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南宋不咳嗽 作者:第十個名字(已完成)

 
uuuuuuuuuu 2015-11-13 15:45:2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53 226307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12-7 14:26
第九十章 第一個考驗


    “他們吃不飽、穿不暖、死了沒人埋、活著沒人養,如果換成我我也去搶劫,不搶劫等著餓死嗎?”洪濤放下望遠鏡,海盜們也已經發現了自己的帆船,他們已經開始從海船上撤離了。大宗貨物拿不走,拿走了也沒地方賣去,估計也就搶點貨款和金銀首飾啥的,只是手段太狠了,殺了一船人。

    對和不對,在洪濤這裡沒有明確界限,站的立場不同,結果就不同。就目前而言,這些海盜和自己屁關係沒有,他們的目標是商船和客船。但等自己帶著合作社逐漸由漁民向手工業者轉變成功之後,他們就會和自己成為敵人關係。自己要運貨,他們要搶劫,天生的矛盾,永遠無法調和。到那時自己估計就要逼著像泊蛟這樣的疍家孩子向他們的同胞下手了,泊蛟他們能不能下去這個手,洪濤覺得應該能。這裡沒有悲天憫人的大儒,只有一群為了吃喝溫飽賣命的人,誰想動他們的勞動成果,他們就會和誰幹的。自己需要做的無非就是提醒他們一下,然後為他們準備好殺人的利器。

    “那等我們有了新帆船,能不能把捕魚的辦法告訴他們,有了魚他們就不用搶劫了。”泊蛟很善良,他眼睛裡能看到的未來只是一艘屬於他的船。

    “阿蛟啊,一個男人,一輩子不應該只想著一艘帆船。想救別人,就應該先把自己的力量變大。看到卡爾了吧,如果姑丈我沒有錢,能從南番人那裡把他買回來嗎?就算他是我的鄰居、同鄉,我也只能看著他繼續當奴隸,然後累死在船艙裡。想救他們也不難,只要你學會了姑丈的本事,就能開著大帆船,戴上一船疍家仔去南番掙大錢了,誰都有吃有喝有錢買船,你說到了那時候,他們還用去搏命搶劫嗎?”

    洪濤開始露出他險惡的嘴臉了,一旦讓阿蛟這樣的孩子有了目標,他就會玩了命的追,缺乏對世界的總體認識、缺乏對人生的深刻體會,他們只有一腔熱情。這種熱情可以給他們提供無窮的力量,推著他們前進,同時也可能會燒死他們自己。從這一點上講,洪濤是在用他自己的理念蠱惑別人成為他的馬前卒,蠱惑的還是個孩子,非常非常缺德。可惜他沒有別的辦法,只能自己安慰自己:我說的沒準就是對的,他們說不定也會喜歡他們未來的生活!

    “那我不掌舵了,我要去測量我的海圖,該卡爾值班了!”這次泊蛟聽明白了,立馬就有了行動,心中的小宇宙也開始燃燒,他有了他人生中的第二個目標,除了連排船之外又開始想別的了。

    “卡爾啊,你說如果我教你兒子去當一個我這樣的人,你是何感想?”看著忙忙碌碌但心氣十足的泊蛟,洪濤心裡有說不出的彆扭,卻說不出來,只能拿卡爾來磨牙。

    “我會把我兒子的中間名改成大人您的姓,這個姓氏註定會為他帶來榮譽的。”卡爾在學習用六分儀測量角度和描畫海圖上進步得很快,雖然他還搞不懂角度如何變成船隻的位置,但他本能的感覺到洪濤這個方法非常非常神奇。這就是一個有閱歷的成年人和一個孩子之間最大的差別,他有辨別能力。

    “呵呵呵,你這麽說我就舒服多了……和你聊天真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洪濤瞬間就釋然了,剛才自己想得太多了,用後世的思維去琢磨現在的人,顯然不太合適,追求是不一樣的,在這一點上是自己太矯情了。

    卡爾對洪濤的評價真不是恭維,也不是為了保命的溜鬚拍馬,很快洪濤就讓他和泊蛟看到了什麽叫大海上的男人、什麽叫船長。回航的旅途前半段很順利,可是當探險家號在北緯19度線以南轉向正西之後,一場熱帶風暴毫無預兆的來臨了。天空瞬間就從艷陽高照變成了烏雲密布,強烈的東南風刮起3、4米高的海浪,大海就像一鍋煮沸的開水,到處都是翻滾的浪湧。探險家號這艘20英尺的小木船就像是掉進了洗衣機裡的螞蟻,面前是小山一樣的浪湧,後面還是小山一樣的浪湧,一個又一個的大浪直接撲上了甲板,把一切沒有固定或固定不牢固的東西全都掃了下去。

    “抱住!阿蛟!不要撒手,挺一挺就過去了……”探險家號上沒有保險索,洪濤也忘了弄保險繩,這不得不說是個大失誤。在如此海況之下,沒有保險繩保護,甲板上的人就失去了大部分活動能力,只能死死抱著任何能固定自己身體的東西不撒手,甚至抬頭都難。

    “姑……船長大人,我們還能回家嗎?嗚嗚嗚……”面對如此場面,幾個時辰之前還滿懷雄心壯志的泊蛟第一個就崩潰了,他很想鑽回船艙裡去蒙住腦袋,或者去船頭向媽祖禱告。可惜他哪兒也去不了,只能抱著桅桿任憑海浪像沖洗礁石一樣一次又一次的把他淹沒,再露出。

    “廢物!你再不把嘴閉上,我就把你扔到大海裡去!我不認識你這樣的疍家人,還有臉說是大海的孩子呢,你媽不過不是和你開個玩笑,就把你嚇尿褲子啦!下次我就帶著小魚小蝦出來,你還是和你姑姑在岸上待著合適。”說實話,這種規模的海浪對洪濤而言是司空見慣的,不說德雷克海峽那種極端海域,就算北大西洋在冬季的平均浪高也比這個強,一旦真的要駛入了大洋,幾乎多一半的時間都是這樣的。

    如果連這個都怕,那還是回到岸邊玩小船去吧,不管能不能克服,都要忍住,人的精神一旦垮了,三級風也能嚇死。這時候安慰沒有用,只能刺激,把人本性中那種瘋狂的本能刺激出來,讓人處於半抽瘋狀態。不具備這種素質的人,別說當船長了,連個船員都不配。熟悉這個詞兒不適用於航海,它只能讓你進入一種慣性思維,卻不能讓你的耐受度有根本的提高,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勇於面對死亡的,那些不能的,洪濤就不會要,這不怪他們,每個人都有天賦。

    “……”泊蛟不光沒得到洪濤的安慰,還被罵了一個狗血噴頭,終於算是為了自己的面子勉強忍住了哭泣,抱著桅桿把臉埋進去,不去看那些仿佛隨時都能把小船吞沒的海浪,再多的啥也做不了。

    “卡爾,可以向你的主祈禱了,多念叨念叨吧,我們還能不能活到明天還是個未知數!你應該提前熟悉熟悉這種感覺,以後我帶你回家的時候,天天都是這樣的,你還打算回去嗎?”和對待缺乏生活經驗的泊蛟不同,洪濤對卡爾反倒很客氣。此時這個紅頭髮的傢伙正把著舵輪一臉嚴肅,並沒有露出害怕的表情。不過洪濤需要讓他害怕,裝、忍著都不是當一個好海員辦法,怕就是怕,可以怕,但不能屈服。

    “我會幫你一起祈禱的……”卡爾讓洪濤一說,也不繃著了,扶著舵輪跪了下去,嘴裡念念有詞。

    “省省吧,上面那個玩意和我是世仇,他不會照顧我的,說不定這場風暴就是他成心弄出來的!不對,不是世仇,應該是三世了,我艹你媽!有本事你把我淹死算了!”卡爾一提祈禱這個詞兒,又勾起了洪濤心底的怨念。如果不是那個聲音在作怪,自己或者一死百了,啥也不知道,或者還在老鼠超人號上享福呢。一想起辛格和拉達美妙的身體,洪濤就忍不住衝著天上大罵,用中文罵完了還用拉丁文罵,再用德語、俄語、印度語……凡是他能說出整句的語言,都罵一遍。一邊罵還一邊跑到了船頭,拉著支帆索迎著鋪天蓋地的海浪接著罵,多一半的汙言穢語都被海浪沖洗掉了。但別讓他露出頭來,只要海浪一消退,海面上立刻就會響起他那個公鴨嗓子。

    有什麽樣的將軍,就有什麽樣的兵;有什麽樣的教練,就有什麽樣的隊員。性格這個東西是能傳染的,讓洪濤這麽一折騰,泊蛟和卡爾既顧不上哭了,也忘了祈禱,他們都在努力傾聽著洪濤的叫罵聲,然後在心裡不由自主的驚嘆:他罵人罵得真好啊,都罵出花樣兒來了,多一半都是自己從來沒聽說過的詞彙!船長就是船長,罵人都罵得比自己好,不服不成啊!

    經歷過神經緊張瀕臨崩潰感覺的人,一旦緩過來了,你會覺得現實也不過如此。這就像是第一次玩蹦極,你光站在高處綁著彈性繩會怕得雙腿不由自主的抖,死活不敢跳。可當有人一腳把你踹下去之後,如果你沒嚇死,會覺得就沒那麽可怕,一閉眼就過去了,下次再上來,就會淡定的多。如果每天踹你一次,估計用不了三天,你就自己往下蹦了。反正都是要跳下去,何必再多挨一腳呢?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12-8 09:55
第九十一章 人和船都合格


    “阿蛟、卡爾,如果你們是船長,這時候最應該做什麽?”看到泊蛟和卡爾都從驚恐中走了出來,洪濤也罵累了,不過他依舊站在船頭,享受著海浪在自己後背一下又一下的重錘,就當是辛格的按摩了,然後開始教授他們兩個最基本的遠航知識。光克服恐懼遠遠不夠,這次風暴還有更多的利用價值。

    “降帆……”泊蛟總算沒全被嚇傻,還記得如何在大風中航行。

    “還要用船頭對準海浪……”卡爾對舵輪的感覺更強烈,他很喜歡站在那個大圓盤後面轉來轉去的感覺。

    “如果你們是操帆手和舵手,這個回答就非常完美了,可惜你們是船長,這些活兒不應該是船長做的。這時候船長應該拿著六分儀、盯緊沙漏,得確保船隻的航向正確,否則你們保護了帆、保護了船體,都是白幹。在暴風雨中是最容易偏離航向的,就算看不到太陽,你也要記清楚在這種情況下船隻的大概速度,並在海圖上標記下來。萬一真的偏航了,這些數據就是重新找回正確航線的基礎。”洪濤指了指雲層背後那個若有若無的太陽,先肯定了兩個人的答案,然後再告訴他們如何做一個合格的船長。

    “船長大人……我、我的海圖被海浪沖跑了……”泊蛟這時才想起來自己放在甲板上的那張鯨魚皮,看都不用看了,還能有才叫怪。

    “嗯,很好,你船上的人基本就算死了,你害死了一船人,讓你擦一天甲板不算過份吧?卡爾,你的呢?”洪濤讓泊蛟這個廢物給說樂了,海圖共有三張,他們兩個手裡的都是草稿紙都算不上的練習圖,就算丟了也無關緊要。但是必須讓他們記住,如何加強記憶力呢?就是懲罰!玩了命的罰,人在痛苦的狀態下,記憶力最強。

    “我的還在,它一直在我懷裡!嘿嘿嘿……”卡爾是個老油條,就算一樣害怕,也不會像泊珠似的什麽都顧不上。

    “哦,你能拿出來讓我看看嗎?”洪濤壞笑著問。

    “當然……我能感覺到它……哦,不……不!”卡爾剛開始還挺得意,特意背過身去擋住了浪花,伸手從懷裡把鯨魚皮卷抽了出來。可是一打開,就傻眼了,上面的染料還沒乾透,遇到水之後全花了,成了一堆黑乎乎的色塊。

    “嘿嘿嘿……很公平,等風暴過去了,你和阿蛟一起擦甲板吧,每一個地方都要擦得乾乾凈凈,有一點水漬就沒有飯吃,哈哈哈哈哈……我先去弄點吃的。”洪濤很高興,只要有人比他還慘,他就能樂出來,不管自己是不是也倒黴。

    探險家號看著很脆弱,其實還是挺結實的,不得不說溫老二的手藝真不錯,除了底艙稍微有點漏水之外,這艘船基本上算是完好無損的度過了這場並不算大的風暴,基本算是一艘能遠航的巡航帆船了。但有一個地方讓洪濤不太滿意,就是船舵,這個東西很重要,一旦壞了不光不好修,還很要命,這麽大的帆船可不能像帆板一樣依靠風向和重心來調整方向。

    船舵並沒壞,它挺結實的,就是風浪一大操作起來非常沉,尤其是側風的時候。這個問題洪濤已經想出解決辦法了,回去以後,讓溫老二重新換一個新的舵面即可。這個新舵面上要要鑽上十幾個拳頭大的洞,用來降低舵面轉動的阻力,但是不會影響舵的作用。這種技術很早就應用在了帆船上,只是後世的帆船大多有液壓輔助動力協助操作,才不再費這個事兒了,所以只是精通現代帆船的洪濤並沒想起這個問題,這不怪溫老二。

    這場風暴的強度不太大,但時間持續得很長,幾乎持續了24小時。到了晚上,連一顆星星都沒有露出來,這時的探險家號真是在大海上隨波逐流了,六分儀派不上一點用場。等太陽再次露出臉蛋時,洪濤先沒讓泊蛟和卡爾去擦甲板,而是讓他們分別用六分儀在一個小時之內測算了五次太陽的夾角,經過計算,探險家號的航線被風向北吹偏了3度左右。

    “看到了吧,我們偏離了航線近600多里,沒有六分儀和這張海圖,我們會一直駛到瓊州去。這還是在近海,如果我們到了大洋上,這600多里就會要了我們的小命兒。要想當大船的船長、要想盡早回到故鄉,你們倆就得把這個東西使用熟練,等你們完全掌握了它之後,我會教你們如何去用我教你們的數學方法去計算正確的航線。好了,現在可以去擦甲板了,記住啊,擦不乾凈沒有飯吃!”不知道原理,靠生記硬背熟悉六分儀的使用方法是件很難的事情,可惜洪濤已經沒時間先去培訓他們學好三角函數之後再學習航海了,只能是雙管齊下,一起學吧。

    “我先用!船長是我姑丈!”這是泊蛟和卡爾第一次看到六分儀的威力,海圖丟了已經讓小夥子覺得沒臉回去見阿爺,要是再沒學會這個六分儀,下次洪濤還帶不帶他出來就是問題了。有了足夠大的壓力之後人就會不要臉,什麽招兒都能使出來,比如說裙帶關係。

    “卡爾,讓他先用吧,你來掌舵,試著當一次船長,他就是你的領航員,兩個人試著配合一次,看看能不能把我們帶回家去。我只負責幫你們計算數據,但是不管航向問題,這艘船就交給你們兩個了。”洪濤對泊蛟和卡爾並沒有什麽親疏之別,既然只有一架六分儀,那就得給卡爾找點活兒幹。

    “如果……如果我們倆搞錯了怎麽辦?”卡爾想問題比較全面,越是認識到六分儀的威力,他就越膽小,或者說是謹慎,這是個正常反應,無知才無畏。

    “放心吧,就算你們倆都活夠了,我還沒活夠呢!記住,我是大海的主人,只要有我在,在大海上就和在陸地上一樣,放心大膽的跑吧,讓我看看你們倆這幾天到底學會了什麽。”洪濤這句話說得太大了,不過正好符合他此時的身份,對於卡爾和泊蛟來講,自己確實很高大,光給他們知識還不夠,還要給他們信心。

    安排好了泊蛟和卡爾的工作,洪濤就回到了船艙裡,趴在那張用黃花梨做的海圖桌上,開始用一張新的鯨魚皮仔細勾畫海圖。原來的那張海圖上有很大的比例差,這是洪濤故意做出來的,他是防小人不防君子。此時去完全相信任何一個人,都是對自己的不負責任,這張海圖除了自己,誰也不能知道具體摸樣。就算以後要給別人用,也只能是它的某一小塊相關區域。

    除了這張海圖之外,六分儀上的幾個不準確地方還得修改,這玩意洪濤自己就做不了了,用鯨魚骨也好、硬木也好,太細密的咬齒自己都玩不轉,還得回去找專業人士幫忙。先以目前這個六分儀為基準,做出幾個銅銀合金的金屬六分儀來,這種金屬是洪濤唯一能想出來的有硬度、耐腐蝕、比較容易加工的材料了。找個手藝不錯的金匠就足以應付,那些細密的咬齒他們有辦法弄得更精細。

    另外就是新船和繼續捕鯨的事情,鯨油的銷路很好,這種沒有怪味、燃燒亮度很高的燈油雖然價格不便宜,但是對於大宋那些富裕的士人、官員、商人來講,根本不算個事兒。羅有德那邊的存貨也不多了,如果貨源出了問題,他前期搞的廣告宣傳工作就白搭了。為了讓自己能造出更大、更好的遠洋船,還得出海搏命去啊!一想起累得腰酸腿疼的滋味,洪濤就有種要死的心。一旦興趣變成了工作,就毫無樂趣可言了。

    新船的建造相對要容易一些,船型還是探險家號這種,不用重新大改,現在又多了溫老大一家人,造起來應該沒什麽大困難。只是造價要翻了好幾倍,20英尺的船用一百多貫,50英尺的船就得六百多貫。主要是材料需求太高,一根50英尺長的好木料比一根20英尺長的好木料貴上十倍都不止,還不好找。

    錢這個東西洪濤已經不發愁了,只要能找到鯨魚,就等於是找到了錢。但是帆船大了,帆就要大,光用厚重的黎布已經有點不靠譜了,太重太厚的帆布本身對桅桿就是一個負擔,再成倍的加大面積,桅桿就得更粗更長。這種木頭倒是好找,可是如何把這根又重又長的桅桿固定在龍骨上,對這個時代造船的技術又提出了嚴重的挑戰。所以如何找到一種比黎布輕,又能有很好氣密性的帆布,才是洪濤需要面臨的大問題。這個問題解決不了,他想像出來的那種大帆船就達不到高速、高適航性的要求,弄一艘慢悠悠、頭重腳輕的帆船沒有意義。

    “唉,繞了半天又繞回來了啊,還得去捕鯨,我需要更大的鯨魚!”琢磨了半天,洪濤也沒想出來更好的解決辦法。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12-8 10:51
第九十二章 築基


    讓黎族女子改變織布工藝,弄出更好的帆布,有可能,但短時間內沒希望。自己對紡織業沒什麽了解,具體後世那些帆布是如何織造出來的,用了什麽織造技術,都一無所知。這個問題只能是由自己提出來,然後給黎族女人提供足夠的原料和資金,讓她們自己研究、改造織造工藝,慢慢向自己需要的方向進步。過程有多長呢?天知道,說不定那位大姐一拍腦門,兩個月就解決了,也說不定所有大姐都不拍腦門,兩年也解決不了。

    目前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用鯨魚皮代替黎布,經過處理加工和分層工藝的鯨魚皮還是很結實的,厚度可以選,重量比黎布要輕很多,氣密性比黎布好得多。最重要的是鯨魚皮不太吸水,不會像黎布一樣一被打濕重量就加倍,如果把邊角的強度解決好,應該是不錯的帆布。

    不過鯨魚皮也有缺點,它的延伸性比黎布大,耐用性也沒有黎布高,經過長時間風吹日曬之後容易開裂。但這兩個缺點洪濤有辦法克服,延伸性可以用添加斜筋的方式限制,耐用性嘛……還考慮毛的耐用性,覺得要壞就換唄!只要捕鯨業發展起來,就不愁沒有鯨魚皮可用。是有點浪費,可目前太多的鯨魚皮留著也沒用,大宋人還不流行穿皮衣、皮褲,至於鯨魚皮適合不適合做皮甲,洪濤就不清楚了。

    泊蛟和卡爾犯了一路的錯誤,如果沒有洪濤每次都把他們測量回來的角度值審核一遍,這艘船真能讓他們給導航到澳洲去。對於這個結果,洪濤也無可奈何,你讓一個連初中幾何都沒學過的人突然去理解三角函數,本身就是不切實際的。你讓一個對地球、星空都沒有具體概念的人,去玩星圖,也是很不道德的。所以啊,還是缺練,一次不成就十次,十次不成就一百次,早晚他們會成的。

    不停犯錯的結果就是不停的調整,當東瑁洲和西瑁洲兩座小島的影子出現在海平面上時,泊蛟和卡爾這兩個不稱職的領航員和船長總算是長長鬆了一口氣,同時也有了一種濃濃的成就感。不管這一路上失誤了多少次,但上千里的航程啊,居然就這麽回來了,自己一個打漁小子和一個划船的奴隸,居然也能當船長了,哈哈哈哈哈哈哈,這找誰說理去啊。

    此時他們再看洪濤的眼神也就和出發之前不同了,那時候洪濤在他們心中只是一個能人,這個概念很模糊。現在洪濤已經是他們心底的榜樣和英雄了,一言一行都將成為他們的準則。錯這個字兒已經從洪濤身上徹底離開了,就算洪濤真的錯了,他們也不允許自己承認,那樣就等於是他們自己錯了。

    和每次趕大海回來的時候一樣,當那片黑色的風帆出現在海面上時,西瑁洲上第一個發現它的人大吼了一聲,然後所有島上的人就都飛快的跑向碼頭,他們的親人回來了,不管帶沒帶回來漁獲,人能回來就是值得高興的事情。泊珠是最激動的一個,船還沒靠岸,洪濤就聽到她的大嗓門了,連泊福都不願意靠近自己這個女兒,太吵人了。

    “別哭,我回來了應該笑才對,這麽點路程就連羅大官人這麽笨的人都能走完,我還能丟了?”她還是個新媳婦,雖然被洪濤牽手的時候經常受欺負,但是再不是東西的男人也是自己的男人,洪濤並不覺得她丟人。為自己丈夫高興的掉眼淚,總比後世那些到機場去哭天抹淚迎接偶像的腦殘粉仁義多了吧,每次看到那種場面,洪濤都想過去拉住一個問問:你爹死了,你能哭得這麽煽情嗎?

    “前兩天有大風暴,振州港裡的疍家人又有兩艘船沒回來……”泊珠雖然大大咧咧,性格直爽,但是被洪濤當眾抱起來還是很彆扭的。可是她掙脫不開男人那雙鐵箍一樣的胳膊,只能是把頭藏在男人脖子後面,小聲解釋著。

    “你男人可不是普通漁民,他能捕蛟鯊,還能捕鯨魚,大海裡最厲害的東西他都能抓,一個小風暴算個屁!快回家給我做點熱水去,我這一身都是粘的了!”洪濤像哄小孩一樣把泊珠拋起來又接住,然後放到地上,板著她的肩膀轉過她的身子,照著屁股上就給了一下。

    “呀……”泊珠就像踩了油門的汽車,頭一低,撒腿就從碼頭上跑了,沒臉見人了。

    “阿爺!阿爺!爺爺!爺爺!我會駕大船了,我會駕大船了!姑丈教的我都學會了!”泊蛟和卡爾不敢跟著洪濤一起下船,收拾帆具、搬空船艙、檢查纜繩、擦洗甲板是船靠岸之後的首要工作,完不成不能下船。不過小夥子沒有隔夜的屁,不馬上和家人、親戚顯擺一下自己的學習成績,那會憋死他的,所以趁著往船下搬水罐的機會,也得喊兩嗓子。

    “嘿嘿嘿……嘿嘿……”泊小二這肉頭,聽了兒子的成績,只會傻笑,一句整話都說不出來。

    “好伢子,爺爺晚上給你喝海龍酒!”泊福比泊小二強多了,還知道鼓勵一下孫子,至於孫子是不是真的會駕船了,老頭並不太相信。

    “阿爺,家裡都還好吧?”洪濤可不管泊蛟和卡爾有多累,船員就該幹活兒,指望自己這個船長和他們同甘苦那是瞎了心了。他一邊和碼頭上的人打招呼,一邊拉著陳名恩往岸上走,順便問問這十多天島上的情況。

    “都好、都好,就是那位羅大官人的管家老是和我埋怨香油的存貨不夠,他說過兩天大官人的海船還會來一次,把剩下的香油都拉走,然後就沒了。”陳名恩現在已經不怎麽划船出海打漁去了,除非泊福非拉著他,否則他寧願坐在岸上的院子裡看書。自打開始給孩子們授課之後,這個老頭已經把身份又換回了讀書人那邊,凡事都有點智珠在握的樣子,只有在洪濤面前他才恢復了原狀。

    “嗯,是該幹正經事兒了,我明天去一趟振州城,然後準備準備就出海。您和那個羅大財交待一聲兒,就說讓他多準備點油罐子,再多弄兩個大陶甕上島,這回抓回來的鯨魚說不定比上一頭大很多。”洪濤很理解陳名恩的心情,一個讀書認字的人被壓抑了多半輩子,不光不能繼續深造,進城走路都得溜邊,這個自尊心需要恢復啊。

    “不如等新船造好了再去吧,溫家老大已經去黎人那裡選購更大更長的木料了,咱們的存糧足夠吃到這艘新船造好的,到時候有了兩艘船互相照應著,你出去也讓我放心啊。”陳名恩還真把洪濤當了兒子,生怕他出點事兒,怎麽保險怎麽想。

    “沒事兒,我還得抓緊把阿蛟他們教會,否則就算有了兩艘船,另一艘誰開啊?咱總不能還是一條拖著一條走吧。您在家幫我盯好了那些孩子就成,對了,我還有件正經事兒要和您商量呢,我想把疍家的孩子多招來一些,讓他們和小魚小蝦一起讀書認字,就是不知道其他疍家人會不會答應。您說我要是管這些孩子一頓飯,他們父母是不是就願意讓孩子上島了?”洪濤這次遠航回來,就已經基本確定了自己的發展路線和方向,現在他要開始奠基了。技術、錢他都能弄來,唯一缺的就是人,不是像泊福、泊小二這種思想已經定型的成年人,最次也得是20多歲,還有改造希望的年輕人。最好就是剛剛能生活自理的小孩,他們才是白紙,最容易接受自己的思想,也最容易受自己控制,還最有衝勁兒。

    “管飯!教他們孩子讀書識字還要咱們管飯,沒有這個道理!不成,我不答應,咱不收束脩已經算恩德了,哪朝哪代也沒聽說過先生還要倒貼的,不能壞了這個規矩。這件事你聽我的,我去給你操辦,誰家不來那是他們家沒福氣,哼!”陳名恩對洪濤打算擴大島上的學校不反對,但是堅決反對洪濤倒貼錢去招攬學生。在他看來,教書先生是個神聖的工作,既然神聖那就得貴,理所應當啊,現在不收錢就已經很掉價了,怎麽還能倒貼呢。

    “那好,就聽您的,也別太多,有十多個就可以,多了咱們那個小屋子也裝不下。對了,別光挑男孩子,女孩子也要,有了讀書認字的女孩子,以後生產香油要快很多。”洪濤也沒在這個問題上和陳名恩爭論,反正學校地方有限,孩子來多了也是麻煩,只是在學生性別上提了一個小小的要求,這還得用香油的產量當背書,陳名恩才勉強同意。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12-9 14:08
第九十三章 技術分歧


    上了岸,洪濤就不管這群人了,一溜小跑回到了他的小院裡,急的溫老二在後面直追,如果不是泊福和陳名恩拉著,他能追進來。洪濤知道他要和自己說什麽,無非就是那艘新船的問題,這玩意早一天晚一天的不礙事,又不是急等著用。現在最要緊的是不能讓泊珠跑了,有了前幾次的教訓,她一給自己燒完洗澡水就躲,生怕自己拉著她一起洗。這哪兒成啊,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嘛,一點婦道都不守,嫁個流氓你就得有幫著搬大腿的覺悟,誰讓你瞎了眼呢!

    這個澡洗的,一直到了天黑,都沒見洪濤和泊珠出來吃晚飯。現在島上的幾家人已經不再獨自開伙,而是統一去食堂吃大鍋飯。這也是洪濤極力倡導的,合作社大集體生產嘛,少了食堂怎麽成。其實他這樣做還有一個不可告人的私心,那就是他懶、泊珠做飯的手藝也不咋地,乾脆去食堂吃,這樣還能省好多事兒。至於口味問題,洪濤壓根兒也不是一個吃貨,好吃的他喜歡,粗菜淡飯他也沒意見,吃飯這個事情對他而言,基本沒啥樂趣。他一輩子最討厭的兩件事就是吃飯和睡覺,太麻煩、太耽誤時間、太影響玩樂了!

    “看什麽看,他們不吃我們自己吃!”往常大家都是要收工之後湊到一起才開飯的,可現在缺了洪濤和泊珠兩個人,負責食堂工作的翁氏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只能眼巴巴的看著遠處那個燈火通明的小院子。泊福老人又不高興了,首先就是天一黑就點燈,這得費多少上好的香油啊!其次就是一回家就紮到老婆炕頭上去,這也太急了,就算是自己女婿,也讓他有點掛不住臉了。

    “都怪你那個閨女,啥事情她都敢做,新船都下好龍骨了,就這麽晾在沙灘上,他也不急,還不是讓你閨女勾的,哼!”溫老二屬於那種情商極低、手藝很好的技術人才,說話沒輕沒重,只想表達自己的意見,不顧別人的感受。

    “……不吃了,泊蛟,去叫你姑丈吃飯!這麽沒規矩,大人還沒吃你就先端碗了!”泊福被說得啞口無言,閨女確實是自己的,出了這種事兒向來就是指責女人過錯忽略男人,一肚子氣只好撒在飯碗上,猛地往桌上一頓,又衝自己孫子吼了起來。

    泊蛟能把洪濤叫來?做夢吧,他在爺爺這邊挨了罵,到了洪濤那邊喊了兩嗓子就換來了一個字兒:滾!擠兌得人家孩子連食堂都不敢回了,生怕再被爺爺罵一頓,乾脆蹲在院子外面等著食堂裡的大人們吃完再回去吃幾口剩的,反正兩邊他都惹不起。

    其實洪濤也沒那麽荒淫無度,再重生穿越,他身體也是肉的,喝多了會吐,幹多了就會累。從木桶裡出來,他就小睡了一會兒,醒了之後打開那個用鯨鬚、鯨皮做的宋代手提箱,開始整理裡面的海圖和航海器械。這一整理就入了迷,一個月距表還沒寫出來,泊蛟就在外面叫了,結果打斷了他的思路,本來就記不清的幾個地方更想不起來了,這才一嗓子把泊蛟罵跑,然後在屋子裡來回轉著圈琢磨,根本就沒意識到餓,也沒想起來吃飯。

    泊珠也不是故意不提醒他,而是被他給折騰乏了,一直都在床上睡覺,連泊蛟的喊叫都沒聽見,可惜就這麽莫名其妙的坐實了一個誘惑男人不做正事的罵名。這還不算完,第二天一早,折騰了半宿了的洪濤又活了過來,拉著她一直牽手到太陽曬屁股,又把泊珠折騰得起不來了,中午飯還是洪濤自己去食堂裡,把兩個人的都打回去了。這下泊珠就算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當天下午就被泊福逮住訓斥了一頓,偷偷流了半天眼淚,還不敢讓洪濤知道。

    洪濤這個沒心沒肺的,壓根也沒留意那些嫂子、表兄弟們看他的眼神有什麽變化,溜溜達達的來到了溫家船廠,看著沙灘上那根已經定了型的龍骨,又和溫老二進入了討論和爭論的狀態,絲毫不知道自己媳婦被老丈人罵了。其實就算他知道也沒轍,這個時代的生活就是這樣,夫妻之間沒有什麽私密可言,你家生孩子生多了,會有人說,沒孩子也會有人說;夫妻不太親密有人說,太親密也有人說。洪濤可沒那個功夫去管傳閑話,他最煩這些家長里短的玩意,能躲就躲,躲不開就急眼加翻臉,反正誰和他說這些誰倒黴。

    “再加肋條!這些肋條已經是連排船的一倍還多,如此加下去,太耗費了吧?這都是上好的大樟木,找起來非常難,要放好幾年才能用!”此時他正和溫老二就新船的肋條數量問題爭得面紅耳赤。

    按照他的意思,新船的肋條最好是30厘米一根,還都要打磨成接近三角形的樣子,這樣的形狀最不影響強度,卻能最大限度的減低重量。可是溫老二不幹,80厘米一根肋條已經讓他快吐了血了,用他的話說,他從7、8歲起就跟著父親、哥哥造船,從來沒見過哪條船的肋條會這麽密。80厘米已經是他想像力的極限了,還要加密幾乎三分之二的數量,他無法接受,成本太高了。

    “這樣吧,這艘船算我自己買的,不計入合作社的花費中,是好是壞我自己擔負。這樣成了吧?溫伯,咱們不是要循規蹈矩的造船,那樣的話還造原來的樣式豈不是更省?我也不想要那些福船、沙船和鳥船,它們太笨重!我想要一種既能跑得快,又能扛住大浪拍打的新式帆船。它會帶著咱們走向很遠很遠的大海,能讓您的子孫成為最好最好的船匠。不過這一切都是有代價的,那就是不斷的改良、不斷的創新,就好像是釣魚一樣,鉤子上不掛餌,就不會有大魚咬鉤。聽我的吧,試一試沒壞處,我明天就出海,再抓一條更大的鯨魚回來,這樣咱們就不愁造船的錢了,您說呢?”

    洪濤和這個倔老頭說得口乾舌燥,還是說不通,最終只能拿出自己的殺手鐧,單獨核算!我不用合作社的錢了,這下就沒成本問題了吧?就當我是一個前來訂做帆船的客商,我說怎麽造就怎麽造,能不能出海是我的事兒,工錢、料錢、利潤一分錢不少給!

    “我……我不是說捨不得,可是這樣的船造出來比朝廷的戰船還結實,能用得上嗎?而且我們的木料不太足了,老大去了山裡,一時半會也回不來,要是上這麽多肋條,恐怕就沒有船板的料了。”讓洪濤這麽一說,溫老二也有點不好意思。第一艘新船的性能他是看在眼裡的,除了個頭小一點之外,比現在所有的船都靈活、快捷,如果要是繼續造那種船,他一個字兒都不會和洪濤頂,讓幹啥幹啥。可是洪濤變得太快了,又要造一種更新的船,還要耗費這麽多好木頭,做為一個大半輩子都省吃儉用,一小塊木料都要撿回來劈成木楔子用的老船匠來說,太難以接受了。

    “哦,木料不夠了啊……您早說啊,這個好辦,我去和羅大財講,讓他去萬寧、瓊州收購適合造船用的大料,實在不成就去廣州、泉州買!船是咱們疍家人的命根子,半點不能馬虎,如果我帶著溫三和溫五出遠海,您是不是希望船越結實越好?別心疼錢,有我在,絕對讓大家吃喝不愁,這艘不到六丈的船只不過是個試驗品,是讓您老和幾位哥哥練手用的。我們以後還要造更大、更結實的大海船,十丈、十五丈都會有!”洪濤終於明白這個老頭幹嘛要和自己頂牛了,合算是怕木料斷了完不成這艘船耽誤事啊,這個太好辦了。南宋朝缺堿、缺銅、缺銀,唯獨不缺的就是百年大樹,還不用太遠,海南島上就有。剛砍伐下來的不能用沒關係啊,咱可以去買,沒聽說造船的還買不起木料,那還造個屁啊!成本?自己又不打算賣船,考慮那麽多成本作甚?自己要的是堅固、是適航性、是速度!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12-10 13:57
第九十四章 中西結合


    “啊!十五丈……去、去哪兒找那麽大的整料啊!”溫老二徹底讓洪濤噴暈了,十五丈就是四十多米長,要想做一根四十多米長的大船龍骨,就需要一棵六十米高的大樹,掐兩頭要中間,世界上有六十多米高的大樹嗎?反正溫老二是沒見過。

    “嘿嘿嘿,龍骨不見得是整根的才好,可以拼接,方法我會,等這艘船造好了,我們再慢慢嘗試如何拼接龍骨如何?”洪濤不清楚宋代的造船工藝到底是個什麽水平,不過拼接龍骨這門手藝他們應該還不會,或者說宋代的船隻並不太重視龍骨及船體的強度。因為這時候沒有高強度的遠航需求,也就沒高強度的海戰,沒有需求的玩意自然沒人去研究。

    洪濤仔細觀察過疍家人的連排船還有羅有德那艘鳥船的龍骨結構,得出了一個結論,就是宋朝的船隻整體強度不夠,這也是他們不能進行遠航的一個技術限制。就拿羅有德的鳥船為例,近25米長,排水量接近150噸的大船,主龍骨的尺寸卻非常小,只有20厘米左右見方的一根松木,沒有肋條,只有8塊整個的底艙隔板和兩根副龍骨。

    這種結構像一個籠子,各處的作用力都差不多大,很平均的分配了受力,使得船體內部的空間比較大,利於裝載更多的東西。但它有一個致命缺點,就是冗餘度不足,一旦有一方受力過大,就會哢嚓一下散了架,修都沒機會了。

    另外,這時候的宋朝海船過份依靠船板來承受整艘船的扭力和拉力,有點像後世的車身承載型轎車,沒有大樑,全靠車身鐵皮又當骨頭又當皮,這樣設計的好處是車體輕便、經濟實惠,可是壞處也很明顯,就是車體牢固度不夠,無法承受太強的顛簸和扭動。所以真正的越野級別車輛,全是非承載式底盤,車身只是坐在大樑上的一個殼子,大樑成為了受力原件。

    不過宋朝海船的設計思路很符合當前的航海需求,大宋周圍沒有強大的海軍國家,也沒有向更遠海域航行的迫切需要,絕大多數人以為南番諸國就已經到了天邊了,既然這種船都能過去,那還費勁研究造價更貴、更難建造、更堅固的船何用?有那個錢和時間,不如多造兩艘福船、廣船、鳥船跑運輸實惠。

    但洪濤不能這麽想,他現在要把所有人喚醒,讓他們更重視海洋、更離不開海洋,然後才能依靠自己對大海的了解始終站在領先一步的位置上,再利用這個優勢去索求自己所需要得到和想得到的一切。別人可以偷懶,他不能,領先者就要跑得快,何況他還沒真正領先呢。

    拼接木龍骨的技術,來自於上輩子和他一起去打撈沉船的普約爾兄弟,這一對兒老頭算是把西班牙黃金船隊研究了一個透徹,不光對船隊的歷史瞭如指掌,還對西班牙大帆船的構造如數家珍。大家在老鼠超人號上休息的時候,洪濤就和這對兒老頭聊過有關造船方面的事情,當時洪濤還以為古代造船的龍骨都是整根大木頭呢,想造大船就得先去找大樹,結果遭到了普約爾兄弟的恥笑。

    原來到了15世紀之後,歐洲的造船工藝就有了突飛猛進的發展,十字軍東征雖然最終也沒勝利,卻讓北歐各國的船隻進入了地中海。結果南歐這些國家一看,咦,你們的船和我們的不太一樣啊,得,咱們大家交流交流吧。一來二去,北歐挪威人、瑞典人的造船技術就和南歐法國、意大利、希臘的造船技術融合了,再加上從阿拉伯人那裡偷學來的一些東西,威尼斯人率先造出來一種更適合遠航、體型更大的帆船來,這時候,原本限制船隻體型的龍骨問題就被解決了。

    歐洲人使用一種斜向的卯榫結構,加上外龍骨和內龍骨這種三層複合的方式,成功的把一整根帆船龍骨變成了由三段接合的狀態,且堅固程度一點不損失,反倒強了不少。這樣一來,帆船就不再受限於龍骨木料問題,歐洲的大帆船從此就越造越大、越造越變態,也慢慢的越走越遠、越來越強大,逐漸霸占了海洋,進而開始了他們從全世界搶奪資源的殖民時期。

    而這種龍骨的建造結構,普約爾兄弟不光有圖有真相,還有試驗來證明,碰上洪濤這麽一個杠頭之後,兄弟兩人親自上陣,用一根14英寸的方木給洪濤現場演示了一遍如何進行三段連接。這個試驗的結果讓洪濤啞口無言,經過這種斜隼拼接的龍骨確實毫不損失堅固度,從某種意義上講還更結實、更經濟了。因為你可以選擇質量更好的木料來拼接,不用再忍受整根大木上有某些瑕疵。原本不能當成大船龍骨的木料,現在只要質量夠,粗度夠,就可以變成龍骨的一部分,成本是直線下降啊。

    這麽好玩的事情,洪濤必須親手嘗試嘗試,所以他自己也試了試這種斜隼拼接法。說實話,洪濤雖然幹什麽事情都沒長性,但他的動手能力確實沒的說,只失敗了一次,都沒去請教普約爾兄弟,光分解了他們倆完成的那根成品,就自己把三段拼接龍骨做了出來,效果哢哢好。

    另外洪濤還有一個本事,那就是對所有他好奇、他喜歡的玩意,學過就不會忘,能記一輩子,但正經事就沒這麽好記性了,隔天、甚至轉頭就忘。有了這次試驗和親手成功的經歷,斜隼拼接法就已經成了他記憶中的一部分,只要活著就忘不了。

    那這個辦法為何不用在探索者號和第二艘新船的製造上呢?很簡單,洪濤對溫老二和溫老大一家人還不太放心,就像那張海圖一樣,他只會一點一點的教給身邊的人,通過時間這個試金石慢慢試試身邊的人是否可靠,是否能和自己一條心,然後才會傾囊傳授。這些技術都是能改變一個時代的東西,萬一所託非人就讓自己很難受了,技術擴散是洪濤支持的,但它有個前提,就是自己必須有能力掌握自己的命運之後,才可以擴散。

    “聽你的……加!”溫老二讓洪濤這一波又一波的新技術完全吃死了,想讓自己的孩子學,那就不能反對,咬著牙、心疼死也得幹啊。外人不明白龍骨拼接的重要性,做為一個船匠,溫老二很清楚,能用短木料拼接成整根龍骨會是一個什麽樣的局面?那就意味著他和他的孩子以後再也不用為了尋找一根合適的龍骨木料而發愁了,造船的成本和難度會直線下降一大截。

    “光加密肋條還不夠,我琢磨明白以前船頭的船板為何會被海浪掀開折斷了,因為它們太薄、太長了,光靠膠和鐵釘不足以讓它們敷在肋條上。我的建議是把船頭部位的船板加厚、減短,船身部位的船板也要加厚。”洪濤覺得用一個龍骨拼接法就換了一個同意加密肋條還不太合算,進而又提出了一個讓溫老二咬牙切齒的要求。

    “多厚?”溫老二既然已經退了一步,就不在乎再退一步。

    “6寸!”洪濤生怕自己表達不清楚,還拿起一根肋條木料比劃起來。

    “肋條才6寸厚,船板也6寸?”溫老二還是沒忍住,不得不再次準備和洪濤開始抬杠。

    “把肋條加厚到8寸吧,不過隔斷板可以減少到2個,這樣也不會浪費太多木料,您說成吧?”洪濤也怕把溫老二逼急了,自己也退了一小步。

    “減少橫斷板如果船隻漏水怎麽辦?”溫老二不光是心疼木料,他還是很負責任的。隔斷板就是隔水板,減少隔水板就等於減少了隔水艙的數量,這樣的船他認為抗沉性不足。

    “您看啊,我們的肋條比以前加密了一倍還多,船板也比之前厚了一倍,要是再弄那麽多隔斷板,船就太重了,跑不動。一艘好船,堅固、適航、速度、靈活這些參數要兼顧才可以,不能有任何一個方面太缺失,也不需要任何一個地方太突出,那樣就會犧牲其它方面的性能。”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12-10 14:02
第九十五章 望遠鏡


    洪濤其實連一片隔斷板都不想要,防水隔艙技術不適合戰艦。它把底艙分成了很多單獨的空間,是增加了抗沉性,但是卻限制了底艙的空間。後世裡很多戰艦之所以也有防水隔艙,那是因為後世有了防水門技術,需要的時候可以在隔艙之間通行,可是這個技術洪濤弄不出來,沒有橡膠可用。

    減少了隔斷板會不會讓船隻的安全性下降呢?不會,加密了肋條和船板,等於是把隔斷板的功能分配到肋條和船板上了,這是兩種思路完全不同的設計思想。一種是細龍骨、細肋條,搭配隔斷板來提高船隻的抗沉性;一種是大龍骨、粗肋條、厚船板的空心構造,靠加強外層結構強度來增強船隻的抗沉性。兩種設計思想各有各的優缺點,只是針對用途不同罷了。

    大宋這種船隻結構造價低,建造方便,正常海況下安全冗餘更多。但它沒有堅固的外殼,抗大風浪和抗打擊能力弱,適合於近海商船。洪濤這種結構更像19世紀的歐洲風帆戰艦,沒有防水隔艙,只有堅固的外殼來抗擊大浪和炮擊,不漏是不漏,小漏可以靠船隻整體的浮力堅持,大漏就沒治了,等著沉船吧。

    那能不能把船造成既有堅固的外殼、又有防水隔艙的結構呢?能!但是造出來之後沒有大功率驅動設備根本跑不動。一戰和二戰時那些龐大的戰列艦就是這種兩者兼顧的設計,在風帆時代是行不通的,風帆沒有那麽大的驅動力,只能二選一。要外層堅固就沒有隔艙、要隔艙就沒有堅固的外層,非要二者兼顧的話,基本就跑不動了,一艘沒有速度的船,洪濤肯定不會要,那是活棺材,再堅固也沒用。

    “小三!幹活……我倒要看看這艘船造出來到底是個什麽樣子!”溫老二算是較上勁兒,他到現在也不認為洪濤說的對,但又拼不過洪濤這張嘴,只能用事實當依據,說多了沒用,船造出來之後,誰對誰錯就全清楚了。

    “溫伯,還有個事兒我得和您嘮叨嘮叨,就是這個尾舵,它太沉了,風浪一大很難轉動。我想了一個辦法,您看成不成。咱在尾舵上鑽幾個洞,降低舵片的阻力,這樣轉動起來應該就沒那麽沉了,也不會影響轉向,無非就是多轉兩把的事兒。”洪濤還不罷休,在技術問題上必須一是一二是二,馬虎不得,開船出去的是自己,更得認真了。

    “你說了算!”溫老二有點賭氣,他一個老船匠,還是在疍家人裡有點名氣的老船匠,平時都是他教育別人,現在突然被一個外鄉小子教育了,就算有所圖,短時間內也不能完全適應。

    洪濤才沒工夫讓每一個人都心情舒暢,他還要去振州城裡找金匠訂做六分儀,順便把試驗品上的誤差再降低一些。至於這個時代的金匠能不能達到自己的要求,洪濤覺得肯定能,他們至少比自己的手藝靠譜。可惜這批六分儀沒有足夠的水晶片來當鏡子用了,也趕不上這次出海之前完工,能把樣品完整拿回來就不錯。

    “洪兄,聽說你前幾天去了廣州?為何沒上岸去咱的……公司裡看看?我一直都在廣州!”羅有德就像和羅大財有無線電通訊一樣,洪濤剛回來2天,他的船就來了,一見面便很詫異的問。

    “我不是去廣州,只是去附近海面上轉一轉,順便把我的海圖畫出來。既然老羅你問起來了,正好我也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再過兩三個月左右吧,我就給你派個人當領航員,以後你的船也不用走老航線了,直接從這裡去廣州,能省一天左右時間。”洪濤已經把海南島到廣州的海圖畫好了,既然出來了,就得排上用場,用在羅有德的商船上最合適。

    “洪兄還會製作海圖!”羅有德差點把手伸出來索要,對於一個海商來講,沒有什麽東西比海圖這兩個字兒更金貴的了,一份新海圖就意味著一條新航線,也就意味著一堆小錢錢。

    “我的海圖宋人恐怕不會用,等我把徒弟教出來,讓他去你船上當導航員,你船上沒有不讓疍家人上船的規矩吧?”洪濤不擔心有人會剽竊自己的海圖,沒有自己製作出來的角度和緯度對照表,就算他們把領航員腦子挖出來也沒用,該不會用還是不會用,這就叫技術壟斷,無法破解。

    “沒有!沒有!為兄一定以禮相待,絕不讓他受委屈!”其實就算有,羅有德也會說沒有。從振州去廣州有沒有海圖不吃勁,他自己也能跑,但是洪濤既然能畫出來這裡的海圖,就一定能畫出來別的海域的,這個利益可就大了。

    “那就好,工資你看著給,就當是雇傭。對了,還有一個事兒要拜託羅兄你。我還需要水晶,不要太大的,最好是片狀,純凈度比較高的……就是比較乾凈透明的!給你個玩意看看,我做這個用。”洪濤從兜裡掏出六分儀上那個簡易望遠鏡遞給羅有德。

    “這是……”羅有德看著手中這個小圓筒,不明所以。

    “把這頭湊到你眼睛上,往振州看……”洪濤用手比劃了一個圓筒的樣子,套在自己的眼睛上。

    “哎呀……這是什麽妖法,我有點頭暈啊!”羅有德毫不遲疑,立馬就把望遠鏡套上了,很快又拿了下來。

    “閉住一隻眼,然後擰動這個圓筒,什麽時候看清楚了什麽時候算。”洪濤樂了,他就喜歡看別人倒黴的樣子。

    “嘶……這是……不會吧?這是振州城!我看到振海樓了!”羅有德按照洪濤的說法,再次把望遠鏡套在了自己眼睛上,然後開始擰動目鏡調節焦距。很快,他就看清楚了,剛開始還不太相信,把望遠鏡拿下來用肉眼看了看,又把望遠鏡舉起來,這才明白自己看到的是真的。

    “水晶片就是做這個用的,本來應該用玻璃做,可惜我現在還燒不出玻璃來,有一種原料大宋找不到。不過別著急,早晚我會找到的,在這之前,只能用水晶片代替。你幫我多找點水晶片,我送你一個這個玩,雖然對航海沒有什麽太大作用,但是在天氣好的時候,這個東西能看很遠。海面有沒有海盜啊,有沒有礁石都能提前看到一點。對了,老羅,你遇到過海盜沒?前幾天我在廣州外面小島那裡親眼看到一群海盜在搶劫商船。”洪濤說著說著望遠鏡的事情,突然又想起另一件事兒。羅有德是他目前唯一一個和外界接觸的媒介,他這個人也很對自己脾氣,貪婪但不利益熏心,自己有必要提醒他一下注意安全。

    “那可不是海盜,是……是疍民,就和他們一樣!一會兒是漁民一會就是海盜了,非常兇狠,不光搶船還殺人!以前為兄不好說什麽,既然現在你提起來了,為兄還是要規勸洪兄一句,一定要小心他們!各州府對疍民都是很忌諱的,主要就是怕他們聚眾鬧事,沒個家業,不穩妥啊!”羅有德剛說了一個開頭,就把聲音低了下來,一邊說還一邊四下張望。

    “嗯,羅兄這個心意小弟領了,不過你放心,這些疍民不會幹那種事的。你琢磨啊,如果那些當海盜的疍民能生產這些香油賣,他們還會去提著腦袋去當海盜嗎?不是他們天生就想當海盜,而是真活不下去了,不搶別人自己就得餓死。”洪濤不管別人怎麽看,他自己也把自己當成了疍民,自然要為疍民說兩句公道話。

    “是啊……唉……洪兄不用擔心我,疍民搶劫的都是外地客商,本地船他們不搶,惹惱了海巡營,會把他們都驅趕走的,連打漁都不讓。我這樣的大船他們也不搶,船上有武器的男人太多了。那些被搶的船隻都是在岸上被盯上的,被人家摸清楚了底細才會在出海時遭到毒手。洪濤說的不錯,這也不光是疍民的錯,給他們提供消息的不是疍民,收取他們搶劫所得的也不是疍民,就是城裡那些商戶,人心不古啊!”羅有德好像對這些海盜很了解,也對他自己的安全挺有信心。他的船確實不是幾個人、十幾個人能搶的,這艘船本來就不是純粹的商船,更像是大宋水師的戰船,裝載貨物的能力不是很強,上面的人手卻不少。

    “這我就放心了,明天我要出海再抓一頭鯨魚回來,這批香油是最後的存貨。我估計至少要有5天到10天才能回來,財叔已經把我要的大陶甕準備好了,這次如果捕鯨順利,我就給你做一種新貨物賣,成功的可能性很大,等我的好消息吧。”既然羅有德心裡有譜,洪濤就不擔心他的安危了。其實像他們這種經常跑南番的大海商,基本也和海盜沒什麽區別,碰上落單的船說不定就幹上一票,殺人越貨對他們來說不是大問題,否則船上養那麽多青壯年水手,還配上武器何用?

    “如此甚好,我先去和福伯把這一期的賬款結算好,然後就先回廣州去給洪兄找水晶片……你這個丈人啊,真是不好對付,再加上你乾爹,他們不應該當漁民,應該去咱的公司裡當掌櫃的,一文錢都不漏!”羅有德一聽又要有新貨物可賣了,很高興,還和洪濤開起了玩笑,甚至說到了洪濤的長輩,這在大宋很忌諱,除非是交情很好的人。

    “多擔待吧,老人窮怕了,稍微有點錢就抓住不撒手,以後在做生意的事情上,還望羅兄多指點一二。”洪濤也沒挑理,這是朋友之間的一種試探,用來辨別交情深淺的方式,也算是一種示好吧。

    “指點……哈哈哈哈……我可不敢!先別過……”羅有德看到洪濤沒什麽不悅,也就放心了,他本能的覺得和洪濤的交情更深了一步,笑呵呵的去找泊福和陳名恩了。殊不知他這種為人處世的方式太原始,放在洪濤這個被後世教育得一點人性都沒了的人身上不管用。或者說他太純潔了,沒錯,就是純潔,他這樣的人在大宋可以混得不錯,要是也讓他穿越到後世去,能被人坑得褲衩都當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12-10 14:07
第九十六章 離我媳婦遠點


    送行,又是送行!碼頭的小棧橋上站滿了人,揮舞著斗笠和頭巾,向那艘升起了黑帆的小船告別。洪濤帶著哭哭啼啼的泊珠、興高采烈的泊蛟、一臉迷茫的黃濤和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卡爾出發捕鯨去了。原本洪濤還想帶上自己的乾弟弟陳琪鴻,可是他和黃沙就要辦婚事了,陳名恩不想讓孩子再去冒險,總要娶了媳婦才好。洪濤覺得很合理,剩下一個名額就給了自己的媳婦泊珠。

    泊珠這些日子過得很不開心,她成了島上女人們的笑料,嫂子和其它家的女人們都在背地裡傳她的閑話,當面也經常用纏住男人連飯都沒功夫吃、還讓男人把飯帶回屋裡給她吃的事情取笑。弄得她這個婦女聯合會主任一點威信都沒了,每天能不出門就不出門,非要出門就低著頭一溜小跑。可是她還不敢和洪濤說,生怕洪濤也這樣看自己,就連哭也得偷偷躲著。

    兩個人一起生活,想完全躲開是不可能的,再加上洪濤那麽多賊心眼子,很快就發現了她的異樣,然後很容易就被問出實話來了。洪濤對這個事情也沒好辦法,這個時代的人、尤其是女人很難說服,想讓她們改變,只能是潛移默化的慢慢來。因為有個大環境在無時無刻的影響著她們,使得她們對改變這個詞兒的忌憚要比男人重的多。

    洪濤不能容忍自己媳婦受委屈,還是這種說不出來道不出來的委屈。既然在島上受欺負,那就跟著自己一起出海吧,正好還可以一起學學導航技術。如果說洪濤在這個世界裡能基本相信誰,那只有這個小媳婦了,她真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自己就是她的天。這個年代的女人大多也是如此,唉,如果她們能穿越到後世裡,估計能把全中國的男人都高興瘋了,太溫柔貼心了。

    疍家人不是不願意讓女人上船嗎,是啊,但是洪濤說了,上次之所以遇到了鯨魚群,主要是泊珠的功勞,鯨魚喜歡有女人的船,如果泊珠不去,自己不敢保證能找到鯨魚。沒有鯨魚就沒有香油、沒有香油就沒有錢,哪個輕哪個重自己選吧!結果呢,自然是鯨魚重要,就連泊福這個老頑固也在跪拜完媽祖,向神仙祈求原諒之後,親自把泊珠送上了洪濤的船。同時也沒忘了叮囑女兒,不許去船頭!

    “以後咱倆就是海上的海鳥,一起飛翔、一起抓魚、一起下蛋孵小鳥,還要讓我們的孩子也都當海鳥,誰也管不著,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你說好不好?”一上船,洪濤就是上帝了,剛離開碼頭一小會兒,他就環抱著泊珠跑到了船頭。誰有意見也沒用,敢廢話就罰去擦甲板,還不服就再擦一遍!敢頂撞都不用自己動手,卡爾就會站出來維護自己的主人,他不會摔跤,但是他會擊劍,一根小木棍玩的出神入化,洪濤都打不過他。

    “瞎說,人不會下蛋……”泊珠讓洪濤折騰得都沒脾氣了,當著自己侄子和黃家表弟被丈夫如此抱著,簡直就是荒淫之極啊。可是這種滋味又挺舒服的,她既反抗不了也不想反抗。臉皮這個玩意,丟一兩次覺得是個事兒,天天丟就習慣了。

    “哈哈哈哈……人還不會飛呢,你太誠實了!你說以後我要是被別人趕得滿世界跑,哪兒也不要我咋辦?我們倆就生活在船上好不好?”洪濤摸了摸泊珠的臉蛋,她已經淳樸的讓自己編瞎話都編不利落了,從某種意義上說,她更狡猾一些、更勢利一些更符合自己的習慣,能讓自己心裡平衡一些。

    “他們為什麽要趕你?我們可以和阿爺他們在一起……”泊珠沒聽明白洪濤的意思。

    “你嫁了一個禍害啊……我以後可能要做出很大很大的事情,說不定連你阿爺都不喜歡我了,會跟著別人一起趕我怎麽辦?”洪濤與其說是在和泊珠聊天,不如說是在和自己聊天。只有這個心無雜念的女人,才能讓自己無所顧忌的說出一些不能和任何人說的話來,她就是自己思想的港灣,再強大的艦隊,也需要靠港休息。

    “那我們就回你的老家去!”真是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泊珠毫不遲疑的選擇了洪濤這邊站隊。

    “嗯,沒錯,他們如果不喜歡我,那我就離他們遠遠的,去過咱們自己的日子!我跟你說啊,在大海的另一頭還有一片更大的大陸,上面也有人居住,我會說他們的話。到時候我就帶著你去他們那裡當一個族群首領,那裡的鯨魚比這邊還多。”洪濤讓泊珠這麽一說,果然心裡輕鬆了不少,這個心靈的港灣還挺管用的。

    原本洪濤還擔心自己對疍家人、對周圍的人改造不成功,勾起了他們的貪欲,卻不能有效控制他們,然後深受其害。現在想起來,其實事情沒那麽複雜,這就和上輩子帶著韓雪姐妹開始創業一樣,可以向著目標一步步前進,但自己隨時都有退路。大不了掉頭走人了,此處不留爺自由留爺處,處處不留爺爺去當印第安首領!把他們武裝起來、發展起來,自己就在北美、南美大陸稱王稱霸了。什麽西班牙人、葡萄牙人、法國人、英國人,全都玩蛋去吧!還敢來這邊搶錢搶地盤,好好看著你們歐洲的家吧,老子不去搶你們就是最好的結果!

    “你的姑丈很愛你姑姑……”卡爾現在的中文水平嗷嗷長進,不長進也不成啊,整天和一群說外語的人生活在一起,不用別人催,他自己就得想方設法去融會,否則就得當聾子和啞巴。

    “關你屁事!以後少盯著我姑姑看!不安好心!”可惜他光學會了語言,卻沒學會文化,這種當著家人評價男女關係的言行,在大宋朝是沒有市場的,不光泊蛟會不理解,趕上不熟悉的宋人更得火冒三丈,揍你一頓還得拉著你見官去。

    “我是在贊美!”卡爾也知道自己被誤會了,趕緊向一旁的黃濤解釋。

    “……你以後也少盯著我媳婦看,要不我捅死你!”黃濤比泊蛟還狠,而且他認為泊蛟說得很對,人家夫妻恩愛不恩愛關你個紅毛鬼屁事,肯定是沒安好心。

    “大人……”卡爾沒轍了,只好向最能理解他的洪濤求助。

    “阿蛟,你的海圖呢?順便告訴你黃濤叔叔,弄壞了海圖是個什麽後果,我一會兒檢查,如果誰漏記了航線參數,我的船板就能享受三次擦洗了。”帆船只有6米多長,就和兩間屋子一樣,只要不是刻意壓低聲音,再加上有大風大浪,船尾說話船頭都能聽見。他們三個人的口角內容洪濤和泊珠一個字兒都沒落下,泊珠是不好意思說話,洪濤卻要維護自己這個暫時最忠心的狗腿子。

    “哦……濤叔,快跟我來,我和你講,那個竹筒……”瞬間,甲板上就清靜了,卡爾竄回舵輪那裡值班,泊蛟拉著黃濤鑽進了船艙,估計是去給他講洪濤船上的可怕規矩去了。在大太陽地下撅著屁股擦甲板的活兒,泊蛟一輩子也不想多幹一次了,他也不想讓黃濤因為不懂規矩成了倒黴蛋。

    洪濤這次選擇的航線和疍家人秋天趕大海捕撈沙丁魚的航線差不多,還是向東偏南,奔著甘泉島方向航行。不過這次他並不打算走到甘泉島就罷休,預計的航線要更遠,還會一直向東偏南,那裡應該還有一片陸地,就是後世菲律賓的呂宋島。目前那個地方叫民都洛,菲律賓這個詞兒是16世紀西班牙殖民者用他們國王的名字命名的,不是腓力一世就是腓力二世,反正都叫philippe。

    羅有德的海圖上有呂宋島,不過畫得特別小,比例失調,所以洪濤也不敢借鑒,乾脆還是自己去測量吧,更放心。海南島到呂宋島的航程有多遠呢,洪濤參考了羅有德的海圖,又根據記憶裡這一片的地圖形狀估算了一下,應該在2000公里之內,也就是說和從振州到廣州的距離差不太多。這個距離洪濤還是有把握走完的,只需要一點點運氣,別碰上大風暴就成。不過在冬季的南海海域,很少有大風暴形成,還算是比較安全的時間段。

    至於捕鯨的事情,洪濤也想好了,如果路上碰到了個頭合適的鯨魚,那就捕殺掉,就地屠宰剝皮切割成塊,裝到後面拖著的那艘小木船上和自己的船上,立刻就全速返航,用最快的速度回到西瑁洲去。如果路上沒碰上個頭合適的鯨魚,就花幾天時間把呂宋島沿岸探索一下,能采集多少數據就集采集多少,然後找個地方補給之後,再一邊返航一邊尋找鯨魚。能不能找到洪濤心裡也沒什麽譜兒,畢竟上輩子沒關注過這個事情,而且相隔近千年,環境、氣候都有不同,到底這邊有沒有鯨群常年活動誰知道呢。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12-11 16:36
第九十七章 船長的養成


    海上的生活很枯燥,每天除了值班、升降帆、觀測航向之外,就只有吃飯睡覺。吃還吃不好,都是米粥鹹魚和海菜,睡也睡不舒服,兩張吊床外加艙裡的甲板,大家輪流睡,泊珠也不例外。在大海上,之所以不願意帶女人,一方面是迷信所致,一方面也確實不方便。如果都是家人還好辦,要是和商船、戰船一樣都是鬆散的集體,那有個女人存在就會產生摩擦和矛盾,搞不好就會出大事兒。

    不過洪濤倒是沒覺得太難受,不光是因為有泊珠陪著他、伺候他的緣故,主要是他有了打發時間的事情可做,那就是用各種各樣的考核題去為難泊蛟、黃濤和卡爾,順便再挑撥挑撥他們三個人之間的關係。一會兒讓泊蛟和卡爾吵嘴,一會兒讓黃濤和泊蛟起隔閡,一會兒他自己也加入進去,四個男人變成了亂戰。

    每次成功挑起別人的怒火之後,他又開始當裁判了,既不讓大家真的動手打起來,又時不時的火上澆油讓他們也別閑著,船上幾乎每天都有臉紅脖子粗的爭吵。人一旦到了大海上,脾氣就會變得非常暴躁,點火兒就著。好在洪濤自身夠強力,玩得起這個遊戲。他這麽做也不光是為了自己的惡趣,更重要的是在磨練他們三個人的水手品格。

    這三個人誰也不是合格的遠航水手,近海打漁和遠洋航行的性質差得很遠,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導航技術自己可以教他們,新的大帆船也可以想辦法造出來,但是不管技術還是帆船,都需要人去使用駕駛,沒有一個合格的水手素養,光有好船和航海知識,也是不夠的。如何處理船上的日常生活矛盾,如何與一船大老爺們朝夕相處,既不要太死板又別太鬆散,這都是他們要學習的。

    首先就是磨性子,不管你是沾火就著的暴脾氣,還是三腳踢不出屁來的肉脾氣,到了船上都只能是一種臭皮囊加二皮臉加滾刀肉加流氓無賴的不是人脾氣,沒有這種忍耐力,別說當船長了,當個水手長都不夠格。越強悍的水手就越難以駕馭,越強悍的水手也就越容易發生矛盾衝突。船長也好,水手長也好,除了確定航線之外,最重要的一件事兒就是安撫船員。當他們覺得無聊、喪氣時,要能讓他們興奮高興起來;當他們過於亢奮、激動時,要能讓他們平靜下來。否則你這個船長也當不長,說不定哪天你就消失了。船員們會說你晚上起夜時失足落了水,搭救不及嗝屁著涼了,找都沒地方找你去,死了也是白死。

    另外吧,洪濤已經視目前這些疍家人為自己的族人了,以後他們需要擔負的擔子還很多,但洪濤覺得他們和自己以及他們和他們之間的關係還不夠緊密。上了一條船就是親兄弟了,不管你樂意不樂意,也得這麽想這麽做。都說一起扛過槍、一起同過窗、一起下過鄉之後就是鐵哥們,其實一起出過海更能讓男人之間產生信任感。洪濤目前做的只是讓這個磨合作用更加快速一下,矛盾產生、化解、原諒……又有矛盾、又化解、又原諒……

    幾次之後,大家就從普通熟人變成了普通朋友,再幾次之後,大家就從普通朋友變成了哥們,再共同經歷一次生死考驗,大家之間就是鐵哥們了,矛盾還會有,但彼此之間的容忍度、信任感都會比一般人強很多。洪濤要的就是這種效果,他不想以後在他們之間出現什麽隔閡,尤其是因為一點小破事兒就鬧騰。有一個穩定的團隊,才是最重要的,這樣自己才能全心全意的盯著前方,帶著他們一起前進。

    “鯨魚!鯨魚!”探險家號只用了一天時間就抵達了甘泉島,又花了一天時間把附近的幾個島嶼坐標探測完畢,就再次向東而去。剛離開西沙群島十幾海里,負責在船頭當瞭望手的黃濤就大聲喊了起來。

    洪濤正在船艙裡往海圖上補充西沙群島的數據呢,他這個海圖是偷工減料版的,每個島只探測四個到六個參數,然後就根據目測的結果,用一個矩形、三角形、橢圓形或多邊形在地圖上勾畫出來,知道大概位置就算完事,不做仔細描繪。目前他還沒有足夠的人手去做仔細的測繪工作,就憑他這個畫圖的本事也玩不轉這個細致的工作,好歹有個標記就得了。

    “這是長鰭領航鯨,不是我們要找的大鯨,抓它們沒用,太小了,油少!”聽到黃濤的喊聲,洪濤還以為又遇上了鯨群,三步兩步跑到船頭一看,是一群比海豚大不了多少的領航鯨。這種動物非常喜歡在船隻前面游動,好像在給船隻領航一樣。不過你可千萬別跟著它們走,它們是在和船隻玩呢,根本不是要給你領航,玩餓了人家往深水一潛,才不會管你的船到底偏航沒偏航。

    “船長大人,鰭字怎麽寫?”跟著一起跑到船頭的還有泊蛟和泊珠,聽了洪濤的話,泊珠和黃濤都是一臉失望,他們對描繪海圖並沒興趣,更想趕緊遇到鯨群。可是泊蛟卻拿著一個小木板在上面勾勾畫畫的,不會寫的字還來請教洪濤。

    “哦,這是你畫的?不錯,還挺像的,這就是鰭字,你畫這個打算做何用?”洪濤拿過泊蛟的木板看了一樣,上面畫著一頭領航鯨的模樣,還標註出來了大概尺寸。

    “下次我看到它就知道是什麽了,您不是說我以後也能當船長嗎?”泊蛟是個有心的孩子,他正在給他當船長積攢資料呢,不管出出於什麽目的,都是值得鼓勵的。

    “沒錯,照這樣努力下去,你會成為第一個船長的,比你濤叔強多了,他就會傻幹活,笨蛋一個!做為對你獎勵,去船艙和你姑姑要一張新鯨皮去,把這個畫在上面,保管好。以後越攢越多,再拿給我看,如果足夠多了,我就讓你當船長,自己出海!不過到時候你得把這頭長髮給我剪了,我的船長都必須和我一樣是短髮!”洪濤摸了摸泊蛟的腦袋,順手把小夥子頭上的髮髻弄亂了。

    洪濤很想讓疍家孩子把頭髮剪短,這樣比較衛生,在大海上淡水是珍貴的,肯定不能用來洗頭,這麽一頭長髮整天濕了乾乾了濕的,很快就會有味道,用海水洗更不成,會很澀,根本梳不開。可惜他這個建議沒一個疍家人支持,就和讓女人去船頭一樣,遭到了全體反對。

    “……等我當了船長,我就剪!”泊蛟咬了咬牙,做出了承諾。對於一個10多歲的孩子來講,當船長顯然要比什麽身體髮膚受之父母的觀念誘惑力大多了,這也是洪濤選擇培養這些孩子成為自己主要幫手的原因。像黃濤那樣20出頭的青年疍家人都已經晚了,他的觀念已經定型,就算能影響過來,也會很慢。這一點在這次航海的過程裡就很明顯,他到現在都不好意思叫自己船長大人,總是表哥表哥的,為此他寧願去受罰擦甲板。

    “成,男子漢說話就要算數,到時候你頭髮比我長,就別想上船。”洪濤很高興,他終於蠱惑了一個孩子,這就是良好的開端,只要別的孩子看到泊蛟成功了,那他們就也會跟著學,這個趨勢是誰也攔不住的,就算他們父母也不能。後世那些追星的孩子,幹出多麽不靠譜的事情,也不會聽父母的意見,就是這個道理。對少年和青年人來講,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洪濤需要的就是給他們豎立一個又一個的榜樣。

    這一群領航鯨還挺能折騰,跟著探險家號跑了二十多海里才散開,消失在茫茫大海中,而後就又剩下一艘小帆船像個樹葉一樣飄蕩在海面上,借著南風向東努力的爬著,不分晝夜的爬!

    “表哥……你的辦法成嗎?我們會不會迷路了?”連續三天,放眼四周都是一樣的景色,既看不到陸地也看不到船隻,連那些領航鯨和海鳥都不見了。頭一次跟著洪濤出遠海,對洪濤本來就信心不太足的黃濤終於忍不住了,就在洪濤端著六分儀衝著太陽測量角度時,把他早就想問的話問了出來。

    “我的辦法如果不成,你打算怎麽辦?你有更好的辦法嗎?”洪濤換了一隻眼睛湊到了目鏡上,這個六分儀哪兒都不錯,就是缺少濾光片,每次看太陽的時候都刺得眼睛生疼,但你還必須努力去看清楚,稍有一點偏差,測出來的角度就不準,和迷航相比,眼睛難受點還是能忍的。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12-11 16:40
第九十八章 呂宋島


    現在洪濤有點明白為啥歐洲那些海盜、船長們有很多獨眼龍了,那根本就不是打仗受的傷,很可能是長期用肉眼在無濾光狀態下觀察太陽造成的。可惜現在他也找不到合適的濾光片可用,玻璃都沒有,哪兒去找墨鏡啊,只能是回去試試把墨汁塗在水晶片上管用不管用吧。至於黃濤提出來的問題,他很想回頭揍他一頓,敢在船上質疑船長的決定,這尼瑪就如同造反啊!影響的不光是自己的思路,還會給其他船員帶來思想波動。

    “……要不……要不我們原路回去吧,你那個圖上不是畫了來路嘛!”黃濤聽到洪濤冷冷的聲音,也有點怵頭,但是為了自己的小命兒,又不得不說。

    “原路也是按照我的辦法測出來的,如果這個辦法不成,那原路也沒有了,等死吧!”洪濤很是納悶黃濤這個腦子是怎麽長的,往前走自己的辦法不成,往後走就成了?這尼瑪又不是走泥地,還能留下腳印,虧他還是疍家人呢,這個道理都不懂。

    “我家裡的懷了孩子,還有幾個月就生了,我不想死在海上……還是回去吧……”黃濤一聽洪濤這麽說,立刻就急了,扯著嗓子喊了起來,他的精神崩潰了。

    “卡爾!泊蛟,拿繩子把他捆在舵臺上,不給水喝!”洪濤對黃濤非常失望,他還沒泊蛟一個孩子有勇氣呢,這種人就算練出來了,也只配當個水手,當不了船長。人的勇氣是天賦,靠後天鍛煉可以喚醒這個天賦,但你要是天賦不夠,關鍵時刻還得草雞,成為不了有決斷的人,自己這次真是選錯人了。

    “姑丈……”卡爾當然是一個字兒都不會多說,抄起一捆麻繩就走向了黃濤,但是泊蛟沒這麽狠心,還想給黃濤求求情。

    “再廢話連你一起捆上!我說過多少遍了,在船上沒有你姑丈,有的是船長!船長說的每個字兒都是規矩,不光不能違反,連拖延、質疑都不成!你是綁他還是我綁你?”洪濤回頭就給了泊蛟一腳,直接把小夥子給踹飛了出去,重重的撞在桅桿上。

    “你憑什麽打他,你個外鄉人!”黃濤一看洪濤把泊蛟踹倒,立馬急了眼,衝著洪濤就撲了上來。

    “啊……啪……哎……”可惜他空有一身力氣卻只抓住了洪濤的一隻胳膊,就被洪濤扔了出去,結結實實的摔在甲板上,這下可不輕,摔得他直吐。

    “你還算是個有勇氣的人,知道為你的同族打抱不平,可惜你用錯地方了。”洪濤用眼神止住了要放開舵輪跑過來勸架的泊珠,事情發生的太快,她站在船尾有點不知所措了。

    最終黃濤還是被卡爾和泊蛟一起捆在了舵輪前面的舵臺上,剛開始還在用疍家話夾在著漢話咒罵洪濤,但是沒人敢搭理他,洪濤更是拿他當了空氣,不到兩刻鐘,他就沒力氣罵了。被太陽一曬,再被海風一吹,口乾舌燥的再也罵不出來了。

    迷航了嗎?沒有,洪濤心裡很清楚,現在是頂風,帆船要之字前進,航行時間肯定會要長一些。現在的緯度並沒錯,只要繼續向西,呂宋島就不太遠了,頂多還有3、400公里。可是洪濤不會告訴他們這個結果,連三四天的煎熬都忍不了,還航個屁的海,不能慣這個毛病。黃濤他已經打算放棄了,不過還要最後利用一下他的剩餘價值,就是給卡爾、泊蛟乃至泊珠上一堂航海課,讓他們清楚在船上該怎麽遵守規矩。

    黃濤足足被綁了一夜,洪濤的命令是不許給飯吃也不許給水喝,不過泊珠在船艙裡悄悄的哀求了他半天,然後他就假裝沒看見泊珠把黃濤定量的水悄悄遞給了泊蛟,之後卡爾還給黃濤藏了一碗米飯和一小塊鹹魚乾。洪濤並不想真的把黃濤弄傷弄死,那樣回去也沒法交代。懲罰這個玩意吧,只是一種手段,重要的是讓被罰的人和看著的人記住為什麽被罰,下次再做事兒的時候,別忘了這個教訓。

    “這次有泊蛟和卡爾給你偷水偷食物,算你走運,如果你不想打一輩子魚,也想跟著大船出海的話,就記住這次教訓,趕上別的船長,你就沒這麽幸運了。我知道你心裡有怨氣,對我也不是太服氣,可惜你沒有別的選擇,這艘船是我造的,我能抓鯨魚、我能讓疍家人過上好日子,而你不成,所以你只能聽我的。我讓你輸的心服口服吧,看到沒,天快亮了,如果中午之前還沒找到陸地,我把你解下來,你把我綁上去。如果找到陸地了,那你當著其他幾個人,給我認錯,保證以後再也不犯這個毛病了,敢打這個賭嗎?”輪到洪濤值班時,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站在舵輪後面,黃濤就綁在他身前,聊天很方便。

    “打就打……到時候你不能耍賴,我打不過你!”黃濤就算有水喝,有飯吃,在甲板上被海風吹了7、8個小時,精神和身體也頂不住了,只要他不是我黨地下工作者,就只能選擇屈服,精神勝利法他玩不轉。

    “其實你已經輸了,抬頭看看天空吧,虧你還是個疍家人……”洪濤的耳朵比較好使,他隱隱約約的聽到了一種鳥叫聲,臉上立馬浮現出了笑容,有海鳥了,陸地就不會太遠,幾十公里最多。

    菲律賓呂宋島,當太陽從海面上升起時,這塊鬱鬱蔥蔥的大陸也在海平面上露出了身形。洪濤上輩子從這裡路過過,不過現在的呂宋島比後世荒涼多了,海面上既看不到來來往往的商船、漁船,也看不見耀武揚威的美國艦隊。探險家號沿著海岸線一直向東走了2個時辰,連一艘船也沒發現,一個港口也沒看見。

    “別走了,掉頭吧,再走前面就真是大海了!”當洪濤在左舷發現遠處還有一座很大的島嶼時,立馬就下達了調轉船頭的命令。他已經大概知道目前自己的位置了,就在呂宋島的最北側,這個島應該就是巴布延群島中的一個,穿過這個群島,前面就是茫茫的北太平洋了。如果一直沿著這個緯度行駛下去,墨西哥就會在前面等著,當然了,這艘小船基本沒希望能走完這段航程。

    “黃濤啊,你說這片地方要大樹有大樹、要海灘有海灘的,為啥沒疍家人來這裡定居呢?”黃濤已經當著其他三個人的面給洪濤道了歉,承認了錯誤、擺正了位置,洪濤自然不會繼續捆著他,不光放開了他,還親自教他如何使用六分儀測量太陽的角度。

    “連人都沒有,打完的魚沒人買,換不來糧食。”黃濤正流著眼淚使勁學習六分儀呢,估計泊蛟也和他說了,一旦洪濤不待見誰,那誰就失去了以後開大船的資格。他也是20剛出頭的小夥子,沙灘上溫家造的那艘大船肯定見過,不想上大船肯定是瞎話。雖然被洪濤懲罰了一頓,但洪濤是真有本事,他也沒話可說。這個眼淚流的不是因為委屈的,而是被陽光晃的。

    “也是啊,看來後勤是個大問題……”洪濤那種狡兔三窟的思維已經深入骨髓了,在振州還沒站穩腳跟呢,他就開始在考慮第二處落腳點了。原本他以為宋代的菲律賓已經是個真正的國家,可是沿著海岸線往南都走了半天了,一百多公里之內楞是沒見到任何一個人影和船影,這就很不正常。只能說明一個問題,目前這一片陸地和海域還沒有大族群生活,是塊荒地。至於羅有德海圖上那個標註為麻逸的港口到底在哪兒,估計應該還在更南邊吧,

    “阿珠,降帆、左舵,今天晚上我們去河口下錨。”一直走到太陽西斜,洪濤依舊是沒找到麻逸這個港口,正好左側有條大河的入海口,洪濤又有了一點想法,命令船隻慢慢靠了過去。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12-14 21:36
第九十九章 地獄火


    在古代,適合族群居住的地方一般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河流。中國人以前是在黃河流域發展壯大起來的,古埃及、古巴比倫、古代歐洲也都是這樣,就連剛到美洲的英國移民,也會靠著河流居住。這倒不是為了釣魚,而是人離不開水,淡水。不管是生活、生產、種地、運輸,有一條水流不太急的河流很重要,如果再有一塊地勢不太低窪、土壤不太糟糕的河灘地,在生產力不太發達的時期,就是至關重要的發展條件。

    洪濤覺得這條河就挺合適,它的入海口處水層稍稍有一些泛黃,水流也不是很湍急,這就說明它的流域裡有泥土,落差還不是很大。他想等明天天亮之後,先駕船逆流而上,順著這條河看一看情況。如果真是塊好地方,那就先記下來,保不齊什麽時候就能用上,這裡離海南島並不遠,順風順水4天足矣,真要是在那邊混不下去了,跑到這裡建個居民點應該也是不錯的事情。現上轎現紮耳朵眼的事情可以憑運氣,最好還是謀後而動。

    “大人!大人!大人!”吃過了晚飯,安排好值夜的班次之後,在大海上奔波了5天多的船員們都早早的入睡了,雖然依舊是在船板上打地鋪,但終歸是看到了海岸,精神立馬就放鬆了,一個個很快就進入了夢鄉。洪濤值完了第一班崗,和接班的卡爾交代完注意事項之後,也躺在船板上睡著了,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突然覺得有人在碰自己的身體,耳邊還有卡爾的低聲呼喊。

    “怎麽了?岸上有人嗎?”停靠在距離岸邊一里左右的淺水區,洪濤唯一的擔心就是半夜被人摸上船,所以他連船燈都沒點,那支反向弩也一直放在身邊預防不測,這時迷迷糊糊的被卡爾叫醒,第一個想法就是遭到偷襲了,伸手就把反向弩抄了起來。

    “不是、不是,是……是天庭發怒了,天火!天火!”洪濤從來沒見過卡爾如此驚慌,說話都有點結巴了,一邊說還一邊在他自己胸前劃著十字架。

    “怎麽了?”

    “出什麽事兒?”讓卡爾這一吵吵,船艙裡剩下的三個人醒了兩個,只有泊蛟歲數小睡得沉,依舊沒動靜。

    “噓……喊什麽喊!什麽天火?你要敢矇我,我把你扔在這裡一輩子別想回家了!”洪濤低聲喝斥了一句,然後爬起來跟著卡爾鑽出了船艙。

    洪濤一出船艙,不用卡爾指點,就感覺出哪兒不對勁兒了。東邊的天空就像被烈火燒烤,映紅了一大片,隱隱約約還能聽到悶雷聲,那些火光閃爍處好像不光有火焰,還有滾滾濃煙。

    “艹!沒有照相機啊,這尼瑪百年不遇的奇景也能趕上!我說你們幾個趕緊起來啊,要不我一腳一個,全給你們踹海裡清醒清醒去!”洪濤並沒像卡爾他們那樣驚慌失措,還跪在甲板上向中外各路神仙不住的禱告,而是從六分儀上拆下那個小望遠鏡,向著火光閃動的遠方瞄了瞄,立馬就樂了。

    “濤郎,那是何物?”泊珠最聽話,一軲轆就從地上爬了起來,抱著洪濤的胳膊縮在他身後,只探出一個腦袋,臉都嚇白了,好像那團火馬上就能燒到她似的。

    “啥濤郎!我聽著怎麽和刀螂一個味兒?以後就叫我老洪,我叫你小泊,咱是革命夫妻,嘿嘿嘿嘿……”洪濤沒急著和泊珠解釋天邊那團火到底是啥,而是在稱呼上較開了勁兒。宋朝的平民小媳婦一般管丈夫叫x郎,如果文雅一點的,就叫郎君,丈夫則管媳婦叫娘子,或者加上一個姓氏,比如泊娘。可是洪濤懶得改口,泊娘,怎麽聽怎麽像是在叫長輩,濤郎也不好聽,洪郎就更完蛋了,還是用後世的叫法吧。

    “老……阿郎,快告訴我,那是何物啊!”泊珠張了張嘴,還是沒叫出這個怪異的詞兒來,乾脆拉著洪濤的胳膊使勁兒晃,經過這些日子的廝混,她也被洪濤帶壞了,對於男女之前的禮儀忽略了很多。這要是讓她那個老古板阿爺看見,又得是一頓罵啊。

    “我讓你磕頭!我讓你念叨!都起來,那不是天火,也不是神仙,是火山爆發了!這玩意可不是想看見就能看見的,我和你們說,活好幾輩子都不見得能看見一次,你們跟著我就享福吧!小濤,去把泊蛟叫起來,讓他也開開眼……快去啊!又想讓我把你綁上了吧?好了創疤忘了疼的玩意!”洪濤先是給了正跪在地上祈禱的卡爾和黃濤一人一腳,然後踢著黃濤就把他踹到船艙裡去了。

    “來,挨個用這個看看,什麽天火,那玩意在我的家鄉很多,就是一座大山,裡面憋了好多被燒成水一樣的熔巖,憋不住了就噗的一聲爆了!嗯,就像啥呢……對了,就像你臉上這個青春痘,我一擠,裡面的壞水就爆發了!嘿,你還敢躲,你給我過來!”等迷迷瞪瞪的泊蛟也被從船艙裡拉出來,洪濤讓他們三個人站成了一排,挨個用望遠鏡看,一邊看還一邊講解,舉例的時候又選中了黃濤。算他小子倒黴,誰讓別人臉上都乾乾凈凈的,就他臉上有青春痘呢。

    “那也是主在懲罰罪人,要不怎麽會有地獄之火……哎呀!”卡爾還在抒情,結果遭到了洪濤無情的打擊,一個大耳刮子直接扇到了後腦勺上,差點沒給抽海裡去,只得捂著腦袋躲在一邊不吱聲了,連十字架也不敢劃了。

    “別怕,離我們還老遠了,沒有一百里也有八十里,看來陸地深處是山區啊。有大河、有樹林、有山地,嘿嘿嘿,真是塊好地方,老子必須進去看看,現在都給我睡覺去,準備早起!”洪濤看著遠處那座火山一點都不擔心,它噴發的並不猛烈,也沒聽說過菲律賓有火山大爆發啥的,估計就是一座時不時往外嘰咕點壞水的小火山。要是這樣的話,這塊地方有可能就是寶地了,常年累月的火山灰是非常好的肥料,土地肯定肥沃。那片山區裡也應該不缺少礦產,但凡是這種地質活躍的地區,都有點小寶藏。

    天剛濛濛亮,在洪濤的威逼下,三個人很不情願、哆哆嗦嗦的升起半帆,向著河口裡面慢慢行駛過去,遠處那座火山還在噴發,不過看上去沒有夜晚那麽可怕了,見不到火光,只能看到沖天的黑煙。這條河很寬,水流不急,河水不是很清澈,但很深。卡爾用纜繩綁著大石頭一邊走一邊測,河心能有5米多,河岸三分之一處也有3米多,還看不到礁石,是條很好的航道。

    鑽進河口之後,兩邊各有一座石頭小山包,就像是把門的門神,可是再往前一里地左右,地勢就平緩了下來,兩岸都是叢林,北面的稍微稀疏低矮一些,南面的則基本就是原始森林了,黑乎乎的看不清裡面是啥樣子。

    “這兒不錯,看到了嗎?那些躺在岸邊的大樹幹!它們被大火燒過,看來北邊這一片地區十幾年之前遭過森林大火,這個火可夠大的,把這一大片全都燒光了,現在的樹都是後來長起來。”很快,洪濤就找到了河岸兩邊樹林情況相差如此懸殊的原因了,在河流第一個轉彎處,岸邊淤積著上百根黑乎乎的樹幹。它們很顯然是從上游沖下來的,再加上北邊樹林裡那些倒伏的樹木,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好粗的木料,怕是有上百年了吧!”黃濤指著岸邊一棵被燒黑的大樹,驚訝不已,海南島的山裡也有大樹,可是這麽粗這麽直的巨樹也不多見。

    “嗯,你看南邊,全是這樣的大松樹,這要是拉回西瑁洲去,能把你溫伯樂死。”洪濤的眼睛也在這些樹木上打轉兒呢。松木也是造船的好木料,尤其是做為龍骨和肋條使用,非常耐久結實。而且松木容易出大料,就衝這一河岸的松樹林,這個地方洪濤也要好好琢磨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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