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界大陸] 碎星物語 作者:羅森(連載中)

   
tylinee86 2015-11-3 15:47:30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71 7873399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31 22:43
三十一章無謂生事

    忽然,韋士筆思路為之一頓,沒心情再管什麼存活機率了,隨著剛剛完成的次元封斷,在坑底迅速消逝的那抹氣息,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忘記,是那個夢魘之地的特有妖氣。

    ……發生共鳴的那一頭,是太古妖都?

    ……怎麼可能?那邊如今應該已經隨著封禁完成,在那場劇烈爆炸後,成為永恆凍結之地了。

    ……那邊不光是簡單的生成了空間斷層,所以才無法從外界進入,按照當初的預計,就連那裡的時間,都會整個被凍住,其中所有的一切,都應當在永遠沉眠。

    這樣一個絕地,為何還會有氣息從中透出?那座天階墳場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麼?

    韋士筆眉頭為之緊皺,生出一股大事不妙的感覺,但當前也顧不了這許多,他一抖手,一道光焰射向半空,在天上炸開,散出瑰麗的光紋,方圓百里皆可見。

    看到這個信號,小鎮附近的碎星者開始朝這邊趕來,那是碎星團的信號,只要一見到,就會無條件遵循要求,立刻封鎖住週邊五十里,準備開始搜索行動,掘地三尺,不惜代價找出目標物。

    ……這不過是盡盡人事,剩下的部分,就是看受衝擊者的生存機率了……樵峰,你在天之靈,一定要保佑你妹妹平平安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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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去病、韋士筆如今分別在處理鷹揚這場災變的兩頭,而其餘的碎星者,也是一刻不得閒,武蒼霓、尚蓋勇連袂前往心魔閣本山尋釁示威,雙方已經動起手來。

    既然是存心生事,兩人早已商議定計畫,別來什麼凌空喊話,相互交涉,翻臉再動手這一套虛的,橫豎什麼理由都是找的,不如直接上去了就動手,反正對付心魔閣這種外道邪魔,江湖敗類,用不著玩弄這些虛的套路。。

    因此,武蒼霓、尚蓋勇才剛到心魔閣山門,連人還未現身,攻擊就已經落下,凝為龍象之形的有質虛勁,浩浩蕩蕩,直轟向心魔閣的山門,打開了戰鬥篇章。

    嚴格來說,這次不是碎星團首次打上心魔閣。作為當初百族大戰時,人族勾結妖魔的反面象徵,心魔閣在早期妖魔勢大,橫掃人族時,曾非常風光,卻也異常遭忌,碎星團掃蕩各種強敵兼蒐集自身所需物資時,肯定不會忘記這個好對像,更一度要攻滅心魔閣本部,更將心魔閣內中庫藏掠奪得七七八八。

    有這樣的過往,心魔閣與碎星團可以說是不共戴天,深仇大恨,但也正因為有這樣的形象,所以後來碎星團勢大,連戰連捷,妖魔莫不能敵時,才越發信任心魔閣,而最終韋士筆出面秘密說動心魔閣合作,在關鍵戰役中心魔閣臨場反水,對妖魔做出關鍵一擊,才讓所有妖魔都料想不到,因而慘敗。

    百族大戰後,心魔閣因為這份臨陣反水,大敗妖魔的功績,搖身一變成了人族功臣,雖然不可能因此洗白轉正,卻得以擠身九外道之一,成為被允許留下來的邪派。

    只不過……不管形式怎麼樣,碎星團與心魔閣之間都不可能真正化敵為友,武蒼霓更早就期待有這翻臉開打的一天。

    兩人所來到的山嶺,並不高聳險峻,不過是幾座荒野小山,既無氣勢,也沒什麼資源,全然不配心魔閣的邪魔威名,外人更難以想像,這裡會是心魔閣的本部所在。

    事實上,心魔閣不愧是在百族大戰中猛拿戰爭紅利,趁機累積了豐富底蘊的大派,在搬遷至此之後,他們的本部其實不是位在眼前的荒山,而是藏於一個洞天之內。據說是某位大人物的遺蛻所化,成為了一座遼闊卻殘破的不完整洞天,心魔閣入手之後,舉派藏匿於內,遭遇危難,還能隨時撤走,但易守便逃難攻。

    原本這座洞天的警戒與防禦,也不是尋常的護山大陣可比,正常情況下,不管入侵者是天階還是地階,只要一進入洞天的防禦範圍,甫才現身,心魔閣的連串防護攻擊,就會劈頭蓋臉地打來,讓入侵者在這暴雨般的攻勢下粉身碎骨。

    但武蒼霓、尚蓋勇卻都明白老對手的強項,人還沒進入洞天的防禦範圍,攻擊卻先至,龍象氣勁凝化實質,像是兩頭兇獸,直衝目標,將心魔閣山門連同把守人員,一起粉碎,還長驅直入,往內部不住破壞過去。

    「大膽!何人膽敢犯我心魔院?」

    一聲憤怒的吼聲傳來,震動四野,而附近幾座山峰上,隨即生出大片枯黃霧氣,冉冉上升,那是心魔閣所特意研究提煉出來的屍霧,不光具有劇毒,腐蝕性也更強,特別是觸血肉即沾,難以驅除的特性,尤其是所有生命體的剋星。

    而這片屍霧之中,還響起連串嗡鳴聲,那是心魔閣與莽荒殿結成攻守同盟,多次進行技術交流的成果,這屍霧威力不俗,更有千萬蠱蟲深藏其中,伺機傷人,隨著毒霧蔓延,漸漸充塞在這天地的每一處,只要敵人有形有體,就算隱形了也能找出來,依附啃噬。

    然而,募地天上卻灑落一片明黃金光,充滿無上威儀,不可侵犯,蔓延的屍霧遇著這片金光,轉瞬間盡被驅散,消融瓦解,轉眼歸無,而沒了屍霧掩護的千萬蠱蟲,雖然沒有被象徵人道之主威嚴的明黃金光壓制,卻也受到影響,變得狂躁不安,四下飛散,不再聽使喚。

    連著來的兩手,證明入侵者乃是天階層級,不是來送死的愣頭青。特別是後頭的那一片金光,內中蘊含無上皇威,震懾人心,心魔閣眾邪人藏於洞天,遙遙窺探,都感到一陣陣心志動搖,根本生不出半點對抗的意念。

    真皇當前,凡我人族,皆為臣民;四海之內,莫非王土!

    漢水四鎮的最新一戰,人道之主的絕世威能,無上神通,如今震動大地,威臨帝國,心魔閣上下哪會有人不知,一見這陣仗,就曉得這次是什麼人來了。

    「尚蓋勇!」

    憤怒的吼聲又一次響起,帶有幾分沙啞,又模糊如獸,充滿凶煞氣息,但比之先前,卻給著人一種無比心虛的感覺。

    「別人怕你的神通,我們可不會怕!人道之主,可別想在冥土逞兇,你碎星團今次來此送死,今日便要你有來無回!以解當年之恨!」

    吼喝聲中,一道道驚人的凶煞之氣,源源不斷從幾座山峰中湧出,裡頭混雜了數以千計的各類邪氣,有人、有獸,亦妖、亦魔,卻是山中暗藏的所有地階層級的神屍,聯合催發的邪力,顯現出心魔閣的深厚底蘊。

    人皇光耀,天子之氣再次飄降,湧出的滾滾凶煞邪氣開始消散,但這一回,邪氣消散的速度很慢,不再像之前那樣有效,更多的邪煞氣息加倍湧出,就連天子之氣也難以壓服,竟隱約有些要反壓回去的勢道。

    「……這群盜屍狂,當初都沒能把他們的庫藏掃蕩乾淨,竟然還會留下這麼多手尾。」

    天邊出現兩道絕逸超凡的身影,武蒼霓、尚蓋勇此時才悠然現身,而看著底下異常的情況,尚蓋勇卻搖了搖頭。

    「……只憑在始界內的搜刮,不可能湊到那麼多數量,何況當初的洗劫不可能給他們留下這麼多手尾,如果這些年來他們真有這種實力,那之前他們進攻天牢的時候,為什麼不拿出來用?」

    數千具地階等級的神屍,在百族大戰結束,人族天階凋零後,這是足以驚絕當代的力量,所以尚蓋勇敢斷定,裡面起碼有一半是瑕疵品,釋放出氣息唬人沒問題,真要衝出來戰鬥,十有八九馬上就會散架,至少也出不了洞天,否則,心魔閣這些年哪用躲在洞天中,早就該浩浩蕩蕩而出,吞滅整個大地。

    但哪怕其中只有一半神屍完好,那也是有逾千之眾,帝都天牢一役,心魔閣看成重中之重,甚至連燕姣然的神屍都帶了過去,作為壓箱底,假如那時就有這許多地階神屍,也不用多,只要帶兩百具過去,就可以殺得帝都無人招架,屍橫遍野了。

    因此,這麼大量的地階神屍,心魔閣那時候肯定沒有,應當是後來這段時間裡生出的,換句話說,應該不是始界內掘墳盜墓,積攢生成,而是後頭透過太一交易,從諸天萬界內蒐羅而來,這當中恐怕魔界還出了大力,給了他們不少便宜佔,因為……

    尚蓋勇道:「能抵擋住我的力量,這股煞氣不是單單地階神屍聯軍那麼簡單,當中當有天階層次的存在。」

    武蒼霓跟著點點頭,「是類似十二神煞那樣的?有燕姣然的例子,心魔閣應該有製造天階神屍的手段,能有一,就能有二,倒也不足為奇了。」

    「……當年被我們差點打沒的時候,他們幾乎是光著屁股跑的……看來這次太一真是給了他們不少好東西啊,我還以為他們只能高價買到垃圾貨咧。」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 20:47
碎星物語 三十二章君要臣死

    「或許,是有哪一方把暗藏起來的好東西,當成垃圾便宜賣給他們的,這也說不定。」

    武蒼霓心中有數,相同的把戲人人會變,特別是有人鑽了空子之後,剩下人肯定有樣學樣,仙界既然能玩什麼聯名持有,繞過出手相助的限制,魔界當然也會有自己的策略,更別說魔、鬼兩界最是狡詐,擅長鑽漏洞,相關可能絕對是有的。

    「今天這趟是真的來對了。」武蒼霓正色道:「不趁機探探心魔閣的底,正式交戰時,他們忽然冒出點什麼來,我們可能就要吃上大虧。 」

    「……正式交戰?」尚蓋勇一臉聽到笑話的表情,「妳以為我們現在是來幹什麼的?」

    「……你!」

    武蒼霓一怔,隨即會意,既然已經殺上門了,那現在就是正式交戰,如今看來心魔閣的確實力暗藏,堪為大敵,如果自己還是抱著半吊子的態度,只想試探,漫不經心,很可能因此遭遇危險,必須慎重以對,拿出獅子搏兔的全力來。

    況且,此刻能夠多逼出一點心魔閣的暗藏手段,就是替日後同伴多擔了一些風險,這是溫去病平時總搶著替眾人作的,如今,趁著他不在,剛好可以把這事搶來作,尚蓋勇的這個想法,雖有點莽撞,卻甚和自己的脾胃……

    心念一動,武蒼霓法界隱現,只見週遭風雲急湧,凝化聚形,雲為龍,風化虎,成排列陣,浩浩蕩蕩,轟向下方群山。

    修練仙界戰笈,踏入天階二重之後,武蒼霓開始思考力量的新運用,除開本身的「力」,也嘗試進一步結合天地元素,研究出力量的新型態。

    雲龍、風虎,列陣奔沖,拔山摧嶺,狂嘯飆下,洶湧的勢道,如海浪狂濤,又很像是錯亂的砲擊,將下方幾座煞氣籠罩的山峰,完全覆蓋。

    心魔閣的本部所在,自然少不了防護大陣,一經發動,萬千屍骸骨刺,紛射向天,帶著無窮怨毒,毀日摧月,和襲來的雲龍、風虎對撞,大半都被雲龍、風虎摧毀、截下,卻仍有數以萬計的骨刺,穿破龍虎,直射上天。

    而雲龍、風虎俯衝降臨,衝開神屍煞氣所凝的屏障,化為一場無差別的錯亂衝擊,剎時間,轟隆連響,炸響不絕,在漫天煙塵中,七座山峰轟然坍塌,卻是承受不住武蒼霓的一擊,七峰皆摧。

    「……妳這一擊,有阿山開炮時後的影子。」

    目光毒辣,尚蓋勇一眼就看出武蒼霓創招時後的意念,「聖德之炮,威力無儔,確實是個很誘人的概念,但……威力似乎縮減了,還不如妳原先龍象之力。」

    「我也需要開發一些遠距離攻擊手段啊,更何況,若是不多方面嘗試,怎麼知道自己真正適合什麼?」

    武蒼霓淡然道:「勇於嘗試,運氣好的話,能有一番驚喜,如果運氣不好,也能驗證原先道路的正確性,比較不同道路的優劣,才能從中找出最適合自己的東西。」

    「這話有理。」尚蓋勇點頭道:「接下來交給我吧。」

    武蒼霓凌空一擊,摧山拔岳,龍虎翻騰,雲為龍,風化虎,列陣而下,瞬息間將心魔閣的外域障蔽,連同護山法陣,整個摧毀得一塌糊塗,七座山峰也轟然坍塌,可謂盡顯神威,而心魔閣發動防護法陣,朝天發射的那些蘊含著無窮怨 的屍骸骨刺,縱然數目極多,佈滿了整個天空,卻又如何難得倒兩大天階者?

    「我來吧。」

    尚蓋勇一擺手,匯聚的眾生之力湧動,化為無盡的人皇金光,跟著凝網灑落,漫天骨刺盡數被人皇金光所凝的金網沾黏,纏捆在一起,沒有一根能夠突破金網封鎖。

    底下的山峰被武蒼霓一擊盡數摧毀,其間種種奇岩怪石皆成粉,煙塵中卻閃爍著陣陣幽光,那是一個數十米長、高的菱形塊體,原本隱於山脈之中,如今暴露出來,自行浮空,不住旋動,異彩煥發。

    乍看起來,菱形塊體的表面,如同水晶一般,完全透明,可以直視內部,而裡面部分卻朦朦朧朧,卻被一層層紫黑霧氣籠罩,但如果再看深一層,就會發現黑紫色的霧嵐繚繞,當中有無數光點閃爍,彷彿一片星河,遼闊無邊,當中容納著無數小世界。

    「……這是大能遺蛻,一位欲魔,很有可能是魔公。」尚蓋勇見此奇景,不禁喃喃道:「心魔閣這幫盜屍狂真是好狗運,居然連這樣的好東西都能入手。」

    隨口說著,尚蓋勇卻絲毫不懼,抬舉起手,一道道明黃光華匯聚,在掌心凝聚成一方小印,跟著迎風一展,卻化為一把金龍盤纏,柄末為璽的長劍。

    人皇之兵.皇璽劍!

    先前帝都之戰時,李昀峰就曾經以眾生之力凝聚出這樣兩把氣運之兵,皇璽劍、萬歲刀,這是人道之法修練有成的象徵,一刀一劍,以眾生之力凝聚,妙用百出,威能驚人,堪比神兵。

    尚蓋勇這段時日卻是以天階之身,修練人道,復得羲皇璽、九龍印兩大人道秘寶之助,行功得法,已遠遠超越李昀峰當日的層次,隨手之間就能凝出皇璽劍,對著心魔閣的隱匿洞天,起手就是一劍。

    魔界大能遺蛻所化的洞天,並非尋常可破,尚蓋勇這一劍,卻不是單純斬出劍光,而是將整柄凝出的皇璽劍打下,以眾生之力引動雷霆法則,整個化為一道金色的雷霆,貫天直下,轟向下方的洞天。

    敵襲臨頭,避無可避,又不可硬接,心魔閣的洞天之內,驟然一股股強大煞氣湧動,不光是先前展現的千百地階凶煞,更透出有天階層次的威能。

    一隻帶著遠古洪荒氣息的大手,六爪猙獰,表體覆著堅不可摧的鱗甲,不少部分卻已經腐爛見骨,從洞天之中陡然伸出,妖爪看似不大,朦朧中展現出的氣派,卻瀰漫萬里山河,彷彿能擒日月,顛倒乾坤。

    這只妖爪,邪氣衝天,迎上其勢難擋的皇璽金劍,碰觸一瞬六爪合攏,將金劍一把拿住,不讓金劍落下,跟著一股股洶湧妖氣噴出,要以這這洪荒妖力將眾生之力所化的人皇之劍污化、折斷。

    然而,金劍感受到這人族大敵的威脅,當下燦發明光,眾生之力滔滔,像是一顆盛放的太陽,噴湧而來的洶湧妖氣雖然是人道大敵,卻如飛蛾撲火般轉瞬無跡,連帶妖爪一拿住金劍,就燃起金黃色的光焰,妖爪上的腐肉立刻被這皇道之火焚化,燒出裊裊青煙。

    心魔閣的這具妖尊之屍,死去多時,早已沒有痛覺,但在皇道之火的焚燒下,卻屍肉成灰,不住顫動,似乎因為遇著這充滿正能量的火焰,被燒出了不應存在的劇痛。

    「……好傢伙。」

    尚蓋勇目光卻變得銳利,查覺到皇璽劍的皇道火焰雖然焚滅屍肉,卻無法深入傷及妖爪骨骼,腐肉化灰,露出的白森森的妖骨,卻在在金黃火焰焚燒下,益發顯得光潔如玉,沒有絲毫要毀滅的跡象。

    剛不可久,皇璽劍既然攻之不破,就要承受妖爪的反擊,當皇道之火的氣勢降到低點時,爪上屍氣驟然再度湧出,金皇火焰頓時熄滅,在妖氣衝擊之下,皇璽劍開始扭曲,最終寸寸碎斷。

    皇劍碎折,妖爪似乎贏了一勝,洞天之內,發出一聲妖嚎,如龍嘯,如鳥吟,滿是驕狂之意,讓時光彷彿倒轉,回到遠古妖族主宰萬界,人族為奴為僕的時代,但碎裂的皇劍,化為千百人道皇火,是文明的星火,是人族的相傳薪火,每一點都是無窮眾生之力的聚合,驟化成一場流星火雨,漫天灑下。

    妖爪首當其衝,被火雨亂擊,這人道星火威能比皇劍威能更勝一籌,足以熔骨蝕髓,如玉的骨爪剎時千瘡百孔,破碎折斷。

    皇璽劍的一擊,至此被消去六成威力,但餘下的四成,卻伴隨千百星火,落向洞天之中。

    怒吼聲響,菱形塊體外圍,一股股無邊煞氣湧出,有妖氣、有魔氣,或為光,或為霧氣,聯手組成護罩,將洞天完全護住,全是天階層級的力量,聯手起來共擋這一擊。

    尚蓋勇面無表情,一指點下,「凡我王土,君要臣死,臣不死不服!」

    朕令如山,我意即天,一指點下,千百火雨的形影忽然模糊,彷彿已經不在此間,跟著毫無道理地穿過妖魔屏障,重新清晰起來時,已侵入洞天內部,炸了起來。

    皇道之火,盡克邪祟,這場火雨落到心魔閣中,成了一場大災難,只見星雲之中,無數光點爆開,妖魔煞氣亂竄,看都看得出來,裡頭如今是怎樣的一場浩劫。

    尚蓋勇卻不敢大意,自己雖然一擊奏功,直接在心魔閣洞天之中生出一場動亂,但這是佔了人道之主神異的便宜,避開了對方的防護手段,打了敵方一個措手不及,如果是正面交鋒,讓敵人搶先出招,裡頭這麼多天階層級的事物暗藏,自己未必能那麼威風,反正,自己是絕不會被眼前的勝利沖昏頭,傻到就這麼直接衝入洞天去追殺。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 20:47
三十三章歡喜院

    「交出燕姣然的人頭,今日之事,到此作罷!」

    尚蓋勇長聲一嘯,四野皆震,聲音越過層層阻礙,直傳向洞天內部。武蒼霓側眼看向尚蓋勇,哪怕明知這只是一種擾敵話術,毫無誠意,但喊出這種條件來,自己還是挺難接受的。

    「尚帥,我們……」

    武蒼霓開口要確認後頭的戰術,畢竟若是心魔閣困守不出,以剛剛所見的種種底蘊,自己兩人後續不見得能佔到多少便宜,需要小心行事,但甫才開口,目光忽然圓瞪,像看到了什麼極為恐怖之物,而尚蓋勇也有感應,臉色驟變。

    「糟了。」

    就在兩人身後,忽然一隻若隱若現,腐爛發泡的鬼爪,介乎虛實之間,無聲無息地出現。

    ……心魔閣裡除了妖魔,居然還有鬼尊的亡骸?

    殘缺的鬼爪,無聲出現,卻並沒有要偷襲或是攻擊,而是迅速膨脹開來,驚人的能量在當中狂嘯,跟著強大的能量不再為鬼爪束縛,往周圍宣洩開來。

    武蒼霓對這一招並不陌生,尚蓋勇更是十分熟悉,兩人連大罵一聲報應的時間都沒有,第一時間飛身離開,下一刻,鬼爪自爆,驚人的能量流狂襲八方,破開天空,撕裂大地,瘋狂肆虐這片空間。

    天階層次的大爆炸,瞬息間將周圍數百里內的一切徹底摧毀,什麼山丘、什麼河流,全數都被毀得乾淨徹底,生靈遭劫,除了被妖魔護罩保住的菱體洞天,其餘盡成荒蕪。

    鬼尊的自爆,強橫無匹,數百里地界一切歸無,但對於已經登臨天階三重、二重的兩大強人,除非是被近距離貼身開炸,否則只是這種撤退中的暴風波及,造成不了有效傷害,頂多就是有些灰頭土臉。

    全身而退,兩人卻並沒有欣喜的感覺,心魔閣拿得出天階妖魔的屍骸,這點還在自身預料之內,但居然連鬼尊的殘骸都拿得出,這就很不可思議了。

    百族大戰時,鬼族在始界的活動,只是驚鴻一瞥,可以說才剛探出頭來,還沒能有所作為,就被那個人硬生生給斬了,根本就沒有天階者出來,心魔閣早年家底也被那個人洗劫,這幾年又從哪裡撿到的遺骸?

    ……是從太一那邊交易所得?想買到鬼尊等級的事物,是那麼容易的?鬼尊殘軀因為適合用來自爆,通常是用作消耗品,且驅動起來不需要什麼技術,即使在鬼族內部也所留不多,價值更在其他殘骸之上……

    尚蓋勇幾乎可以感覺到,這一炸的背後,是來自鬼族的滿滿惡意:你不是以為身在始界,我們鞭長莫及,拿你沒辦法嗎?就讓你看看我們的手段!

    單純的鬼尊殘軀一炸,對天階者殺傷力有限,傷不到尚、武兩人,但兩人卻不能肯定鬼族對心魔閣的支持力量有多大,萬一類似殘軀不只一具,一炸之後還有一炸,連環爆炸之下,連大能也會吃不消。何況這種大殺器,要是把心魔閣逼急,走脫人手,帶著直接去漢水四鎮,或者鷹揚、虎踞兩郡使用來報復,卻是對自家勢力的巨大威脅。

    鬼族行事,最是偏激極端,無所不用其極,不講規矩,甚至瘋癲起來,壓根不會考慮什麼成本、代價,根本不能用常理來臆度,假若那邊發起神經,不遺餘力支持自家對手,確實很難估計,心魔閣那邊還會藏有什麼反擊?

    這次的試探,到此可以說是非常有價值,就此抽身離去也未嘗不可,但尚蓋勇、武蒼霓都仍覺得收穫不夠,特別是鬼尊遺骸這種東西,一旦用來自爆,用一次少一次,如果能藉此機會,堵在門口,在風險不高,不用顧忌自家傷亡的情況下,多消耗掉一些,那也是好的……

    「尚帥!」

    煙塵之中,武蒼霓向尚蓋勇使了個眼色,意思明顯:下一擊,你我聯手而發。

    兩名天階者的聯手攻擊,對於已經受損的洞天,可謂威脅極大,心魔閣除非捨棄洞天不要,打算換個老巢,再難有所保留,勢必得拿出真正保派護命的壓箱底蘊出來,也起碼要做到這點,這趟才不算白來。

    尚蓋勇回點了一下頭,正要發勁,煙塵之中,兩人彼此的身影,忽然添了一層朦朧,跟著奇異花香瀰漫,中人欲醉,而無數落英繽紛,花瓣雨自天灑下。

    乍見這幕景象,兩人都是暗自一奇,趕緊自閉七竅與毛孔,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莽荒殿來支持盟友,施放了蠱蟲或毒物,這種招式拿來對付天階者,乍看之下似乎十分可笑,但若有太一背後支持,從諸天萬界中弄來什麼能作用於天階的奇花異物,很有可能讓兩人陰溝裡翻船,不可不防。

    然而,兩人很快就發現不對,這漫天彩花所伴隨的,並非是能作用天階的奇異毒素,而是一種奇特的力量,無形無影,卻滲透血肉,直入人心,彷彿在中招者心頭燒起一把火,撩撥起身而為人,最原始的慾望,追求歡快的本能。

    「*神功?」

    「奼女銷魂法!」

    兩個出現不過十餘年,卻在大地上惡名昭彰、出自同源的功法,分別從尚、武兩人口中叫出,眼中更多三分警惕。

    這兩套邪功,雖然出現時日不長,如今帝國之內卻無人不知,看似邪穢,背後卻直指一條無上大道,只是修練者容易走上偏門之路,這些年來,栽在這些邪功底下的地階高手,比比皆是,兩人縱然如今身登天階,也不敢有任何大意,因為此刻所感受到的力量,很明顯就是天階層級。

    不過……這真是一個太意外的變量,本以為這次攻擊心魔閣,至多不過引出莽荒殿來援,卻怎麼都沒想到,竟是是激出了她們……

    ……歡喜院!

    在九外道之中,歡喜院一直是一個比較怪異的存在,它不如星月湖那樣傳承久遠,也不若莽荒殿、浮萍居那樣勢大,更不似心魔閣、易水墳那樣充滿攻擊性,可以說在其中處於一個很尷尬的位置。

    最初,是星月湖在百族大戰中被妖魔攻擊,所豢養的一批妾奴趁機逃出,流落江湖,為謀生路,自己幹起了妓院營生,更為了躲避星月湖的追殺,一直遮遮掩掩,過得很慘,卻也在絕境中砥礪心智,連出了幾名才智之輩,從星月湖所見的古老功法中,整理出適合女子修習的功訣,才有了傳承,漸漸形成無名組織。

    時值亂世,世道崩壞,力量至上,人命賤如草,女子討生活維艱。但自來亂世出英豪,百族大戰中,也有許多心懷意氣的奇女子,或有傳承,或有奇遇,有了能在亂世中立足的力量,更登高振臂而呼,女兒當自強,希望彙集受苦受難的女子,團結合作,共抗時局。

    然後百族大戰,當真是殘酷至極,妖魔肆虐,人族內戰,隕落的英豪不計其數,這些磊落不凡的奇女子,也九成九都沒有好下場,或身首異處,或受風摧雨殘,凋零不知處,最後唯有兩支勢力突破阻難,脫穎突出,成就一番事業。

    其一自然便是天鬥劍閣,燕無雙得到蒼穹閃之後,到處拯救受苦的女性,將她們聚集在一起,教她們武功,督促她們組織起來,提起劍反抗妖魔,展現巾幗志氣,最終成就一時大業。

    相較於她和劍閣,歡喜院的崛起就甚為另類,她們雖然同樣強調女兒當自強,卻不來什麼「巾幗不讓鬚眉」這一套,而是強調「男性徵服世界,女性徵服男性」 ,修練上武技與媚術並重,藉助和合採捕、陰陽雙修來快速提高修為,故而大多寄身風塵,縱慾無度。

    對天鬥劍閣來說,這批又騷又賤的臭貨,簡直就是婦女同胞的恥辱,專門給女性顏面添黑來著,極度可惡,如果不是有燕無雙攔著,她們早就殺過去,把這幫慾女殺個乾乾淨淨,拯救女性顏面,而在星月湖看來,這些背逃者的後裔,絕對不可留,更別說她們還插手娼館生意,直接分星月湖的贓,絕對是眼中釘。

    在這兩個大派的露骨敵意環伺下,歡喜院仍能存續,甚至不受影響地發展,並在百族大戰末期,堂而皇之地列名九外道,成為天下邪魔當中的顯貴,這一切靠的就是硬實力,除了傳承功法玄奇奧妙,別開蹊徑,還因為門派中有一位絕頂強人的壓陣,誰也不敢上門輕侮。

    此刻,漫天花雨中,武蒼霓、尚蓋勇都感受到了其中蘊藏天階之力,而且,還不是尋常力量,其中層次幽玄難明,似乎不強,卻是餘力無窮,蓄而不發,起碼也是天階三重。

    ……這些年來,似乎沒有聽說歡喜院中有誰證道天階,即使是近來暗中有人突破,也不會這麼快就登臨三重,換句話說,應該就是那一位到了!

    尚蓋勇、武蒼霓心中有數,當下沒有妄動,反而加緊防備,之前不過是運功封閉七竅與毛孔,預防奇毒入體,但這一回,他們連自身法界都封閉起來,哪怕降低自身力量,也不要留出一點空隙,為敵所趁。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 22:26
三十四章 天菩薩

    歡喜院的功法,非常邪異,其核心法門源自生物*本能,崇尚挑動情慾,近似魔道,最擅於沾染,無跡可尋,要是讓個中所蘊邪力侵入,通過沾染法界,侵污神魂,後果可比中個幾下強招重擊要糟得多。

    在花瓣、奇香之後,七道曼妙身影,降臨在這片因為鬼尊巨爆摧殘而荒蕪的天地,體態輕盈,千嬌百媚,乍看起來,都是二十幾歲到三十幾歲的年紀,環肥燕瘦,濃淡相宜,各具不同媚態,豔姿撩人,飄揚的輕紗與衣帶,予人無限遐想。

    「……歡喜院七大天女?」

    既然知道了敵人的來頭,武蒼霓當然曉得出現的這七人的身份。依照歡喜院的規矩,院中弟子晉陞地階之後,就可以冠上天女之名,其中的七名佼佼者,即是七大天女,執掌門派實權,每隔數年重評一次,汰弱留強,確保品質。

    而若能晉級半步天階,有望開啟天階之路,就會被授予菩薩稱號,作為朝向天階努力的激勵,當初封神之戰剛結束時,一度還有謠傳,歡喜院得了某些好處,院中半步的人數還多過金剛寺,已是天下一大勢力,這消息出來,震動整個江湖,但數年來歡喜院幾乎沒有菩薩級的人物外出行走,謠言遂不攻自破。

    當然,時過事遷,現在就算歡喜院裡頭真有那麼多菩薩,通通叫出來一擁而上,武蒼霓也不放在眼裡,更別說來的這些區區天女了……

    「……只出動天女,歡喜院很看不起人啊!」

    武蒼霓冷哼一聲,以天階之力發無上玄音,鎮魂寧神,掃清邪氛,一下掃出,週遭顯化的奇花、異香被一掃而空,降臨此間的七名千嬌百媚的美女,當即臉色大變,同受鎮壓,彷彿一座大山直接壓在頭頂。

    為了抵抗這股如大山壓頂,緩緩落下的壓力,七大天女不敢有所保留,當下全力施為,七人法相齊現。

    歡喜院功法特異,門人修練時,並不看重開發自身血脈,主要還是憑藉陰陽合和,上應天道,藉此將陰陽之道以情慾交合的形式顯現,這一下發勁,七大天女的身後,各自浮現出一座蓮台寶座,上頭分別俏立著一尊美人,或站或坐,或臥或趴,身旁另有一名體魄雄壯的力士,摟著雪白玉體,作出種種交歡動作。

    七名美人的神情,也各自不同,有的歡喜悅樂,有的嬌柔惹憐,有的含愁欲泣,有的大膽放蕩,不同的情感,皆發自肺腑,出自本心,以此感染勾動觀者內心的情緒,進而引發其原始的本能衝動,但無論是哪一種神情,在她們的目光深處,卻都流露一絲*凝重,不惑於欲。

    唯其不惑之心,才能引人大亂於欲,又在雙方交合中堅守本心,自身不從於欲,藉此體會無上陰陽大道,精進修為,若是自心守不住,只會同樣沉淪於*之中,想修練陰陽和合之道,不過荒唐一場,自取死路。

    歡喜院的無雙色藝,誘的不只是男性,就連女性也常常被這活色生香,綺念欲音,撩起種種遐思,不能自守,然而,這些手段,卻還未夠格在天階者之前賣弄,武蒼霓視若無睹,尚蓋勇更不屑一顧。

    「……早知道遇到的是這陣仗,應該讓阿筆來的,正是他大展身手的時候。」

    尚蓋勇淡淡說著,彷彿眼前的這七座欲相併非美人,僅是枯骨,不能勾起他半點興趣,「……也對,其實妳來了也不差,大家都是同道中人,之間應該很有話聊吧?」

    「……尚帥,這種話需要在這裡說嗎?」

    武蒼霓斜睨了同伴一眼,自己先前扮成歡喜院的大欲天女,掃蕩極樂堂之事,碎星團裡是有些人知道的,但也還沒到轟傳江湖,人盡皆知的地步,如果就這麼當眾抖出去,確實有些不太好看。

    不過,在橫眼看同伴的瞬間,武蒼霓略微覺得其中有些不妥,雖然以尚蓋勇的經歷,對這些皮肉色相無動於衷,也不是太奇怪,但他此刻身上散發出的氣息,已經不只是視若無睹,不受影響那麼簡單。

    對這些色香誘惑,他的神態極其冰冷,眉宇間的神情明顯厭惡,整個人現在的感覺像是化為了一尊石像,沒有多少生人味,這是很奇怪的情形,自己也算見了不少男人遭遇美色時的反應,卻沒見過這樣的,就好像……是在看著什麼非我族類的東西。即使是天鬥劍閣的人,看到歡喜院這些敗壞女性名聲的大敵的厭惡,也不該是這種感覺……

    「尚帥?」

    武蒼霓忍不住低喚了一聲,尚蓋勇當即如夢初醒,眉宇間顯現的冷意消失,點了點頭,「抱歉,剛才有點走神,想起了一點舊事……」

    ……是故人吧?

    武蒼霓暗嘆一聲,回想到了什麼,大致把握到尚蓋勇剛才的心態,但肯定不會傻到去揭破這點,轉過目光,喝道:「歡喜院這是要把心魔閣的事攬上身了?」

    「武帥這是哪的話?」

    妖媚嬌笑響起,開口的濃豔美女,上圍高聳,是七人中的柔情天女,「武帥如今是無神鋪之主,極樂堂這些年也是尚帥一個人說了算,其實貴我雙方都是外道中人,如今世道又亂,正當各家聯手行事之時,九外道同氣連枝,何必鬩牆,讓外人看笑話呢?」

    武蒼霓、尚蓋勇聞言不禁對看一眼,都有種啼笑皆非的感覺,自己還真沒從這個角度來想過問題,被柔情天女這麼一提才發現,若拋開兩人碎星者的身份,現在無疑就是兩外道之主,聯手來找心魔閣的晦氣。

    尚蓋勇沉聲道:「你們哪來這麼多囉嗦?今天心魔閣若不把燕姣然交出,我們就直接滅了它,就憑妳們幾個,也想來拉這一架?」

    言罷掌心燦發金光,眾生之力匯聚,尚蓋勇擺出要動手的架式,柔情天女不敢再多言,從懷中取出一面符令,隨風一晃,碎裂開來,天階層次的力量的波動再次生出。

    七大天女身後的法相,齊齊幻滅,光華流轉,在符令力量編織下,交織組成了一個新的白色蓮台,寶光凝紗,當中出現一個嫵媚曼妙的身影,橫臥輕躺,衣裝端正,光影凝聚的形影雖然朦朧,但隱約可見雪膩如脂的肌膚,淺淺的媚笑,眼波流轉間,風情萬種,勾魂蕩魄。

    相比之下,早先還美豔動人的七大天女,全然成了庸脂俗粉,不堪一看,就算武蒼霓是女子之身,對著帳中的身影,仍有一種迷醉其中的感覺,而且和本能慾念無關,就是單純一看到她,就滿心悅樂歡喜,想要親近。

    ……久久不見,她的媚術竟然已經從欲入心,到達更高的層次了!

    天菩薩!

    縱然心內生出的本能感覺,是親近與平和,但武蒼霓、尚蓋勇卻都生出不寒而慄的感覺,這不僅僅是因為眼前這個女人,更為了她身上所傳來的力量。

    一直以來,此界知曉內情的高層之中都有傳聞,當年那個人離開之前的佈局,留下了平穩始界大局的萬古存在與大能,全都是在百族大戰中與他關係匪淺的人物,不是好友,就是紅顏知己。

    但當初那個人的紅顏知己,除了蕭劍笏、月光神尼、燕無雙之外,還有一個,如果前三者都成為大能、萬古,那第四個人的實力又會是什麼程度?

    會否,那人留下來的大能,不是兩個,而是三個?

    這個懷疑,如今得到了證實,當前行走於始界的第三名大能者,天菩薩!

    天階三重,與大能之間看似只差一重,其中卻有一道鴻溝,兩者間存在著本質上的差別,絕難抗衡,不過,身為始界如今的人道之主,尚蓋勇身上同樣有著諸多神異,不講道理,也足以令尋常大能忌憚,並非不能一戰,若是尋常時,此刻尚蓋勇肯定自信滿滿,充滿戰意。

    可尚蓋勇現在卻覺得自家充滿的是無盡壓力,武蒼霓也深有同感,尋常時哪怕是遇上大能,兩人的感覺也不會那麼沉重,因為天菩薩代表的意義,與眾不同,並不是大能二字就能概括。

    當初,那個人身為團長,卻把碎星團得到的各種秘寶和手段技巧,都轉傳給了他的繼承人和女人,作為帝國的支柱,反而把碎星團定位成了事後一定要銷毀的工具。如今龍仙兒手上有十二神煞,燕無雙手上甚至有地神兵……以關係來算,蕭劍笏、月光神尼的手上,有些那個人留下的不為人知的強大手段,一點也不足為奇,那……天菩薩呢?

    對上實力超越自身的強敵,碎星者就算畏懼,也不會卻步不前,這麼些年來,碎星者本來就是一路在越級挑戰,實現了土雞瓦狗也敢碎星的豪言,但對上那個人的相關事物,感覺就是完全兩樣,彷彿遇上了天敵,還沒開打,直接就生出一種「不可能打得贏」的頹喪心理。
V123210 發表於 2018-1-3 19:11
三十五章 歡喜新院

    即使明面上不願意承認,但武蒼霓很清楚這個事實,己方長期追隨那個人一路走來,看著他用各種匪夷所思的手段,把各種遠超自身實力的強敵一一輾過,在心裡累積的形象,就是「匪夷所思、不可戰勝」,如果說山陸陵是戰神,那團長就是天,神再厲害也翻不出天去。

    何況自己等人當初之所以能一路贏過超越自身的強敵,跟著團長本來就是最大的原因,對上他底氣自然不足,理性上就該把自己估弱三分……

    想到天菩薩身上,可能還有那個人傳下來的後手,實力又穩壓自己這邊一籌,武蒼霓就覺得此番不可冒進,否則可能直接掉坑裡去,死都死得不明不白,而這也正是尚蓋勇的想法。

    況且,還有一點關鍵也讓尚蓋勇很在意。

    當初碎星團垮台時,天鬥劍閣出力甚多,積極追殺,十字庵、鯤鵬學宮卻是選擇置身事外,袖手旁觀,歡喜院也是一樣,而後當數年後,碎星者積蓄力量歸來,帝都之戰爆發,蕭劍笏、月光神尼卻站到碎星團對立面,與龍仙兒一道維持了李家地位,歡喜院卻依然維持了沉默。

    不僅僅是在這件事上,天菩薩如今已經秘密成就大能,肯定在新帝國成立時,起碼也有天階,符合這些年的種種傳聞,換句話說,憑著這份實力,她早就足以成為天下邪魔之首,在九外道中如神明一般的存在,只要她稍微有點意思,根本沒有亢金龍活躍的餘地,甚至早在百族大戰結束後,就能統領九外道,威壓天下。

    但她這些年異常低調,從不張揚,甚至沒讓人知道她已證天階,當真藏得好深,捨棄原本唾手可得的尊榮與發展,寧願讓歡喜院只是九外道中的一名普通成員,只是依靠種種流言震懾敵手,不至於被打上門來,對一切都沉默以對,似乎什麼也不關心。

    若非當真天性恬淡,不重名利,就是暗中有重大圖謀,而關於前者,尚蓋勇打死都不會這麼想。

    那麼……暗中懷有重大圖謀而隱忍多時的她,為什麼現在決定站出來?而且還是在蕭劍笏、月光神尼都開始向碎星團示好時,選擇了站在碎星團的對立面!她的圖謀究竟是什麼?她早些年的隱忍,是在顧忌什麼?

    「……那個人……如今還好嗎?」

    紗帳後,傳來一把輕柔好聽的柔音,語氣充滿真摯的懷念,又非常親切,像是一個妻子在晚輩面前,懷念久別的丈夫,但這話聽在武蒼霓、尚蓋勇耳中,感覺非常彆扭。

    尚、武兩人都沒有回答,這問題的答案,自己不可能知道,但天菩薩的口氣確實是非常古怪。

    從以前到現在,別人口中提起那個傢伙,不是咬牙切齒,就是怨毒刻骨,再不然就是諱莫如深,總之沒什麼人盼著他好,這還是第一次,聽到有哪個人提起他,語氣是那麼期待,兩人都很想問:妳真的那麼想看見他?真的有這麼懷念他?

    ……這可真不是普通交情啊!

    「那個人的事,與碎星團再無關係。」尚蓋勇冷冷道:「歡喜院這次是要替心魔閣出頭,把事情攬在身上?歡喜院這些年不問世事,跟心魔閣怕是沒這種交情吧,天菩薩這次出頭卻是為何?」

    「……歡喜院這三字,是當初士筆那個小滑頭的壞心眼,這些年來,讓我們為你們白扛了心魔閣這許多怨恨,也是累人,自今而後,世上再無歡喜院,我已允諾心魔閣正名。」

    柔和的聲音,帶著幾分慵倦,持續傳來,「燕姣然的屍首,並不在此地,這裡也沒有你們真正想要找尋的東西,何必恃強凌弱,逼著他們不放?真要逼得他們走上絕路,一心報復,兩位也沒甚好處,兩位能否看在過去情分上,給我一個面子,今日就此作罷呢?」

    一番話說完,以令符力量編織出的紗帳之影驟然消失,天菩薩傳來的神念和力量直接離場,竟然沒等尚、武兩人的回答,彷彿全不擔心他們的想法。

    實力不夠,就是跪地求饒,也不會有人理睬,但當有著足夠鎮壓一切的實力,哪怕嘴裡說著軟話,也是不容質疑的意志!

    武蒼霓、尚蓋勇對看一眼,臉上都是苦笑,對方確實很會做人,如果天菩薩持續在這裡,己方直接退縮,就好像被她輕易逼退的一樣,傳出去不好聽,說不得要先做上一場,才好收手,所以她話說完,就直接離場,把決定的選擇留給己方。

    然而,如果己方聽不懂她的勸告,堅持要「恃強凌弱」,那麼,身為大能的天菩薩,也就可以順理成章地出面懲戒己方,也來恃強凌弱,那就是己方自討沒趣了。

    「……今日就給菩薩面子,心魔閣謹記別再惹到我們頭上!」

    武蒼霓拋下這一句,與尚蓋勇一同離開,雖然藉機搜索司馬冰心線索的目的沒有達成,但純以探索來說,今天已經得到夠多的訊息,應該見好就收了。何況天菩薩的話語中隱約透出信息,似乎知道己方想要搜尋的東西為何,也知道並不在此處,那也沒必要在此浪費時間了。

    兩人破空而走,轉眼無蹤,也直到他們徹底消失,方圓千里內再無氣息,心魔閣才結束了封閉警戒,出來與援兵見禮。

    絕體、絕命兩大法王,率著一眾弟子,擺開邪道儀仗,奏樂鳴炮,迎接歡喜院的七大天女,感謝天菩薩相助之恩。

    一直以來,天菩薩都刻意低調,從不參與九外道的團體事務,也不出來替歡喜院爭什麼福利,但哪怕她什麼都不作,九外道中又有誰敢無視這一尊大神?雖然天菩薩自百族大戰之後再無出手,不曾在世人面前展現過天階之力,但種種流言不曾少過,九外道中的高層,也都是直接把她當做天階對待的。

    「黑帝」亢金龍大會九外道,踩著封刀盟一步登天,更一統天下邪魔,威風八面,這是外界所共知的事實,但幾乎不為外界所知的一點,卻是九外道大會後,天菩薩打破了過往沉默,表示支持亢金龍。

    正因為有她的支持,亢金龍才能如此迅速地統合諸家邪魔,成為一代黑帝,所以當亢金龍殞落的消息一出,九外道中各邪魔便開始納悶,現在代理人沒了,天菩薩是要繼續沉寂?還是會另扶代理人?又或者……她本人要站出來了?

    現在,答案看起來明顯了……

    心魔閣眾邪人對這一點尤其在意,趁著接觸,要向七大天女問個明白,但想歸想,首先處理的問題卻是……

    「多謝諸位援手,我心魔院上下同感盛情!」

    絕體法王在報名的時候,刻意加重了語氣,強調了自家名稱,彷彿在宣示主權,而他身後的其餘心魔閣弟子,都是同樣的態度,就連整個菱體洞天,都仍持續處於肅殺、警戒的氛圍當中,充滿了緊張氣息,彷彿敵人仍在,一點都沒因為碎星團的天階者離開而舒緩。

    對於心魔閣這份表態,七大天女都曉得其中是什麼意思,柔情天女笑著掩口,道:「心魔院的各位不用擔心,黑帝雖然已經殞落,但我們之前的承諾,仍然有效,諸位也當聽到了剛剛菩薩和碎星團的對話,有天菩薩指示,我們如今已經改名避讓了。」

    亢金龍身亡,心魔閣上下著實擔憂不已,生怕天菩薩會推翻先前承諾,阻礙宗門的正名大業,現在聽到對方確認,心裡一顆大石終於落了地,人人臉泛喜色,都是鬆了一口氣,種種變化,看在七大天女眼裡,都是暗自好笑。

    「……諸位。」

    絕命法王向貴賓拱手,正要開口,旁邊的李月白忽然道:「且慢,如今我派正名,貴派應該也改了宗名,敢問歡喜小築如今……」

    「李兄卻是誤會了,敝派並沒有改叫歡喜小築……」

    柔情天女細語媚笑,最擅引人情動,但話語聽在心魔閣眾人耳中,卻有若雷震,晴天霹靂,如果只有自家改名,歡喜院沒有跟著改,那九外道之中豈不是有兩家院?那自家這個*的學術機構,與歡喜院這個亂七八糟的組織並列,怎能得到江湖同道尊重?萬一被人誤解,以為自家這個學術機構,其實是歡喜院那種淫穢骯髒之地,那該怎麼辦?

    剎時,心魔閣眾人各個目露凶光,想要質疑對方食言,可是轉念想到對方門中有一名大能坐鎮,哪有自家耍橫的餘地,各個又灰心喪氣。

    「……那個……」

    李月白不免有些懊悔自己鬧熱提的問題,一下子捅了個馬蜂窩,進退兩難,現在只能硬著頭皮問道:「未敢請教,貴派的新名為何?敝宗當隆重遣使,厚禮相賀。」

    「呵呵,不過區區小事,何必弄得那麼隆重?」

    柔情天女抿唇而笑,話卻讓心魔閣眾人越聽越不是味道,名不正則言不順,姓名關乎性命,對方卻認為是小事,那自家人這些年為了正名而拋顱灑血,豈不都是傻瓜?這算是在當面諷刺?若非對方如今靠山太硬,只怕就要出手掃滅奸邪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1-5 19:46
碎星物語 三十六章 見了鬼

    「不過,既然李兄誠心誠意的問了,我們自然也不用藏著,天菩薩之前下達法旨,為順應天時,我派自即刻起,改名為:歡喜……」

    柔情天女卻是故意把尾音拖得長長,完全勾起了心魔閣眾人的好奇,他們一個個神情緊繃,等著對方出口的答案,就看到柔情天女紅唇輕啟,吐出那輕輕的三字。

    「……眾議院。」

    三個字出來,當即炸翻了在場的心魔閣所有人,不只是外頭充作儀隊迎賓的這些,甚至就連洞天裡的心魔閣之主,連同與眾多長老,也全部僵在那裡,呆若木雞。

    「此事諸位慢慢參詳,我等先去了。」

    趁著心魔閣眾人一時間都處於發呆狀態,七大天女沒再多言,一同笑著飆離現場,也直到她們遠離之後,原處才嘩然大作,心魔閣群邪鬧了起來。

    「眾議院?那是什麼地方?聽起來好像很骯髒,很亂!」

    「長老說,好像是某種太古時候的主管機關。」

    「歡喜院竟然還有這一手?」

    「哎呀,大事不好了,我們這邊是研究機構,眾議院卻是主管機關,那豈不是專門管我們的,我們被佔大便宜了!」

    「這是不是代表天菩薩之後要出來一統江湖,當我們的領導?」

    「誰還管這個啊!快點想個別的名字吧!」

    「正名!再正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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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哪裡?

    ……我要去哪?

    ……好、好渴……

    腳步踉蹌,少女顛顛倒倒走在路上,口中幹得像是要燒起來,全身發痛,似乎處處都是創傷,眼中所見儘是一片黑暗,甚麼都看不見,耳裡卻是各種雜音,數不清的大小聲音紛至沓來,有人聲喧嘩,有車馬之聲,兩旁建築物裡更不斷傳來各種雜音,交錯響起,耳裡無法一一析辨,被疑惑和痛苦充滿的腦裡更是一團亂……

    ……我在哪裡?

    ……我要去哪?還有……我……是誰?

    搖搖晃晃,少女脹痛的大腦根本無法正常思考,甚至談不上控制身體,只是吃力地邁著腳步,隨著本能,走在路上,眼中一片漆黑,根本不識前路,卻在莫名的執念下前行,不時就會踢到或碰撞一些障礙物,險些跌倒,全靠出色的平衡感穩住身形,繼續往前走,顯示出不俗的身手。

    她意識不到如今本身的狀況,但附近的行人卻都看得清清楚楚,一個個見了驚呼狂叫,讓開道來,避之惟恐不及。

    「鬼、鬼啊!」

    「妖怪啊!」

    「好恐怖,她是什麼東西啊?」

    「怪物啊,快跑,亂跑!」

    一連串驚呼聲中,類似的叫喊聲,帶著無比驚恐的感覺,錯落響起,伴隨著快步奔逃的連串腳步聲,,還有人邊跑邊摔倒,顯然是恐懼已極。

    ……他們……是在叫些什麼?

    ……什麼鬼?什麼怪物?這些人到底在喊些什麼?

    ……他們好像很害怕,看到了什麼嗎?

    ……有危險?是不是該找個地方躲躲?

    ……是有什麼妖魔鬼怪來到人間了?是不是該斬妖除魔了?咦,我為什麼會想斬妖除魔?

    少女一時間迷惘不解,身上卻忽然痛了起來,雖然本來就全身都痛,可是這一下卻更痛了,直過了好幾秒,少女才意識到,是自己遭到了攻擊,周圍的人們不知道為什麼,開始向自己丟起了石子。

    最開始,丟過來的還只是少少幾塊,力道也不大,但有人開了頭之後,跟著就有人開始照著扔,大大小小的雜物飛來,來自四面八方,有石頭、有板磚,有菜葉、有雞蛋,還有人把污水直接潑來,甚至找來沸水潑了過來。

    驟然遭到攻擊,少女疼痛難當,慌忙間想要躲避,但這攻擊來自四面八方,自己眼前卻仍是一片黑暗,根本不知道能往哪裡去躲?

    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在受到周圍的人們投來的碎石雜物攻擊的同時,自身的護身真氣已經隨之激發,將及身的磚石震成靡粉,著實強橫無匹,但護身真氣的流轉不暢,時有時無,當真氣停頓時,扔來的石子直接擊破皮肉,鮮血就無情地流淌下來。而時隱時現的護身真氣,對周圍的人們來說,更是坐實了怪物的身份,愈發恐懼,扔起更多雜物過來。

    ……他們為什麼要攻擊我?

    ……是我做錯了什麼嗎?

    ……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我到底是誰,為什麼他們要怕我?

    諸多錯亂的念頭,在腦裡此來彼去,少女驚慌失措間踉蹌滾跌,跌進了旁邊的一座房屋之中,連續碰倒了許多東西,驚得原本屋中的人群四散而來,最後砸在一個桌案上,停了下來。

    目不視物,少女並不曉得,自己正巧跌跌撞撞闖進進了一間客棧,摔倒在一張放滿食物的餐桌上,本來正在桌旁用餐的客人,此刻全被嚇跑,她打翻了桌子,菜餚打在身上,湯水淋漓。

    全身痛得厲害,大腦更是頭疼欲裂,思緒更是混亂,搞不清狀況,但是原本就飢腸轆轆的少女,此刻驟然聞到種種食物的香氣,還有旁邊的酒水,原本被疼痛掩蓋的難耐的飢渴驟然上湧,什麼也不顧,不管身上的疼痛,伸手在四周亂摸,抓起桌上、地上的菜,就往嘴裡塞,大口大口地吃著,什麼也不想,摸到了酒瓶就拿起來大口喝,任瓶中酒從喉間溢出,打濕前襟,又滴落整個衣衫。

    飢渴暫息,連全身的疼痛似乎都減輕了許多,少女忽然悲從中來,眼淚止不住的一點一點滾落。

    ……自己為什麼會在這?人們為什麼要攻擊自己?自己究竟是做錯了什麼?

    心裡卻隱約有一個聲音,在告訴自己不可以哭,現在周圍還有很多人,自己不可以在他們眼前落淚,這會讓別人看見自己的軟弱,給別人看笑話……

    這個聲音,似乎對自己很重要,是自己堅守許久的信念,所以當這聲音一起,少女強行咬緊牙關,硬生生把眼眶中的淚水給吞回去,沒再浪費時間哭泣,只是手在地上不住摸索,想要多找一些剛剛掉地的殘菜剩骨,不避骯髒地往嘴裡塞。

    ……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有下一頓飯菜,現在多吃一點,才能活下去,我……我要活下去!

    不管什麼尊嚴,少女此刻唯一的念頭,就是想要繼續生存,所有的一切,都化為最旺盛的求生慾望,她顫著流血的十指,跪趴在地上摸索著剩餘的灑落的食物。

    跟著,她摸到一隻靴子,正確來說,是摸到了一隻穿著靴子的腳,有某個人正站在自己面前,明明剛剛附近的人都應該跑走了,自己也沒聽到來人的聲音,卻突然在附近摸到了一個人的腳……而雖然自己看不見,來人也未有發出一點聲音,自己卻能感覺到,這是一個男人……一個很不尋常的男人,神秘、睿智、沉靜,卻高度危險……

    很奇怪的一點,應該是在這個人進來的一瞬間,周圍所有的喧嘩聲,一下就全都沒有了,附近的人們安靜下來,彷彿這個人到來,象徵著所有問題解決,不用再驚惶了。

    ……這個男人,是誰?

    少女一下分神,思考著新的問題,卻聽到旁邊有人開口,低低問了一句。

    「韋帥,是……這一位嗎?」

    ……韋帥?他是誰?

    少女滿心困惑,還沒想的明白,就感覺到那個男人蹲下身來,就在自己的身邊,用很柔和的聲音輕輕開口。

    「沒事了,妳一切的苦難,到此為止,現在好好睡一下吧。」

    舒緩的語音,伴隨著一隻手掌輕撫上自己的額頭,少女瞬間失去了意識,昏迷過去,被那個男人整個人打橫抱起來。

    周圍的人群,驚奇地看著這一幕,碎星團的堂堂大人物,四大武神中的韋士筆,親自駕臨此處,卻不是來清理妖魔,而是一把將那個……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怪物抱起。

    從體形看,那個東西似乎應該是個女孩,但世上不可能有這樣的女人,那恐怖的外形,*裸的血肉,讓所有人只看一眼,就會陷入極度的恐怖,嚇得魂飛天外。

    人,怎麼可能是這樣的東西?一個人怎麼可能……這樣還能活著?

    這肯定就是一頭怪物!一頭妖魔!一定是魔族餘孽逃到此處!

    但韋帥卻對這醜陋、噁心的怪物,一點也沒有表現出反感,只是將其輕輕抱在懷裡,表情平和,沒有任何的厭惡或嫌棄,彷彿那就是一個貌美如花的謫仙天女,這著實讓旁觀的群眾一個個嘖嘖稱奇,更對韋帥的心理素質讚嘆不已。

    「……一個女人的醜與美,不是看外表,而是看心。」

    聽見身旁人們的竊竊私語,韋士筆卻淡淡說了一句,雖然這話說得有點做作,但自己確實是刻意說的,司馬冰心好端端的一個大美人如今變成這樣,聽老溫說受到的創傷還很難治療,往後的人生路真是不知道要怎麼走,如果不開始就給她一點一點建立信心,她拿什麼勇氣活下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8-1-5 19:47
三十七章 防民之口

    淡淡說完這句,韋士筆抱著昏迷的少女,往外頭走去,剛走了數步,後頭就有手下追上來,表情憤慨,壓低聲音說話。

    「韋帥,這些愚民竟然敢說您是……」

    「無妨,防民之口,慎於防川,老百姓愛說些什麼,都是他們自由意志的表達,難道我還能把他們一個個都和諧了不成?」

    韋士筆搖搖頭,苦笑道:「這是我自己德行不夠,無法服眾,才讓百姓有這樣的猜疑,他們是不是在說我矯揉做作,惺惺作態?呵,沒事的。這些小事,無須在意。只要我們今後好好經營此地,帶他們走上幸福未來,他們會開始相信我們的德行的。」

    「不、不是啊!」

    手下們的表情聞言卻從本來的憤慨轉成尷尬,但仍坦率道:「他們是說,韋帥果然不愧是傳說中的色中餓鬼,鬼中色魔,連人家女孩子變成這種模樣了,都不肯放過,簡直是禽獸中的禽獸。」

    「也不全部這麼說,我聽到有人誇獎的,說韋帥你連這麼重口味的品種都吃得下,看見人你上,看見女妖魔你也照上,簡直是人族之雄,男人中的男人,當真是揚我人族雄威!」

    「是啊,他們都在說,本來關於韋帥你的那些傳聞,還不是很相信,覺得江湖傳言不可輕信,碎星團的大人物怎會如此兒戲,但今天親眼所見,他們全都信了!」

    手下們低著聲音,一個個爭先恐後說著剛剛蒐集到的情報,韋士筆卻嘴角微微抽搐,要用好大的定力,才能維持住臉上的微笑,竭力平靜,笑問道:「……他們,信了什麼?」

    「他們在說,之前聽說碎星團之所以擊敗袁家卻不取江北之地,是因為本來就沒想在那邊動手。是韋帥你之前在江北嫖妓時不帶錢,白玩一個不夠還叫了一群,最後玩完不給錢,又奸又殺,喪盡天良,連魔族都看不下去,向你要錢,這才和你打起來,卻被你殺了個一乾二淨……他們現在相信,這些事全是真的了。」

    之前在江北的悲慘記憶,一下在腦中閃過,韋士筆臉上的平淡微笑,剎時僵住,連邁出去的腳步,都停在那裡,僵在半空,旁邊的手下見情況不妙,連忙停話,各人目光齊齊落在長官身上,就聽他淡淡一句。

    「……和諧清場,標準程序第八套,附近兩個街區,行動!」

    韋士筆在這段時間裡重新組建的第四大隊,為了行事便宜,制定許多標準程式,一聽到數字,所有人直接執行,想都不用多想,其中的第八套標準程序,就是進行清洗,把限定範圍內的所有人都控制,用精神手法洗掉一定時間內的記憶,起到清場封口的效果。

    聽見這道指令,周圍的第四大隊手下都很吃驚,連忙確認,「韋帥,你剛剛不是說,老百姓愛說什麼就說什麼,這些都是他們自由意志的表現?」

    「不是說這些小事,無須在意,只要我們今後好好經營此地,帶他們走上幸福未來,他們會開始相信我們的德行的嗎?」

    「我現在做的事情,也是我自由意志的表現,怎樣?百姓就可以隨便自由說話,說的話就可以不負責任了嗎?他們的那什麼鬼自由,能比法治還偉大?」

    「防、防民之口,慎於防川啊!」

    「那是統治者才要煩的事,我又不是什麼統治者,只是一個情報頭子兼後勤總管,民怨關我鳥事?遇到和諧,就是洪水也要讓路啦!」

    碰到已經不顧自身形象的上司,或者說自身形像在百姓眼裡徹底崩壞,因此氣急敗壞的上司,第四大隊的碎星者們唯有相對無言,默默執行長官的命令。

    而無論這邊的情形如何,韋士筆總算成功找到了人,把司馬冰心給帶回去,給了戰友一個好大的驚喜。

    「……也算是運氣好,你和司徒小書在那邊剛剛搞出大騷動,這邊也同步炸開,我感知到這邊的爆炸,趕去查看,直接幫你把人找到了。」韋士筆搖頭道:「阿山你就是事多,這回該你請宵夜了。」

    ------------------------------------------------------------------------

    對溫去病而言,有小夥伴支持,能夠分擔事情是真正好,雖然在碎星團內,還有很多事情依然必須是自己親上陣,沒有別人能分擔,但其他的很多事務,都能夠交給夥伴處理,不用再分心旁鶩,可以全神處理手邊工作。

    換了是以前,自己在溫家獨撐大局時,無論什麼事情都只能親自上陣,出海談判也是靠自己,帶隊殺敵兼救人也得靠自己,進行什麼秘密任務都沒有心腹可以交託,還是得靠自己,當中的勞心勞力,如今想起來就猛噴一口血。

    「阿筆,謝了,能找回這丫頭,我心裡一塊大石總算落了地。」

    溫去病這邊著實鬆了口氣,如果要比較任務難度,就算是伏殺亢金龍可也比找人要簡單得多,前者只是能力的問題,亢金龍在枱面上活動多,不愁找不到機會,只要設好了局,拚命去幹就是,後者則完全是大海撈針,特別在直接線索隨著亢金龍之死斷掉後,不是光努力就行了的,還得碰運氣,幹不幹得成,自己說了根本不算。

    之前有關司馬冰心的線索完全中斷,要如何找人,溫去病可以說全無頭緒,雖然說蒼霓和老尚聯手打上心魔閣去尋找燕姣然的線索,但是自己心中其實知道這條線根本沒有指望。結果自己才解決老屋裡暗藏的大麻煩,回來就聽韋士筆說人找到了,簡直是遇到了天上掉下來的大禮包。

    「沒什麼,用不著謝,樵峰也是我兄弟,他的妹妹也是我妹妹,我理應照顧的……喂,你那是什麼眼神?」

    「只是忽然想起……」溫去病戒慎道:「以前你好像就是這麼說的,然後專門趁團裡弟兄的姊妹來家訪時,泡人家上手,後頭惹了一堆麻煩。」

    韋士筆一怔,尷尬道:「也就是……找點樂子罷了,往好處想,起碼當初我可沒動過人家老婆或未婚妻,也沒搞大誰肚子,害誰喜當爹。亂世之中,人人有今天沒明日,大家互相取暖,求點慰藉,你情我願,這根本沒什麼的。」

    溫去病點頭道:「理解理解,而你就在別人尋求慰藉的時候,趁虛而入,所以無往不利。」

    「喂!你這當面打臉,太過分了。」韋士筆抗議道:「起碼我沒像你,你……你是全都用錢買的,我好歹是憑自己本事,那些妞都是我用辛辛苦苦用真本事泡的,你情我願,為什麼要負責?」

    溫去病頓時臉上一紅,韋士筆在說話時短暫一頓,後來雖然刻意擺出一張揚驕傲的欠揍模樣,拿赤壁大街夜夜笙歌的事來取笑自己,但多年兄弟,自己又如何不知道他本來要脫口的原話?

    『起碼我沒像你,真把自家兄弟的老婆和妹妹收進後宮了!』

    這件事碎星團裡沒人敢當面提出來,但知道自己就是山陸陵的人,恐怕每個心裡都在偷笑,而這一點自己也只能苦笑相對。

    認真來說,自己和武蒼霓之間的感情,原就是一本糊塗帳,當時自己年紀小,一心都撲在對抗妖魔的事情上,並不覺得,但事後回想,自己對她確實是有情的,後來有緣繼續把這份情接續上,那也是樵峰不在了以後,當他還在的時候,自己心中不曾有過任何對不起他的想法。

    假使有一天死了,在地下面對樵峰,自己估計會尷尬,向他說聲抱歉,當初是自己處理得不夠好,但也僅只是如此,要說什麼自己一直為此深深愧疚,那絕對是自欺欺人。

    至於司馬冰心,她在自己心裡就是個小丫頭,三觀有點小問題,有著與乃兄一樣的熱血,卻大大咧咧,容易被人挑動情緒,儘管模樣是很漂亮,可對自己來說,她根本算不上魅力,自己也從沒當她是女人看,結果司馬家把她推過來,自己還頭痛得很,不曉得這事到底該怎麼算?

    「……對了!」韋士筆道:「蒼霓應該快要過來了,有點事情要先說。」

    司馬冰心獲救的事,並沒有需要特別保密的地方,雖然目前還不為外界所知,但作為碎星團首腦的武蒼霓,很快就會得到消息,也勢必會立即趕來。

    「阿山你與司馬家之間的聯姻,關係到碎星團與金剛寺的合作,那邊和我們本來就全無信任基礎,全都靠你,如果你這邊再出什麼紕漏,可能……」

    「我明白。」

    溫去病點了點頭,自己當初一口答應司馬家的聯姻,其實存著別樣心思,打算順水推舟,即搞定和金剛寺的合作,也搞定自己和蒼霓的關係公之於眾的事情,只要後頭與司馬家商量聯姻對像時,指定司馬家的寡婦武蒼霓,事情就算圓滿解決。

    本來兩邊的約定就訂得很寬,自己要娶的對象,只要是個司馬家女子就行,而在當前規則下,武蒼霓要說不是司馬家人,這話恐怕司馬家人也說不出口,雖然自己放著其他的未婚美女不選,硬是要挑一名寡婦,不免令司馬家臉上無光,但聯姻這種事本就是實質利益為要,只要自己能確保司馬家的利益,其他的都是浮雲。
V123210 發表於 2018-1-8 18:27
碎星物語 三十八章連橫合縱

    不過,這個策略的操作,必須要很小心,得有擅長斡旋的人物,在司馬家覺得被羞辱時,過去一通忽悠,讓他們轉怒為喜,否則一下弄不好,就會結盟不成,反而讓司馬家被激怒,好好的聯姻結盟,最後成了刻骨之恨,那就是弄巧成拙了。

    自己這番心思,韋士筆、尚蓋勇估計都看出來了,只是嘴上不說,默認了這事,而從才幹來說,後頭這事肯定是韋士筆出面,忽悠司馬家,修復兩邊關係,這一點韋士筆也沒表示過反對,可現在卻特別提醒,就是情況有變。

    「司馬家推出來的聯姻的對象,如果是別人,也還罷了,偏偏選了這丫頭,又偏偏她現在傷成這樣……」韋士筆忍不住抓抓頭髮,嘆道:「你如果這時候說要退婚,或是說不要她,想換別人……司馬家那批人就不曉得會怎麼解讀?」

    溫去病沉默不語,同樣對此事沒有半點把握。窮苦人家特別重面子,最恨就是打臉,自己這時候要是選擇棄了司馬冰心,雖然合理,卻不合情,司馬家人可能因此被激起滔天之怒。

    如果聯姻只是單純婚姻,擇優而配乃是正理,這樣幹倒沒什麼,可政治聯姻的本質是結盟,自己看人家姑娘毀了容就要換人,那將來還說什麼兩家風雨共度,攜手合作?結盟還沒開始,自己就先寒了司馬家人之心,後頭希望他們幫手,他們又會怎麼作?

    韋士筆會特別提出這一點,就表示如今事情變得異常複雜,他沒把握忽悠過去,這才需要提醒,但……

    「……要是平時,這事其實也沒啥大不了,我們現在四名天階,還怕得罪一個司馬家嗎?如果是擔心有後患,還可以趁著我們人強馬壯,直接過去把司馬家連根拔起,斬草除根,小妲式的作風,這種問題自然解決。」

    韋士筆苦笑道:「但老尚的事情就在眼前,司馬家如果不是白痴,估計也不會讓你把婚期拖到那之後,這件事該怎麼辦,就得由你斟酌了。」

    溫去病點頭,笑容同樣很苦,「那你該不會是建議,讓我真的娶這小丫頭過門吧?」

    山陸陵堂堂之人族戰霸,第一武神,說會被人逼婚,這種事真是說出來都不會有人信,但不可思議的現實就擺眼前,溫去病斜眼看著韋士筆,後者直接聳聳肩。

    「你別看著我啊!不然我們現在來認真思考,怎麼樣才能忽悠司馬家和金剛寺,利用他們幫我們完成目的,然後立刻翻臉,斬盡殺絕,剛好賴掉酬勞,反正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幹。又或者你先娶親,然後因為妻子傷勢就不入洞房了,老尚的事結束後我們找機會把司馬家和金剛寺滅了,你也趁機休妻重娶?」

    迎著對面怒瞪來的目光,韋士筆無辜道:「不然你認真想想,有什麼辦法能治好小丫頭?問題直接解決一半。」

    「……呃!」

    溫去病頓時說不出話來,覺得自己好像跳了個深坑。從龍靈兒的情況來看,她的傷沾有很可能出自萬古等級以上的特殊邪穢,難清難除,自己光是讓這邪穢被壓制住,不持續蔓延,就已經費盡全力,而現在司馬冰心的傷勢之重,還要超過她,又沒有太陽龍這種特殊血脈先天壓制邪穢,自己拿什麼去治?

    更何況,司馬冰心的腦波很亂,結合韋士筆所見,聽起來還有點失智的狀況,再考慮到她隨著先前的大爆炸現身,恐怕與上古妖都造成的時空震脫不了關係,內中因由錯綜複雜,接下來要怎麼處理,真不是個簡單事。

    轉念一想,溫去病道:「十字庵、鯤鵬學宮那邊又是什麼態度?」

    韋士筆一怔,隨即明白過來,向友人豎起了大拇指。這是已經在做最壞準備了,牽涉當今始界大局的幾方勢力中,假使自己這邊能拉來十字庵、鯤鵬學宮為援助,就算與金剛寺的合作生出變量,也能有第二道屏障,反過來說,若不能不搞定這兩家,即使有金剛寺鼎力相助,後續的事情也未算穩當。

    特別是,武蒼霓、尚蓋勇已經把心魔閣之戰的情況轉告,天菩薩打破沉默,出關入世,更展現出符合世人猜測的大能實力,更站在己方對面,實在不能不防。這位大能的表態,象徵己方有了新的壓力,為了要抗衡,最好能拉來更多的盟友。

    「……月光神尼那邊應該沒有問題,她一直對我們有起碼的善意,蕭宮主……立場比較曖昧,但這回與阿山你聯手救災,未嘗不是一個態度。」

    韋士筆沉吟道:「這麼吧,我用上古妖都氣息再現之事為由,親自跑一趟鯤鵬學宮,和蕭宮主當面談談,爭取在後續事情上得到她的支持,如何?」

    溫去病同步豎起了大拇指,在連橫合縱,拉敵人當盟友的事上,碎星團內再無第二人能和韋士筆相比,此事有他親自出馬,事情應當穩了七成。

    雙方剛有了默契,天上風雲忽動,一股威煞高速迫近,熟悉的氣息,正是武蒼霓趕到。

    心魔閣一戰結束後,武蒼霓繼續回神都坐鎮虎踞,但得到找到司馬冰心的消息,她立刻趕來,將其他工作交給尚蓋勇暫代。

    「……行了,你們兩個在這邊看著辦吧。」韋士筆怪笑道:「我拉司徒小書一起去鯤鵬學宮,說不定能順便給她拉點好處。」

    看著兩名同志一來一走,溫去病哂道:「給後輩拉好處?你是想多個擋箭牌在旁邊,人家看到你,不會立刻翻臉打你吧?」

    ------- -------------------------------------------------- ------------

    「初步的檢查,她身上除了原先估計的傷損,還有些輕度的心智缺失,可能還有些失憶,這個情形有點弔詭,在預期之外,我懷疑是近距離接觸時空震的影響……」

    魔屋之內,溫去病完成了對司馬冰心的全面身體檢測,向身旁的武蒼霓解釋當前的狀況,後者正遙遙看著漂浮在半空中的司馬冰心,心中又是擔憂,又是焦躁。

    自魔族重新入侵起,武蒼霓就不斷在失去親人,自海外重歸的碎星者,幾乎沒什麼人有與她相同的處境,能夠理解她的心情,而司馬冰心則是她如今所剩無多的親人,現在看到女孩變成這副模樣,再也承受不住,心裡累積的壓力幾乎要一下爆開。

    「她……怎麼樣?這個樣子,還有得醫嗎?」

    「……妳剛剛都沒在聽我說,對吧?」

    溫去病這邊同樣也積蓄了足夠的壓力,十分頭疼,雖然能夠理解女人如今的心情,卻仍忍不住翻了一下白眼,「我其實只是個技工,強項是修理,不是治療,妳真想要問她有沒有得醫,就該去找醫生啊,來找我幹什麼?」

    武蒼霓卻沒想到會被這麼嗆回來,當即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臉色登和,道:「抱歉,我不該這麼問的,你這邊的壓力已經夠大了,嗯,那聽聽你的分析。」

    統禦一方,武蒼霓手下各種人都有,自然明白該如何處理問題,在拋開個人情感之後,馬上切換為對專家的理智態度,這尤其得到溫去病的讚賞。

    「……沒有得修!魔族的手段詭奇,千變萬化,每一種手段想要妥善處理,都需要對應不同的解法,而傷她們兩個的那股邪祟,層次更直指萬古以上,除非能確實知道究竟是什麼造成的傷害,才有可能找到可行的解法,否則,盲目亂試,用錯瞭解法,不光是她們要死,進行治療的那個也要陪葬,甚至……方圓千里內的,都要殉葬。」

    看見武蒼霓一臉駭然,溫去病卻苦笑道:「事關萬古以上,就是這麼誇張,我已經儘量往輕裡說了,實際情形只會更糟,絕對不會更好。除非能找到同樣層級的人在一旁鎮壓,預防不測,否則我們胡亂嘗試,與找死無異,甚至就算如此,也是在行險。」

    「那……豈不是根本沒救了?」

    武蒼霓聞言倒抽一口涼氣,一方面知道溫去病所言非虛,另一方面,過去碎星團雖然經歷很多,但鮮少沾染天階高位以上的危險等級,偶爾碰到的幾回,別說是鬧出人命,每次都險些被搞到滅團,四大武神都全然束手無力,之所以能履險為夷,靠的全都是那個人。

    到了後來,那個人助司徒無視和燕無雙登臨萬古,這種事物都由他們去處理了,四大武神自身單獨處理這種危機,是從沒有過的經歷。

    如今,沒有那個人在,甚至連司徒無視和燕無雙都去向不明,這些危機該怎麼辦?

    「……那還是先說點好消息吧。」

    溫去病看武蒼霓俏臉蒼白,決定先說點緩和心情的話,「冰心丫頭情況雖然嚴峻,而且十分棘手,但也有比預期中的結果要好的地方……」

    「……她都這樣了,竟然還有比預期好的地方?」

    武蒼霓聞言不禁有點錯疑這是不是反諷,自己剛才看到冰心,哪怕事先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親眼見到她的臉……
V123210 發表於 2018-1-8 18:27
碎星物語 三十九章爛攤子

    冰心此刻的樣子,不張口露齒的時候,武蒼霓根本不知道哪邊才是臉,張開了口之後,自己……壓根就不曉得那還能叫做臉,甚至還能叫做頭嗎?

    就算是這些年來看慣了屍山血海,不把尋常的驚滔駭浪當回事,可自己還是被這幕慘狀給嚇到了,半天都冷靜不下來,沒有當場落淚的理由,是因為自己剛剛差點就要捶地嚎叫出來,要用盡意志力,才能強行抑制住激動心緒,維持冷靜。

    ……在這樣的情形下,居然還說比預期好?究竟是好在哪裡?

    「魔族造成的傷害,除了直接殺傷力本身,更難處理的是後續的侵染力,靈兒那個丫頭,要不是天賦異稟,太陽真火抑制一切邪祟,現在估計早已毒發入魔,不是紅著眼睛衝出來到處殺殺殺,殺個血流成河,就是紅著眼睛跑出來,抓著男人就上上上,然後再殺殺殺,還是要殺個血流成河。」

    溫去病嘆道:「起碼在這方面,冰心沒有這種特殊天賦,卻只是受了傷害,並沒被侵染,沒有魔化危機,傷雖然暫時也不知怎麼治,但起碼不用關禁閉防感染……另外那個病號,現在還被封禁全身關竅,躺在那邊起不來咧。」

    「……這倒也是。」

    武蒼霓忍不住嘆了口氣,自己對魔染之事這點深有所感,別的不說,父親和兄弟甚至全家親戚一同身遭魔染,此刻都還在病院裡接受治療,雖然如今病情大致穩定,而且逐步開始好轉,但身為病人家屬,看著他們的苦狀,心裡也著實難受。

    「不過,天下從來沒有這種平白無故的好事。」本著多年來和專家打交道的經驗,武蒼霓很清楚這票傢伙利用專業,報喜不報憂,只挑好事說的習慣,「冰心的血脈並無特異之處,連太陽龍血脈都免除不了,她直接受燕姣然一擊,受的傷應該更重,卻能不受後續邪祟侵染,總有理由,這是怎麼回事? 」

    「……這事我也只是推測,還說不準。」

    溫去病隨手一揮,消去屏障,直接把浮在遠處的司馬冰心挪移過來,這裡是自己的法界,距離什麼的,全是自己說了算。

    人還沒靠近,溫去病又是一揮,凌空漂浮的司馬冰心,身形驟然一幻,已經損毀的頭部,募地變得完好如初,依然是原先的花容月貌,彷彿不曾有變。

    武蒼霓見狀先是一驚,隨即輕易看透,這不過是某種變裝效果,是以前碎星團使用的視覺迷彩裝備的進化版,只要高手運足目力,看透迷彩,就會發現底下的真實樣貌,對天階者更是毫無屏障效果。

    「……說過了,我不擅長治療,修理倒是專門,在能找到妥當的辦法醫治之前,先用這方法頂頂吧。至少能讓她出門不被被人當怪物。」

    溫去病道:「我提陞技術,改造出的最新視覺迷彩套裝,自帶觸覺與氣味偽裝,不到天階難以識破……我知道這些手段不過是障眼法,但世事本就是虛幻,想開一點,這裝備也未嘗不能……」

    「萬萬不可!」

    猜到某種可能,武蒼霓慌忙道:「你可千萬別想說用這個,可以唬冰心自我欺瞞一輩子啊,還有,尤其不能對司馬家的人用這一套,他們什麼都直來直往,最恨心計,如果被你這樣騙了,知道真相後肯定當你是死敵。」

    「……瞧妳說的,我是那種人嗎?我又不是兇手,她變成這樣也不是我害的,為啥我要去隱瞞?」

    溫去病聞言沒好氣道:「能保住她的小命,司馬家就該謝謝我們一下的,先前在五藏妖界的時候 要不是我好心,給了妳血魔甲核心,裝配在丫頭身上,唬她說這是什麼霸氣,她一早就被燕姣然直接融掉了,哪有後續這些問題要煩……嗯,那面琵琶也還在她體內,神甲加神兵,她能存活下來,是有道理的。」

    危機之刻,神器護主,讓司馬冰心的防禦力量,短暫提升到天階層級,而蒼穹血魔甲的抗擊力則更是恐怖,連大能一擊也可扛住,兩者相護,這才在燕姣然一擊下保住了司馬冰心的小命,若非如此,連太陽龍的超強防禦力,都在燕姣然遙遙一擊下重傷,司馬冰心不以防禦力見長,又被一爪直擊頭部,早該當場斃命。

    關於這點,溫去病心中多少有些遺憾,蒼穹血魔甲之前硬扛的傷害太多,本身又不完整,被打出了破損,早有破綻,若非如此,完好的血魔甲在冰心身上,除非燕姣然能駕馭終末之意,製造出終末長河,否則單純天階三重的神屍力量,頂多打飛冰心,絕不會造成重傷。

    武蒼霓喃喃道:「原來是這麼回事,那冰心後頭能夠不被魔意侵染,也是靠這兩件異寶的力量?」

    「不,這個……這件事比較複雜,正確一點的說法,是因為她體內……妖氣很強!」

    溫去病表情扭曲,不太想說起這件事,因為這會讓事情更加複雜化,當初自己初步檢測時,也被這個結果嚇了一大跳,一股股洶湧妖氣,從少女的體內噴出,堪比妖尊,驚人的妖力深不見底,就是這股從少女體內不斷湧出的妖力,抵抗住了外來魔氣的沾染。,或者說哪怕原本有魔氣沾染到少女,也都被後續出現的妖力驅散歸無。

    武蒼霓卻是一怔,「是因為……當初瓊華遺留下的力量?還是……」

    「應該不是……或許其中有一點,但應該不是主要。」溫去病苦笑道:「有一點我剛剛沒說,她現在身上的妖氣,已經被阿筆和我加過多重封印,洩漏出來的不足原本百分之一。」

    「什麼?」

    武蒼霓這一驚非同小可,司馬冰心此刻身上散出的妖氣,兇惡異常,堪比天階,已是非常強橫,如果這僅是百分之一的量,那麼撤除封印後的原本情形,又會是何等恐怖?

    「普通天階不可能會有這種手段,難道……這大能手段?還是……」武蒼霓更是難以置信,「冰心她只是個孩子,怎麼會有人對她下這種毒手?是死曜嗎?還是魔族?呃……」

    話說到這裡,武蒼霓也頓住,死曜和魔族縱然想要搞鬼,又哪弄得出這麼強猛的妖氣?就算要搞鬼,也該是弄出魔氣來,怎會是妖氣?而且這妖氣助冰心抵住了魔氣,又沒有對她造成什麼明顯的影響,這麼說來,並不像是要對她下手……這妖氣究竟從何而來,意欲何為?武蒼霓一時間想法紛呈,望向溫去病,想要從那邊得到一個解答。

    「這個……」

    溫去病這邊卻也不曉得該怎麼解釋,司馬冰心此刻的異狀,很顯然與之前那場時空震有關,也就是說很大可能和太古妖都有關,妖氣很可能是因此而來,但此事自己也還腦子一團亂,不曉得該如何解釋。

    剛剛自己和阿筆推敲,已經勉強釐清了其中的一些線索,恐怕……死曜那群傢伙,還是如自己先前所料的一般,是想利用冰心去開啟自己留下的封禁,取得封禁中的那張琴,只是他們所行比自己所料的更加謹慎,沒有直接碰觸封禁,而是讓冰心與那張琴遙遙傳感,應該是打算利用兩者間的共鳴來幹擾封禁,藉此伺機入手神兵。

    這種作法,讓探寶大幅增加了難度,卻也因此大大規避了風險,尤其是在封禁裡可能有額外的陷阱存在的情況下,不得不說,亢金龍確實把自己當成大敵對待,對於在自己地盤上作案深深忌憚,這份小心,讓自己特意為他準備的陷阱落了空。

    但他似乎太小看了冰心丫頭的惹事能力,基於某個讓人難以置信的可能,冰心當時應該確實和雲濤遺下的琴發生了共振,而這共振更超越時空,與遙遠的失落在時空中的上古妖都碰撞在一起,打破了永恆封鎖,誘發了時空震。

    由於徹底的封鎖,那邊的情形,這邊完全無法探知,只能用猜的,而不管是怎麼猜,任何一種微小的可能,只要沾上太古妖都,立刻就成為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可能是妖都的封禁被打破,當初隨著封禁,永遠沉眠在妖都內的邪物,因此被釋放出來?也可能是妖都移位,整個空間要與其他的空間碰撞,首先就在牽引之下,往這邊碰來?

    又或者,有什麼匪夷所思的存在,破解了太古妖都的永恆封禁,要利用葬身在裡頭的眾多天階者遺骸,做些什麼想想都很恐怖的事?

    這件事……一個處理不好,就是一場滅世的浩劫啊!

    溫去病心裡暗罵,亢金龍那個坑爹貨,就這麼死了,簡直是不負責任,自己本該把這爛攤子扔到他頭上,讓死曜和魔族這票傢伙去收拾的,現在… …爛攤子掉回來了。

    「怎麼了?」武蒼霓看溫去病半天不說話,心知有異,問道,「有什麼不妥嗎?」

    溫去病剛要開口,忽然,司馬冰心一下震動,從昏迷中清醒過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8-1-8 18:27
碎星物語 篇後小劇場 上

    碎星團的士兵們,確實從來沒想到會看見這樣的一幕,只見尚蓋勇隊長風風火火地衝出來,那副焦急的模樣,彷彿是自己家裡著了火,一路上不帶拐彎,直接踢倒圍籬,撞飛擋在前頭的障礙物,就這麼直線飛奔趕到營地的外圍,來到那一群想來投奔的難民之前。

    站在難民隊伍的最前頭,一名身穿樸素布衣,遠看形似普通農婦,卻有著細緻眉目,瓜子臉蛋,樣貌明豔不可方物的女子,正笑著看見這個男人衝過來,跟著,在周圍所有人的詫異目光中,她主動迎了上去,張開雙臂,像是見到了久別的親人,擁抱住衝過來,看到她後迅速停下來的尚蓋勇。

    這一幕,直接把現場的碎星者全數驚呆,一些正在巡邏的兵丁,不但人整個傻掉,連手裡的兵器也連帶嚇得掉在地上。

    尚蓋勇也像是整個失神了,整個人僵硬在當場,手足無措,乾脆如同泥塑木雕一樣,動也不動,過了半晌,方才意識到這樣不妥,剛想要開口,耳裡聽見了失控的哭泣聲,跟著一滴滴滾燙的淚珠滴落在自家手臂上。

    「七小姐……」

    「……太好了……終於見到你了……我很怕,怕你會不來見我……我……我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去了……只剩下你一個了……」

    淒切的啜泣,勾動尚蓋勇的心弦,他本來已經到了嘴邊的滿腔話語,通通都再出不了口,最終,他遲疑卻堅定地落下了手臂,輕輕摟住了那個崩潰在自己胸口不住哭泣的美人,憐惜地帶她走向自己的營帳。

    「別難過了,我在這裡,萬事有我呢,有什麼事情等我們進去說。」

    尚蓋勇像是護著嫩豆腐一樣,摟著玉人一同往自己營帳走,舉手投足間表現出的重視與小心翼翼,是碎星團眾人從來沒見過的。

    沒過多久,「尚帥老家夫人過來投親,夫妻團聚」的消息,在整個碎星團內不脛而走,人人都在竊竊私語,渾然忘記了戰場喧囂,全心投入到八卦行為中。

    所有團員都知道,自然也包括四大武神中的另外三名,他們甚至在得訊瞬間,都直接趕過來,想要確認目前的狀況。

    都曉得尚蓋勇真實的婚姻狀況,溫去病、韋士筆當然曉得這一切是怎麼回事,甚至清楚那個來投奔的夫人,應該是什麼人。心中生出一股不祥預感的他們,趕過來想要勸阻,卻被拒諸門外,只能看著早一步搶至,正氣呼呼的褒麗妲。

    「……那個傢伙,說讓我們別進去,後頭的事情他自己來負責……哼!」

    褒麗妲遠遠瞪了身後營帳一眼,手插著腰,盡顯一身火辣曲線,怒道:「有臉來投奔就算了,居然還帶了一票難民來,從開頭就是個大麻煩,後頭還不知要怎麼收拾?」

    山陸陵遙望營帳,沉默了一下,道:「這是他做的決定,他的人生,我們只能尊重。」

    褒麗妲卻冷哼道:「那個人這兩天應該就要回來了,你到時候敢當著他的面說這話?」

    這一下回嗆,山陸陵登時語塞,訕訕了半天再也說不出話來,韋士筆不禁搖搖頭,嘆道:「我還是先去安置那些難民吧,現在也只能這樣了,走一步算一步的事,我們之前還幹得少了嗎?」

    山陸陵搖搖頭,隨即又點點頭,事已至此,想太多也無用了,褒麗妲則斜看同伴一眼,轉向韋士筆喊道:「那麼些難民,你一個人安置得過來嗎?要不要幫手?」

    「免了,我是要人來幫手安置,不是來安葬的……」韋士筆頓了頓,表情尷尬,「是我說錯了,讓妳來的話,恐怕渣都沒得剩,哪怕想安葬都無從葬起吧?」

    「滾!」褒麗妲背後蝠翼展動,直接拍起一顆頭顱大的石塊,砸向奔逃中的韋士筆,「給我滾,給我逮到就抓你葬棺材底!」

    韋士筆哈哈大笑,跟著一溜煙地跑不見蹤影,留下兩名同伴守在原地。

    而在那個令他們擔憂不已的營帳裡,尚蓋勇正與久別重逢的故人敘舊,在孤燈之前,聽著七小姐說起這幾年的顛沛流離。

    「……兄弟姊妹們為了家主之位內鬥,背後卻是被跳過繼位順序的叔伯嬸嬸在支持,明知都知道大敵在側,卻誰都不服誰,還在不住內耗,最後妖魔打過來,無論先前爭到了多少好處都沒半點作用,一股腦被殺了個乾淨……袁家從此完了,我實力低微,不被妖魔注意,僥倖逃了出去……但是傷得很重,昏倒在那座農村裡,村裡人很好心,救了我起來,之後我就一直在那裡生活……」

    七小姐面有病容,清麗動人的面上,卻滿是憔悴,即使不聽她的敘述,自己也能想像她這麼一個金枝玉葉的大家閨秀,先是經歷慘烈的戰爭,親朋都死絕,這幾年裡又淪落在田村,隱居種菜,粗茶淡飯,其間受了多少的苦楚。

    不過,這些事從她口中說來,卻全然聽不出一絲苦意。

    「……福嬸啊,她之前幫了我很多,我本來根本不會做針線的,是她手把手教我……第一次在鞋上繡好花的時候,我真的好開心啊……」

    「李大爺當我像他得親孫女一樣,常常上山打獵回來後,都要送些野味給我……我好笨的,送來的那些野味我都不知道怎麼殺,第一次割開山雞脖子的那天,我一個人在房裡哭了整晚,覺得對不起山雞……不過隔天用來燉了湯,還是挺好吃的,鮮的我差點把自己舌頭都吞下去……」

    「以前啊……我穿的都是綾羅綢緞,家裡請來的都是最好的大廚,從來不需要自己做這些,我以為整個世界就都是那樣的,袁家剛破的時候,我嚇死了,覺得整個世界都崩塌了,可是在那裡開始自己過活以後才發現……其實這樣的生活也很有意思啊,我現在會自己做飯,自己縫衣,還學會了打魚和劈柴,嗯,我還會自己編框喔!」

    七小姐說著仰抬起頭,秀挺的鼻尖揚得高高,一副頗為驕傲的模樣,尚蓋勇靜靜聽著,分享著她的經歷和小小的幸福,半晌才道:「怎麼會想到來找我的?」

    「……妖魔又打到了附近,村裡的大家先逃了,一路上妖魔肆虐,我們也就只能一路逃,前幾天跑到附近,看到了你們,也……看到你……我嚇到了……」

    七小姐低下頭,「當初,你去幫我偷東西,後來卻被家裡護衛追殺,只能逃出去……這事,我很對不起你,後來,我總是在想,如果將來有機會再遇到你,一定要向你道歉,求你原諒我,可……我之前沒想到會在這種情形下看到你的,我……不想你以為我是來攀附你的……」

    尚蓋勇微微一笑,當初自己只是個險些暴斃在雪地的流浪漢,七小姐卻是統御整個江北的袁家的小姐,高高在上的閨閣千金,但風水輪流轉,此刻自己是名震天下,抗衡妖魔的碎星團四大武神之一,各方都搶著巴結,而七小姐……別說她僅是袁家前千金遺脈,即使是當今袁家的家主,如今在碎星團眼中也是屁也不值。

    「可是……我真的沒辦法了,大家一路逃到這裡,又餓又病,卻無處可去,帶出來的食物也吃光了,錢也沒有了,如果再沒有東西吃,大家真的都會死的……我只有來找你了,你們的人卻攔我們在外頭,我……就說自己是你留在老家的老婆……對不起……」

    七小姐對著尚蓋勇深深行了一禮,「以前的事情,我很對不起你,希望你能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但那些村民,他們都是些好人,他們真的走投無路了,我希望你能幫幫他們……他們要的不多,只是想活命而已……」

    尚蓋勇沒有再說話,只是深深地看著眼前這個女孩,沉默了好一會兒,最後笑了起來,「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向妳追究什麼,那年的事……誰也想不到最後會這樣,世事多變,人在其中,不過是身不由己而已……」

    「可是……」

    「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以後都別再提了。」尚蓋勇長身而起,斷然道:「那些村民我會負責安置好的,這件妳不用擔心,就都……放心交給我吧。」

    笑對佳人,尚蓋勇的表情卻有幾分苦意,剛剛許下的這個承諾的份量可不輕,並不是自己隨便用點權力,討點物資,把這些人安置起來就行了。

    碎星團這些年來連照顧陣亡弟兄的家眷都沒餘力,更不可能分出資源來救濟災民,這是團長親自立下的鐵則,而團長一旦訂下規矩後,從來都沒有得商量,更最討厭有人衝撞他的規矩,自己現在把這事攬在身上,後果……不曉得斷個一手一腳,夠不夠擺平啊……

    然而,自己無論如何,不想再看到七小姐失望的目光了,這些年已經漸漸淡去的念想,突然間有了指望,自己哪怕拼了命,也要把它留住。

    當天晚上,在碎星團的主帥營帳中,面對歸來的團長,尚蓋勇戰戰兢兢,如臨大敵,其餘三大武神守在一旁,神情各異,有的滿面凝重,有的一臉不屑,還有一個打著哈哈,但腦裡都有著一樣的想法,就是如果接下來老尚有什麼危險,自己就是拚了命也要沖上去擋住。雖然哪怕四人聯手也萬萬不是團長的對手,但是只希望團長能夠看著這些年情分上,留些手…

    「……老家的夫人跑來找你團聚,還帶了山溝裡走投無路的窮親戚來投奔……好,來得好!哼哼,這種事……」

    藍衫男子負手背後,回看了四大武神一眼,明明他身上沒有半點氣機顯露,四人卻都生出不寒而慄的感受,暗忖這件事果然嚴重,不知道接下來要如何才能收場。

    「……這倒也是人之常情,沒事,就接下吧,那麼大的一個碎星團,難道還安置不了這區區幾十號人嗎?阿筆,這事就由你來辦吧,千萬別辦砸了喔。」

    蓄勢待發,準備迎接團長怒火的三大武神,都直接傻在那裡,化為雕像,藍衫男子旁若無人地走到尚蓋勇面前,笑了笑,神色一正,「一個真漢子,只要把事情想清楚了,有了自己的決定,世上就再沒有什麼東西擋得住他,那麼,你想清楚了嗎?」

    「是!」尚蓋勇斬釘截鐵,「我已經想好了,絕不後悔。」

    「好!今天你贏得我的尊重了,老尚。」藍衫男子笑著輕輕拍拍神盜的肩膀,誠懇道:「我衷心祝福你們。」

    說完話,藍衫男子飄然離去,周圍三大武神如夢初醒,想不到團長這回竟然轉了死性,如此好說話,自己預想中的劇情竟然沒有發生……山陸陵更忍不住振奮起來,開口喊道:「那……團長,我們這是從此改了規矩嗎?以後如果還有難民來投奔……」

    「喔,那個啊,照例接待啊。」藍衫男子揮揮手,走出帥營,聲音遙遙傳來,「褒麗妲,後頭要是還有難民來投,由妳來負責招待,一律編入第二大隊,任妳處置。」

    ……呃,第二大隊,有活人的嗎?

    聞言,山陸陵直接愣在當場,跟著僵硬地轉過脖子,看著一旁兩眼放光,開始摩拳擦掌的蝠翼豔女,明白自己向老闆問了一句蠢話。

    而沒等山陸陵再開口,一直呆站不語的尚蓋勇,忽然大口鮮血噴出,募地整個肩膀垮了下去,跟著跪倒地上,三名武神大驚,連忙搶上。

    「老、老尚,你怎麼了?你……怎麼肩骨整個碎了……糟,連肋骨都斷了,肺也穿了!」

    「……團、團長……剛剛偷打我……他手上……藏著神兵……」昏迷前,尚蓋勇一口鮮血狂噴,「起碼……是地神兵!」

    當晚,碎星團中傳出噩耗,震動大地:第三大隊隊長「迅雷神盜」尚蓋勇,遭到潛伏的魔將持地神兵刺殺,雖然擊殺了刺客,卻傷重垂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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