎星物語 第四章 古龍

    掌握太陽權柄,又有「珍珠龍」、「太陽戰龍」的美名,太陽龍不光是神能強大,天生克制一切陰邪,更是龍族中數一數二姿態美麗的存在,原本以龍靈兒的力量,只能夠正常發動普通的太陽龍法相,可在溫去病的全力施為相助下,其法相流轉短暫提升到天階層次,形成的法相橫跨星河,當真是壯闊絕倫。

    而這一道太陽龍影,透發出來的,不光是單純的強猛的威煞,那雙堪比日月的雙瞳,其中隱約有著智能的光彩,更還散發著一股古老的氣息……

    這並不是一頭普通的太陽龍!

    溫去病無從判斷,這會否是所謂血脈源頭的太陽祖龍?或者是什麼太陽龍戰神之類的?也無法判斷祂如今是否仍存在世間?還是早已殞落在悠悠時光中,只餘氣息殘留在後裔血脈中,但自己的這個手法,是通過刺激血脈,溯其源頭,最後勾連出內中最強大的那股氣息。

    此刻勾連出來的氣息,未必就是史上最強的太陽龍,即使再強大的存在,也可能因為殞落得過於徹底,半點氣息也不殘留,即使後裔血脈中也找不到它曾經的痕跡,這樣勾連出來的對象,僅限於「有氣息殘留的最強對像」。

    如果此番勾連出來的存在,只是普通天階,或是普通大能的層次,那就是真正賭輸,龍靈兒的傷勢可能會因此更重,連帶自己也可能被邪穢沾染,後果不輕,一個不慎就此隕落也說不定,但此刻一見龍眼中的那股古老氣息,溫去病便曉得賭對了。

    ……應當是萬古……至不濟也是大能中的佼佼者!

    溫去病有了這個認知,當下安心下來,繼續出力助龍靈兒提升力量,同時,這道古老的氣息,滲入龍靈兒的血脈,原本體內就勃發的太陽真火剎時變色,幻化成七彩虹華,又重新組織,歸化無色,爆發新一輪的太陽真火。

    在這股新爆發的太陽真火之潮下,原本纏繞體內,甚至受到刺激開始反撲的詭異邪穢遭到焚滅,更像是有生命、意識一樣,大量流竄離體,想要躲避這股太陽真火的焚燒。

    ……真是要命!

    萬古等級的詭異邪穢在自身法界內擴散,這是溫去病最不願發生的事,但既然出現了,自己也不會就此束手無策。

    「哼!」

    溫去病伸手一招,募地一個黃澄澄的袋子出現在手中,跟著迎風一展,就催動力量,要將自龍靈兒體內逃出,正要散化開來的黑色邪穢,飛快吸入這個袋子裡。

    邪穢有靈,不斷抗拒著進入袋中,但在溫去病全力牽引之下,一絲絲、一縷縷邪穢開始進入袋中,而在這絲這縷邪穢碰觸到袋內事物後,陡然劇烈震動,如老饕見美食,剩餘還在抗拒的邪氛突然急速往黃色袋裡湧去,竟然不用溫去病再進行吸引。

    ……呃,這個方案居然成功了,效果比預期裡更好……

    溫去病卻並沒有鬆口氣的感覺,雖然這些萬古等級的邪穢得以收納,沒有在自己的法界內直接擴散開來,但只要想起袋內是什麼東西,自己就有種飲鴆止渴的有毒感。

    ……袋內所裝的,是屍體。

    ……亢金龍,一代黑帝的屍體。

    之前錢都一戰,亢金龍先是被自己重創,又被司徒誨人以一心斷所殺,顯露出器靈的真身,成了一地的碎金屬塊與渣。

    這本是司徒誨人以自身氣血,長期養護出來的天階神刀,與他血脈相連,更心意互通,具有諸般神妙,哪怕是損毀了,殘骸照理也應該要歸還,才是江湖義理,何況亢金龍也是他最後下的殺手,當算他的戰利品,但自己別說沒把司徒誨人當成值得尊重的存在,甚至壓根沒當他是人,又恰好他可以算作一系列事情的罪魁禍首,背了大鍋,不趁機打劫他就沒有天理了。

    以養兵法養到天階層次的作品,自己這輩子之前從來就沒見過,甚至連聽說都沒聽過,一直把這玩意當成一個窮人的幻夢,如此貴重的成品,哪怕損毀了,對自己來說也有很高的研究價值,就算真毀得那麼徹底,研究不出什麼東西來,考慮到這些殘渣與司徒誨人的關係,說不定還能拿來發動詛咒,找機會咒殺司徒誨人也說不定。

    不過,理想看起來很美好,實際進行上所遇到的第一個阻礙,就是自己這段時間實在太忙了!

    錢都大戰之後,諸事進行,實在是分身乏術,對於亢金龍屍骸的研究,被治療魔染之人的製藥工作擠到後頭,自己壓根就沒時間去打理研究亢金龍的遺骸。

    剛剛遇到從龍靈兒體內逃出的萬古等級的邪穢擴散,自己靈機一動,直接拿那些碎渣來當吸引物,這刀曾是天階等級的事物,又是一代黑帝,同時可以算是心魔所化,與那些邪穢同極相近,或許能有吸引的效果。

    這個推判果然命中,這些魔氣邪穢原本極力抗拒自己的引導,卻在接觸這些亢金龍屍骸碎片後如遇至寶,紛紛歸附,轉眼間就全被吸化,而這堆金屬爛渣在吸收這股邪穢之後,本來靈氣枯竭,形同廢鐵的模樣,登時起了變化,表面開始有一層螢光流轉,邪異近火,像是某種特殊的生命能量。

    「果然夠邪門,稍微有點依託,就想要開始作祟……」溫去病喃喃道:「但落在我手上,又在我地頭裡,要是真給你們這樣就作祟成功,以後我也就不用混了。」

    一反手,乾脆利落的多重封印層疊施加,將這些吸收了詭異魔氣的金屬碎屑連同袋子一起鎮住,溫去病對此非常小心,結界一道跟著一道,唯恐有失,直忙活了好一陣,看著那幾乎已經是馬車一樣大小的結界光團,這才點了點頭。

    經過這麼一番處理,姑且再也不用擔心亢金龍改頭換面復活了,溫去病跟著側過頭看,發現另外那邊,龍靈兒如今正全身強光環繞,雖然正在迅速黯淡,可是在熾烈的太陽真火焚燒下,入侵體內的邪穢淨化大半,後續如果順利,大概幾個月之後,就能淨化掉其中九成。

    但想要最後淨化得徹底,那就很困難了,魔界的手段素來詭秘,根深難除,無法只依靠外力做到,想要完美解決此事,龍靈兒自己登臨天階是最起碼要求,後頭才有機會隨著本身修為加強,一點一點把入體邪穢拔盡。

    這是一種負擔,但同樣也是一種修練手段,如同蚌類含沙而成珠,最終大成之後,龍靈兒的太陽真火,將擁有極高的抗魔性,遠超尋常太陽龍,當真可以說是無魔不焚。

    不過,那些都是更以後的事了,目前的她,卻是一副虛脫的模樣,直接雙膝一軟,跪倒下來,就被纏在身上的重鎖,壓得起不了身。

    「……我靠!」

    溫去病見狀卻嚇了一跳,難免擔心她虛脫之下,護身力量大減,被這些重鎖壓在身上,搞不好就直接筋斷骨折,連忙靠近探看。

    「……還好,並沒什麼事……」溫去病見狀終於鬆了口氣,也暗暗點頭,能夠扛得住這樣的重壓,足見龍靈兒的力量已經開始恢復。

    剛才被自己催動龍靈兒血脈引來的那道太陽龍氣,可以說是龍靈兒的大大大大大大大前輩,能有機會得到祂的龍氣與真火,不光是能借此焚驅邪穢,殘餘留在體內的龍祖氣息,經過培練,有超過七成可能形成火種,最終大大助長本身的修為,倒是……因禍得福了。

    溫去病抓抓頭,道:「奇怪,為什麼別人都有那麼好運,好事不斷,我就沒遇到這樣的好事?」

    蹲低下身,溫去病再一次去確認龍靈兒如今的狀況,卻迎上一雙倔強的目光,熾烈地回瞪。

    「……你……你這個大壞蛋,等我傷好了,一定要給你好看!」

    「哦?」溫去病笑道:「區區一個山寨貨也敢跟我叫板?行,等妳哪天傷好好了,咱們練練。」

    ---------------------------------------------------------------------------

    在離開自己法界的同時,溫去病把龍靈兒也一道拎了出來,並將她轉入碎星團團內最高級的休養所。

    特別設立的休養所,是碎星團歷來資源極度傾斜的所在,哪怕團中日子再苦再累,也絕不短缺修養所的物資,而如今碎星團重回大陸,再度走上正軌,也保持了這個制度。如今修養所中除了最好的藥材與治療,還有最好的保安,不但外頭層層戒護,防止有什麼危險闖進來,危害了內裡的病傷患,內裡也戒護重重,絕不讓內裡的傷患有機會跑出去危害別人。

    「那丫頭的命已經保住了,修為也不至於有太大損害,可以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溫去病並沒有說什麼因禍得福之類的話,畢竟現在司馬冰心的狀況還一團糟,如果說龍靈兒反而從中撈了大好處,這話講出來,刺激也太大了。

    武蒼霓卻皺眉道:「……能夠好一個,總是件好事,冰心的犧牲,不能沒有意義,對了,為什麼要把她從法界裡移出來?不是在你的魔屋裡面,比較方便治療?」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4 21:14
碎星物語 第五章 拜訪

    溫去病聞言怪笑道:「不是吧?難道妳不介意我整天和漂亮女孩子單獨共處?」

    武蒼霓卻斜瞥了溫去病一眼,搖頭道:「如果她在你眼中真是漂亮的,我再來喝這個醋吧,至於現在嘛,還是算了……」

    溫去病忍不住聳聳肩,著實讚賞這位愛侶兼老夥伴的知心,她的確很瞭解自己,哪怕這些年輕貌美的女孩,在江湖上可以說是處處引領風騷,令大批青年英豪趨之若鶩,但在自己眼中,她們都不過是個黃毛丫頭,毫無半點魅力可言。

    心動總是無來由,而自己有的卻是顆被百戰生死與長年加班磨練到有若死灰的心,早就失去了突然心動的能力,只有長時間的相處,日積月累的情與義,才會讓一個女人能夠走入自己的心……自己如今顯然已經不打算再給人這種機會了。

    正因為看穿了自己的這種心情,武蒼霓壓根就不會去吃這些小女孩的飛醋,如果龍雲兒如今也在,肯定也能明白這點,她總是……很能把握到自己的真實想法……

    念及龍雲兒,溫去病卻不免心頭一黯,伊人如今仍不知身在何方,偏偏自己對此真是束手無策,當真是愧對伊人……

    武蒼霓看著溫去病的表情,心中也有了計較。天階者的法界,也算是個人要害,等閒不會讓他人進去,若不是司馬冰心、龍靈兒這兩人的傷確實棘手,又份量夠重,絕對享受不到進入魔屋內治療的待遇,換成了別的垂死傷患,早就被溫去病直接一腳踢遠遠了。

    但溫去病現在卻把司馬冰心、龍靈兒從自身法界中移出,安排入了醫療所,這就表示魔屋很可能已經不再安全,換句話說,溫去病最近恐怕會遇到危險。

    魔族的入侵才剛剛被自家聯手佛門擊退,當前碎星團的首要大事,就是尚蓋勇的復原計畫,一時三刻間,並沒有其他的戰鬥機會,而以溫去病如今天階三重的實力,始界之內能威脅到他的事物,可謂是當世寥寥,更何況,以彼此的關係,如果有什麼危險大事要干,商量一下才是常理,他居然提也不提,擺明一副要偷偷單干的樣子……

    武蒼霓沒忍住瞥了溫去病一眼,對於他接下來打算要做的事情,已經心裡有數,在這一點上,自己的心情其實挺複雜,其實未嘗沒有些吃醋的成分,但理智來想,當前的情勢沒有自己任性的餘地,而這種情形下做為一個聰明的女人,最穩妥的做法就是裝做什麼都不知道……

    「放心吧。」武蒼霓道:「我會在這邊好好照顧她們兩個的,你……不用擔心,安心去做你自己的事吧。」

    溫去病一聽武蒼霓這個回答,就曉得自己的小心思沒逃過這女人的眼睛,知心伴侶固然有好處,但有時太過知心,也是讓人挺傷腦筋,當下也唯有裝作不知,把兩人心照不宣的事情略過,道:「這兩個就別和其他人關……呃,別和其他傷病患安排在一起,省得萬一有什麼危險。」

    武蒼霓沒好氣道:「這種事情還用得著你說?」

    雖然在碎星團的休養所內,戒護重重,理應不會有什麼刺客,但這兩名少女,不光本身力量強,又背後牽扯諸多,搞不好還真會惹來什麼意想不到的危險,武蒼霓怎麼也不會讓她們有機會和外界發生接觸。

    溫去病點點頭,覺得該交代的都說了,正要起身離開,心念一動,又叮囑道:「對了,她們兩個,可以安排在同一間屋子,距離靠得近一點,讓龍家的丫頭可以一直看到冰心丫頭,持續受到刺激,說不定晚一點就直接升上天階了。」

    狀似笑語,溫去病卻有著相當程度的認真,這種事情的確不是沒可能,龍靈兒在被萬古龍氣洗滌血脈後,累積已足,到達半步了半步天階,如果再來點刺激,徹底激發出血脈潛能,真有可能在短時間內登上天階,到時候天階等級的太陽真火催發,身上的殘餘邪穢也就不攻自破,徹底解決了。

    做好最後的安排,溫去病二話不說就直接離開錢都,離開鷹揚郡,動身北上,這是在碎星團與魔族開戰之前,就已經決定好的行程。

    當時,自己感於時局壓力,魔族勢大,亢金龍和九外道又在背後渾水摸魚,和韋士筆議定,哪怕是飲鴆止渴也好,只要能用,什麼助力自己都要拉來用,當時,就已經決定當有此行。

    而雖然如今已經擊敗魔族,但心魔閣被試出的底蘊,讓自己暗自心驚,明白接下來替老尚復原的計畫實在阻力巨大,同樣需要拉攏一切助力,提前消弭各種隱患,其中那一位是無論如何不能直接無視的存在。

    雖然這件事也不是不能讓韋士筆代勞,可長袖善舞的他,這次反而不太適合,極有可能被對方故意挑毛病,最終還是得搞到自己出面,橫豎也是這樣,不如自己一早就冒出頭去……

    也該是再去與她碰個面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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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當溫去病離開鷹揚郡的時候,韋士筆、司徒小書也造訪了鯤鵬學宮,試圖爭取蕭劍笏改變先前的立場,此刻正受著那邊的接待。

    韋士筆倒是一副從容淡定,腳踏在迄今還敵友未明的土地上,卻一點不安的表現也沒有,讓司徒小書不禁心下佩服。

    鯤鵬學宮,乃是大地上首屈一指的文教寶地,其中共有數十座書院,盤山而建,古雅的建築物,形象如蟠龍,每一座都教授著不同的知識,不住傳來琅琅讀書聲,還有操作術式實習的各種聲響,讓每個來訪者還在山腳就能感受到,這就是人族知識的寶庫、文明之火的燈塔。

    但來訪的人們也都知道,這塊寶地之中暗藏的殺機。

    從古傳承至今,鯤鵬學宮的歷史悠久,堪比星月湖、玉虛真宗這樣的古派,而每一任傳承者都會在山上施布新的封禁、結界,層層疊疊,代代累加,迄今已經不會少於百萬重,一旦全部發動,別說尋常天階,就是大能也可坑殺。

    據說,鯤鵬學宮暗藏有無雙手段,傲視天下,可以橫擊萬古。雖然這應該只是誇稱,多半不實,但哪怕是當初百族大戰,入侵始界的妖魔最猖獗時,此地也未曾失陷過,令眾多來犯的妖王、魔尊折戟沉沙,這就是鯤鵬學宮的底氣所在!

    現在,自己就腳踏在這塊土地上頭……

    司徒小書不禁回想起以前父親、爺爺說給自己聽的故事,某某梟雄、某某霸主恃強攻襲鯤鵬學宮,揚言要學宮臣服,否則就血洗學宮,可一殺上山來,就陷入在無數陣式之中,各種迷陣、困陣、殺陣,逐步消磨他們麾下的百萬雄兵,更耗費他們自身的力量,最後更讓那些梟雄敗亡,什麼霸業、什麼野心,都成昨日黃花。

    這類傳說,每一個人族的小孩子大概都聽過,而每一代的鯤鵬學宮之主,都被視為半神人的存在,他們的立場能影響整體人族,所以當初百族大戰時蕭劍笏出山,公開表明支持碎星團,支持那個人時,一時間驚動大地,在那之後,碎星團才真正確立了抗妖魔盟主的地位。

    很可惜,後頭李家翻臉,鳥盡弓藏,要誅滅碎星團時,鯤鵬學宮卻沒有站出來反對,反而立刻站在了李家這一邊,要輔助新皇,開創新時代,這一點,別說碎星者的心理過不去,就算是司徒小書,想起來都感到怪怪的。

    這回,韋士筆親自出馬,要替碎星團爭取到鯤鵬學宮的認同,希望趁著如今李家無主的機會,再一次讓鯤鵬學宮站到碎星團這邊來,司徒小書卻不知韋士筆如今底氣何在,但就自己來看,這次行動並不是毫無風險的,如果蕭劍笏先前釋出的種種善意,都是如過往的鯤鵬宮主一樣,引誘目標入陷阱的假象,那麼……這一次韋士筆完全可能有來無回。

    或許,韋士筆就是有鑑於此,才把自己也一起拖了過來,哪怕上了山蕭劍笏真要翻臉下殺手,礙著旁邊有一個無辜的封刀盟主,總不好也吞進去,一起幹掉吧?

    ……不過……

    司徒小書遙遙看了山上一眼,感受著內中蘊含的靈秀之氣,還有底下數以百萬計的層疊陣式,一時間思緒飛馳。

    鯤鵬學宮的本代宮主蕭劍笏,被譽為學宮千年內最接近女神的超卓人物,這除了因為她的不凡修為,主要還是因為她的絕對理智,絲毫不被個人情感影響的作風,高渺在上,只論大局,不顧私利,不存私心,就像是天上的神祇。

    往好處說,就是這麼一位眼中只有人族大勢,做什麼都是為了人族大局的宮主,確實堪稱女神,無私無我,但往壞處說,就是不近人情,理智判斷下,一點溫情也沒有。

    換句話說,如果是為了人族大局,蕭劍笏要殺韋士筆,布下了殺陣,自己區區一個封刀盟主,說陪葬也就陪葬了,可還真不夠格讓她有所顧忌。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4 21:14
第六章 律

    「……真沒事的,不用擔心。」韋士筆卻笑道:「我擔保妳肯定平安,今天帶妳來,不是當擋箭牌的,只是給妳個機會,與前輩親近親近,妳是大戰後才成長起來的世代,與鯤鵬宮主還沒有機會近距離接觸吧?將來妖魔重臨,人族必須攜手才能抗敵,妳和鯤鵬宮主搞好關係,絕對有利。」

    聽韋士筆這麼說,司徒小書雖然依舊將信將疑,卻也只有把疑心按下,與他共同入山,經由門人通報,求見鯤鵬宮主。

    以蕭劍笏的地位,自不是普通人說見就能見的,但碎星團的百難臆度,偕封刀盟主聯袂來訪,這可是足以震動天下的大事,即使是鯤鵬學宮也立刻騷動起來,很快就得到通知,蕭劍笏親自接見來客。

    跟著韋士筆一同踏入學宮,司徒小書自是滿心的忐忑不安,甚至看身旁的韋士筆一路嘻嘻哈哈,隨意閒散的態度,彷彿是來這裡串門子,一點緊張感都沒有,司徒小書更是不免憂心忡忡。

    ……現在究竟是什麼情形?完全都不用戒備的嗎?看他這麼不當回事,難道真的沒事,一切都是我自己想的太多?

    ……但……韋帥人稱百難臆度,萬一他這次打的主意,是欺敵必先欺己,那我就這麼掉以輕心,等一下不就好危險?所謂小心無大錯,我小心戒備,應當不至於有什麼問題吧?

    碎星團在這方面的名聲,不只是不好,完全可以說是惡名昭彰,司徒小書半點不敢掉以輕心,因此,當兩人終於見到蕭劍笏,韋士筆敞開了態度,雙方聊天敘舊,氣氛友善時,她依舊身心緊繃,毫無半點鬆懈,處在隨時都準備拔刀的狀態。

    ……總覺得,這個情況假假的,不能放心啊!

    心裡緊張,看出來的東西都受到影響,面前這兩個人都素以智計自矜,兩個人都幹過表面懷柔,暗裡捅刀,談笑殺人的事,還都不只幹過一次,因此被他們搞掉的強敵,也不是兩個三個了,自己深知這點,就覺得……眼前的雙方看似和睦,互相間客氣得有若對待上賓,都快要親如一家了,這……真是一點真實感都沒有。

    該不會……等會兒其中哪個人杯子一砸,跟著就是五百刀斧手衝出,層層陣法發動,雙方手段盡展,然後笑對方「你也有今天」吧?

    擔憂著這個場面的突然出現,司徒小書全程沒有放心,一直眼觀四面,明明是盟友之身,卻表現得像是一個稱職的護衛,隨時準備開打,如果不是自己新晉天階,修為大幅提升,此刻恐怕連汗都要緊張地流出來了。

    「……不過是些家常閒聊,妳怎麼緊張成這樣?」韋士筆突然轉頭,上下打量司徒小書,「妳不是正準備要拔刀開打吧?這樣很沒禮貌啊。」

    韋士筆看著一旁的封刀盟主,一臉詫異,司徒小書卻沒好氣回看一眼,暗忖如果不是這些傢伙一向神神鬼鬼,弄得自己快要精神衰弱,自己又怎會那麼失態?

    轉眼間,不過是拉拉家常,敘敘舊,韋士筆已經和寶座上的蕭劍笏達成共識,在不危害人族大局的前提下,鯤鵬學宮將與碎星團盡釋前嫌,兩方攜手合作,共抗百族大戰結束後,依舊窺覬始界的妖魔,包括在封神結界破滅後,可能對始界出手的其他諸族,並且在此之前,在有需要的時候,蕭劍笏將親自出手相助碎星團行事。

    在這一點上,能取得蕭劍笏的親口承諾,韋士筆此行已經可謂滿載而歸,雖然不好說事到臨頭,蕭劍笏會不會反口食言,為了人族大局捨棄盟友,但以她身份,食言反口這種事,想來也不會多干,大部分時候,她的親口承諾可以當金使。

    談判到了這裡,司徒小書終於暗暗鬆口氣,曉得這次的事情已經完成,除非韋士筆腦子發癲,還想留下來蹭個飯,否則就可以準備回去了,自己也可以向山大哥面稟,讓他知道自己是很能幫得上忙的。

    「……小小的封刀盟主,我曾和妳的祖父、父親並肩作戰過,很高興能看到司徒家後繼有人,希望妳能青出於藍,繼續守護司徒家的精神。」

    這類的話語,司徒小書如今已經聽到耳朵快長繭,從小到大,不曉得有多少人用類似的言語,來和自己說話,其中絕大部分都是用這話來攀情份的,實際根本沒那份交情,唯有眼前這一位,司徒小書不敢有類似念頭。

    「多謝蕭宮主!能與您共抗妖魔,也是我司徒一門的榮幸。」

    司徒小書躬身行禮,不光是輩分上的敬重,也是對「人族文明寶庫之主」的尊敬,在傳說中,千萬年的歷史上,曾有幾度獸族勢大,席捲天地,人族危若累卵,就是鯤鵬學宮之主入世,選出人族的真命天子,又輔佐明君,重揚人族光輝,掙得生機,開創屬於人族的新時代。

    坐在白玉寶座上,蕭劍笏的黑髮長長,直垂過小腿,濃密如瀑,光潤若絹,是司徒小書羨慕不來的傾國絕色,但明明對方此刻一副和顏悅色,可身上的氣息,卻彷彿一塊萬年不化的玄冰,總讓人……覺得難以親近。

    「……山陸陵後繼有人……」

    「咦?」

    蕭劍笏的突來之語,司徒小書一時訝然,不明白這究竟是什麼意思?是指自己傳承了山陸陵的精神?還是猜到自己和山大哥的關係?亦或者……

    「當初那個人,透過山陸陵,藉寶相金身的殼,行功德、聖德加身之法,奪天地氣運以為用,功在人族,福蔭當代,禍延……」

    高渺空靈之音,在說出「禍延」兩字時,忽然頓住,蕭劍笏搖了搖頭,道:「當初那個人用這樣的方式,另闢蹊徑,造出人族戰神,收集萬民信仰,代行人道之主的部分權柄,從而打退入侵的妖魔,可謂開萬古未有之奇,令我歎服,但……擅自挪用一族氣運,寅吃卯糧,飲鴆止渴,對人族來說未必是好事。」

    司徒小書聞言不免大吃一驚,連旁邊的韋士筆都皺起眉頭,不明白蕭劍笏何出此言,還有,她說的這話,有些自己知道,但「擅自挪用一族氣運」這是怎麼回事?連身為碎星團高層的自己都絲毫不知。

    蕭劍笏道:「此番藉機遨遊諸天,萬界歷練,我接觸到不少東西,發現以往所知種種,多有誤謬……早知如此,很多事情當初我就不會贊成了……如今禍患已成,卻需設法挽回……」

    司徒小書正聽得一頭霧水,全然不理解宮主意欲何為,就聽蕭劍笏道:「英雄,雖說是另闢蹊徑,以萬民信仰收集眾生之力,代行人道之主的權柄,但眾生之力原是為人道之主所用,如今這樣……小小的封刀盟主,妳可有意願,接替李氏,改換新天,成為人族新主?」

    這一句話猶如炸雷,可把韋士筆、司徒小書炸得不輕,後者尤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是哪門子的神展開?自己不過是一個護衛隨行的,啥也沒多想,怎麼會搞到想要扶自己當皇帝的?

    歷史上,鯤鵬學宮不乏做出扶立人主之事,選出真命天子替換原本的昏君,這種事情確實不是第一次幹了,但……哪有這麼草率的?就算如今鯤鵬學宮對李氏不滿,想要廢立新君,可怎麼也不用問到自己頭上吧?

    而且,這麼犯忌諱的話,還當著韋士筆的面就直接問出來,這又是何意?做得那麼明顯,自己甚至不需要考慮她是在挑撥離間,韋士筆何等樣人,又豈會被這種小伎倆所惑?更何況,蕭劍笏此刻的態度非常認真,實在不像是拿這件事在挑撥。

    蕭劍笏道:「日前之事,妳得萬民擁戴,又行仁道,藉著仁之大道登臨天階,兩者結合,就是昔日萬古人皇之本,比李氏的平庸無能、碎星團的……嘿嘿,更要適合得多。」

    這一番話語帶保留,卻已令底下的韋士筆面孔扭曲,表情異常尷尬,不住輕咳出聲,司徒小書見狀,連忙開口。

    「宮主說笑了!」

    司徒小書頓了頓,道:「司徒家一向恪守俠道,一心所願者,並不是成為萬眾之王,而是永遠與民同在的力量,如遇明主在位,自當俠者仗義,替聖天子查漏補缺,掃除民間不平,如果暴君掌權,縱然其身邊護衛千萬,也未能當俠者一怒,千里一擊……」

    「很好的理念,比妳祖父的俠道,有著更清晰的論述。」蕭劍笏語氣卻忽轉森寒,「但如果俠者墮落,只知以武犯禁,不為民出刀,又有誰來制衡呢?」

    「為法為律!」

    司徒小書坦然道:「俠自當以武犯禁,但犯禁就必須伏法,俠義雖大,卻不能藉此無視於律,否則就非俠者,只是亂法暴民。」

    蕭劍笏冷冷道:「好有趣的說法,但世間有暴君,自然也有苛法,如果法不對,難道俠者要盲從嗎?」

    「法有誤,就該想方設法修正,匹夫有怒,聚眾而覆舟,改朝換新天,便可重新訂定良法,使天下有所遵。」

    司徒小書凜然道:「如果沒有這樣的覺悟,貿然恃武犯禁,事後又不願意服律法制裁,那不過是唯力為尊的暴徒,怎配稱俠?」

    「哦?」蕭劍笏道:「看不出來,妳還挺重視法的?俠者不是都狂放不羈,尋求自在逍遙的嗎?」

    「律者,天下之規,萬民之所依,一旦失律,天下人不知進退,無以言對錯,律破則天下動盪,萬民不安,是而律法之重,尤重於帝威。」

    司徒小書道:「四人成俠,俠不能離人而獨立,既然是尋求與民同在,就該對律法有敬畏之心,比任何人都要重視法,如果不知進退,視法如無物,衝撞的就不是帝威,而是萬民賴所生存的安定。」

    「但犯禁而遵法,那個代價妳想過嗎?」蕭劍笏的聲音中,帶上一絲戲謔,「姑娘,殺人,可是要償命的。」

    「千古俠道,從來難行,俠者本就是懷著犧牲覺悟在做事的,如果沒有這份心,何須為俠,直接當一個老百姓,平平安安,豈不是更好?」

    司徒小書並不善辯,更從來不是才思敏捷之人,換了是別的問題,要她侃侃而談,肯定流於應付,但此刻的對答,涉及的核心思想,卻是她平時心心唸唸,反覆思索的東西,因為腦中想得通達,出口便毫無停頓,即使在鯤鵬宮主的面前,也毫不拘束,反而把很多僅是偶然想過的東西,串聯一起,俐落說出。

    而她此刻表達出來的,更不只是言語……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5 11:20
第七章初始人皇

    隨著司徒小書坦言志向,她身上漸漸發出一股凜然氣勢,凜冽如刀,雄渾若濤,浩浩蕩蕩,連在旁的韋士筆都不免暗自心驚,詫異小丫頭怎麼能突然發出這麼強的氣勢?

    「……當真是後生可畏。」

    同樣的氣勢,蕭劍笏也感受到了,原本高渺無情的表情有了變化,露出一絲笑容,「喜見故舊後人成長卓越,司徒家有女若此,可喜可賀,看妳氣勢已成,登臨天階二重也用不著多少時間了。」

    司徒小書這才驚覺到此刻自己身上的氣息變化,聽見蕭劍笏的話,心中大喜,剛要開口,就聽蕭劍笏道:「不過,有一件事情你們務須謹慎……」

    「萬古之前,有霸皇臨世,率領妖魔反攻仙神兩界,屠盡天階,大能殞落如星雨,四界的萬古存在一度凋零,堪稱是這一紀元最慘烈的一仗,然而在此紀之前更曾有人皇出世,恆壓六界,為人族開啟一個時代,最終登臨永恆……」蕭劍笏緩緩說道:

    「當時,仙、人兩隔,諸天萬界之內,仙凡雖然出自同源,卻根本是天人之別,幾乎可以視為兩個完全不同的物種,一旦登仙,高高在上,凡 則如同螻蟻一般,苦苦掙扎於苦海而不得脫身,生命短暫而原始,受妖魔肆意踐踏,仙佛也棄之如敝屣……」

    司徒小書在一旁像在聽著某個神話傳說,雖然自己曾透過太一在異界歷練,也從溫去病等人口中得知「始界」之名和部分信息,曉得自身世界的特殊性,但聽了蕭劍笏的話,還是感覺很不現實,原來… …諸天萬界也都曾有過那樣的年代?

    「直到那位初始人皇橫空出世,登天稱尊卻自認為人,更引領萬界人族奮起圖強,歷經無數磨難,終於點亮文明之火,開啟民智,讓人族自強自立,抗擊妖魔,不求仙佛庇佑,真正走出了屬於自己的路,士農工商,百業具備,人族盛世開啟,從那刻開始,仙佛才不再高不可攀,身而為人,才真正成了一件足以令人自豪的事。」

    蕭劍笏看著司徒小書,微笑道:「在那位初始人皇出世之前,這個世上沒有什麼俠道,諸天萬界之內,仙者皆是高不可攀,不會和普通人講什麼俠,凡人就是爛泥一灘,生存尚且艱難,又懵懂未開智,如同猿猴,也不會有什麼俠……妳應該感動慶幸,自己並沒有生在那個時代。」

    「這……」

    司徒小書想要說些什麼,卻最終開不了口,在自己想來,行俠仗義是基於人心中的善念,只要身而為人,就當能理解,而千萬人中總會有人選擇以此行事,那麼不管什麼時代都會有俠,不過,聽蕭劍笏之言,當初所謂的民智未開,似乎人族懵懂如獸,這樣到底算不算人都還得兩說,至於猴中有沒有俠道……這點自己絕不會想在這裡出頭和蕭劍笏爭論。

    此刻,自己已登臨天階,照蕭劍笏的說,以從前的那個標準,自己已算是仙,與凡俗天人兩別,再也沒有分毫關聯,但為何自己這些日子來一點也沒有這種感覺?

    凡人如螻蟻?

    這是開什麼玩笑!那裡頭有自己的親戚和朋友,還有很多看著自己長大,或是與自己一路看長大的人。別的不講,光是自己過往常去的那些小吃攤,從爺爺的時代一直吃到孫子接班,自己就不覺得與他們之間有什麼分別,如果他們都不過是灘爛泥,自己也一樣是爛泥堆裡出來的,為什麼會突然就與他們不同?憑什麼……他們會與自己不同?

    不僅如此,自己眼前的這兩位,也都是天階,同樣也是仙,其中一位還是大能,是大部分仙尊永遠無法比擬的存在,而韋士筆嘻嘻哈哈的,玩世不恭,蕭劍笏雖然姿態高渺,似乎心中無情,但一直以來的所作所為,也全都在著眼人族大局,從來就不是只管自我修為精進,以萬民為芻狗的想法,他們兩位都看不出高高在上毫無人性的模樣,為什麼……那個時代,仙與人的鴻溝會有這麼大?

    司徒小書越想越是迷糊,就聽蕭劍笏道:「初始人皇為了帶領人族崛起,一路徵戰,所向披靡,六界皆不能敵,萬界皆要臣服,同樣敗盡無數萬古,屠戮無數大能,橫壓諸天,最終更進一步,登臨永恆……但,如今已經不在。」

    「且慢!」韋士筆疑惑道:「根據我的瞭解,一旦萬古者得證永恆,就真正與天地同在,永恆不滅,初始人皇如果接著橫掃六界,最終登了永恆,如今又怎會不在?」

    「許是被其他永恆者鎮壓?又或許是當初登永恆的時候出了什麼岔子?又或者……這些傳說的內容有某些誤謬,時歷萬古,就是有什麼誤差,也不足為奇,根據這些日子我得到的種種消息,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初始人皇的確已經殞落。」

    蕭劍笏道:「這是我最近接觸到的人族傳說,事關永恆者,當中暗藏的隱密重重,也不足為奇,如果時間充裕,我原打算在 界中繼續探索線索,多瞭解此事牽涉的種種隱衷……」

    韋士筆聞言卻聳聳肩,看著蕭劍笏微笑不語,司徒小書並沒看懂這表情的意思,蕭劍笏卻讀懂了,當下也是一個微笑。

    ……事涉永恆,既然是隱密重重,初始人皇若真是登臨永恆後隕落,肯定是各方大人物插手的結果,甚至可能是各界永恆者聯手所為,即使年代遙遠,其中內幕也是絕對禁忌,哪是區區一個大能可以窺探的?

    ……不自量力,妄想去探索不該知道的秘辛,根本就是自尋死路,蕭劍笏如果不是回來得快,搞不好就因此直接殞落在外界,回不來了。

    「……初始人皇,橫壓諸天,人族竟然還有這樣輝煌的存在……」司徒小書感動道:「他能登天,應該也算是仙了,卻沒有與仙同在,而是反過來選擇了萬民,不惜和諸天萬界為敵,這位……」

    蕭劍笏笑道:「這位也是首創人道,以眾生之力來進行修行的法門的始創者……」

    司徒小書聞言卻是一怔,隱約感受到蕭劍笏話裡有話,卻不知暗藏的那句話是什麼。

    蕭劍笏持續道:「和後世的眾多人道之主相比,這位還多了一個特殊之處,他是萬古以來,唯一兼修人道,又行走在仁之大道上的天階者。」

    「嗯?」

    司徒小書聞言又是一驚,差點脫口說「這位人皇竟然和我一樣,真巧」,但看旁邊韋士筆表情忽然變得嚴肅,似乎感到了什麼壓力,到嘴邊的話收了回去,不知自己是在什麼地方想差了?

    「……好傢伙!」韋士筆在一旁踱步繞了兩圈,低頭仔細思索,半宿才抬首望向司徒小書,「橫壓諸天,六界所忌,妳身上這個包袱可真是不輕鬆啊。」

    司徒小書腦中一下轟然,明白了蕭劍笏一系列試探言語和特別提及萬古之前看似毫不相關的初始人皇的理由。

    初始人皇,以仁道統人道,領導人族崛起,開創前所未有的輝煌,但他所開闢出來的局面,其實是從神、仙、佛、妖、魔、鬼界爭利,以一己之力,橫壓諸天,和六界為敵,當初遭到的忌恨可想而知,就連他的最終殞落,搞不好也與此有關,很可能是被各界背後的永恆者放棄過往恩怨,聯手鎮壓。

    蕭劍笏之前之所以會試探自己,想要推自己為人道之主,很有可能就是自己走上的天階道路,前途無量,若是直接成為人道之主,說不定修為一日千里,在著諸界覬覦始界之時,有可能在大廈將傾前,成長為足以力挽狂瀾的人物。

    但反過來說,這麼危險的眼中釘,一旦拔除,誰都不會想看到再次出現,而自己糊裡糊塗,竟然踏上了與初始人皇相同的道路,就算用頭髮想,都能想到諸天頂上的那些知曉真相的大人物,現在是什麼看法……

    若是自己真的成為始界的人道之主,說不定會進一步刺激諸界加快動作,甚至有可能本來各有所圖,彼此之間互相算計的諸界因此聯手,試圖把威脅扼殺在搖籃中。

    ……自己這下可真攤是上大事,莫名其妙就成了別人眼中釘,偏偏對頭還全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生命危險了。

    「……不用擔心。」看穿了司徒小書內心的想法,韋士筆堅定道:「妳是我們重要的盟友,碎星團絕不會拋棄盟友的。」

    此刻的話語,猶如雪中受炭,司徒小書當下大為感動,正想道謝,旋即想起百族大戰時候,碎星團對待盟友的誠信口碑實在不怎麼樣,拋棄的盟友簡直不可計數,最擅長的就是前頭誓血為盟,後頭就把盟友當炮灰推去送死,而剛剛給自己送暖的這位,尤其賣盟友如賣白菜,一向喜歡送暖還順便送把匕首插心口,都送出口碑來了……

    第八章背不完的鍋

    「韋、韋帥,真是多謝了……」

    司徒小書只能訕訕稱謝,身後傳來蕭劍笏的聲音。

    「……你們這次當然不會拋棄盟友,正所謂債多人不愁,多扯個人下水,一起擋災,自然比獨自一個淹死要好多了。」

    司徒小書聞言一怔,看著韋士筆突然變得尷尬的表情,不禁大為好奇,除了自己,碎星團內部還沾上了什麼也為各界所忌之事?嚴重程度也堪比初始人皇,是諸天大忌?

    蕭劍笏冷笑道:「既有鬼龍皇,復有初始人皇,你們碎星團好事多為,真是不嫌麻煩多,也不知自己是不是真有那肩膀扛。」

    ……鬼龍皇?

    蕭劍笏揭露了真相,司徒小書卻完全不知道那是什麼,只能愕然呆望,看向韋士筆,後者卻在強自硬撐的表情,已經撐到面癱,連笑都笑不出來,只是聳肩道:「這些也不是我們刻意搞出來的,早要知道會惹上這麼多麻煩,誰會走這些路啊!就……自然而然變成這樣,這些都是不可抗拒的天命啊!」

    ……這是推託諉過兼甩鍋才對吧?

    司徒小書忍不住在一旁暗暗腹謗,但蕭劍笏卻一下沉默,停了好一會兒,才慨嘆道:「或許,這就是各方明明暗中忌憚,卻遲遲沒有行動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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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一次回到帝都,溫去病並沒有什麼緊張感,甚至有點好笑,怎麼自己每次來到這個地方,都會有那麼劇烈的心情變化?

    上上次來到帝都的時候,自己感嘆漫長的戰爭終於結束,看似不可戰勝的妖魔最終被自己等人擊退,和平終於到來,而全團倖存的生者,可以安享富貴,亡者也能得到告慰;而上次來到帝都,自己則是矢志復仇,帶著當初枉死同伴的怨恨而來,在看似平淡的外表下,心緒十分激動,更有著必死的覺悟,即使搭上性命,也要把建立在碎星團同伴血淚上的李家王朝搞個天翻地覆。

    但這一次再來,自己卻心境平和,踏入帝都的時候,輕輕鬆鬆,甚至連易容改扮都沒有做,就這麼大搖大擺,用真面目直接走了進去。

    帝都如今最大的屏障,是自己當初搞出的設計,被那個人最終完成交給龍仙兒的十二神煞,十二名天階屍骸,聯合結陣,確實是非常恐怖的一股力量,當時帝都之戰的最後,哪怕碎星團有四名天階在場,也不敢硬拚,只能選擇撤離,徐圖後計。

    但如今,自己已證三重天階,得到不竭能量之源,別說單打獨鬥,可以輕易輾壓十二神煞,就是他們車輪戰或一擁而上,自己也不是不能應付,即使結陣起來,自己難以對抗,但想要全身而退也不是問題,即使龍仙兒在一旁想要算計自己,自己也毫不畏懼。

    事實上,時隔一年多後,己方的力量得到了超乎預料的提升,以碎星團目前的力量,自己與老尚都是天階三重,武蒼霓也已經二重,韋士筆大致與之相若或稍強,就算不加上新進階的司徒小書,也足夠制衡十二神煞,有了強攻帝都的本錢,之所以沒有那麼做,不過是因為另有大事,暫不想節外生枝。

    也正是因為要促成這件當前要務,自己才不得不親自到這裡來,想要見上那個自己並不怎麼想見的人。為了讓老尚徹底擺脫鬼族之身以及和鬼族的因果,己方需要團結始界內的所有力量,才說得上有足夠把握,哪怕這些人不幫忙,起碼關鍵時刻別來拆台。

    白日之下,溫去病特意在車水馬龍的大街上信步而行,看街上行人對自己指指點點,不以為意,自己上趟來帝都,連番大戰,搞得動靜極大,帝都百姓很多都認得自己的模樣,時隔未久,哪會認不出來?

    而這裡是帝都,密偵司更不是吃乾飯的,自己都已經被這麼多人看見了行蹤,仍沒有官兵來抓,這本身就是一個訊息。

    「……好歹也該給個信啊,總不成真要我拆幾間房子,放火燒幾條街,這邊才會有反應吧?我現在的身份,幹這種事情有點太掉身價了吧!」

    溫去病搖了搖頭,正思索要不要直接打進皇宮,忽然心中一動,也不顧身旁民眾的詫異眼光,逕自北行,一閃身已經過了數條街道,進了一間茶館,裡頭滿座的茶客,正聽著台上一名撫琴的素裳女子彈奏,她未施脂粉,白衣若雪,頭上更戴著一朵小白花,琴聲悲切,正是自己要尋找的故人。

    「光是彈琴沒意思。」

    溫去病彈手扔出一個銅子,正落琴上,怪笑道:「小娘子還是唱個小曲來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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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茶樓中橫琴彈奏的素裳美女,自然就是龍仙兒了,她此刻神情哀戚,一身縞素,像是一名戴孝的小媳婦,當真是楚楚可憐,光是看著她的這副扮相,就足以刺激人們在腦中補完一堆故事,周圍茶客中不乏有人躍躍欲試,準備找時機看看能不能發生些什麼。

    進入茶樓,溫去病第一個生出的念頭,就是周圍的這些茶客,全是密偵司裡頭的探員假扮,特意布了這麼一個場景等自己來,並不是為了埋伏自己,只是為了讓自己看場好戲,但一眼橫看,從這些人的氣息判斷,已經可以確認他們全是普通人,沒有任何危害,更不可能是密偵司的人。

    稍微一想龍仙兒過往的作風,溫去病就心中有數,自己這位舊識,從在帝都重逢以來的表現,就是個非常人來瘋的任性女子,如果底下真是一群密偵司人員在配合她演戲,她肯定索然無味,遠不如當著一群什麼都不知道的普通人面前裝逼,這才格外的興高采烈。

    而且假如這些人都是密偵司鷹犬,自己現在就可以翻臉,直接一下發勁,將他們全轟出去,直接拆台兼掃人面子,也順便清場好進行接下來的談話,但既然都是些不相干的普通人,自己再這麼幹就有些不適當了,龍仙兒這麼佈置,多少就有這層意思在裡頭。

    既然已經來了,默默聽著太不合性子,溫去病決定主動入局,用另一種方式來砸場。

    ……妳不是愛裝清純嗎?喜歡在普通人面前賣弄風雅,扮得那麼楚楚可憐,想要別人同情妳,說不定還能有一段文人雅士的佳話。

    ……我就給妳來個最不文雅的砸場。

    溫去病乾脆利落的扔出一個銅板,掉落在龍仙兒的面前,跟著獰笑叫曲,擺出一副精蟲上頭的粗人模樣,龍仙兒的彈奏頓時停頓,先是靜默了幾秒,再抬起頭,一雙美目已是淚水汪汪,含驚帶怯,嬌軀顫抖,雖然沒有說話,但臉上的神情已說明一切。

    此地不過是茶樓,並非妓館,雖然偶有樂者會在此獻藝表演,掙些打賞銀錢,卻都是純粹的演樂,從不涉任何風月之事,這名小娘子在此撫琴,曲趣高雅,姿容又如此秀美,著實惹人愛惜,彷彿不沾俗塵的一朵小白花,氣質出眾,又一身縞素,多半是很好出身的女子,不知為了什麼流落市井,很可能是家人遭難,不得已出來拋頭露面賣藝,是最需要人憐惜的時候。

    此時茶樓中聽琴的眾茶客,都生出這樣的念頭,有的打算多給錢賞錢盡些心,有的思索著要不要之後出面幫忙,後頭說不定有機會好生親近,卻不知哪裡跑出一個如此俗人,面目可憎,將這風雅所在,當成妓館歌樓一樣,上來就丟錢,要求琴姬唱曲,更根本是一副小人得志的作態。

    如果說這樣的行為,已經是非常不尊重人,那麼,他拋出來的東西,就更讓人看不下去。並非黃金,也非美玉,只是一塊銅板,區區一文錢,連在這裡買杯茶都不夠,還扔出來充什麼大爺,擺什麼派頭?

    這無疑是*裸的羞辱,擺明了欺負這怯生生的小娘子估計沒有背景,要恃強凌弱,落井下石。銅板落地,那名琴姬看著銅板,眼眶不禁一紅,似乎在這極大的屈辱之下,想起了過去的悲傷,轉頭看著那名惡客,口唇微顫,想要說什麼,卻滿眼驚恐,看著那名兇巴巴的惡客,嬌軀顫抖,驚恐已極,最後轉過頭,露出雪白的頸項,低垂下頭,一滴令人心疼的淚珠,滴落琴上。

    美人絕色,當眾受辱,滴下了委屈的淚水……這一幕看在在場的眾茶客眼中,人人怒火中燒,義憤填膺,轉頭瞪著門口的溫去病,恨不得一擁而上,將這個汙穢小人活活打死。

    但募地一個嬌滴滴的好聽聲音傳來,卻讓這劍拔弩張的場面,發生急變。

    「……夫君,過來是想要聽妾身唱曲嗎?」

    ……夫君?

    正要拍案而起的眾茶客們,動作頓時全部僵住,一個個難以置信地轉頭望向那名琴姬,看到她忽然間有換了一副表情,雖然還是怯生生,卻沒有那種驚恐的感覺,目光中更閃爍著莫名的期待與欣喜。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5 13:01
    第八章背不完的鍋

    「韋、韋帥,真是多謝了……」

    司徒小書只能訕訕稱謝,身後傳來蕭劍笏的聲音。

    「……你們這次當然不會拋棄盟友,正所謂債多人不愁,多扯個人下水,一起擋災,自然比獨自一個淹死要好多了。」

    司徒小書聞言一怔,看著韋士筆突然變得尷尬的表情,不禁大為好奇,除了自己,碎星團內部還沾上了什麼也為各界所忌之事?嚴重程度也堪比初始人皇,是諸天大忌?

    蕭劍笏冷笑道:「既有鬼龍皇,復有初始人皇,你們碎星團好事多為,真是不嫌麻煩多,也不知自己是不是真有那肩膀扛。」

    ……鬼龍皇?

    蕭劍笏揭露了真相,司徒小書卻完全不知道那是什麼,只能愕然呆望,看向韋士筆,後者卻在強自硬撐的表情,已經撐到面癱,連笑都笑不出來,只是聳肩道:「這些也不是我們刻意搞出來的,早要知道會惹上這麼多麻煩,誰會走這些路啊!就……自然而然變成這樣,這些都是不可抗拒的天命啊!」

    ……這是推託諉過兼甩鍋才對吧?

    司徒小書忍不住在一旁暗暗腹謗,但蕭劍笏卻一下沉默,停了好一會兒,才慨嘆道:「或許,這就是各方明明暗中忌憚,卻遲遲沒有行動的理由……」

    -------------------------------------------------- -----------------------

    又一次回到帝都,溫去病並沒有什麼緊張感,甚至有點好笑,怎麼自己每次來到這個地方,都會有那麼劇烈的心情變化?

    上上次來到帝都的時候,自己感嘆漫長的戰爭終於結束,看似不可戰勝的妖魔最終被自己等人擊退,和平終於到來,而全團倖存的生者,可以安享富貴,亡者也能得到告慰;而上次來到帝都,自己則是矢志復仇,帶著當初枉死同伴的怨恨而來,在看似平淡的外表下,心緒十分激動,更有著必死的覺悟,即使搭上性命,也要把建立在碎星團同伴血淚上的李家王朝搞個天翻地覆。

    但這一次再來,自己卻心境平和,踏入帝都的時候,輕輕鬆鬆,甚至連易容改扮都沒有做,就這麼大搖大擺,用真面目直接走了進去。

    帝都如今最大的屏障,是自己當初搞出的設計,被那個人最終完成交給龍仙兒的十二神煞,十二名天階屍骸,聯合結陣,確實是非常恐怖的一股力量,當時帝都之戰的最後,哪怕碎星團有四名天階在場,也不敢硬拚,只能選擇撤離,徐圖後計。

    但如今,自己已證三重天階,得到不竭能量之源,別說單打獨鬥,可以輕易輾壓十二神煞,就是他們車輪戰或一擁而上,自己也不是不能應付,即使結陣起來,自己難以對抗,但想要全身而退也不是問題,即使龍仙兒在一旁想要算計自己,自己也毫不畏懼。

    事實上,時隔一年多後,己方的力量得到了超乎預料的提升,以碎星團目前的力量,自己與老尚都是天階三重,武蒼霓也已經二重,韋士筆大致與之相若或稍強,就算不加上新進階的司徒小書,也足夠制衡十二神煞,有了強攻帝都的本錢,之所以沒有那麼做,不過是因為另有大事,暫不想節外生枝。

    也正是因為要促成這件當前要務,自己才不得不親自到這裡來,想要見上那個自己並不怎麼想見的人。為了讓老尚徹底擺脫鬼族之身以及和鬼族的因果,己方需要團結始界內的所有力量,才說得上有足夠把握,哪怕這些人不幫忙,起碼關鍵時刻別來拆台。

    白日之下,溫去病特意在車水馬龍的大街上信步而行,看街上行人對自己指指點點,不以為意,自己上趟來帝都,連番大戰,搞得動靜極大,帝都百姓很多都認得自己的模樣,時隔未久,哪會認不出來?

    而這裡是帝都,密偵司更不是吃乾飯的,自己都已經被這麼多人看見了行蹤,仍沒有官兵來抓,這本身就是一個訊息。

    「……好歹也該給個信啊,總不成真要我拆幾間房子,放火燒幾條街,這邊才會有反應吧?我現在的身份,幹這種事情有點太掉身價了吧!」

    溫去病搖了搖頭,正思索要不要直接打進皇宮,忽然心中一動,也不顧身旁民眾的詫異眼光,逕自北行,一閃身已經過了數條街道,進了一間茶館,裡頭滿座的茶客,正聽著台上一名撫琴的素裳女子彈奏,她未施脂粉,白衣若雪,頭上更戴著一朵小白花,琴聲悲切,正是自己要尋找的故人。

    「光是彈琴沒意思。」

    溫去病彈手扔出一個銅子,正落琴上,怪笑道:「小娘子還是唱個小曲來聽吧。」

    ----------- -------------------------------------------------- ----------

    小茶樓中橫琴彈奏的素裳美女,自然就是龍仙兒了,她此刻神情哀戚,一身縞素,像是一名戴孝的小媳婦,當真是楚楚可憐,光是看著她的這副扮相,就足以刺激人們在腦中補完一堆故事,周圍茶客中不乏有人躍躍欲試,準備找時機看看能不能發生些什麼。

    進入茶樓,溫去病第一個生出的念頭,就是周圍的這些茶客,全是密偵司裡頭的探員假扮,特意布了這麼一個場景等自己來,並不是為了埋伏自己,只是為了讓自己看場好戲,但一眼橫看,從這些人的氣息判斷,已經可以確認他們全是普通人,沒有任何危害,更不可能是密偵司的人。

    稍微一想龍仙兒過往的作風,溫去病就心中有數,自己這位舊識,從在帝都重逢以來的表現,就是個非常人來瘋的任性女子,如果底下真是一群密偵司人員在配合她演戲,她肯定索然無味,遠不如當著一群什麼都不知道的普通人面前裝逼,這才格外的興高采烈。

    而且假如這些人都是密偵司鷹犬,自己現在就可以翻臉,直接一下發勁,將他們全轟出去,直接拆台兼掃人面子,也順便清場好進行接下來的談話,但既然都是些不相干的普通人,自己再這麼幹就有些不適當了,龍仙兒這麼佈置,多少就有這層意思在裡頭。

    既然已經來了,默默聽著太不合性子,溫去病決定主動入局,用另一種方式來砸場。

    ……妳不是愛裝清純嗎?喜歡在普通人面前賣弄風雅,扮得那麼楚楚可憐,想要別人同情妳,說不定還能有一段文人雅士的佳話。

    ……我就給妳來個最不文雅的砸場。

    溫去病乾脆利落的扔出一個銅板,掉落在龍仙兒的面前,跟著獰笑叫曲,擺出一副精蟲上頭的粗人模樣,龍仙兒的彈奏頓時停頓,先是靜默了幾秒,再抬起頭,一雙美目已是淚水汪汪,含驚帶怯,嬌軀顫抖,雖然沒有說話,但臉上的神情已說明一切。

    此地不過是茶樓,並非妓館,雖然偶有樂者會在此獻藝表演,掙些打賞銀錢,卻都是純粹的演樂,從不涉任何風月之事,這名小娘子在此撫琴,曲趣高雅,姿容又如此秀美,著實惹人愛惜,彷彿不沾俗塵的一朵小白花,氣質出眾,又一身縞素,多半是很好出身的女子,不知為了什麼流落市井,很可能是家人遭難,不得已出來拋頭露面賣藝,是最需要人憐惜的時候。

    此時茶樓中聽琴的眾茶客,都生出這樣的念頭,有的打算多給錢賞錢盡些心,有的思索著要不要之後出面幫忙,後頭說不定有機會好生親近,卻不知哪裡跑出一個如此俗人,面目可憎,將這風雅所在,當成妓館歌樓一樣,上來就丟錢,要求琴姬唱曲,更根本是一副小人得志的作態。

    如果說這樣的行為,已經是非常不尊重人,那麼,他拋出來的東西,就更讓人看不下去。並非黃金,也非美玉,只是一塊銅板,區區一文錢,連在這裡買杯茶都不夠,還扔出來充什麼大爺,擺什麼派頭?

    這無疑是*裸的羞辱,擺明了欺負這怯生生的小娘子估計沒有背景,要恃強凌弱,落井下石。銅板落地,那名琴姬看著銅板,眼眶不禁一紅,似乎在這極大的屈辱之下,想起了過去的悲傷,轉頭看著那名惡客,口唇微顫,想要說什麼,卻滿眼驚恐,看著那名兇巴巴的惡客,嬌軀顫抖,驚恐已極,最後轉過頭,露出雪白的頸項,低垂下頭,一滴令人心疼的淚珠,滴落琴上。

    美人絕色,當眾受辱,滴下了委屈的淚水……這一幕看在在場的眾茶客眼中,人人怒火中燒,義憤填膺,轉頭瞪著門口的溫去病,恨不得一擁而上,將這個汙穢小人活活打死。

    但募地一個嬌滴滴的好聽聲音傳來,卻讓這劍拔弩張的場面,發生急變。

    「……夫君,過來是想要聽妾身唱曲嗎?」

    ……夫君?

    正要拍案而起的眾茶客們,動作頓時全部僵住,一個個難以置信地轉頭望向那名琴姬,看到她忽然間有換了一副表情,雖然還是怯生生,卻沒有那種驚恐的感覺,目光中更閃爍著莫名的期待與欣喜。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7 19:44
碎星物語 第九章*趾

    這一瞬間的神情轉換,固然讓很多人錯愕不已,轉不過思緒,搞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麼,但這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情的瞬間切換,所形成的強大魅力,也讓人眼前大亮,驚豔於那幻惑人心的美。

    溫去病的表情更是直接僵住,不由得暗自懊悔,這妖女與其說是個戲子,一半的她根本就是個瘋子,自己根本就不該上來陪她做戲,無論怎麼想讓她出醜她都沒壓力,只會把自己坑進去,就該進來就直接一巴掌打在她臉上,這才是正解。

    ……不過,她是個入戲很深的瘋子,就算真挨了自己一巴掌,大概也不會直接清醒過來和自己談正事,只會自行切換到別的劇本,然後繼續演下去。

    ……那麼現在,她演的又是哪一出啊?

    溫去病表情不變,看著龍仙兒咬著指頭的羞容,募地綻放笑靨,綻放令人目眩神迷的美姿。

    「討厭,夫君真是不害臊,房裡看得不夠,還追到外頭來要,龍精虎猛的,也不管妾身吃不吃得消,唉,妾身真是命苦啊……」

    ……咦?這話怎麼好像有點歪掉了。

    溫去病聞言又是一下錯愕,就看龍仙兒舉掌一拍,藉勢飛身旋起,整個人像一個繚繞素帶的陀螺,一陣高速飛旋,讓人看不清楚身形,只能看到一團白色的影子,跟著只聽見一連串撕裂之聲,好似有什麼東西在這飛速旋轉中飛了出去。

    急旋的白色身影剎停下來,當眾人看清眼前的景象,又是一陣無聲的震撼,讓他們呼吸驟急,卻忘記發出聲音來。

    先前那個楚楚可憐的清純小媳婦,忽然整個變化了形象,原本上半身披著的白衣,碎裂成一條一條的細帶,大多都在剛才的旋轉中飛出,僅餘小半還沾貼在身上,卻根本遮不住一身晶瑩剔透的雪膩,更掩不住原本白衣裡的大紅色的鮮豔肚兜,還有兜中隆起的那抹深深溝壑。唯有溫去病還有閒暇思考這鮮紅的肚兜是如何能被先前的白衣遮住的……

    龍仙兒下半身的裙裳仍然完好,依舊給予人端莊素雅的感覺,但上半身……性感惹火,讓人熱血澎湃的冶豔扮相,兩者間的劇烈反差,在場眾人都頓時感到一陣口乾舌燥,連跑堂的小夥子都渾然忘我,沒察覺自己手裡的毛巾落了地,只顧著吞口水。

    錚!

    跟著琴音再起,本來橫放在桌上的搖琴,被龍仙兒順手拿來,直抱在懷裡,揚手撥絃,不再是早先那樣的細緻婉約,高山流水的琴音,而是大開大闔,如鐵甲金戈,萬馬奔騰,無比豪邁激昂的慷慨之音。

    早先一秒還在因為龍仙兒的冶豔扮相血脈賁張,神不守舍的人們,瞬息就被這激昂之音給震呆,感受到另一種心靈震撼,眼前彷彿出現一片天蒼蒼、海茫茫的浩瀚之景,體內則熱血如沸,一個個聽著琴音握拳頓足,渾然不知身在何處。

    也只有偶爾回神的間隙,才會隱約看見,正在彈琴的那名天仙美人已經甩開了髮髻,一頭如瀑長發傾瀉,長發的黑,肚兜的紅,肌膚雪膩的白,交織一起,伴隨著飛揚的樂音,大膽不羈,狂野火辣,這印象深深烙入在場眾人的腦海裡。

    沉浸在這震撼琴音,美人奇景中,當真是不知今夕何夕。不知過了多久,這陣如擊玉、似敲石、若鳴金的琴聲,才漸漸歸無,卻仍餘音繞樑,猶自停留在茶館中眾人的腦中,而直到繞樑的餘音也徹底歸無,又額外過去許久,他們才稍微清醒,從震撼中回過神來,眼中恢復視線,卻看見桌上空餘瑤琴一具,佳人早已芳蹤杳然,不知如今卻在何處,倒是屋頂穿破了一個大洞,如鳳飛九天,再不見於塵俗。

    愣了一愣,茶館內爆出一陣轟雷一般的掌聲,回過神的茶客們回憶剛才的一切,越想越感到心緒激昂,彷彿又要回到先前那震撼之中,那樂音、那身段、那眼神……每一個細節都渾然天成,彷彿讓眾人經歷了一場極美的夢,在這塵世間卻見到了天上仙女,得聞仙樂,觀賞仙舞……

    ……如果能有機會再看她一眼,就是死也願意。

    這樣的心聲,在場九成的人都有,但如今佳人已去,這般神出鬼沒的謫仙人物,可能今生都再無緣得見,唯有將此刻的滿心遺憾,全部都寄託在掌聲中,用力宣洩出來,補上剛剛應該就應該要發出來的讚美與鼓勵。

    剎時間,茶館中掌聲如雷動,轟然而作,幾乎要掀翻了屋頂,茶客們一個個流著眼淚,既激動,又遺憾,唯有瘋狂的鼓掌才能發洩滿腔的激情,這一股股的聲浪驚動四方,大批人潮被吸引過來,了想要解究竟,目睹這異狀,聽說了這件奇聞。

    就在這一天,「鳳舞九天的彈琴仙女」成了帝都最新的城市傳說,並且在許久之後,演變成一個美麗的神話,讓無數人心動不已……

    而相較於天女的動人,群眾並沒有發現,先前那個拋銅板來點歌,引出天女真貌的的輕薄男子,也不知何時失去了蹤影,彷彿也從不曾存在。

    而與此同時,在皇宮之內,昔日斬經堂的遺址,溫去病正冷漠站立,而從天而降的仙女,裸足踏在大地上後,身上彩光浮動,瑩瑩一繞,碎裂的衣衫已經重歸完好,熱辣誘人的美人又恢復成端莊素雅的小女子模樣,頭上簪著一頂小白花,格外清雅可人,惹人憐愛,唯獨一點不同的,就是早先染黑的秀髮,如今回歸原色,映著美玉般的碧色。

    「……妳的嗜好,真是很奇怪啊。」

    溫去病忍不住心中疑惑,開口道:「你之前有這麼愛演嗎?記得小時候你對表演沒什麼興趣啊。最近每次看到妳,都是在演戲,別人的眼光對妳真有那麼重要?妳演這些戲,能讓妳感到很快樂?他們對妳的那些沉迷的眼神,會讓妳爽翻天不成?」

    龍仙兒卻斜看溫去病一眼,「別說得好像我是只會靠臉的偶像派,靠觀眾捧場吃飯的啊,我是靠演技混飯吃的,他們看我的眼神怎麼了?我平常也會扮醜女、扮流口水的白痴啊,那時候可沒人說我是美女,也不會看我特別高興,看他們厭惡的表情我也可以啊。」

    溫去病沒有接話,心中隱約覺得,這件事情只怕不是表面上那麼簡單。

    天階者在結合大道時,會選擇最合自身心性的大道,如果心性實在相差太遠,就是主動想要對接,也會受到大道排斥,真要有人痴想妄想要硬上,肯定也會在登天時直接殞落,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但反過來說,所結合的大道,也一定會在之後持續影響天階者的性情,龍仙兒小時候明明很正常,現在的性情卻那麼扭曲,若說沒有與她修練的功法、結合的大道相關,只是這些年驟然轉了性子,單純的發了癲,自己打死都不會信的。

    如果能在這上頭摸清楚她的底,把握她的大道,自然能猜測她的底牌,對以後為敵,將會大有好處……

    「……你的來意我曉得,大家就不用浪費時間費口舌了,好歹夫妻一場,我這個人很好說話的,只有一點小條件,你答應,就一切好談。」

    龍仙兒收斂起臉上笑意,微微抬揚起腿,伸出穿好鞋子的腳,「你來舔我的腳趾,舔得好了,我就答應你。」

    溫去病看著伸過來的那隻精美的繡鞋,冒出來的首個想法,居然不是屈辱,而是:如果只是讓自己舔*腳掌,那還可以商量,但連鞋子一起伸過來,擺明是要自己舔鞋底泥,一點誠意都沒有,這不能幹!

    「妳知道我的來意?」溫去病當即冷笑道:「妳知道我是為什麼而來?」

    「……你們對這事又沒有遮掩,這有什麼難猜的?你不會當我是傻的吧,還是當密偵司都是群廢物?」龍仙兒笑道:「如果是來討戰的,不會只有你一個過來,還這麼低調,如今你們整團人一擁而上,單憑十二神煞已經不足壓制,但你卻隻身前來……尚蓋勇的事,怕是已經到緊要關頭了吧?」

    溫去病雖然心中早有準備,確仍然止不住在肚內暗罵,有關聯手佛門拯救尚蓋勇之事,碎星團當然是低調從事,不會到處嚷嚷,讓全天下都知道碎星團正在傾全力相救尚蓋勇,不惜一切代價助力,雖然與金剛寺、十字庵結盟,但對方也不是三歲小兒,自然知曉要守口如瓶,不會對外宣揚。此外又有魔族入侵之事在前,不是有心人自然不會對此多想。

    但問題是,尚蓋勇如今成為鬼尊之事,卻是各方都早已知道,而只要是對碎星團過往有瞭解之人,同時對鬼族有瞭解的,自然也都猜想得到,碎星團肯定將不惜代價,救回尚蓋勇。一旦知道這兩件事,就不難料到事情的發展,以此為方向思考,甚至連碎星團結盟金剛寺、十字庵的舉動,都可以推窺出當中的隱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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