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修真]玄衍神術 作者:一介白衣(已完結)

 
BloomCaVod 2015-11-16 14:57:15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28 1009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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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概要】:一介白衣

【小說類型】:奇幻修真

【內容簡介】:但某所見,皆為劍域。

【其他作品】: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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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16 14:58
第一部:劍齋

引子
  
    天地始鴻蒙,稱無量數,該十二萬九千六百歲,稱天元。一元分十二會:乃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又名十二地支。每會該一萬八百歲,分二劫。每六十歲又稱甲子,九十個甲子為一劫。

    每劫皆有天地大劫降下,是以稱法劫,神州大地億萬生靈便以法劫做曆法。因每劫皆需有純陽大能應劫而亡,故又名純陽法劫。

    時逢純陽法劫,天機混淆,劍、道、佛、魔、妖五大派係爭鬥不休。有覺緣大士與東都靈慾魔主決戰,二者一純陽,一半步無量,神州受其波及,死傷無數。

    有劍齋劍主蕭南離殺將而出,一劍出,萬萬丈天地為之光寒,神州大地一分為五,是為青州、神州、商州、廬州、莒州。蕭南離受天道反噬而亡,亦應了純陽法劫。

    五千多年過去,天下五洲各自繁衍生息,又有另一番氣象。

    青州人族已成統一國度,其時正是大律當政,太子李潛登基,改年號承元。

    承元二年,有異星降世,有識者便暗嘆:「大劫之兆!」

    ……

    承元十四年,青州照央城蘇家。

    僅兩刻功夫,全家上下合著僕人百來口人死得乾乾淨淨。蘇家作為照央城大戶,護院武師就有二十來個,卻死得這樣利落。

    深庭廊院內,間中跪坐一少年,約莫十二三年紀。雙目無神、眼袋浮腫、瘦骨如柴、形容枯槁,一望可知久病在身,他便是蘇家唯一倖存者。

    整個蘇府都只有一片死寂,已是卯時,府外漸有早市喧囂傳來,初陽已微露。

    少年身前有一女子靜靜凝立,只站著,便給人一種玄之又玄的微妙感。

    一身雪白女裙式宮服,纖腰束兩寸寬的青色絲帶,蓮足鞋面瑩白,兩側繡有金色符文玄奧莫名,曼妙曲線若隱若現,三千青絲只於尾端輕束,肌膚白皙,修長頸脖散發誘人光澤,又有別樣韻味流轉,其身讓人自慚形穢。

    精緻臉頰渾然天成,每分每寸皆無可修飾,只是略顯青澀,許不過十六七年紀,淡淡彎眉下是一對如星辰般的雙眸,有著洞悉人心的魔力,只是她的表情淡淡,對這蘇家遭遇無有半分動容。

    秋風帶動枯葉,有些形成小龍卷兒,枯葉在內裡打著轉,隨風而流,如同人的命運無從掙扎。

    「全家人死得這樣幹淨,你好像不是很傷心。再者說,你憑何認為他們的死與我無關呢。」宮服女子淡淡開口,音聲相和如大道歌訣,讓人心都受到洗滌。

    「或你貪生怕死,怕揭穿我面目一起被滅口。」

    宮服女子心內微微疑惑,觀此少年氣機演化,幾無生機可言,最多不過二年便會死去。可總有一種難以言述的感覺牽扯著她。否則憑她性子,救下此人便罷了,怎會逗留。

    少年無神雙眼微動,乾裂的嘴唇翕動著,啟合間有沙啞之聲:「在下雖一介凡人,鬼神之事亦有所聞。精氣化為物,鬼神自現,倘你是凶手,我家百多口人的怨氣自衝你而來,怎會緩緩消散。」

    說著話,少年臉上閃過一絲緋紅,掙紮著站起,揖禮道:「謝過仙子救命之恩,卻還有個不情之請,請仙子引我入仙門,倘有所成,定有厚報。」

    宮服女子聽了這話,神情微冷,星辰眸子有著寒光,說著:「你口氣倒是大得很,既知我救你性命,還問我討要機緣,這是什麼道理?」

    少年只感覺有潑天之力壓下,險些讓他站不穩,強忍氣血翻騰之感,咬牙道:「仙子問我為何不難過,一言蔽之,偉力而已。」少年心頭亦是發顫,可此時哪還顧忌這樣多。

    「嗯?」

    似乎對少年所說有些好奇,斂了威壓,淡淡說著:「既如此,你便說個所以然罷。倘不能讓我滿意,煉魂抽魄叫你知道厲害。」

    少年再次揖禮,這是大律皇朝定下,讀書人之間的禮節。此時少年行來,卻表示心中尊敬,無有別的意思。

    「聖人言,夫智者為不智,盲從者眾。何也,乃不知鬼神之事。鬼神能人所不能,故掌有偉力,凡人所不能爭。又言,鬼神亦為人,人亦可為鬼神。」

    「天地人倫的道理我心自明,然無有偉力,我這病弱之軀何以談復仇,想必仙子亦可看出,倘不能入得仙門,在下沒有二年可活。故在下若是學那優柔寡斷之輩哭哭啼啼,豈不有自哀自憐的嫌疑,又何談追求偉力,替我家百口人報仇?」

    少年的音調還很稚嫩,只是帶著沙啞,還有那壓抑地沉沉的悲慼。他三歲啟蒙至今,讀書不綴,已對此方世界有所瞭解。那些鬼神之事自是真實不虛,至於所謂「聖人言」為杜撰而已。

    說到這裡,少年的雙目恢復清明,漸漸化作一種鏗鏘之力,直視著宮服女子,雖瘦弱不堪,瘦小身軀內卻有無窮力量,字句清晰:「於仙子而言不過舉手之勞,於在下而言便是久旱逢甘霖、雪中送炭的大恩。」

    區區凡人的眼神再怎樣銳利也無法讓她動容,只是淡淡一笑:「你可是欺我不知那原文為何?不過,改一字便讓整篇經義煥然一新,確實值得讚賞。」只這淡笑,卻有一種天成魅惑,叫人迷戀。

    少年自是看得分明,一個呆怔才回神,此時哪有心情欣賞美色?聞得此言,他蒼白臉色微微紅潤,有些喜意。

    宮服女子稍感意外,面上不顯,話鋒陡地一轉,寒聲道:「你怎斷定,於我便是舉手之勞?你可知我予你機緣,便有牽扯不清之因果,屆時倘因你之故連累於我,又怎麼說?」

    「區區一個病弱凡人,又憑甚誇口定有厚報?長生大道,幾千幾萬年,多少英才俊傑蹉跎,你憑甚信心超越此等人。」

    「我觀你根骨,不過堪堪及格罷了。少年不知天高地厚,那長生大道是那樣好求的?」

    言至此,她語聲漸緩,眉宇間依舊淡淡:「即便是投注,亦要看對象值不值當,顯然你沒有那個價值。好好珍惜所剩不多時日罷,莫要想太多了。」

    言罷便要離去,那少年卻忽然跪下,頭顱垂下,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身上微微抖動,似乎在啜泣般。

    宮服女子看也不看,有意念生成,一道劍光衝出,就要裹著她離去。

    少年身上抖動卻愈發劇烈,猛然側倒,才看清他臉上已是死灰死灰,身上肌膚似波浪般起伏,本就消瘦的身形竟再次肉眼可見地小了一些。

    這一幕讓宮服女子大為訝異,她按下劍光,芊芊玉指結印,一道青光直直沒入少年身體裡,這才發現少年體內氣血比之方才更是虛弱一倍有餘。又有一道意念分出,直直闖入少年識海。

    只見一片血海匍匐,少年的意識瑟縮於一方小舟上。隨著血海翻湧,舟身不斷顛簸著,似隨時會被血海吞噬。然舟身旁有微微白光護持,只這微薄之力,勉力抵抗。

    宮服女子精緻臉頰首次動容,驚異道:「魔靈?松濤那禿驢於青州十二載,竟是在找它。」

    血海翻騰間,有人形顯化:「小丫頭,我勸你莫要多管閒事,快滾。」

    聞著此言,她心頭冷笑,面上淡淡:「區區魔主分身……」

    意念起,暗暗勾動彼方星辰,玉指連連結印,只見萬里無雲的晴空忽有青光降下,直直落於少年身上。此時是白晝,並沒有引起太多人注意。

    青光一入少年識海,便激起了血海劇烈抵抗。然青光只穩穩護住了少年,任它血海再怎樣翻騰,自巋然不動。

    魔靈徹底顯出形體,卻是與少年一個模樣,只是詭異莫名,就聽著他罵咧咧道:「該死的臭丫頭,你是南離宮的人。」

    宮服女子忽感有趣,意味莫名道:「此子能與你抗衡,敢莫是所謂異星降世,便讓我看看你二人下場如何。」說著又淺淺而笑不管那魔靈咆哮,退出少年了識海。

    卻沒發現,少年識海再次發生變動,被青光圍攏的小舟忽現一物,長方體積,外形似一本書籍,隱隱有著紫光。此物一現,青光竟隱隱有些畏懼,血海更是安靜下來,再不敢造次。

    少年悠悠轉醒,只感覺身上無處不在的疼痛已然消減,本擬這次再無幸理,卻不想又撿回一條小命。他自地上爬起,發覺身上竟有了些力道,這十二年來頭一遭,讓他有些無所適從。

    「仙長?」少年疑惑著,並不知發生了何事,只是覺得身體狀態前所未有的好。

    「我可以幫你,但你要答應我,有朝一日修到長生境,須得答應我兩個條件,倘你答應,我就助你入道,且幫你寫封劍齋入門推薦函,想來劍齋不會不賣我這個薄面。」宮服女子沒有注意到他換了稱謂,見他醒來,嘴角又有莫名笑容,似是找到了什麼有趣的事兒。

    「兩個條件?劍齋?」少年還未理清這裡面的關係,情形卻是急轉直上,雖於己有利,卻沒有真實感,故有些不確定地問著。

    「倘你能修到長生境,我這條件才有提出的價值。倘不能,便無話可說了罷?那劍齋可是天下數一數二的大門閥,佔據青州半片天地,倘你能入門,這報仇之事大有可為。」宮服女子好心地為其解釋起來,怎麼看都有些誘拐的意味。

    此時少年哪還有別的選擇,即便前面是刀山火海,亦只能一頭闖進去了,便揖禮道:「請仙子助我。」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16 14:59
第一章:散人蘇伏
  
    承元二十二年秋,西部南陵郡有萬山縣,因周圍群山連綿而得名。近來縣內卻發生了一件頗為邪異之事,多戶人家報案,自家閨女遭了玷污。邪異的是,那些遭了玷污的少女卻連連否認,值此仙道盛世,妖魔鬼怪並不少見,城內有長者便提議請仙長下凡除妖。

    那縣令平日最是擔憂鬼神之事,此時亦沒了主見,便把此事上報了朝廷。

    這事引起了朝廷重視,派下兩個仙師調查。這仙師雖是修道大門閥不屑的散修,在人間卻是有著很大份量。

    經過調查,初步斷定為妖族作祟,萬山縣便開始施行宵禁,夜夜有兵士巡查,果有效果。

    這妖族據於莒州百蠻山,有妖神宮統治,向來是不會跨越他州作亂。

    且妖族自有體系,未生靈智者稱妖怪,天下五洲皆可見。生了靈智開始修煉者,稱妖靈,往上還有妖王更是不得了,可據一方洞府,轄萬妖,好不威風快活。

    這一天,萬山縣外進來一個算命先生,結道鬢,著月白道衣,雲紋皂靴,二十出頭年紀,手拿招魂旛,上書: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仙道顯世,只要會著一點玄術便到處招搖撞騙者多如牛毛,萬山縣居民早已見怪不怪。但這樣年輕卻不去搞個正當營生活計,未免叫人看輕,故進城多時無人問津。

    這青年亦不氣餒,臨近午時,進了一家客店,此客店位於萬山縣主幹道旁,接通南北門,南來北往的客商、行腳商、旅人多於此處用餐,故名南北酒苑。

    南北酒苑於萬山城已屬氣派,有三層高,一樓為大廳,二樓是雅座,三樓為包廂,此店主深悉人心攀比之風,為不同食者設了不同檔次,可說是九流混雜之地。

    進店便有小二哥迎來,滿面笑容,口稱:「仙長快裡面請。」

    大律有法,平民只可穿灰色和白色道服,黑色與青色卻只有真正修道之士可穿。一般這樣人皆有度牒,是真正的道士。

    這算命先生自算不上,「仙長」稱謂自是恭維居多。

    大廳呈圓弧形,稀落間擺有十數張桌椅,已是坐滿客人,喧鬧更是不止。間中有螺旋扶梯通往二樓雅座,且視線開闊無阻。

    見大廳已坐滿,小二哥便歉意著道:「這位仙長,您看一樓已是坐滿了,不如您到二樓將就將就?」

    算命先生無所謂地點點頭,淡淡說著:「那就二樓罷,給我上點酒,熟牛肉來三斤,再上幾道你們店的招牌菜罷。」說著自顧自上了二樓雅座。

    那店小二嘿然道:「得嘞,這就給您準備去,您請稍坐。」心下卻腹誹:此人到底多大胃口啊,看他吃不吃得下。

    上了二樓,喧囂有所收斂,算命先生隨意找了個靠窗位置坐下。此地採光很是不錯,輕輕掀開窗簾,街上人來人往,叫賣聲,吆喝聲,好不熱鬧。

    雅座與雅座間有簾子和幕布相隔,雖隔了視線,卻無法隔著交談聲,就聞著:「梁老闆,聽說你們萬山縣近來有妖邪作祟?」

    一聽妖邪二字,算命先生神情微動,便側耳傾聽。

    「可不是嗎,聽說有專門姦淫少女的妖怪藏於城內,現在城內有天子派來的仙師,這兩天實行宵禁,倒是有點效果,想來是怕了天子派來的仙師罷,那仙師聽說可厲害了,倘能請一個這樣的護院就好了。」

    這姓梁的老闆說著微微慨嘆,又道:「劉老闆,我知道貴商行財大氣粗,想來有配備仙師隨行護衛罷?」

    劉老闆『呵呵』笑著,卻只是舉杯而飲,臨了才說著:「不瞞你說,我們劉氏商行確實缺一個仙師,可惜啊,這仙師多是高傲不群,羞於我等凡人為伍,哪能說請就請得來的。」

    接下來兩人交談的都是一些瑣事,算命先生便不再關注。

    這時,小二哥把吃的給端了上來,擺了半桌,笑容未變,身形微微躬著,諂媚道:「仙長,您看是不是先把飯資付了,這是本店規矩……」

    算命先生不欲為難小二哥,便從懷中摸著銀子。

    卻有人朗聲說著:「你這酒苑還把人給分門類別了嗎?卻為何不先問我討要飯資?」

    二人便循聲望去,就見雅座正對面,有一身著青色道衣,神情冷峻的青年和一位美麗女子正望著這邊,那聲音便是青年發出的,說著,又帶著美麗女子走向這邊。

    店小二見是此人,嚇得面如土色,忙跪了下來,惶恐道:「仙長在上,小的不知是仙長好友,無意冒犯,小的該死。」這冷峻青年穿的竟是青色道袍,這可是官方認可的道士,地位崇高,堪比六品將官。

    他這樣的小民倘被仙師所殺,官府根本不會過問,故很是驚顫。

    那冷峻青年走過來,自顧自坐下,又自顧自給自己和算命先生倒了酒,舉杯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真是好箴言。在下紀隨風,這是我師妹雲溪,先生怎麼稱呼?」

    算命先生對著店小二淡淡說著:「這裡沒你的事了,快下去吧。」

    那店小二如蒙大赦,忙不迭地爬起下樓去了。紀隨風和雲溪只靜靜看著,他們亦不喜歡為難凡人。

    「散人蘇伏,見過紀師兄,雲師姐。」那算命先生在臉上一陣搓揉,只晃眼,眼前人便換了個模樣,亦是二十上下年紀,只是臉頰很是俊秀,微微蒼白。

    「些許障眼法,叫二位笑話了。」說著亦舉杯,一飲而盡。恢復原貌,氣度亦是不凡,讓對面二人眼前一亮。

    紀隨風冷峻臉色微動,微笑道:「蘇兄何以認為我二人非是散修?」蘇伏的障眼法他自然早就識破,也是因為此人氣度不凡才刻意過來交談,否則普通散修哪能放在他眼裡。

    修道界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凡散修見著宗門同輩弟子,且修為相當,皆以師兄師姐稱呼,自認低一等,卻是不論修道年限問題,頗有些散修對此特別不滿。

    那雲溪笑嘻嘻的卻沒開口,只是拿了筷子自顧自地吃著蘇伏點的東西,似乎一點也沒有生分的感覺。

    此女年齡與蘇伏相仿,粉色連衣裙,秀髮微曲。臉上無有妝容,素顏朝天,卻是雪白無暇,好一個麗人,只是怕已名花有主罷。

    蘇伏夾了一塊牛肉,慢條斯理地嚼著,又給紀隨風倒了酒,才微微一笑,說著:「紀師兄和雲師姐已是陰神境,這般年紀,怕是只有玉清宗內門弟子才有罷。」

    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淡淡苦笑:「想我入道已八年有餘,卻仍是氣感境。」

    雲溪微微瞪大了美目,不可思議道:「在氣感境徘徊八年?」隨即又是『噗嗤』一聲笑出來,不信道:「蘇師弟騙人的吧,倘你是氣感境,如何看出我二人修為?」

    「師妹,你忘記了師傅怎麼跟我們交代的,不要隨意探聽別人的秘密。」紀隨風微微皺眉呵斥道。卻沒有因蘇伏修為低下而不高興的跡象。

    雲溪微微撇嘴,只作不聞,這個師兄老是教訓人,真不好玩。

    蘇伏一飲而盡杯中酒,暗嘆這酒比起前世實在大有不如。面上卻笑著道:「其實這也沒什麼好隱瞞的,我的五感天生比別人敏銳,可以感應到別人感應不到的東西,二位走過來時我已感應到有陰神靠近,所以才敢肯定。」

    這時,樓下忽然傳來騷動,又有甲葉錚錚作響,就聽到一聲大喝:「所有人呆在原地不許動,本將接到消息,近來於城中作亂的妖邪藏於此處。每個人都要接受盤查,誰敢動就殺誰,莫怪本將言之不預。」

    喝聲方落,就有『噼裡啪啦』桌椅被推至一邊,還有瓷碗落地摔成碎片的聲音。

    蘇伏好奇地捲起窗簾往外望去,此處恰對著店門口,就見門外列了二排甲士,皆是全副武裝,神情冷峻而肅殺。

    三人面面相覷,皆有些疑問,只是凡人甲士完全無法對他們造成威脅,故靜坐以待,並無多少緊張。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16 14:59
第二章:妖物
  
    「仙長,還請您出手捉拿妖邪,萬山縣百姓與末將感激不盡。」

    蘇伏的靈覺裡,忽有兩個修者進來,一個是歸元境,一個是通靈境。

    樓下眾食客噤若寒蟬,一番搜檢,許是沒有發現目標,有個仙師便往樓上行來。

    『蹬蹬蹬』

    整座酒樓內只有這聲音,便顯得分外刺耳,二樓食客紛紛望向樓梯口。

    只見一個三十來歲年紀的男子映入眼簾,他的表情冰冷,望著眾人亦有一種居高臨下的俯視感。蘇伏靈識裡,此人修為歸元境,這歸元境已是將靈氣形成氣旋,有生生不息之意,亦可遊走周身諸脈,祛除身體雜質。亦可使用低級符篆對敵,已算得上踏入修道門檻。

    行走時動靜不大,顯然雜質已經祛除大半,身體機能控制得非常好了。

    蘇伏三人照常吃吃喝喝,那男子雙目帶著陰翳掃視,待見著三人,不由心頭一凜,角落那個氣感境便罷了,然對面那男女的氣息淵深莫測,這修為肯定在自己之上。

    深知境界差距,他的表情便緩下來緊走幾步,恭謹道:「不想有前輩在此,晚輩孟游,屬大律樞密院丁級供奉,奉命於此捉拿妖邪,有驚擾之處萬望見諒。」

    連對方大致修為都探測不到,這是因為二者修為相差了一個大階段,修道界達者為先,稱前輩也不奇怪。

    二樓雅座上的人這才知道紀隨風竟是個不出世的高人,不成想這樣年輕,能在二樓消費的一般是某商行主管或掌櫃一流,便紛紛動著小心思,說不定可以招攬招攬?

    紀隨風知道散修難處,亦不為難他,淡淡道:「你忙你的,不用管我們。」

    「這剛進城就聽你們說著妖邪妖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蘇伏雙目閃過異芒,對此很是感興趣。

    孟游眉頭微皺,心道這人連度牒都沒有,怎會和前輩搭上關係。面上還是勉強道:「近日有一生了靈智的妖族在城內到處作亂。這妖邪專於子時之後行動,且目標皆是妙齡少女,那些受害者雖沒有受到傷害,然元陰已失,卻猶自矢口否認,也不知那妖邪施了什麼邪法。」

    這時,另一個仙師自然聽到了樓上對話,也趕了上來。這是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蘇伏靈覺裡亦有感應,乃通靈境巔峰,已可引陰煞入體,演化陰神。

    通靈境最顯眼的地方便是明了材質物性,可駕馭靈氣刻畫禁制,祭煉法器等,這中年人神情有些陰沉,頸項處有一條項墜散發著微光,顯然是一件法器,只是材質粗糙,煉器手法亦不堪入目。

    見著紀隨風二人,亦是心頭凜然。他卻可以更清晰地感受到兩者之間的差距,或者說,他一眼便能認出,此人絕對是玉清宗或劍齋這兩大巨頭的門人,雖沒有身份識別標誌,這大宗門弟子的氣度卻是不會錯的。

    他這一生走南闖北,高人見不到多少,此時卻不敢怠慢,緊走兩步行禮,恭謹道:「原是前輩在此,晚輩杜嵩,乃大律樞密院乙級供奉,怠慢之處萬望見諒。」

    「前輩法駕光臨萬山縣,真是此地百姓之福,相信有您二位在,這妖邪自是手到擒來……」

    紀隨風不耐煩地擺擺手打斷道:「看你年紀大我有一輪了罷,這樣稱呼想讓我折壽麼。行了,沒事就去忙你的,難得下山一趟,我對你們這些事不感興趣。」

    雲溪被這說法逗得嘻嘻笑了,美目流轉著醉人韻味,把眾人看得有些發怔。修為越高,越可以對外在做修飾,此亦是人們對長生大道嚮往的原因之一。然此女一眼可看出幾乎無有修飾,乃天生麗質。

    蘇伏暗暗比較一番,發覺此女顏色在前世怕已是驚為天人。面上不顯,只微笑說著:「紀師兄既不感興趣,那便交給在下罷。」

    他這一開口,杜嵩才注意到他,不由驚訝道:「這位道友是?」當然不是未曾發現蘇伏,而是試探此人根底。

    紀隨風正想開口,蘇伏答道:「散人蘇伏,見過杜先生。在下一直很是敬佩杜先生這樣為了百姓奔波的修士。」他的神情認真,看不出虛假痕跡。

    本來自顧自吃東西的雲溪怪異地望了他一眼,她因出身關係,更知道散修難處。天下哪個散修不是費盡心思攀高枝,此人卻反其道而行,莫非是欲擒故縱?

    杜嵩神情緩和下來,臉雖陰沉,卻是白面無須,只點著頭說:「三位是結伴而行嗎?蘇道友倘無度牒,我卻是可以替你說道說道。」

    蘇伏微喜道:「多謝杜先生,在下與紀師兄不過萍水相逢罷了。」

    聞了此言,杜嵩本有些熱絡的態度便微冷,淡淡道:「既如此,稍後便請蘇道友隨我走一趟,這手續並不繁瑣。」

    只是一個度牒罷了,平常散修花點錢財便能得到,有他出面說話,更是舉手之勞,故不妨做個順水人情。

    言罷,又轉向紀隨風行禮道:「前輩既無心此事,晚輩自不敢勉強,便先行一步。有前輩在此,料那妖邪亦不敢在此放肆。」

    「唔?那也說不定……」蘇伏忽然微微眯眼,動作卻不慢,一抓招魂旛,整個人的氣勢忽然變得鋒利,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劍,讓人心寒。

    杜嵩本就陰沉的臉色更是難看,有些著惱道:「你說什麼……」

    話音未落,便聽到三樓傳來『啊』的驚叫還有恐慌雜亂的腳步聲,緊接著就見樓梯口有人衝出,他們臉上皆帶著驚恐表情,彷彿有什麼可怕東西在後面。

    隨著人群湧出,果有一股妖異氣息傳出,眼見便要衝出。

    紀隨風和雲溪眸中閃過訝然,自己二人踏入陰神境的時日已是不短,靈覺竟比這蘇伏還差上一些,此人定是隱藏了修為,真實修為怕是在自己二人之上。

    兩人同出師門,想法亦然,這動作自是不會慢。雲溪自儲物袋裡拿出一張符篆,夾於指間,並迅速調動體內靈氣湧入,符篆立時光芒大放。

    「乾、陽、遁,捆縛咒,太清轉龍令。」

    隨著尾音嬌喝,那符篆霎時化為一張肉眼可見的網,大小恰好裹住樓梯口。週遭許多凡人,使她出手頗有顧忌,這《太清轉龍令》卻正合適。

    幾個剎那間,那網果真圍住一物,眾人定睛一望,卻是渾身長毛,人形貓首的妖物。那妖物被網捆住,齜牙咧嘴,雖表現凶悍,眼角卻有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戲謔。

    二樓雅座的凡人驟見這幕,頓時驚恐尖叫著往樓下逃去。

    這一切幾乎在轉瞬發生,那二位仙長供奉亦是反應迅速,紛紛拿出符篆法器,準備消滅此妖。

    紀隨風卻冷然喝道:「慢著,此地不宜大動干戈,師妹,將它帶到外面去。」

    他的擔憂不是沒有道理,修士出手動則有雷霆之威,屆時這酒樓怕就毀了,而且還可能殃及無辜凡人。

    雲溪得了令,馬上便有動作,這網開始收縮。

    那妖物被捆得難受,終不再掩藏,竟口吐人言:「你們幾個人族小修士,敢對你家九命爺爺動手,看老子不把你們生吞活剝了。」

    話音方落,那網便轟然破開,妖物怪笑一聲,凌空直直襲向雲溪。

    一直未有動作的蘇伏身形一躍至半空,動作不停,自招魂旛柄處抽出一把劍,有劍光閃過,慘叫聲接踵而至。

    『砰——』

    又是一聲急促的碰撞聲,蘇伏落地,就見二樓上空破開一個洞,那妖物已是無影無蹤,唯有地上一截斷爪與點滴血跡。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16 15:00
第三章:試探
  
    月夜清冷,落葉飄零,時令不過初秋,此地氣候偏寒。南陵郡在大律的版圖屬極寒之地,然物產豐富,貿易發達,本地百姓這日子反而過得極好。且大律正位兩百年,政令一直清平,正當盛世,無有戰亂之虞,生活水平與條件自是更上一層樓。

    燒得紅彤彤的炭爐置於中央,蘇伏神情肅穆,盤膝坐於榻上。那炭爐正絲絲發出肉眼可見的熏香,此乃凝神香,專助修士修煉之用,可助心境處於一種古井無波的狀態。

    少頃,蘇伏微微睜眼,蒼白的俊臉上有著苦笑。此次凝氣成旋再次宣告失敗,此前已做了上百次嘗試。

    想著白天那紀隨風他們驚詫的表情,那兩散修態度突然就有了個大轉變,還真以為自家陰神境呢。

    修道界歷來已久,自有完善體系,大體為四境十一階。

    四境乃凡俗、問虛、玄元、劫法。其中凡俗又分氣感、歸元、通靈;問虛是為陰神、凝竅、抱虛;玄元乃靈台、玄真、長生;劫法再分渡劫與純陽。

    當然,還有只流於傳說之「無量」。有傳聞,西方聖界的「三聖佛」便是無量果位,亦稱佛主。

    倘按此界體系,自家確實只有氣感境。然穿越時,本就帶有神魂,因此自開始修煉後,又有著陰神境顯著特徵,靈覺!

    想及此,自魂幡中取出一物,一把半寸長,精緻的玉質飛劍。此乃傳訊飛劍,其材質為上品玉石,此界極為流行,乃千里傳訊、呼救、留言必備之物。

    八年前蘇家滅族,為她所救。留有《真罡抱煞凝竅煉妖經》《太上感應篇》……還有此傳訊飛劍。只需稍稍輸入靈氣便可激活,內裡有著她的留言。

    那《煉妖經》乃妖神宮之主楚渡所創,凝練周身一百零八處竅穴,共九大竅系。可返歸祖脈,可得長生,乃天下妖族無上寶典,其根本經義幾乎不會外傳,普通妖族能得十之一二者,已為幸事。

    《太上感應篇》為此界流傳最廣之築基法門,端形、靜性、凝神,根骨上佳者,三五時日,有感天地之遊離靈氣,遂引攝入體於氣海內。然煉氣須有根骨,倘無根骨,便無法開啟煉器之道。

    八年時間,《煉妖經》進展神速,已凝練一個竅系共十二個竅穴。總算脫離被魔靈吞噬殆盡的危機,雖仍舊徘徊生死之間。

    許是根骨下等,費了兩年時間才有氣感,又兩年,才真正入了門道。其後四年時間皆在嘗試凝氣成旋,卻屢屢失敗。唯一有所安慰的便是「靈覺」了罷,配著凡俗劍術,屢次斬破妖魔防護,立下莫大功勞。

    這八年來自是尋過劍齋所在,卻得知劍齋十年只開一次山門,其他時間接近其地界,只怕會被定為入侵,只得按捺下性子。

    亦有其他收穫,對自己的救命恩人有了個簡單認識。修道僅百餘年的渡劫宗師,修行界風頭勁銳,更有著人族第一美女的美稱,且於長生境時,更是有著斬殺過渡劫宗師的記錄,她便是南離宮首席大弟子葉璇璣。

    其已是站在修道界頂點的人物,想來她早知這個結果,便是讓自己加緊修煉,這劍齋豈是這樣好入的?

    前世因執行任務發生意外,成植物人,神魂卻是無比清明,每日裡備受煎熬,死又死不得。這樣日子一直持續十六年,眼見雙親滿頭華發,皺紋叢生,亦不肯放棄希望,教他無比難過。

    有一日,雷聲大作,靈機一動,神魂竟跳出身軀,卻為一道詭異漩渦所吸。再醒時,便已到了此方世界。再次作為嬰孩呱呱落地,本擬此乃上天補助再活一世,豈料又有魔靈降下,憑著神魂凝練,終未被奪舍,每日裡卻吞噬著自己生機。

    此世既有機會活下來,自是得抓住那一點點生機。兩世為人,沒有誰更比他珍惜自家小命。那長生大道於他全為虛幻,魔靈才是當前最要緊之事。

    『篤篤篤』

    深夜敲門聲,思緒止住,蘇伏微微皺眉,靈覺裡,只是一個普通凡人罷了。已接近子時,誰會這個時間來找我?

    暗忖著,身形不停,下了床開門,卻見一個妙齡少女羞羞答答地站於門外。見著房門洞開,便輕輕下蹲行禮,怯生生道:「奴婢暖煙見過公子,奉杜仙長之命前來侍奉。」

    此女只著淡妝,清秀可人,顯是剛出浴,芬芳撲鼻,身上透明薄紗隱隱透著妙處,渾身洋溢著青澀誘惑,且擺出一副誘人姿態,更有著讓人欲罷不能的原始衝動。

    蘇伏兩世為人,卻多災多難,養就心志如鐵,更是深刻明白懈怠與耽於享樂有如毒藥,便皺著眉頭說著:「你且回去罷,我這裡不需要侍奉。」

    暖煙臉上羞怯頓時化作惶恐:「公子對暖煙哪裡不滿意,暖煙可以改,求您別趕我走。」說著竟跪了下來。

    蘇伏自小讀書破萬卷,個中緣由有所猜測,心中暗嘆,伸手將她扶起,淡淡說著:「那你便進來罷,今晚你睡床。明日出去就說你已完成任務……」

    「可人家還是處子…有婆婆會檢查…」暖煙把頭垂下,囁嚅著,小手緊緊攥著衣角,已是泫然欲泣。

    蘇伏卻是一語不發地轉身回了桌旁坐下,莫說他此時沒有這個心情,便是有,亦不敢啊!魔靈猶如毒蛇般窺探,隨時準備下手奪舍。倘自己心境稍有波動,一個壓制不住便會受到魔靈反噬,一步步如履薄冰的心情豈是這侍女會懂的,這男女之樂最是讓魔靈有機可趁,亦不知這樣煎熬要多久。

    見蘇伏果無有憐香惜玉的念頭,暖煙那一對美目深處閃過一絲狐疑,真有人對如此美色不動心嗎?

    此時,忽感有人接近,人未至聲先到:「師妹,我就和你說過了,蘇道友豈是那種人,你偏不信,這下你栽了罷。」說著又有笑聲,顯是得意非常。

    蘇伏亦聞著了,起初疑惑,腦子微轉,頓感哭笑不得,轉向暖煙拱拱手說著:「原是雲師姐,方才真就差點動了心,真是好演技呀,可這又是為何?」

    他心頭亦微驚,雲溪收斂了氣息,竟絲毫瞧不出異樣,此便是修為差距最直觀體現。

    紀隨風『哈哈』一笑,大步走入房內,說著:「還不是白天你大出風頭,讓她心頭不快,想來試探試探你,倘你上當,便讓我進來捉你個人贓並獲,使你丟個大臉面。」

    雲溪『哼』了一聲,捻動法決,自她身上蛻下一層網,本來楚楚可憐的模樣頓時換回本尊,只是俏麗的臉上帶著不服,說著:「誰讓你騙我說,你的修為只有氣感境。差點就上了當,那妖物被你一擊而遁,豈是氣感境可為。」

    又氣鼓鼓道:「人家明明可以一口氣收拾了他,誰讓你插手,把妖物驚走了。」

    蘇伏恍然,心頭苦笑,這真無法解釋。面上卻是歉然道:「當時沒有想這樣多,只覺得那時出手時機最好,真是對不住了。」

    雲溪見他道歉,臉上頓時繃不住了,笑嘻嘻地擺擺手大度道:「算了算了,本仙子大度原諒你好了。不過你真是好樣的,竟能忍住這樣誘惑,不像某人……」

    「咳……」

    紀隨風一聽,臉上頓時有些不自然,許是想到了什麼難堪往事。

    蘇伏心頭暗笑,這紀隨風看來還有點故事,卻是好奇地轉移話題道:「雲師姐方才變成暖煙,竟是看不出絲毫破綻,這是甚法術?」

    紀隨風暗暗感激地望了他一眼,心道此人真夠朋友。

    雲溪果是性子單純,聽了好不得意,便轉移注意力,再次捻動法決,《捆縛咒》再次顯化,只一裹住雲溪,轉瞬便換了個模樣。

    變成暖煙,她嬌羞地盈盈一禮:「奴婢暖煙,見過蘇公子。」

    看著這神奇的一幕,蘇伏大為驚嘆,道:「貴門的《太清轉龍令》我亦有所聞,不想還能這樣運用,真是大開眼界了。」面上這樣說著,心內卻在不斷重複雲溪畫符走向與靈氣運轉規律。

    「嘿嘿嘿,這可是人家自己獨創哦,別人可都模仿不來。」雲溪解了法術,笑得像個孩子,只是她這話確然不假。

    紀隨風亦是一臉與有榮焉,笑道:「我這師妹入門不長,於修道上卻頗有天賦,不過亦多虧了她,師傅老是拿她來教訓我。唉,真不知誰才是先入門的。」

    「誰叫你老是偷懶!」雲溪扮了個鬼臉,又頗為不滿說著:「師兄上回還說,多虧了人家才讓你有下山的機會呢。」

    紀隨風頓時噎著,只訕訕而笑。

    蘇伏還是第一次見到笑鬧言談不羈的修士,不由會心一笑。修士心境非常重要,最是忌諱心緒劇烈波動,常有修士因內魔爆發而損壞道基,更甚者性命不保。

    接下來三人又交流了一番修煉心得,讓蘇伏大有所得,此乃第一次和同輩修士這樣交談,更是讓他大開眼界,對於自己屢次凝練氣旋失敗亦漸漸有所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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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歸元

    「沖虛,守中為正,盈或不缺,玄天有氣,顯初陽之先,綿綿若存,用之不盡。」

    此段口訣的大意是:境界乃虛無而不見的,因此須抱有「氣」,才能鞏固境界。每日寅時與卯時之間有一抹早於初陽的玄天之精,氣感境修者便可以特定方式吸取玄天之精,因朝陽每日昇起,故玄天之精幾無斷絕之虞。

    此後勤懇不綴,短者一二年,長者五六年,便有感可凝氣成旋,取生生不息之意,其亦有生生不息之能。倘成,便進入歸元,便可操控靈氣散於四肢百骸,開始捶鍛法體,此後有消耗,更可漸漸恢復,再不虞靈氣散去。

    捶鍛法體有一明顯好處,凡俗之百病不能沾,五感更是漸漸靈敏。在生出靈覺前,五感便是保住身家性命的法寶。

    此為《太上感應篇》之根本經義,於真界流傳極廣,上至大門閥真傳弟子,下至普通散修,皆以此法築基,簡單,實用,且價格只需十個符錢便能買到。

    而玄天之精與普通靈氣又有不同,乃先天純淨之氣。普通靈氣須得煉化雜質方可,否則便會被雜質染化識海,輕則識海崩壞,道基不存,重則爆體而亡。然煉化效率實在低下,故極少人做這吃力不討好之事。

    《太上感應篇》才會流傳真界而經久不衰。

    蘇伏靜靜端坐,房內窗門大開,一絲絲一縷縷氣華自天靈而入,經泥垣、風府、扶突,抵達神闕竅系之氣海穴。

    一絲絲如霧氣華匍匐在氣海內,《太上感應篇》通篇倒背如流,一絲絲經義明悟流轉心間。忽而有所感,靈覺內,離此不遠處亦有人正在吸納,週遭靈氣便有些紊亂。

    靈覺裡,那人吸納玄天之精的法門有些許不同,竟是從天靈而入,直下氣海。本就有著明悟,此時更是確信。

    心念便動,依法炮製,一絲絲如霧氣華便自天靈而入,直下氣海。

    『轟』

    只一改動,氣海竟轟然旋轉,絲絲霧氣瘋狂轉動,靈覺裡,轉動的霧氣漸有條紋生成。蘇伏壓抑喜悅,更是專注吸納玄天之精。

    那邊紀隨風忽然停下動作,若有所思地望向這邊。

    這一停,蘇伏立馬有所感應,心下感激,玄天之精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吸納。

    良久,蘇伏突感氣海一震,靈覺內,那如霧氣華已漸漸凝實成龍眼大小的漩渦,親眼目睹這一過程的蘇伏,心頭更是有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受。此次能如此輕易突破,想來也有著積蓄豐厚的因由罷。

    恰於此時,初陽微露,只一點點光華灑下,不一刻,便有萬丈無量光。

    蘇伏停下,長長出了一口氣,以靈覺觀察,那方凝成的氣旋以一種微妙的速度轉動,每一圈皆有絲絲靈氣散入四肢百骸,他心中喜悅,知這已是進了歸元境。此後只需日日凝練,氣旋漸成實質,化丹形,可生靈性,便可初步溝通外物,是為通靈境。

    數年勤勉不綴,終有所成,這種突破的感受最是美妙。蘇伏緊緊閉著雙目,一時竟有些迷戀上這種感覺……也因此,他終於明悟氣旋一直無法成形的原因。

    須把緣由歸咎於《煉妖經》上,在未入氣感時,便已依照法門開始凝練竅穴,理論上《煉妖經》與《太上感應篇》無法共存。也是運氣極好,凝練的竅穴都未曾阻礙氣海,否則別說歸元,能否將靈氣駐入氣海都是問題,二者完全屬於不同體系。

    那時身體虛弱,除不斷進補外,需先行煉體,才能增加存活率,此亦是葉璇璣臨走前予他建議。

    倘有人指正,或者有個領路師傅,便絕不會走這彎路。俗語有雲,師傅領進門,修行看個人,可連門徑都望不見,談何修行呢?

    這便是一直困於氣海境的根本緣由,也是紀隨風對他無有惡意,否則只需使個壞,這突破不但不能成,更有從此無法凝成氣旋的危機。故極少有修士在距離很近的地方一起修煉。

    復又一刻,將心神沉入識海。青光仍舊圍攏,己身意識已不再弱小,有陰神入駐,更是凝實,靜立小舟中。那血海仍是咆哮如龍,其內有猙獰臉孔。

    蘇伏見此,不由笑了,很是暢快,心下對葉璇璣更是感激。末了斂了笑容,淡淡說著:「二十年掙扎拚鬥,我終是有了與你抗爭的資本,你我下場如何且再看看。」

    似乎感受到挑釁,血海驀地翻騰,卻為青光所阻,不能進犯分毫。血海內便有人形顯化,其長相竟和蘇伏一模一樣,只是頗為詭異,就聽他大笑道:「資本?哈哈,異星降世,說白了不過奪舍之道。在這一點上,你我是一樣的。不要以為突破一個小境界就能抗衡我,我可是真界有史以來頭一個佔據法寶真靈的魔主分身。」

    「小小修士,乖乖接受本尊操控多好,省得諸般辛苦,長生卻還遙遙無期。你只需放開身心,我保你一個長生久視,說不定亦可讓你證個純陽境。」

    魔靈本身有著完善神智,二十來年幾乎沒有一日不曾停歇誘惑,這種無時不刻的擾襲才是最讓人頭痛。

    初時,蘇伏還會放聲大罵,無他,憤懣而已。任誰有著這樣遭遇皆無法欣然接受,須得有一個過程,十二年生死徘徊,八年如履薄冰,已有著免疫力。只是不語,倘有一日擺脫或反控他,便是力證,否則再怎樣咆哮皆是無用功。

    魔靈說著,語氣微頓,笑聲漸止,帶有誘惑:「上次那個邪靈味道還不錯,倘你把那貓妖的靈魄與我,我便再傳你一種無上法術。」

    蘇伏聽了不由冷冷一笑,知他說的便是萬山縣那妖物,便嘲諷說著:「上次你亦說是無上法術,就這小小易容術也能稱無上?倘你不能拿出讓我滿意的東西,以後就別想我再替你找食了。」

    言罷,再不理魔靈如何勸誘,注意力移至虛空處那浮動之物。進入歸元境,這似書籍的東西果有變化,只見其上不知何時有了六個大字。

    「太玄無量寶典?」

    蘇伏喃喃出聲,那幾個大字似有種警神清心的作用,讓他微微激盪的心緒漸漸平復,只化作冷然一笑:「甚好甚好,不論是誰與我種下魔靈,害我這一世全族盡滅,必讓爾等付出代價。」

    想著,他又自語道:「世人皆慕仙道長生,又豈知這一路艱辛,多少個日夜不曾懈怠,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卻只為多活兩年……不論如何,突破總是好事。」

    想及此,便收起淡淡惆悵,暗暗思忖著:「這青光不能護我一世,此物更是不能太過依賴。為自家性命著想,修為才是重中之重。」

    ……

    一個時辰後,蘇伏三人被邀請了一起用餐。

    這是一個奢華的廳堂,處於本地縣令王知崖的宅院,杜嵩有所需求,那王知崖亦是識趣,便舉家搬走了。

    鏤空浮雕暖熏木,錦帳如織重影疊,大到家具,擺設,小至碗筷,皆是普通人難得一見的上品,而王知崖不過區區一個縣令,可見此縣油水有多豐厚了。

    侍女穿梭其間,不斷有菜餚被端上,只是早點而已,卻異常豐盛。又有杜嵩,孟游陪坐,這便是實力帶來最直觀的好處,蘇伏心頭有所明悟。

    紀隨風和雲溪已是習以為常,兩人在拜入玉清宗之前,身份地位便不是普通散修可比。

    眾人皆是修士,對食物需求並不高,只有蘇伏例外。十二年生死徘徊,讓他對吃的異常執著,寧做飽死鬼,不做飢餓人。

    「對了,還沒恭喜蘇兄,今早又有突破,真是可喜可賀。」紀隨風似笑非笑地望著蘇伏,似乎有所發現。

    蘇伏正大快朵頤,聽了這話,心頭坦然,直言不諱說著:「確實突破了,還得感謝紀兄相助。」

    雲溪好奇地瞪大了美目,今早她正好不在,不過她更感興趣的是,蘇伏長得這樣俊俏,吃相卻如此難看,不由譏笑著:「蘇伏師弟難道從小就沒吃飽麼。」

    蘇伏動作微頓,竟是低頭仔細想了想,才點頭肯定說著:「差不多。」

    每次魔靈發作,一點一點蠶食生機,皆須大量食物補充,否則身子骨便一天天瘦弱下去,這是魔靈逐步瓦解蘇伏鬥志的手段。所幸蘇家亦算家大業大,否則即便不被族滅,亦會被他吃窮。

    亦是因此,這一世出生前十二年,幾乎沒有飽過一次肚子。

    雲溪不由一窒,大約是誤會了,還以為蘇伏是那種無父無母的孤兒,乞討為生,偶有機緣踏入修道界,方才解脫。

    想到此,不由母性氾濫,頻頻給他夾菜,語聲也變得柔和:「那就多吃一點。」

    紀隨風見狀,有些吃味,酸酸道:「師妹,你師兄我也是從小苦著長大的,怎就沒見你給我夾過菜。」

    雲溪嘻嘻一笑,手腕一翻,一顆丹丸在手,壞笑道:「師兄,來我喂你吃……」

    此丹一出,杜嵩和孟游二位供奉卻暗暗咋舌,這可是辟榖丹,修士服之,一月之內都不再受到肚餓困擾,其材料雖常見,然普通散修哪會煉丹,皆須向那些大商行購買,價格實在不低。

    紀隨風臉都綠了,當初為了突破陰神境,閉關兩年多,辟榖丹吃到想吐。想及此,便緊緊摀住嘴唇,求助似地望向蘇伏。

    此景讓蘇伏不由哈哈大笑,這一笑卻把多年積壓的郁氣疏放一空。

    杜嵩二人陪著笑臉,見時機成熟,便小心翼翼道:「前輩,那妖物昨晚又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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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浮塵

    紀隨風心道來了,三人止了談笑,這一番款待自是需要代價的。想來昨天兩位供奉見了那妖物,心怯了罷,這樣的人一輩子也只能是散修。

    心下對二人不屑冷笑,面上卻淡淡疑惑道:「哦,此不是二位供奉份內之事麼。」

    雲溪暗笑,師兄老是面冷心熱,怕是已經決定管這事了吧。

    杜嵩哪知紀隨風想法,訕訕陪笑著:「前輩,那妖物您也看見了,晚輩怕是力有不逮。倘現將消息傳回去,等待援兵時,亦不知有多少百姓受害……」

    孟游連連點頭稱是,又拱手懇切道:「還請前輩出手,還萬山縣百姓一個清平安樂。」

    紀隨風給自己和蘇伏斟了一杯酒,舉杯相碰,飲盡,片刻才冷然道:「你二人貪生怕死便想拉上別人,倘我等亦不是其對手,你二人還會口口聲聲為了百姓麼?」

    兩位供奉走到哪裡都能受到無比的尊崇和恭維,此時卻赤裸裸糟了侮辱。兩人的臉漲的通紅,然理智告訴二人萬萬不能衝動,否則惹得對方一個不快,還未遇上妖物,便可能死得乾淨了。

    蘇伏見狀,笑著打圓場道:「紀師兄,想來兩位供奉無有惡意,就別為難了。」說著,又轉向杜嵩,仔細問著:「杜先生,昨晚受害者為哪家,方便讓我們查探麼?倘可以的話,讓我見見受害者,或許對捉拿妖物有所助益。」

    杜嵩連忙站起來,心下感激,拱手回道:「那受害者為萬山縣陳家,其家主陳有為有一女,年方十八,事發時間乃昨夜丑時。查探自是無有問題,只是那受害者神智有些不清,還請仙長救她一救。」

    紀隨風又是冷冷而笑,說著:「想來你收了陳家好處罷,此便罷了,讓我出手亦可,你須得回我一個問題。」

    杜嵩二人頓時鬆了口氣,笑顏滿面道:「前輩請問,晚輩定知無不言。」

    「我自下山以來,多於民間聽聞浮塵尊者。此稱謂為何人?哪方人士?可是修者?有何事蹟值得稱頌?」

    這些問題才是他下山的原因之一,他的神情冷峻,緊緊盯著二人。不怪玉清宗重視此事,那尊者之號,可是純陽大能才有。

    「嗯?」

    蘇伏心頭一咯噔,卻是眉頭微皺。

    二位供奉面面相覷,許是有些忌諱,臉上帶著為難,孟游終是氣盛,便硬著頭皮開口道:「那浮塵尊者異常神秘,沒人知道他來歷。樞密院有所記載,最早出現於四年前的東邊照央城裡,尊者號乃是各地百姓自封。」

    「那浮塵應是他之名,凡他所到之處,皆有妖邪被收服。即便那妖邪再怎樣隱秘,亦會被這浮塵抓獲,那浮塵從不於人前顯聖,無有人知他真實面目,似乎每次出現都會換個模樣……」

    孟遊說著,陷入思索,這些資料在樞密院內都有存檔,他自是瀏覽過,斟酌著用詞,又說著:「凡被浮塵救助過的百姓,皆自發替他立了長生牌位,不知誰先起了頭,便以尊者稱。」

    「再有……」言至此,語聲微頓,感受著紀隨風冷冽眼神,終是無奈道:「有傳聞,那浮塵已到了萬山縣,只是一直未見其蹤,我等亦不敢肯定。」

    蘇伏面上無有異樣,只拿餐布擦拭嘴角,心頭卻有驚異,這浮塵他自是知道為誰,前世自己姓名可不就是蘇浮塵麼。只為懷念前世,便留了這名號,不想竟這樣受關注了?須得收斂收斂了。

    孟游又補充了一些這浮塵的事蹟,如承元幾年,某地有鬼怪作祟。其實便是鬼修大肆拿凡人血肉修煉,被這浮塵所滅而已。

    「晚輩就知道這些了,前輩可還有別事要問?」

    紀隨風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擺擺手,說著:「準備一下,我們去陳家走一趟。」說著,又轉向蘇伏,笑道:「蘇道友意下如何。」

    蘇伏一抓招魂旛,笑了笑,說著:「紀師兄做主便是了。」

    ……

    時令乃初秋,萬山縣早起勞作之人需披外衫,辰時至,便開始轉暖。城內有兩條主幹道,南邊通往鄰縣雲崖縣。自北門出去,便可見著名的離江,官道緊挨江邊,可通往外郡。

    萬山縣最為知名的物產便是礦石,鐵礦乃朝廷最為看重之物,於此地開採礦石,皆需運往梁京,大律以梁京為都,故又名律梁城。

    而本地最大的開採商,便是萬山縣陳家。

    陳家乃萬山縣首富,然其只得一個女兒,膝下無子。陳有為便欲留其女招贅婿,否則偌大家業該如何處置?不想便遭了妖物玷污,此消息已為其所壓,只是紙包不住火,遲早得傳出去。

    陳家宅院落於縣城內最繁華地段,名留觀街。

    只見門口兩個碩大石獅鎮宅,往上有十六級台階,幾與王公權貴相當,大律雖有禮度,凡工、商、農、家宅門前台階不可高於八階,然此地偏僻,離梁京甚遠,誰能管著這首富?

    門口亦有家兵站崗守衛,只是與蘇伏昨日所見正規兵有著差距。

    一行人走來,上了台階,守衛便迎了上來,孟游緊走兩步上前,冷聲道:「我乃大律樞密院乙級供奉,前來調查玷污案,爾等還不快快通知陳家主。」

    那守衛日日站於門外,所見之人不知凡幾,見一行人氣度非凡,心知非常人,此時一聽,更是激動,其中一個便跑進了宅院稟報。

    見宅門大開,孟游便把身位讓出,讓蘇伏三人先行。

    進了宅院,只見假山、亭台、人工湖泊應有盡有。雖極盡奢靡之事,然於紀隨風師兄、妹眼中,此地說不出的俗氣,哪能和玉清宗山門相比。

    不一會,那陳家家主便迎了出來,身邊有著兩個婦人。

    陳有為看起來很是儒雅,一點不像商人,四十上下年紀,許是有著保養,看去不過三十五六。體形微有發福,著金斑羅紋錦衣,腳踏雲龍靴,有著盈盈笑意,確實有些氣度。

    「不知五位仙長駕臨,有失遠迎,還請饒恕則個。」

    待迎近了,陳有為連忙站定揖禮,一絲不苟,又指著其中一個婦人介紹著:「此乃我的原配夫人張瑾。」

    那張瑾三十二三年紀,端莊典雅,盈盈而禮,不難看出其乃大戶出身,只是臉上帶有哀容,眉頭輕鎖,強笑著:「見過五位仙長。」

    陳有為臉色微沉,轉瞬恢復,又指著另一位婦人道:「此為側室李芸芸。」

    李芸芸看去不過二十四五年紀,身段窈窕,曲線玲瓏,外衫微微透著白雪肌膚,若隱若現,此正是蜜桃成熟,最是誘人時。

    她臉頰上有淡淡妝容,有著迷人風情,笑顏如花盈盈拜下:「拜見五位仙長。」

    紀隨風不欲與凡人多有接觸,便負手而立。孟游乃知機之人,便迎了上去,說著:「陳家主便無需客套了,幾位前輩想去事發地點看看,另外,請將令愛請出,前輩或有法可治。」

    陳有為只聽到最後一段話,不由大喜,忙吩咐了兩位夫人去把自家閨女帶出來,事發後,因著神智不清,所以單獨被帶了出來照看,否則不知會發生什麼事。自己則帶著幾人前往事發地。

    李芸芸臨走前,向著蘇伏三人所在方位偷偷拋了媚眼。

    「哼,狐狸精。」豈能瞞過雲溪,不由輕聲罵道。此為正常反應,就像每個孩子皆有著捍衛自己心愛之物的本能。

    陳有為只做不聞,埋頭向前,帶著路。

    愈往裡走,蘇伏手中招魂旛便握得愈緊,與雲溪二人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慎重。

    「吱——」

    穿過諸多亭台樓苑,陳有為於一院門前停下,伸手推去,木門吱呀而開,他便側身站著,伸手虛引:「仙長,此地便是昨夜事發地。」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16 15:02
第六章:幻術
  
    院門洞開,竟見一片綠霧,蘇伏頓感有異,目中閃著寒芒,手中招魂旛有微光,輕輕掃動,有陣風湧進,本來匍匐而出的綠霧便被吹開。

    紀隨風動作亦不慢,手中忽有一玉,法決捻動,有光頓時罩著眾人。那綠霧復返,卻半絲不能進。

    待那綠霧漸漸散去,陳有為這才抹了抹額頭虛汗,感激道:「多謝仙長救助,此妖物真真狡詐可恨,竟去而復返……仙長這是做甚?」

    陳有為話未說完,蘇伏卻忽然把招魂旛架於陳有為頸上,淡淡說著:「幻術之為幻術,乃真假難辨,防不勝防,你之幻術雖有過人之處,然不懂如何演好一個成功商人,姿態未免太低了些。」

    場間三人丈二和尚摸不著腦,唯有紀隨風亦是冷冷笑著說:「隔了十里便聞著你的臭味了,怎會不防備,今天你乖乖束手就擒便罷,不然便讓你嘗嘗挫骨銷魂的滋味。」

    二位供奉漸漸有所明悟,望著陳有為的目光便有著驚疑。

    雲溪亦是反應過來,玉手在儲物袋上一抹,手上便抓了一根玉簪子,輕輕一甩,簪子化作一道青色流光疾射。

    陳有為臉上帶有駭然,被簪子洞穿,眾人只感覺週遭場景頓時變了個模樣,依舊是院門前,陳有為卻化作了一根枯枝落在地上。

    杜嵩二人又驚又怒,為簪子之威所驚,為妖物戲弄所怒。

    那簪子滴溜溜地飛回,雲溪嘻嘻笑著介紹:「它叫誅仙刺,是我師傅親手替我煉製的,已祭煉三層禁制哦。」

    修士所用之器皆稱法器,乃解析了材質物性後,煉製成與法相合的器具。可於其內祭煉禁制,每層又細分十二重,三十六重為一個小周天,十二個小周天又為一個大周天,共三十六層。

    法器祭煉三十六層,有移山填海之威,倘祭煉有三個大周天,成圓滿之數,更是可成法寶,有著不可思議的威能。

    然祭煉法器極難,普通修士直至老死,能祭煉成一件十層內的法器已是了不起的成就了,更多卻是泯然眾人,或於鬥法中損壞。且有些材質物性並不足以承受太多禁制,故真界天才地寶價值連城。

    蘇伏並未放鬆警惕,幻術雖被破,仍有妖氣殘留,不得不小心。

    忽然,那地上枯枝『砰』地一聲炸裂開來,蘇伏想也未想,以幡作劍直刺而去。刺穿了炸裂引起的煙塵,眉頭微微皺起,因著無有實質感。

    不一會,煙塵散去,就見一張白紙凝空虛浮,上書:今夜子時定來做個了斷,你家九命大爺留。

    杜嵩怒而抓起白紙,撕了個乾淨,只覺胸中怒氣充盈,要炸裂似的無處發洩。

    紀隨風冷冷笑著說:「子時,還怕你不來。那陳有為倘無事,便在此閣樓內吧,你二人去把他尋出來,我倒要看看那妖物還有甚本事。」

    蘇伏收了幡,眉頭微皺,暗忖著:「方才簪子攻擊,靈覺竟感應模糊,倘自己面對亦難應付,修士法器威力果是驚人。」

    二位供奉小心翼翼地入內查探,果發現了暈迷中的陳有為,救醒後,卻是一臉迷茫,說著:「你們是誰,緣何在我府中?」

    巧在這時,兩位夫人帶了陳家女兒過來,此卻非為幻境了,見著陳有為衣裳凌亂,髮鬢披散,大驚著撲過來,那原配驚惶道:「老爺,您這是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李芸芸亦是嚶嚶而泣,哭訴著:「老爺,您可千萬不能有個好歹呀,不然人家該怎麼辦,嗚嗚!」

    那陳家女兒一臉失魂落魄,像幽魂似的呆愣著表情。

    二位供奉便把才纔發生之事一一說了,心下卻是慚愧,那妖物無論行走坐臥言行舉止皆與常人無異,不想被這樣耍弄。

    蘇伏卻是把注意力放在了陳家女兒身上,伸手扣著此女脈門。所謂久病成醫,自小讀書,醫經也不曾少看。

    少頃,卻並無發現問題,皺眉說著「她的脈象平穩,體內機能亦是穩定,看來問題出在意識層面,怕是中了幻術,或被沖了魄。」

    說到這裡,蘇伏又疑惑地轉向孟游二人問著:「二位先生不是說,受害者皆否認自身受害麼?欲要否認,自身必是清醒無疑,怎此女卻是這副模樣?」

    杜嵩亦是搞不明白,只得猜測著:「晚輩亦是難以理解,或此女受了什麼刺激罷。」

    雲溪嘿嘿一笑,自告奮勇道:「讓我看看。」

    這時,總算理清事情始末的陳有為和兩位夫人團團圍住自家閨女,陳有為眉頭微皺,說著:「朝廷每年撥款給樞密院怕不只五十萬兩,可你們卻連一隻妖物亦捉不住,還讓我家女兒受這份罪,要你們有何用?此事你們不必再管,我自有分寸。」

    這話說得杜嵩和孟游差點拂袖而去,朝廷每年是撥下五十萬兩,可到他們手中不過兩萬兩,兩萬兩轉成符錢不過二十枚,還得視符錢行價高低,有所浮動。而二十枚符錢只能買十顆辟榖丹。故他們供奉才需經常外出任務,有額外賞銀和油水可得,否則哪能供應修煉所需?

    紀隨風冷然道:「朝廷事朝廷管,與你何干?再說我卻不是朝廷的人,來你家已是給了兩位供奉先生面子,倘無需相助,自是最好不過。」

    說著便負手而去,懶得再與此等凡俗之人聒噪。

    雲溪緊隨其後,她更是對此毫無興趣,還不如逛街有趣呢。緊走幾步,卻發現蘇伏仍停於原地,不由招呼著:「蘇師弟不走麼?」

    蘇伏卻是眉頭微微皺著,似不曾聽到,少頃,就見他那若朗星的雙目有亮光,有雙指併攏,虛空劃動,喃喃間依稀是:「乾、陽、遁,捆縛咒,太清轉龍令。」

    口訣方出,週遭靈氣一陣急遽抖動,在雲溪目瞪口呆的可愛表情下,一張「網」憑空而現,直直罩向那陳家女兒。

    還未完,只見蘇伏自招魂旛柄處抽出一把劍,隨手一斬,那網便從中分開兩半,然後緩緩還原成靈氣散去。

    這一番動作只在轉瞬完成,還未走遠的紀隨風亦還未反應過來,停了腳步驚訝地凝眸。

    陳有為和兩位夫人更是呆怔了片刻,那陳家女兒雙目本來無神,此時卻突然微微轉動,蛾眉微蹙,麻木的臉頰頓時生動起來。

    「發生了……什麼事?」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16 15:02
第七章:悟性

    「發生了……什麼事?」

    陳家女兒有些疑惑,驟見周圍許多人,不由暗暗羞怯,螓首微微低下。

    張瑾驚喜地摀住嘴唇,眼眶紅了。李芸芸面上似驚似喜,拉著她的手說著:「太好了,依依你沒事了,都快擔心死我了。」

    「母親……姨母……」

    看著二位親人表現,似乎想起了什麼,喃喃道:「依依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張瑾亦是大家出身,很快壓下情緒,柔聲說著:「依依,快來謝過這位仙長恩公,多虧了他你才能平安無事。」

    陳依依拿眼打量蘇伏,見著對方道鬢方正,身量五尺四寸,月白道衣,劍眉星目,俊秀臉頰上淡淡微笑,彷彿天生有著一種叫人安心的暖意,讓她心頭微跳,又是羞怯。

    卻是不敢多看,只低低埋著螓首,盈盈拜下,檀口輕開:「多謝仙長恩公……」

    「在下亦是恰逢其會,這靈感卻得感謝雲溪師姐。」蘇伏擺手道,這話確實,倘不是雲溪,他亦難想到此法。

    陳有為亦是大喜,只是面上卻不顯,淡淡說著:「嗯,你還不錯,你叫什麼名字?可願在我府內謀個差事,放心,給我辦事絕不會虧待於你。」

    其言中的高傲讓蘇伏微微皺眉,只回著:「陳先生好意心領,倘無它事,在下告辭。」說著便走向雲溪兩人,即便他平常行事受前世影響甚濃,此人這姿態仍是讓他感到不快。

    兩供奉現下是完全為蘇伏所折服,招呼亦不打,便跟在蘇伏後面。

    雲溪倒轉回來,得意地拍了拍蘇伏的肩膀,對著他擠擠眼,眉眼都笑成了月牙形,說著:「師弟啊,不想你這樣深藏不露,快老實交代你怎麼就偷了師的。」

    蘇伏八年間煉體不綴,雲溪的力道打在身上猶如瘙癢,此事亦無需隱瞞,便詳細解說著:「昨天觀看師姐施法,已是心有所悟,又於昨夜與二位暢談,漸漸印證我心中所思,然所掌亦不過三字真言,與貴宗八字真言相差何止一籌。」

    《太清轉龍令》真界極有名氣之術法。修至最高境界,八字真言齊出,威能極大,且不同真言組合,亦有不同效用,玉清宗內門弟子可授。

    紀隨風兩人心氣皆不小,這種偷師亦不會放在心上,只是對蘇伏卻更為看重。只觀過一二遍,和一些心得,便能還原法術,且威能相當,真是可怖可畏。

    二人自是想不到,蘇伏神魂有著特殊性,前世今生加起已四十載有餘,所誕之靈覺可記憶雲溪靈氣運轉之秘,且不斷推衍演化才能實現還原。其悟性更是上上等,有此結果並不稀奇。

    不過,修為差距太大的話,亦是無法做到的。

    雲溪便恍然說著:「如此說來,師弟便是先用捆縛咒,當做盾牌一般附於陳依依身上,再用劍斬破,這幻術自是跟著破裂,此一來,既破了幻術,更是不虞傷了陳家那美妞兒,師弟果然聰明,快趕上師姐我了。」心頭很是佩服,卻還自誇兩句,性格使然罷了。

    紀隨風『哈哈』一笑,毫不留情地拆穿:「要不是蘇道友,憑師妹你自己怕是想不出來這樣妙招罷。」

    面上雖笑著,心內卻震動不已,不但是悟性,蘇伏那一劍,對己身氣力控制已達到一個精湛的境界,且只用普通長劍便可破開幻術,更是聞所未聞。自己雖還未曾開始凝竅,亦知凝竅前,自己絕達不到這樣境界,對蘇伏卻是越來越看不透了。

    「師兄你才是笨蛋……」雲溪追打上去,兩人嘻嘻哈哈鬧了起來。

    陳有為若有所思地望著他們背影,卻是不複方才凌人姿態。

    一行人出了陳府,走在人來人往的留觀街,杜嵩邊走邊問著:「前輩真不打算管了?」

    雲溪嘿嘿一笑,語氣有些冷然,不複方才嬉鬧模樣,說著:「那妖物既向我們下了戰書,我和師兄豈會怕了它?晚上自是要來會會它,你二人若是怕了可以不來。」

    紀隨風表情淡淡,沒說話卻是默認了。以他性格,怎會做半途而廢之事,這事既然開了頭,自是要有個結尾才行。

    孟游眼珠子亂轉,突結結巴巴問著:「那蘇……蘇前輩意下如何?」

    兩位供奉算是知道了,這蘇伏最好相處,亦對他們散修沒甚成見,有了危險,跟緊他才最有保障。紀隨風和雲溪二人雖對散修亦無成見,卻無法做到蘇伏這樣,散修和凡人都一樣對待。

    蘇伏對二人心中算盤很能理解,便勸解道:「前輩實在不敢當,二位先生其實大可不必冒險,那妖物為我所傷,已是結下因果,我自是要去做個了結,更是不能把這事推至紀隨師兄和雲師姐頭上。」

    這話亦是不假,然最重要的原因是,那妖族既誕了靈智,便有靈魄可取,此物正是他所需。

    兩位供奉不約而同搖首,難得態度認真說著:「既屬分內之事,怎能自己躲在後面讓三位前輩去冒險。」此話有幾分真心卻不得而知。

    既然都有了決定,一行人便錯開這個話題,雲溪似想起什麼,便問道:「方才那陳依依的元陰似乎未失,這其中莫非還有玄機?」

    這一提,眾人皆是想起,那妖物興致突變,或只為報復卻可按捺著色心?

    紀隨風擺擺手,淡淡道:「未見著那妖物前,一切猜測皆是無用功,還是先找個地方喝酒,蘇道友意下如何?」

    蘇伏點頭:「固所願,不敢請。」

    出來時已是辰時,這會已接近午時,本意是隨便找個酒樓,卻被那縣令王知崖撞見,便被請了去本縣最大酒樓。

    想來那王知崖亦是早早埋伏了吧,否則怎會如此碰巧,二位供奉心照不宣。

    青州是這樣,真界亦如是,拳頭大便有禮遇,力量強便可得到別人尊敬,此乃亙古不變的真理。

    ……

    夜幕降臨,萬家燈火點起,瑩瑩連成一片,多數凡人亦是日落而息,用罷晚飯,漢子便到處溜躂玩耍,女人在家做著未完家務,孩子們歡聲笑語,玩得不亦樂乎,老人們便約幾個友人品茶閒聊。凡人有凡人的悠閒,修士亦有修士的精彩。

    蘇伏靜坐榻上,靈覺內,乃一片虛無空間,有一百零八顆星辰,以玄奧方式分佈,其中有十二顆星辰已是點亮,正努力勾連第十三顆。這亦是艱難過程,倘成功,便可凝練星光於竅穴內。

    此便是《煉妖經》神異之處,天下妖族修出玄牝妖丹,便可借之感應星辰,引星光入體,駐於相應竅穴中。待點亮一百零八顆星辰,便可成就長生,更可返歸祖脈,機緣豐厚者可得莫大神通。

    倘用肉眼望去,便可見著蘇伏體內幾無多少雜質,亦無需靈氣再次捶鍛。此時他的肉身強度已可擋凡兵,普通法器亦不放在眼裡,法體靈敏度與五感更是遠超同階。

    冥冥中,陰神可感那淵深氣息,彼方星辰數目繁多,選擇亦有章程,不同搭配亦有不同效果,總體來說分了兩大類。

    其一便是以返歸祖脈為主,此類妖族較為專注,一旦修成,便可得神通,威力有大有小罷了。

    其二便是選擇與己身相互貼合之星辰,或可引出更強血脈,只是更難一些。

    此便是蘇伏這幾年來仗之保命殺敵的本錢,那凡俗劍術雖有過人之處,然無有法體做基,再怎樣玄妙劍術亦脫離不了凡俗桎梏。

    約戌時,蘇伏輕輕睜眼,修煉最忌冒進,每日裡《煉妖經》都不會修煉太過,一步一步夯實根基才是正道。

    此時還未至約定時辰,蘇伏便拿過招魂旛細細檢查。此幡已跟了他有些年頭,乃是從一鬼修身上所得,因其邪氣甚重,其時正從魔靈那獲一篇「煉魂幡」的煉製之法,便做了嘗試。

    不料卻一舉而成,此後不斷收集邪靈、鬼修精魂、妖族靈魄,煉入這幡內,已有了四層禁制在內,進展卻是讓人咂舌。要知雲溪那誅仙刺,乃其師親手鍊制,又為其祭煉二層禁制,才交予雲溪。雲溪費了三年時間才將將煉就一層禁制,難度可見一斑。

    有如此速度,與其煉製法門有著切身關係。普通法器皆需每日裡祭煉禁制,乃水磨功夫。而此幡乃靈慾魔宗極具聲名之外道法器,只需源源不斷投入養料便可自行形成禁制,威力亦是非凡。

    自煉成那一天起,此器只用過一次,那次生死危機關頭,卻是一舉奠定乾坤。只是越是祭煉,此物邪氣越是掩藏不住,後來巧得一塊千年桃木,雖未經雷霆洗練,亦可鎮壓邪氣,便將魂幡柄挖空,將桃木藏於其內。

    思緒到了這裡止住,靈覺裡,孟游正在接近,想是來通知自己出發的,便起身簡單整理了一番。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16 15:03
第八章:意料之外
  
    臨近子時,除酒肆青樓仍是燈火通明外,整個萬山縣都陷入一片寂靜。今天二位供奉已解除宵禁,親眼目睹那妖物幻術,普通甲士對上已無勝算,何必讓他們白白送命。

    陳府今夜卻是亮如白晝,許是聽了二位供奉的話,雖對那妖物「子時相會之約」並不太信,卻是以防萬一。

    圓月高掛,有清冷月華灑下,偌大陳府,到處有巡邏隊,有向官府借調的兵士,亦有陳府養就的武師護院。

    世俗武師乃無有根骨之凡人自我摸索一條強身健體之術,有著微薄內氣,對敵時可附於手、腳,確實有些威力。倘修為高深了,亦可將內氣附於兵器,屆時又是另外一種境界。

    白天那閣樓小院外圍更是佈滿了武師甲士,幾乎被圍了個水洩不漏。

    可防護雖嚴密,卻無法阻住五位修士,閣樓頂上,五人或站或坐,偶有交談。卻亦是全神戒備著,幻術之為幻術,乃防不勝防,一不小心著了道,便只能任人拿捏。

    「這百蠻山妖族,盤踞半個莒州,整個百蠻山系皆於妖神宮統管。此妖物究竟有何來歷,妖族裡擅幻術者不外狐族、狸族……」

    「似乎是來自狸族,只是這狸族於百蠻山亦有些名氣,怎會讓同族流落他州?」

    「嘻嘻,倘它不這樣好色,我就收了它做寵物。」

    紀隨風兩人出自玉清宗,見聞亦更為廣闊一些,蘇伏暗暗記下,或有機會可於那百蠻山一行。

    二位供奉恭謹站著,一語不發,心內都是非常緊張。杜嵩已把頸上項墜拿在手中,雖是法器,卻只得兩層禁制,因著材質實在普通,已無法再祭煉下去。

    「啊……」

    正自交談,南邊有宅院處卻傳來一聲尖叫,便有甲士衝了過去。

    雲溪眼神閃過異芒,只留下一句:「我去看看。」身形便輕縱,躍至另外一棟宅院頂上,如是幾次身形便消失在夜色裡。

    紀隨風知道自家師妹實力比之自己不差,雖有擔憂,卻並未表現出來。

    有一刻鐘時間,眾人皆是不語。蘇伏微微皺眉,突而站起,就見北面宅院處有妖氣衝天而起,濃烈至實質,讓人心驚。

    一隻手攔住了蘇伏,紀隨風淡淡說著:「蘇道友守著此處便是,那邊交給我。」說著身形亦是縱起,幾個起落後,消失不見。

    蘇伏眉頭皺得更緊,暗暗思忖:「倘若此乃此妖調虎離山計,它怎就肯定能把玉清宗兩位調走。再說我亦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思慮未定,自陳府正中宅院裡又隱隱傳來:「啊…你是什麼東西……來人啊……有妖怪……來人啊。」

    聲音不大,然修士五感靈敏,亦可聽個大概。

    兩位供奉咬咬牙,向著蘇伏拱拱手:「前輩鎮守此處,我等前去查看。」說著亦是有樣學樣消失在夜色裡。

    整個陳府很是熱鬧,到處都有著狀況。蘇伏倒是愈發肯定,此妖留了陳依依元陰,怕是想在五位修士眼皮底下作案,故他穩坐釣魚台,周邊有何動靜都不再理會。

    ……

    雲溪一到南邊廂房,就見著一個丫鬟被訓斥著。

    「叫你胡亂叫嚷,驚動老爺你該當何罪?」

    「羅總管,對不起,對不起,嗚嗚……」

    這邊兵士見沒甚動靜,便散了去,雲溪卻冷冷一笑,身形自屋頂降下。

    「誰?」

    那兵士首領冷然喝道,雲溪伸手一翻,便現出一本薄冊,表皮書有度牒二字。

    見狀,忙跪下,度牒持有者,相當於六品官,雖無實權,卻不是他們可以輕慢。

    「不知仙長在此,多有得罪,萬望見諒。」

    雲溪擺擺手:「你們巡邏去吧,這裡交給我。」

    說著收回度牒,那兵士自是無有意見,便帶隊走了。

    「你二人何必再演,還不快快與我顯出原形。」

    見他們走了,雲溪冷冷說著,動作不停,有靈光自指尖閃現,憑空劃動,下一刻,只見一道青色閃電便劈向那丫鬟與總管。

    此乃修士最常用之《化雷術》簡單實用,至陰神境掌握虛空畫符後,無需媒介便可施展。

    『砰』一聲,兩人頓時化回原形,週遭環境頓時一變,真正的丫鬟總管卻是已經躺在地上,人事不知了。

    假冒的亦是兩段枯枝,竟和今早一模一樣。

    雲溪呆了一呆,靈覺內已肯定了此為生物,卻不料仍是被擺了一道。秀氣的眉頭微微皺起,冷冷哼了一聲,知道自己中了計。

    正欲回轉,突有所感,望去,就見虛空處有極陽烈火燒將過來,雲溪大驚,動作不慢,左手劍指自儲物袋一抹,就有符篆現,右手於虛空畫符。

    「乾、舜、陽、離,烈陽咒,太清轉龍令」

    語速又快又急,符篆突而**,靈氣急遽被抽取,轉瞬便有煌煌火光現。那符篆又稱施法媒介,刻有禁制。材質多為紙、木材、玉石等,材質越好,越能發揮術法威力。

    『蓬——』一聲劇烈炸響,週遭空氣皆劇烈抖動,雲溪疑惑地望著空無一物的虛空,喃喃喚了聲:「師兄?」

    ……

    紀隨風這邊,一路緊趕,到了現場,妖氣卻突然收斂了,再不見蹤跡。他疑惑地四處掃視,此地連巡邏衛士亦無,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這是在陳府其中一個花園裡,有假山林立,輕輕一躍至假山上,周圍靜悄悄,似乎與外面世界隔成了兩個天地,靈覺裡,此地處處有著虛假痕跡,卻無法真正看破,心知此乃修為不足緣故。

    「幻術?」

    他的神情冷峻,自儲物袋一抹,有符篆,虛空畫符,有口令相隨:「天罡正數,五氣相隨,雷來。」

    『嗤啦——』

    虛空有雷光閃現,像似空間被劃破一般,寸寸龜裂開,幻術被破,周圍卻現出一地屍體,有武師、兵士、家僕,竟無聲無息死於此地。

    此乃玉清宗獨門秘術《五雷正法》修煉難度極高,一般修士十年內修成便已算優秀,紀隨風只用兩年時間便掌握,資質確然上等。

    而一般修士施法,倘需口訣搭配,皆是威力強大,難以**施展或操控之術。口訣亦稱令言,修士修成陰神,冥冥中自有天人交感,可影響週遭靈氣動向,修至高深處,言出法隨亦非難事。

    見此慘狀,心頭微嘆,上面爭鬥,下面遭殃。

    正欲回返,突有感,不及多想,身形猛地向後一躍,同時取出一枚玉石,靈氣輸入,飛快形成護體光罩。

    此乃神禁石,其上刻有防護禁制。禁制乃是修士駕馭靈氣之法門,真界法門千千萬,禁制類型更是多如繁星。

    『蓬——』

    就見立足假山炸裂一塊塊,運足目力望去,卻是一根簪子所為。

    紀隨風怔然,喃喃道:「師妹?」

    ……

    蘇伏這邊,約摸等了有半刻鐘,宅院外突有騷動,有喝聲:「你是誰,到底是怎麼混進來的?快快老實交代。」

    喝聲方落,便有驚呼:「妖……妖怪…殺了它…」

    閣樓內,聽了動靜的陳依依再也忍不住打開窗戶眺望,丫鬟桃香急忙攔住她,驚惶著說:「小姐,您昨夜才受了妖物所害,快別看了……」

    陳依依乃外柔內剛的性子,蛾眉微蹙,說著:「昨夜便是什麼也看不見,才這樣被動。我倒要看看那妖物長得甚模樣,桃香你快讓開。」

    這一番對話卻被蘇伏聽了個分明,不由暗暗讚賞:此女勇氣甚佳。

    要知平常人大多有著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心態,能勇敢面對未知恐懼,確然有著非凡勇氣。

    這時,那宅院門突地洞開,一道灰影『嗖』地一聲斜飛了上來。

    陳依依恰好看見,不由驚呼:「桃香快躲開。」

    桃香背對窗戶,哪知異變,此時見著自家小姐似乎不是開玩笑,剛想轉身,便被擊個正著,頓時失去意識,身體軟軟倒了下來。

    灰影速度極快,蘇伏想救已是來不及,此時不及多想,身形一縱,自窗檯躍入,手中魂幡架著陳依依,不讓其沖上去。

    有男子驟然闖進,陳依依受了驚嚇,待看清是蘇伏,知他為救自己而來,不由又是羞怯,又是著急:「仙長恩公,桃香她……」

    果如蘇伏所料,那桃香忽而合身撲來,竟是猙獰滿面,卻有妖物音聲:「小子,把《煉妖經》交出,或可饒你一命。」

    其言卻在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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