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修真]玄衍神術 作者:一介白衣(已完結)

 
BloomCaVod 2015-11-16 14:57:15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28 1009353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16 15:18
第二十九章:無相天魔道
  
    暗夜雨幕,仍是沉沉一片,幾要壓下,叫人難以喘息。

    城中凡人早察覺了何府動靜,卻無人敢於接近此地。那些兵士亦然,縣令不在,無人強令,誰敢靠近仙長鬥法之地?

    何府自苟魔虎死後便沒了動靜,唯有雨聲不斷。

    庭中姜靈珊仍舊那樣姿態,倘有火光,就可見得她臉上已毫無血色。時令雖才初秋,夜間已開始凍人,遑論淋雨這樣長時間。今日之後,必定大病一場,輕者臥床不起,神智不清,重者有性命之憂。

    然最痛者乃是失了摯愛,她那樣跪著,化石般一動不動。

    「夫人……」

    淅瀝瀝雨聲中,忽有渺渺音聲傳來,姜靈珊呆滯神情微動,喃喃道:「夫君?」

    她轉頭四顧,喃喃化作瘋狂:「夫君……夫君……你在哪裡?」

    想要站起,卻又跌倒,跪坐時間太長,腳早已沒了知覺。

    那音聲再不聞,她只以為是錯覺,就那樣躺著,痛哭出聲。

    「夫人……」

    姜靈珊猛地抬頭,空洞眼神微微有了色彩,帶著哭腔:「夫君?」

    「夫人是我……」

    這下她終於肯定,音聲來源於腦海裡,她又驚又喜道:「夫君……你…你沒死?」

    「就快了……」

    姜靈珊還未從失而復得的心情中轉變:「甚…甚意思?」

    「夫人方才說……只要為了為夫……做什麼的願意……可當真?」

    腦海裡,苟魔虎的音聲愈發清晰,姜靈珊想也未想,答道:「妾身什麼都願意。」

    話音方落,她身上突有黑氣湧出,絲絲縷縷於黑夜並不明顯,卻透著陰冷氣息。姜靈珊心頭一驚,肉眼模糊可見,黑氣逐漸凝聚、成形,化作了苟魔虎模樣。

    姜靈珊臉上露出了喜色,手臂卻驟然傳來劇痛,她秀氣的蒼白臉頰皺成一團。就見著夫君狠狠咬著自己手臂,還蠕動著嘴,其上無有血跡,卻有著劇痛感傳來。

    她沒有反抗,只靜靜望著。

    苟魔虎大喜,加快了啃食速度。此為《通幽真命九變魔典》其中一門大道《無相天魔道》,修成之後,可在生靈體內種下魔種,經過成長或一定契機,便可轉化成分身,真界不少身外化身之法,此道卻為真界公認最頂級,沒有之一。

    苟魔虎本體一死,隱藏於姜靈珊體內的分身便醒來,有著那句「妾身什麼都願意」為契機,便有了復活的基礎。

    只需將姜靈珊全部吞下,便可由此轉鬼道,因著無相天魔道特殊性,往後便可慢慢尋找適合爐鼎奪舍,這才是他苟魔虎算計。

    今日之後,天壇教只知苟魔虎已亡,卻不知他以另一種形態存於世間。

    姜靈珊被吞噬的非是肉身,乃是天道烙印。與陰神不同,凡人自六道界轉生而出,便帶有天道烙印。

    而苟魔虎因修為低下,這魔種其實便是一絲分魂,與蘇伏識海內魔靈差距不可以道里計,倘無契機,或姜靈珊不願為他付出生命,他就真的徹底死亡,萬幸他賭對了。

    這計畫自得了《無相天魔道》便開始籌謀,為的便是脫離天壇教,自闖一片天地。

    很快,姜靈珊整個人便要被吞噬乾淨,就連疼痛亦感受不到了,她的神情很平靜,沒有一絲被欺騙的懊惱和悔恨。

    「夫人不怪為夫這樣欺瞞你?」

    苟魔虎吞噬了姜靈珊一條手臂,自家便長出一條手臂,此時幾將她吞噬乾淨,只剩了頭顱,便不急不緩問著。

    同樣的問題,今日被問了兩次,姜靈珊綻開笑顏:「妾身願意……」

    苟魔虎齜牙一笑:「夫人確然為極品,不只床上,床下亦讓為夫愛煞了,讓為夫整個把你吞噬,便能融為一體,自此後你我再也不用分離。」

    姜靈珊仍舊笑著,只是有些淒涼和哀傷,她什麼也沒說,緩緩點頭。

    苟魔虎猛地張開嘴,一口咬下。

    姜靈珊的身體緩緩倒下,再無氣息。普通生靈身上的天道烙印,倘被抽取吞噬,便徹底死亡,亦無可能再入輪迴。

    「竟無一絲怨恨,真捨不得你……」

    苟魔虎喃喃說著,方鑄成之軀愈發凝實,外象雖與法身無差,其實內裡仍是一片空蕩,只是神魂凝實,已屬鬼道靈修境,只此進境便叫人咋舌。

    普通鬼修百年內能成靈修已屬機緣豐厚。

    一切算計塵埃落定,他卻有些意興闌珊。姜靈珊最後的笑顏仍徘徊腦海,他沉默良久,蹲身扶起姜靈珊屍體,望著她面容上殘留的哀戚,冷冷一笑。

    「你這婆娘好狠算計,是想叫我道心不穩罷,既如此,就給我再死一次罷。」

    面容隨著語聲變得猙獰,手掌處突兀出現毒靈火,姜靈珊屍體自腰部開始,發出『茲茲』的音聲,肉眼可見,毒靈火分開兩頭,將姜靈珊屍體燒得乾枯龜裂,雨水打下,結構便承受不住,碎裂開來,散了一地灰燼,眨眼被雨水沖刷乾淨。

    短短半刻功夫,姜靈珊的屍體便混進雨水,混進廢墟,消散一空。

    苟魔虎面容漸漸緩和,他伸出手掌仔細看良久,笑容仍是發冷,自語:「夫人,待我得了長生大道,會想念你的。」

    「老…老爺……你你你把夫人……你把夫人殺死了?」

    庭院左近有圍牆完好,其中有一洞門,一小丫鬟顫巍巍著手指著苟魔虎,一臉驚駭欲絕模樣。

    「嗯?荷香?」

    苟魔虎心神陡緊,他竟絲毫沒有發現她的存在,面上不動聲色道:「你為何還在府內?」

    「老…老爺……我……」

    荷香有些六神無主,小臉上有著驚懼與委屈:「奴婢受了驚嚇,自老爺房內出來,便回房睡下了,出來就……就看到府內變成這模樣……」

    她瑟縮著身體跪在地上,頭顱低著,哀聲哭求:「老爺您不要殺我,求您放過我,我娘和弟弟還在家等我呢,求您了…嗚嗚…」

    苟魔虎忙裝作一臉驚訝:「荷香這是哪裡話,老爺我為何要殺你?」說著緩緩走過去。

    荷香嚇得花容失色,欲要逃離,卻發現雙腿軟得動不了,驚恐叫她幾要放聲尖叫。

    「荷香你聽我說來,定是誤會了,方才這女人乃是我仇家,故意變成夫人模樣,欲要算計於我,不料為我識破,終至慘死下場,夫人還活著呢,不信我帶你去找她可好?」

    苟魔虎放緩了音聲,很是溫和道,腳步卻不停。

    荷香聞言止了哭聲,猶自抽泣著問:「真的?」

    「自是當真,老爺甚時候騙過你?」

    苟魔虎終於靠近了荷香,笑容俞盛,此女亦是他從茫茫人海內找出的先天媚體,早先他一度懷疑自己機緣實在豐厚,欲瞌睡便有枕頭。

    荷香於他後續籌劃裡佔了極大比重,故不能當普通凡人對待。

    「老爺……」

    荷香音聲變得弱不可聞,低著頭顱亦不知她在想甚。

    苟魔虎雖有防備,卻下意識地搭上她的肩,湊近問著:「荷香,可是哪裡不舒服?」

    「老爺……」

    荷香突而抬頭,稚嫩面上滿是詭笑,小手作爪狀,化作殘影抓向苟魔虎。

    苟魔虎心頭大驚,眸子驟然變得冷冽,昂首後仰,險險避開,身上再度湧出毒靈火,迫得荷香不敢靠近,他趁機往後退了幾步。

    他停住身形,狠狠盯著荷香,森冷道:「你不是荷香,到底是誰?」

    荷香還很稚嫩的小臉竟有些嫵媚,她一改平常風風火火模樣,溫言諷道:「苟大護法真是讓奴家看了一場好戲,貴夫人對你,可謂是情深意重了,可惜這樣一個奇女子卻死得這樣淒慘,便連重入輪迴的機會都失去,叫人家好生感慨!」

    此言猶如利刃,一刀刀剜在苟魔虎心房,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雖計畫臨頭不曾有絲毫猶豫,事後卻開始念起她種種的好,這樣心態放在修士上,實不應該,只是這幾年沒有鬥法,沒有生死危機,叫他對大道的追求有些懈怠了。

    然境界擺在那裡,這樣心緒只轉瞬就恢復,就見他臉上充斥了猙獰惡相,邪惡的毒靈火肆無忌憚展開,音聲帶著刺骨冷意:

    「夜流蘇,你該死!」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16 15:18
第三十章: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其下有彈弓。

    「夜流蘇,你該死。」

    隨著冷音,毒靈火散作一團團,如雨點般打過去。

    「呵呵呵——」

    荷香發出一陣銀鈴笑音,不閃亦不躲,很快便被毒靈火吞噬一空。

    苟魔虎心頭微跳,猛轉身,就見荷香不知何時已來到背後,正抓過來。沒來由的,一種危險預兆使他頭皮發麻,腳下本能地往後退,後頸處突而被一物抵住,錐心劇痛緊隨而至,他不由發出一聲慘叫,卻只得一個念頭。

    「拘靈環!」

    此念方生,脖頸處便一陣緊縛,低頭一看,果有一個圓環套住,再望眼前,果是幻影而已,他轉身咬牙切齒道:「夜流蘇,你到底想做甚麼?」

    話音方落,便明白過來,自家被算計了,只不知何時開始。方才一番言辭,便是為了叫他心緒不穩,以便讓她有機可趁,此《拘靈環》乃是一道邪法門,專司拘禁生靈神魂靈魄,對鬼修與妖族有特殊效果。

    但凡生靈為拘靈環所困,生死便操於人手,其一念可生可死,對於苟魔虎來講,反而不如乾脆利落殺掉他。

    不管有什麼樣大道法門,此時他不過是鬼修,便要受著操控,連自殺亦無可能。

    「你嘴上罵我賤貨,心底又渴望得到我。我最厭惡你這樣的男人,你罵我一句賤貨,我便要役使你一載……」

    夜流蘇早在小丫鬟進房時便已下了魅咒,她亦發現荷香乃是先天媚骨,正與她相合。

    魅咒乃是狐族本命神通,可操控於被下咒之生靈,此傳承烙印於每個狐族神魂裡,覺醒時間有早有晚,夜流蘇剛出生沒多久便覺醒了。

    雖本源靈體仍被困於畫中,卻可借荷香身體行動。女人最是記仇,此言不虛,苟魔虎每次罵她,她都一一記下。

    她面上笑意盈盈,話語卻冷透人心:「叫我算算,這幾年你總罵我有一千六百八十二次,計你個整數兩千罷,兩千載後,再考慮放你自由。」

    苟魔虎面上漸有猙獰之色,心內亦是翻江倒海。本想著自此逍遙真界,不想竹籃打水一場空

    「罵你是我不對,一時衝動,此事應有餘地,我可將我所有身家全部與你,那畫卷自由你處置,另我可將天壇教秘法悉數交出,只求留一條自由路與我。」

    夜流蘇懶懶說著:「就那點東西,我還看不上眼,此事無商量餘地,死心吧。」

    「你……」

    苟魔虎咬牙怒道:「夜流蘇,莫要欺人太甚,沒好下場……」

    「我欺人太甚?你這幾年動作我一一瞧在眼裡,一番籌謀算計,今夜終巧將金蟬脫殼使來,這一切算計定將我包含在內,對也不對?」

    「外面只知你已死,畫卷流落何方無從查起,我那仇家自不知你留著享用了也。你這樣大膽敢說沒有因為美色?怕是想著日後便能肆意凌辱於我……莫急著否認。」

    夜流蘇見苟魔虎欲插口,伸手虛握,苟魔虎眼眸猛睜大,一股劇痛直傳神魂,他慘叫一聲,竟直接癱倒於地動彈不得,只得怨毒地盯著夜流蘇,敢怒不敢言。

    「日後沒有我同意,千萬記著莫插口,今日小懲,只作警告。」

    見苟魔虎默然不語,彈了個響指,解了咒縛,便逕自走向書房,又笑著說:「先將畫卷拿上離開晉城,你們天壇教與玉清宗就要打起來,估摸著劍齋也應該來人了,可莫要遭了池魚。」

    苟魔虎一聲不吭跟著,心頭暗暗發誓:賤貨莫要落我手裡,定叫你知道厲害。

    兩人兜轉半圈,便來到書房,此地僅受了餘波,尚完好,兩人走著,突而雙雙頓住。

    夜流蘇眉頭微蹙,轉頭示意道:「去看看……」

    苟魔虎心不甘情不願走去,於房門口站定,突然出手,房門被砸開,視線無阻,卻見蘇伏坐在自家太師椅上,不由微微愣怔,繼而挑眉道:「是你?」

    「好膽!讓你逃得一命還敢回來,找死……」

    苟魔虎此時正是理智不存,怒火瀕臨爆發狀態,如同一座活火山,見著蘇伏已不再考慮對方有甚仗恃。

    夜流蘇好奇走近,就見書房內有一人悠然坐著,於他前方有著一面由水形成的鏡子,不由驚訝道:「彼方水鏡?」

    二人進得書房,夜流蘇突轉眼望牆,面色微變,淡淡問道:「畫卷在何處?」

    彼方水鏡乃是壬水天一神禁六十四種變化之一,但凡修士得其一已是天大機緣,蘇伏卻掌有兩種,傳出恐會遭到各大宗門爭奪,原因無他,只蘇伏這人便價值連城,即便奪不來,亦可逼他以神禁刻畫符篆,或將神禁祭煉入法器內。

    法器得了神禁祭煉,便有著相應變化,是好是壞難說,然不只一人煉成威力強**器。

    倘蘇伏被大門閥捉去,自是失了自由,專為大門閥煉器煉符,直到壽命盡頭,或反抗到底,那大門閥豈會吝嗇殺戮,既不肯為我所用,自不能為別人所用。

    此事蘇伏早已知悉,此時他大咧咧展現出來當是有恃無恐,方才一番變化他一一瞧在眼內,便是彼方水鏡的功勞。

    他笑吟吟站起,自背後抽出魂幡,桃木被抽取,邪氣肆無忌憚放出,見二人神情微變,便微微笑著說:「想必二位認出它了罷。」

    苟魔虎見了此物,迅速冷靜下來,此時他一無修為,二無法器,根本鬥不過此魂幡,便拿眼瞧向夜流蘇。

    後者眸中冷冽殺機一閃而逝,面上仍舊淡淡,問著:「畫卷在裡面?」

    蘇伏沒有回答,而是笑著說:「在我的家鄉有這樣一句話,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夜流蘇忽然笑著點點頭道:「很是貼切,小哥兒想說你便是那隻黃雀?倘螳螂實力過強,怕是會反受其害哦。」

    「黃雀是你夜流蘇才對……」

    蘇伏不等她問便解釋道:「這位籌謀已久,那位可憐的夫人便是蟬,再有你這樣暗中算計的黃雀,怕是等這一天很久了罷。」

    「我家鄉這句話應是這樣說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其下有彈弓。」

    蘇伏揚了揚手中魂幡,笑容愈發燦爛:「在下便是拿著彈弓之人,夜仙子以為然否?」

    夜流蘇眸中有混沌霧氣,愈轉愈濃,漸漸溢出充斥了整個書房,場內二人無所察覺,為轉移蘇伏注意力,便輕輕走近他,抿嘴兒笑著說:

    「小哥兒,奴家輸了喲,只好隨你處置,小哥兒想對奴家做甚麼?」

    言罷又用玉指在蘇伏身上劃動,她身高不及蘇伏,湊近了只及蘇伏胸膛,吐氣如蘭,低聲誘惑道:「想做甚麼都可以喲。」

    後面苟魔虎受到了霧氣影響,雙眸透著紅光,煩躁與衝動同存,若非修道一百多年,尚能保持一分清明,此時恐已化作野獸。

    「我對年紀比我大的女人沒興趣……」

    蘇伏推開她,打量著苟魔虎異狀,淡淡說著:「果如九命所言,天香迷霧無色無味,幸早有防備。」

    「九兒,果然是你麼,為何躲著不見我呢。」夜流蘇變臉比翻書快,轉眼一副惆悵模樣,幽幽說著,觀其面容不過十六七,卻有著怨婦似的哀愁,真不知其本體做這副模樣,又要叫多少男人拜於她裙下。

    就這時,一陣颶風捲進,將夜流蘇放出之迷霧吹了乾淨,一道黑影緊隨而至,蹲在蘇伏肩上,低聲說著:「老爺,千萬莫給她騙了,小的以前背後說了她壞話,第二天就被五花大綁掛於部落門口。」

    此言蘇伏只信一半,他摸了摸身上被夜流蘇劃過的地方,突狠狠一抓,衣料被整塊扯下,用力一握,就聽到一聲脆響,似乎有東西碎掉。

    夜流蘇臉色大變,不由輕咬貝齒道:「你如何知道我種了芊芊印?」

    蘇伏不語,晃了晃手,畫卷突現,他緊緊抓著,逼視道:「放了她,不然死。」

    「你真覺著畫卷一毀就能要了奴家性命?」

    夜流蘇自然知道蘇伏指的是被自己控制的小女孩,她低低一笑,俯下了頭道:「即便奴家因此而亡,你當這凡人小女孩能苟活麼,不外替我陪葬罷,屆時你覺得我身後這位可會放過你?」

    「或你覺得有招魂旛在手,而他實力降得厲害便可從容應對了麼,小哥兒,修為差距不是那麼容易彌補的,莫以為招魂旛便能吃定了奴家。」

    天香迷霧一散,苟魔虎迅速清醒過來,面上漸漸冷靜從容,一副胸有成竹模樣,他心頭無底,卻想著:這小子修道時間不長,一定沒有多少對敵經驗,卻是個機會,或可成功反制夜流蘇,那時定叫她知道我的厲害。

    蘇伏卻不欲廢話,一抖魂幡,邪靈跳將出來,古怪笑著,按著蘇伏指令抓著畫卷,唯有主將才可觸摸物質,又跳出三個副將,乃是主將候選,皆是青頭紅發,闊鼻獠牙,滿面猙獰,只得上半身,浮於半空,週遭環繞著黑煙,笑聲叫人心惶惶。

    眼見黑氣漸漸侵蝕畫卷,夜流蘇終按捺不住,咬牙喝道:「且住,奴家依你便是……」

    言罷,自她身上閃出一道白光,沒入畫卷內。

    小丫鬟荷香便軟軟倒下,蘇伏上前扶住,並對著九命吩咐道:「將她送去休息,切記不許動她。」

    九命『喵』的一聲,不太甘願地化作人形,抱著小丫鬟去了。

    蘇伏拿回畫卷,魂幡便自漂浮,橫在頭頂,左右有邪靈主將與副將,與方才倉皇逃命又是另一番模樣。

    「最後,在下想與夜仙子做個交易,還請出來相見。」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16 15:18
第三十一章:落幕
  
    聞了此言,畫卷內,夜流蘇幽幽嘆著:「小哥兒手段了得,非但將九兒治得服服帖帖,亦讓奴家無路可走,這交易怕又是算計著奴家罷。」

    蘇伏沒有否認,將畫卷展開,這雨幕美人圖畫得並不如何精緻,卻因有著夜流蘇靈魄,起了畫龍點睛效果,流轉著醉人韻味。

    自畫卷有白光閃出,收束成形,夜流蘇再次真切地顯化。

    只見她身著真絲綵衣,玲瓏曲線,丰姿綽約;秀髮如瀑,容色絕麗,恍如隔世精靈,美得精緻靈動、美得百花黯淡;她肌膚勝雪、眉目如畫,於纖巧靈秀中透著絲絲嫵媚,於嫵媚裡又有著絲絲慵懶,無做作痕跡。

    她的眸子有著水霧,晶瑩透亮,睫毛甚長,蛾眉微蹙,口角間雖帶著盈盈淺笑,卻難掩一副楚楚可憐相。

    她的音聲嬌柔婉轉,如涓涓溪流淌過心田,聽著不自禁的心搖神馳,叫人難忘。

    蘇伏心頭微微顫動,此女果真誘人,按他猜測,應是出身關係,狐族本就擅魅惑,這天然魅惑合著絕世容顏,最叫人難以抵擋,幸他心志如鐵,輕易不會被挑動心緒。

    是以面上沒有絲毫異動,淡淡說著:「我這魂幡有著養料需求,我不欲虐殺凡生引大門閥注意,你二人只可活一個,自選吧。」

    二人微微愣怔,苟魔虎回神,不禁怒目相瞪,喝道:「豎子安敢如此欺我。」一手負於背後,悄悄動作著。

    他瞬間便將蘇伏之言想了個明白通透,此時三者關係便如蠶、螳螂、黃雀。只不過他的地位與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蠶』相當,想也不用想,受制於夜流蘇的他將是犧牲品。

    「少宮主,您萬萬不可信了這奸詐小賊,倘將我送與他,不日您下場定與我相當,萬望三思啊。」

    苟魔虎深深明白一著不慎滿盤皆輸的道理,唯有活著才能實現野心,是以再也顧不得許多,衝著夜流蘇拜下,幾有聲淚俱下之兆。

    而夜流蘇乃是楚渡義女,少宮主稱謂自是當的,只是外人不這樣想罷了。

    夜流蘇美目微暗,其內裡已是滿盈殺機,從未有哪一次會這樣狼狽,苟魔虎將是她日後成大事的重要爪牙,如今卻被迫不得不捨棄,實叫她怒火中燒,恨不得用眼睛剜了蘇伏。

    然她乃是知機之人,轉瞬便有決斷,心念方定,便伸出芊芊玉手,氣機遙遙鎖定了拘靈環,緊緊一縛。

    苟魔虎本想著作最後一搏,不想夜流蘇行事如此乾淨利落,渾身氣力被抽光,癱軟在地動彈不得。

    拘靈環亦有鎖靈環之稱,專克鬼修靈體,只需下咒之人心念,輔以相應手法便可啟動,一經啟動,被鎖之人非但不能與靈氣溝通,亦會失去行動力。

    他咬牙發出絕望怒吼:「你們二人絕沒有好下場,莫要給我機會,否則定要折磨你們永生永世,方解我心頭之恨,啊啊啊……」

    蘇伏見著夜流蘇雷霆手段,心頭凜然:此女心機深沉,殺伐果斷,不是個簡單人物。

    這樣想著,暗暗提高了警惕,正欲將苟魔虎收起。

    夜流蘇卻笑吟吟阻道:「小哥兒,既是交易,當是有著來往,我將他與你,小哥兒又想用甚來換呢?」

    「夜流蘇,何必裝傻,換的自然是你的命。」

    九命不知何時返回,譏笑說著:「你萬想不到今日罷,倘不是老爺仁慈,你現下早做了魂幡養料也。」

    夜流蘇心頭暗恨,卻拿九命沒法,面上笑容不變,只是望著九命的眼神卻帶著殺氣,後者打了個寒顫,條件反射般縮了縮脖子。

    蘇伏不語,自顧自收了苟魔虎,屋內止了怒罵,頓時安靜。見目的達成,蘇伏心情愉悅,此行晉城收穫出乎意料。

    他步至窗門眺望,見著雨點又小了些,約估摸了下,應是醜時了,短短幾個時辰,卻發生了這樣多事情。

    方才倘不是夜流蘇出言提醒,亦不用逃命,想及此,他轉身來到夜流蘇身前,冷冷打量著,倘用欣賞角度來看,此女確然顛倒眾生。

    夜流蘇被瞧得好不自在,垂下螓首作羞怯狀,臉頰帶著淡淡紅暈。

    蘇伏突伸手,用了兩指捏住了她精緻的下巴托起。

    「你……你想做甚……」

    她眼內閃過一絲驚慌,轉瞬便化作屈辱與憤怒,面上卻仍是羞怯模樣道:「小哥兒,奴……奴家尚未準備好……」

    蘇伏充耳不聞,雙指揉捏著,只覺著觸感細膩,已近人,說明她已是靈修巔峰,即將步入還陽的人仙境。

    而人仙境,已相當普通修士抱虛境,絕不是現在的他可以抗衡的。倘出個萬一,讓她脫了束縛,報復怕是頃刻降下,不若現在便除掉她?

    想著,便有絲絲冰冷殺機流露,他是真的有著殺心。

    九命本來暗笑:這奸詐小子亦是色胚,沒比本大爺好到哪去。

    然感受著殺機,他面色大變,再顧不上嘲笑蘇伏,而是哀勸道:「老爺,您千萬要冷靜啊,殺了她咱們就要倒霉了。」

    此言反而讓蘇伏殺心大盛,他鬆開夜流蘇,面無表情道:「不殺她,就不怕遭她暗裡算計報復?你不是心有餘悸麼,她以前那樣欺你,我將這報仇機會給你了,殺了她……」

    「殺……殺了她?」

    九命連連退後擺手,顫巍巍說著:「老爺,您您您您……莫要為難小的,小的……小的哪敢啊……」

    自小妖神宮在他心裡便是一座巨山,那妖神宮之主楚渡更是他尊崇的祖宗,莫說表面,便是心裡亦不敢絲毫不敬,遑論殺掉楚渡義女夜流蘇?

    夜流蘇暗暗咬牙,心頭恨極了蘇伏,只是有這麼一瞬間,她確然怕了,那份殺機叫她相信,蘇伏是真心想要除掉她,以絕後患,即便法體損壞,轉鬼道時她都沒有這樣驚悸。

    眼角餘光打量著畫卷,見對方的手握得緊緊的,絲毫沒有可趁之機,迷霧天香與芊芊印又被識破,其餘手段皆需時間準備,倘無法瞬間殺掉對方,對方定會毫不猶豫下殺手。在其身邊邪靈早對自己虎視眈眈,怕稍有異動,便會撲過來。

    「而九命這模樣應是交了靈魄,他雖好色,卻貪生怕死,絕不會為了自己而捨棄性命。」

    思緒到這裡,突有些悔恨:方才手裡有著苟魔虎這張牌,多少能讓他有所顧忌,只恨自己一招不慎,步步受制,以致心志為其所奪,竟忘卻妥協從來不能解決問題。

    此人雖驚異自己美色,卻絲毫不見動心,到底如何練就一副鐵石心腸?平日自恃外貌,從來不曾想過會有人不為所動,真是井底之蛙……

    真的……只能求饒了?或認他為主,交了靈魄,或許可留著性命……可,我竟被逼迫至此?交出靈魄不如死了算……死了又要如何實現自己野心……

    左思右想,竟沒有一條可行之路,她心中極為不甘,不甘這樣服軟,更不甘這樣死去。

    蘇伏不知夜流蘇有著這番劇烈的思想掙扎,細細想了想殺掉夜流蘇的好處與壞處。

    自己欲更上層樓,破開魔靈威脅,甚或步入長生,便須入劍齋,按葉璇璣與劍齋交情,南離宮與劍齋估摸著有一定的關係,而傳聞那南離宮宮主乃是楚渡親生女兒,劍齋與妖神宮關係怕也是不錯的,倘自己貿然殺了夜流蘇,便得罪妖神宮。

    便是我能順利入劍齋,劍齋可願為我這新晉弟子惡了妖神宮?

    殺了她,除了剪掉這威脅外,幾得不償失,他按捺住殺心,又暗忖著:留她性命恐還需雙重保險,單單畫卷掣肘,恐日久後力有不逮,倘她願將靈魄交出,認我為主,便留她一命罷。

    思慮雖這樣定下,面上仍無表情對著九命說道:「你不殺她,就不怕日後她殺你?」

    九命只搖頭不語,瞧來是一副死也不願動手模樣。

    就這時,夜流蘇似下了重大決定,斂了嬌豔笑顏,肅穆道:「公子當奴家這樣好欺負麼?想殺我便來吧,奴家定會反抗到底……」

    就見她擺開架勢,捻動了法決,有著靈氣開始聚集。

    蘇伏瞧著她模樣,知她心頭定另有想法,便似笑非笑道:「倘予你活命機會,卻需你交出靈魄,可願?」

    夜流蘇既做出這副模樣,想的便是這樣結果,如今亦只能先保得性命,方可徐徐圖之。

    她緩緩垂下捻訣玉手,低著螓首,盈盈一禮,語聲幽幽:「奴家見過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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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橫財

    之後在夜流蘇指點下找到了書房內的密室,此人謀劃非是一朝一夕,隨時準備「身死」,自是將貴重之物另藏。

    只是這幾年他為此計謀花費不少,蘇伏所得不過符錢千數,靈玉十數枚,數種丹藥,另有兩件法器與若干煉材,以他眼光,品質屬上等,其他則是鬼修才可用的物件,如凝魂香、陰玉、融魂木……全是苟魔虎為今天步上鬼修之道而準備的,不可謂不周全。

    客棧內,在蘇伏命令下,九命再次布下幻術,使屋內動靜不會洩露,之前心態尚未轉變,還未意識到如今自己身家與普通散修相比已然非同小可,故疏於防範。

    此次收穫良多亦讓他心頭警醒,財帛最是動人心,有不少散修願拿性命去拼去搶,便是為爭那一絲得道機緣。

    倘他身家洩露一絲,出了晉城怕便會遭來圍殺。而晉城周邊見不著一個散修,便是因天壇教之故,凡經過此地散修,要麼被滅口,要麼被抓……散修乃知機之人,哪還有人敢湊來。

    蘇伏盤膝坐著,身前地上擺了瓶瓶罐罐物件,九命對著其中一件法器垂涎三尺,那是個銀色鈴鐺。

    他拿起鈴鐺,仔細瞧來,就見其上並無特別之處,便問著:「此物有何神異,叫你如此心動?」

    九命諂媚笑著:「老爺,小的亦不知,總覺著它很是吸引小的,懇請老爺將它賜我。」

    「唔,並無不可,你再與我一枚竹箴,我將易容術一併與你,此為應允過之事,自不會食言,今後還有這樣表現,日後有機會便放你自由。」

    蘇伏將銀色鈴鐺丟與他,並笑笑說道。

    「多謝老爺!」

    九命大喜,忙從自家儲物袋內拿出一枚竹箴,恭敬地遞給蘇伏,心頭嘿嘿想著:瞧來跟著這小子亦不算壞處,不過爺可不會因你這小小賞賜便滿足,早晚要將你榨乾。

    竹箴乃上等玉竹所制,可在其上拓印神識烙印,上品竹箴甚至可存數萬年而不朽,製作方法與傳訊飛劍相當,只是相對簡易。

    拓印好竹箴,不管九命歡天喜地一邊習練,拿起另一件法器細細查看,此為靴子狀,外形像防護法器,用上靈覺,有意外之喜。

    靈覺裡,此靴只得二層禁制,其一層明顯帶有迅疾類型禁制,一層又有浮空效果。通常來講,一件法器只能打上一種類型禁制,這樣好處便是一禁多煉,簡單實用;壞處是缺少變化,很容易便讓敵手看穿。

    當也可一器多禁,如此靴,穿上之人便可得迅疾效果,亦可短暫浮空,倘禁制層數再高些,威能還有所提升。

    而此煉法對材質要求便極高,一器多禁其實便是針對材質而言,一件煉器材質被修士開發材質物性,卻往往有潛藏物性被忽略,只有此道高人才真正瞭解其內奧秘。

    想想一件法器,卻有多種效用該是多麼出人意料,對敵時更是得心應手,增了不少勝算,此便是一器多用。

    而材質物性愈是豐富,便愈是稀有,價值自然愈是高昂,像此靴雖才二層禁制,價值卻比翻山印要高出三倍有餘。

    然真正讓蘇伏欣喜的並非其價值,而是此靴內無修士烙印,即是說他可馬上煉作己用,多了迅疾與浮空,相信他實力便能更上一層樓。

    他按捺住性子,先將它放一旁,拿起那些靈玉。真界靈玉相當儲存了靈氣的石頭,以顏色區分品質,其中最低檔次便是白色,白色玉石可換的一百符錢,故比之聚元丹,卻又是更高一層次的貨幣。

    白玉通體呈乳白色,無固定形狀,有著淡淡白色光暈流轉。

    白玉之上又分紅、藍、紫,總有四個品級,其中紫色品級已非凡品,幾近於道,乃是修士突破長生境必備之物,故又稱玄英紫玉,其內蘊含之靈氣亦稱玄英紫氣。

    蘇伏之前所得神禁石便是白玉所制,只是成色極高,已近淡紅,才能險險擋下苟魔虎攻擊。

    而靈玉誕生之地,無不是鐘清靈秀、集天地之寵愛或自然生成。在此等地域生成之靈玉,常年汲取天地靈氣,而靈氣中夾帶著雜質卻又被擯除在外,故紅色品級以上靈玉,其內蘊含靈氣皆純淨無暇,雖無法與玄天之精相較,比之修士自己汲取卻又更上一層樓。

    故修士平日打坐便可拿上一枚靈玉,緩緩吸納其內靈氣,亦可加快修煉速度。

    然青州佔地廣袤,真正的靈玉礦脈卻相當稀有,並且全為兩大門閥佔據,普通散修或世家族想擁有自己的礦脈完全沒有可能。

    蘇伏手中這十來枚靈玉,其中白玉有九枚,紅玉只有三枚。其它莫說紫玉,便連藍玉亦無。即便如此,他已然很是歡喜,一枚紅玉相當一千符錢。

    而在萬山縣陳家,得陳有為所贈那一箱玉石,只得幾塊白玉而已,其餘皆為普通玉石,只能做個施法媒介。

    另白玉以上皆為天成媒介,如蘇伏逃命時所用「捆縛咒」,便是因為白玉關係威能大增,只是消耗太大,輕易用不得。

    將靈玉收起,便開始查看丹藥。一番清點,發現聚元丹竟有十一瓶,共五百五十粒,折合符錢亦有五千多枚,此於他來講,又是一筆巨款。

    他臉色微怪異:鬼修亦用得上聚元丹?

    按下疑惑繼續清點,又有五瓶洗魂丹,一瓶約有三十來粒,另有三瓶他認不出,便將九命喚來問著:「此為何物?」

    蘇伏手中丹藥呈淡紅色,有著腥味,約有半個龍眼大,肉眼可見一層血氣匍匐,聞著略腥外帶一絲香意。

    九命接過,仔細瞧著,又湊到鼻頭聞了聞,才肯定道:「老爺,此乃龍血丹,又名凝竅丹,乃是修士凝竅所用。」

    「龍血?」

    蘇伏微微驚訝,穿越真界以來,他第一次聽聞有龍血煉成丹藥。據他所知,那龍族盤踞東海,是個實力與劍齋相差無幾的大族,其血脈傳承能力無比強大,怎有人敢取其血煉丹?

    「好教老爺知道,那龍血乃是地龍蜥之血,非是東海龍族。」

    九命似知蘇伏疑惑,嘿嘿笑著解釋道:「那地龍蜥雖有著遠古龍族血統,且肉身剛硬如磐石,然便是其身太過剛硬導致無法化形,亦因此,地龍蜥幾無智慧可言。」

    「又因其性本淫,繁衍能力強大,便有人圈養地龍蜥,然後取其血,且無需殺死,定時放血並不損其命,是以這龍血丹價值並不高。」

    蘇伏若有所思地點頭,又問:「此丹可助凝竅,具體如何,你且細細說來。」

    「老爺,此丹具體如何小的不知,因此丹對我妖族無用,只聽聞此丹多服有副作用。」

    九命想了想,又補充著:「以前有個傳聞,神州有一宗門專司煉體,購了大量龍血丹,初始效果甚佳,宗門上下皆修為大進。」

    「豈料有日,一長老在議事廳內突爆體而亡,便連神魂亦灰灰了也……」

    九命說著似心有餘悸般嚥了口水,嘖嘖嘆道:「說來人族修煉就是麻煩,哪像我妖族……」

    見蘇伏臉色不佳,又媚笑著開口:「老爺您當是例外,您可是……」

    「爆體?」

    蘇伏根本沒聽到九命後面的話,他臉色有些難看,既於煉體有效,想著自己正修著煉妖經,或許亦有效,不想聞了這副作用,真真駭人,他是生生壓下服龍血丹的衝動,決定日後多做了解再決定。

    收拾了心緒,將丹藥分門類別收好,不由暗暗慨嘆:發財果是搶劫最快,然此離不開強大實力,倘今夜失算,我這好不容易撿來的小命就交代了。

    剩下的便是鬼修用的物件,即便不用細看,亦可從其上隱隱傳來的陰氣察覺,他思索片刻,自儲物袋內拿出那幅畫軸,輕輕展開,微微笑著:

    「流蘇道友,此次我收穫頗豐,離不開道友鼎力相助,這些物件便留給道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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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補天
  
    「流蘇道友,此次我收穫頗豐,離不開道友鼎力相助,這些物件便留給道友。」

    畫卷突發出螢光,夜流蘇緩緩化形而出,仍是那副傾城之姿,只是面無表情,瞧不出喜怒,她盈盈禮道:「奴家不敢當道友之稱,老爺還是莫要再提了,至於這些物件,奴家已用不上,多謝老爺厚愛。」

    蘇伏見了她這副姿態,便知她心頭怨氣沒有可能輕易化解。他目的亦非化解其怨氣,而是試探而已,既有這樣表現,反而叫蘇伏鬆了一口氣。

    「既如此,我便不再勉強,然你我主僕一場,喚你姓名太過生分,是也不是?」

    蘇伏臉上笑容叫人看了,就覺著說不出的可惡,尤其還在「主僕」二字上加重了音聲,叫夜流蘇心頭憤怒,卻不知如何反駁。

    雖怒極,仍有一絲清明想著:「此時靈魄在他手上,卻不得不忍下,絕不能與他藉口除掉我,倘日後……」

    想著,她微微露出笑顏,竟有滿室生香感,紅唇微啟:「奴家既是老爺的人,老爺想叫甚便叫甚,奴家還能反抗不成。」

    那笑顏酷似前世某人壞壞笑臉,長長睫毛微微抖動,兩道細長彎眉亦泛起柔柔漣漪。蘇伏微微一呆,旋即清醒,臉上的一貫微笑有些僵,便漸漸斂去,又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似一潭死水泛起漣漪。

    「小蘇……」

    饒是夜流蘇已做好心理準備,此名亦讓她額上青筋跳動,不禁擰眉道:「老爺……」

    「這個好,這個好,嘿嘿嘿!」

    九命不知何時湊過來,一臉得意望著夜流蘇,笑地不懷好意。

    夜流蘇狠狠瞪他,嫵媚眸子泛著冰冷殺機,室溫竟陡地降了幾度,九命渾身一個哆嗦,忙躲於蘇伏後面。

    有一刻,她真的悔恨當初沒有將九命整死,只是當她將視線轉到蘇伏臉上時,殺機卻又緩緩退去。

    蘇伏恢復了本來面貌,就著微光,可見其面異常俊秀,雙目淵遠深沉,一眼竟望不到底,兩道劍眉透著英氣,臉頰微微蒼白,兩片薄唇抿著,不知在想些什麼。

    良久,蘇伏回過神來,見夜流蘇緊緊盯著自己看,便淡淡道:「為何這樣看我?」

    「老爺在想些什麼?」

    夜流蘇不禁這樣問道,只是問出口便後悔了,見蘇伏面上漸漸冰冷,她強笑著:「老爺,奴家僭越了。」

    「沒甚,想起了一個故人。」

    出乎她意料,蘇伏卻淡淡答了。

    聞著此言,她心頭微動,追問著:「老爺那位故人可是小蘇?」

    「是又如何?」

    蘇伏冰冷冷道:「莫想太多,給我理由殺你。」

    夜流蘇反常地嫵媚一笑,身形緩緩散去,只留一句:「老爺,奴家以後便叫作小蘇,只屬於你的……小蘇……」

    畫軸自動合上了,房內靜默下來。九命乖巧地化作黑貓形態,不發一言。

    蘇伏宛如一尊雕像,一絲細微動作也無,只定定望著畫軸,約莫過了兩刻,將畫軸收起,指著身前淡淡吩咐:「這些物件你收著,日後或有用處。」

    九命不敢怠慢,將之收入儲物袋內,他心頭便有了疑惑,為何蘇伏一直不曾讓他上繳儲物袋,不說別的,渡雲舟便值一萬符錢,卻又不敢問,怕蘇伏只是一時忘記。

    「我要入定,替我看著。」

    蘇伏說著不管九命,逕自將心神沉入識海。

    識海仍舊不變,伸手一握,就有魂幡出現,又一掃,邪靈主將擒著苟魔虎跳將出來。

    那苟魔虎正模糊間,視線一清,驟然見著蘇伏執魂幡而立,面上清冷,不禁怒罵:「該死的小輩,不要叫我苟魔虎得了自由,有機會定要屠你家幾萬遍,叫你知道甚叫痛不欲生。」

    「自由?不如先操心性命罷!」

    蘇伏冷笑,轉向血海冷冷道:「老魔,你要的東西來了,還磨蹭甚?」

    話音方落,就見血海翻騰,逐漸化作人形,魔靈作了打哈欠狀,不耐道:「就這次等貨也敢拿來唬弄……嗯?等等,竟是無相天魔道?」

    而此時苟魔虎才打量了週遭,那血海中人形叫他打了個激靈,那氣息叫他幾無反抗之心,瞬間便明了,同源氣息,即是說,同是修無相天魔道,只是對方修為要高他無數境界。

    他有一種逃跑衝動,卻被邪靈死死拿著,不由恨恨道:「小輩,你究竟是誰。」

    以苟魔虎層次,尚不知魔靈來歷,只是本能覺著恐怖。

    蘇伏懶得理會,見魔靈慾要搶人,冷笑說著:「老魔,你我交易不是頭一回了,我要的東西呢?」

    魔靈聞言不禁微微眯眼,蘇伏今日如此強硬,透著古怪。任他心思再如何轉彎,亦不知蘇伏今日只是被挑動心緒而已,只當著有古怪,便小心謹慎起來。

    表面看,言辭間透著對蘇伏濃濃不屑,實則對蘇伏,早已領教了其厲害之處,怎可能小看?

    不說別的,這二十年生死掙扎,外人見不著,他作為始作俑者豈能不知其中凶險。

    「桀桀,那你接好。」

    思緒一轉而過,面上卻絲毫不顯,揮出一道血光。

    蘇伏無懼,將血光抓了個正著,一絲絲信息便流入心間,他微微訝異,此次魔靈真是下了血本。

    《補天》便是魔靈與蘇伏的法決,此法決乃是數劫前一大門閥所有,現已灰飛煙滅,其滅門因由亦有《補天》一份。

    法決共分七個層次,修到第三層時,便可隨意修改生靈記憶,且無絲毫修改痕跡,其詭異之處不下煉魂幡,被稱作「禁術」。

    修到最高層,更是可以一己之力,重鑄生靈,死去之人亦可復活,與天道運轉相悖。

    此信息屬旁註,乃是曾經修煉之人留下,具體如何還有待考證,就蘇伏感覺而言,死而復生幾乎是沒有可能的事情。

    此界生靈皆帶有天道烙印,想以一己之力對抗天道,不過痴人說夢罷了。

    不過其第三層,可隨意修改生靈記憶,此點才是蘇伏所需,是以他給邪靈主將下了命令。

    就見苟魔虎整個人被甩至魔靈處,主將猶自舔舔醜陋大嘴,似為沒能吃掉對方感到可惜,他眸子本就閃著紅光,便愈發盛了。

    魔靈接下苟魔虎,邪靈表現卻沒逃過他眼睛,冷笑暗忖著:「再有一二次,這主將便要反噬了罷,看你到時如何收拾,桀桀……」

    蘇伏不知魔靈想法,收了邪靈,旁若無人般跪坐於小舟上。

    魔靈見狀便將注意力放到苟魔虎身上,血海湧出一絲,只輕輕捆著苟魔虎,便叫他再無反抗之力,只能一臉討好望著魔靈,喊著:「前……前輩……」

    「桀桀,莫喊老子前輩,老子可是你祖宗……」

    魔靈操控著血海將苟魔虎湊到近前,伸出血手細細撫摸感受,怪笑不止。

    苟魔虎身量本就高長,此時縮成了狀,亦是個大,就見他勉力想做點頭哈腰狀,順桿子往上爬,哀訴著:「祖宗爺爺,您要替我做主啊,那小輩欺人太甚……」

    「桀桀,會給你做主的,先陪魔爺爺樂一樂,桀桀桀……」

    魔靈話音方落,就見血海翻騰,幾次湧動,便將二人吞噬不見,血海再次恢復平靜。

    蘇伏緩緩睜眼,冷笑著:「落到他手裡,還想討好,不知死活。」

    言畢再不關注,將思緒轉到新得法決上,其名便已透著猖狂,修之恐有後患,且從旁註看,沒有三五十年怕是修不到三層,只好浪費一頁「寶典」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16 15:20
第三十四章:兩難
  
    言畢再不關注,將思緒轉到新得法決上,其名便已透著猖狂,修之恐有後患,且從旁註看,沒有三五十年怕是修不到三層,只好浪費一頁「寶典」了。

    思緒至此,便有動作,那浮於小舟上空的「太玄無量寶典」緩緩降下。

    蘇伏接住,有些出神望著其上幾個大字。他會放棄馬上離開南陵郡這一計畫,其因由便是因為它。

    準確說法乃是其蘊含之神通,或已不屬神通,其效用乃是「推衍」,寶典每一頁其實皆是空白,只需錄入法決,寶典便會自動推衍,將之推到最高境界。

    當初方入氣感境,第一次將心神沉入識海,便見著寶典,竟隱隱壓著魔靈,他迫不及待翻開寶典書頁,想查看有無解決魔靈方法,卻只有一片空白。

    而想翻第二頁已是難以為繼,後來漸漸摸索,始知其上孕有天成神通,喚作《玄衍神術》

    那時他恰於某一邪修身上得來一塊竹箴,其上刻印了《紫薇玄術》。經過打聽,才知此術乃推測吉凶禍福、前途運程,又有窺測機緣之效。

    因《紫薇玄術》乃玄門公認最難之術,其又不屬法與神通級別,入門簡易,想精通卻極難,故流傳廣泛,同《太上感應篇》類似,無壟斷價值。

    蘇伏便將之刻印到「寶典第一頁」上,或許因其乃「術」層次,只片刻功夫便推衍完成,結果卻叫他又驚又喜。

    原來寶典有著使用限制,每一頁上只許刻印一種法術或神通,每三十六個時辰才可動用一次,雖使來便是最高境界,然其術本身有著使用條件,須得使用者自己付出。

    如《紫薇玄術》最高境界使用條件,便是付出五百載壽命。

    蘇伏出生便受了魔靈染化,仗著神魂凝練與之爭鬥,肉身卻先天不足,雖後天不斷彌補,仍是杯水車薪,直至遇到葉璇璣,修了煉妖經後,終將魔靈手段化解。

    只是之前付出豈是等閒,無需推算亦知壽元最多只得先前一半,莫說五百,便是五十亦難。而在萬山縣識破陳有為後,他再不敢顧惜壽元。

    然最高境界不敢使來,便用五載壽元換取自身機緣。

    按他猜算,機緣雖伴隨凶險,卻有生機可得,測算結果隱隱指向鄰縣雲崖。如今看來,正應了這機緣之說,且亦無發現陳有為蹤跡,想來要滅口早便下手了罷。

    翻開寶典,其側頁便錄著《紫薇玄術》根本經義,而正頁便是推衍結果,其上亦留有蘇伏之前推算結果。

    只見一個個玄奧文字微微顫動,每個字句皆帶有大道痕跡,只是不能久望,時間太長會讓神魂受損。

    而在其下又有分欄類目,有吉凶、禍福、前途、運程、機緣;其中機緣一項,卻是顯示「未盡」狀態,即是說,雲崖縣應還有更大收穫。

    這一下蘇伏有些犯難,按他想法,自己已盡了應盡責任,算是間接引導了玉清宗之人,此時不抽身更待何時?可有些機緣不抓住,便很難再有,如何抉擇?

    蘇伏一時陷入兩難,思緒不定,一時半會難以抉擇,便按下思緒,著手另一件事。

    他心情微微激動,輕輕挑動寶典第一頁,緩緩翻過,見果如自己猜測,隨著修為進境,寶典亦會隨之開放更多空白頁,不知將煉妖經錄入其上又有何效果?

    權衡半刻,現下最要緊還是九命記憶,倘被人得知自己這樣多秘密,絕沒有好下場,是以消除九命記憶便是當務之急。

    思緒至此,終不在猶豫,便將《補天》根本經義一絲絲導入寶典,就見其第二頁側面上,一個個玄奧文字緩緩浮現,字形不大,黃豆大小,且是以蘇伏感覺最為親切的字體,前世所用之,簡體字。

    相信寶典即便流露出去,亦不知其上究竟為何名何意。

    片刻功夫,錄入便已完成,只是正頁仍舊一片空白,蘇伏心知還在推衍之中,便合上寶典,閉了目調息。

    ……

    紀隨風二人奉命監守城門,卻恰好與蘇伏錯開,許是紀修竹有意為之,二人一直不知蘇伏出了何事。

    而今日卻是約定碰頭時間,見時辰已卯時,卻遲遲不見紀修竹身影,無奈只好分頭行動,雲溪留守,紀隨風回了那小樹林與蘇伏竹兒匯合。

    這邊按下不提,今晨晉城卻如炸了鍋般,一個消息不脛而走,城內富戶何府突遭了仙人之禍,其家主失蹤,主母死亡。

    直到今晨,衙門才敢派人進來查看,一番搜檢,卻只找到荷香這個猶自昏迷不醒的小姑娘,餘者要麼逃亡,要麼當場死在何府裡。

    小姑娘醒來時,幾乎一問三不知,知縣不在,縣丞又不大管事,這破案重差便落到捕頭身上,本來壓力便大,小姑娘一問三不知更是讓他起了無名之火,差點要將小姑娘指為同犯。

    好在迷香及時趕至,同管家一同作證,才將小姑娘帶回何府。

    只是那一片狼藉,還有夫人已然冰冷的身軀,皆叫幾人難以承受,迷香更是當場昏迷過去。

    孫管家勉強鎮定,隨後又有下人武師陸續回歸,卻只得不到半數,而在得知何大旺失蹤,夫人死亡這一消息時,又有半數悄然走人。

    餘者要麼心懷叵測,要麼真心想等著何大旺回來主持大局。

    ……

    紀隨風在路上捉了幾個跟蹤之人,一番訊問,沒有任何結果。

    他來到二日前約定小樹林,或許來早了,林內無甚動靜,只有露珠自樹上落下的音聲,土地一片泥濘,紀隨風漫步其內,忽開口冷喝:

    「出來!」

    一道黑影便自樹上跳將下來,緩緩化作人形,有些拘束地行禮,在此人面前他絲毫不敢放肆,那一手五雷正法他可沒有反抗之力,只聽他恭敬答道:

    「好教紀仙長知道,我家老爺此時受了傷,正自調養,便叫小的來報信。」

    正是九命,奉蘇伏之命前來傳訊。

    「哦?何信?」

    紀隨風疑惑,蘇伏為何不用傳訊飛劍。

    「昨夜動靜可問紀師兄長輩,另竹兒已回家,無需擔憂。往後如何行動,紀師兄可聽從長輩吩咐,城內凶險,切勿擅動。」

    「紀仙長,老爺便是這樣說的,還吩咐我原封不動轉達,小的任務完成,便告退了也。」

    紀隨風聞言忙阻道:「等等,你說蘇兄受傷,到底發生了何事?」

    昨夜紀隨風二人與事發地有一段距離,以他們修為只有著隱約感應,是以不知。

    九命為難道:「紀仙長,小的只是跑腿的,老爺沒有吩咐,小的不敢擅自開口,請紀仙長莫要為難小的。」

    紀隨風不屑冷笑,手自儲物袋輕輕抹過,便有幾枚白玉在手,皆散發著淳厚靈氣,好不誘人。

    「把我們分開之後發生之事告知我,這幾塊白玉便是你的,如何?」

    九命眼睛一亮,嘿嘿笑著:「紀仙長,瞧您這客氣樣,您要知道甚,還請問來,小的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紀隨風心頭對其有些厭惡,暗忖:「此妖如此輕易便將其主情報賣了,日後難保不會為了巨大利益而出賣蘇兄身家性命,不若就此除掉他?即便蘇兄怪我又何妨。」

    雖這樣想著,面上卻絲毫不顯,只淡淡問著:「先告訴我蘇兄為何受傷,輕重如何。」

    九命不知紀隨風已起了殺心,便撇去竹兒離去不談,其他一概相告,便連被紀修竹跟蹤之事亦無絲毫隱瞞。

    一番原原本本敘述,紀隨風聽罷,似笑非笑道:「蘇兄是吩咐你要將此事一一說與我知罷……除開紀修竹那一段,是也不是?」

    言罷又觀察九命反應,見他有些訕訕,突拉下臉,冷然道:「你好大膽,背著其主謀私利,你可知我一手便可將你捏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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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震動
  
    言罷又觀察九命反應,見他有些訕訕,心知定如自己所言,便突拉下臉,冷然道:「你好大膽,背著其主謀私利,你可知我一手便可將你捏死。」

    九命哪知紀隨風翻臉比翻書快,頓時面如土色,急急擺手解釋:「紀仙長息怒,紀仙長息怒,小的一時貪心病發作,還請仙長饒了小的……」

    「哼!蘇兄之事,我本不宜多做干涉,只是你行為實叫我看不過眼,再有下次定饒你不得。」

    紀隨風言畢又甩手,將白玉與了九命。即便是九命這樣的小妖,他亦不想食言。

    「你且回去告與蘇兄,在下會依蘇兄所言行事,叫他放寬心便是。另那天壇教行事素來詭異,叫他行事亦要小心,遇事可傳訊於我,頃刻趕到,切記切記。」

    見九命愛不釋手捧著白玉,挑了挑眉頭:「我說的你可記下了?」

    九命方才回神,忙恭敬行禮:「記下了,小的定一一轉告老爺。」

    紀隨風暗暗搖首:此妖真是無藥可救,對蘇兄來講便是一把雙刃劍,看他如何使用了。

    「你去吧,小心一些,莫驚擾凡人。」

    「是,那小的告退。」九命其實一直繃緊神經,只要有任何風吹草動,隨時準備逃命。此時聞言,便微微鬆氣,身形化作黑貓形態,見紀隨風仍站著不動,不禁暗暗發誓,再也不跟此人打交道了。

    ……

    晉城,綠明莊。

    此地乃天壇教秘密據點,亦是正布造「焦獄天方流冥壇」的重地,冷武生昨夜徹夜不眠,便是為了加緊將此地布設妥當。

    綠明莊地處城北,與何府所在方向恰相反,不遠處便是城門,亦是雲溪與紀隨風監守之地。

    不得不說紀修竹感應敏銳,然「流冥壇」未開啟前,他亦感受不到甚動靜,只能隱隱覺著這裡有問題,卻又不知問題出在哪裡。

    亦是冷武生行事小心,否則早便被抓了馬腳。

    冷武生自地下室出來,就見荼毒凝立靜待,便疑惑道:「荼兄何以在此?」

    地下室出口正是主臥,而入口卻又在別處。就見屋內裝飾簡潔明了,一望可知不過掩人耳目罷了。

    荼毒深心內帶著怨毒,詛咒,面上仍是冰冷冷:「何大旺失蹤了。」

    他被迫加入天壇教行動只有月餘,還不知何大旺便是苟魔虎。

    「嗯?」

    冷武生雙目爆射精光,緊緊盯著荼毒,一字一字道:「你說甚?」

    荼毒面無表情,轉身就走,卻是不買他的帳。

    「荼兄且住,在下失態了。」

    冷武生迅速冷靜,忙出言挽留,當務之急乃是將事情弄清楚,而不是無端發火,要知此時不在教內,荼毒亦非省油的燈,雖把持了他命脈讓他不得不聽命,和普通下屬卻要區別對待。

    荼毒聞言腳步微頓,卻沒有回首,只是冷冷說著:「我看過,此事與玉清宗有關。」

    言罷再不停留,冷武生面色微猙獰,咬牙切齒:「玉清宗……」

    望著荼毒推開房門出去,暴怒中帶著思緒:「該死的荼毒,事後看我怎麼收拾你。老苟平日如此惜命,應不會輕易死亡,或躲了?此時須得找那兩位商議商議,玉清宗步步緊逼,看來計畫不得不提前了。」

    思緒既定,便大聲道:「來人……」

    便有黑衣人走進,半跪著抱拳行禮:「參見護法。」

    冷武生見了便說:「速去將二位貴客請來,就說我有事相商,去罷。」

    見黑衣人退了出去,冷武生眸內閃著寒芒,自語著:「玉清宗,總有機會將你連根拔起。」

    ……

    與此同時,玲瓏客棧其中一間不對外開放的房內。

    房內當中放著一張玉石大案,案上擺滿了各色筆筒,磊了厚厚竹箴與紙條,案上設了大鼎,從其內飄出熏香暖煙,聞之振奮精神,乃上品凝神香。

    另一邊有個斗大原窯花瓶,插著滿滿的一囊菱花,菱花一年開一季,其色偏白淡黃,正盛得美麗。西牆當中掛著一副《煙雨圖》,其上神韻非凡,筆觸間可見其心思細膩,應出於女子之手。

    臥榻是懸著蔥綠雙繡花卉草蟲紗帳的拔步床,房正中垂下一吊燭火,有真絲籠罩著,散發著明光,將房內照得纖毫畢現。

    案前坐了一個人,正是玲瓏客棧的掌櫃,他神情專注,疾馳而書。案下夥計微微躬身站著,口唇啟合著:「掌櫃的,那玉清宗出手果非同凡響,還有那散修竟真活了下來,不知得了甚好處……」

    他眼神閃爍不定,似有別樣心思。

    掌櫃將一條條情報分別錄於紙條與竹箴上,神情微有疲憊。夥計見之突有些慚愧,掌櫃對自己怎樣他心裡有數,只是他一直想另闖一番局面,是以對掌櫃這樣管束很不耐煩。

    「那散修歸來後,便探查不出他房內動靜,許是得了甚貴重之物。」

    見老掌櫃仍是一語不發,他便繼續猜測道。

    「子逾,我尤家上下共有多少人口?」

    掌櫃終於出聲,卻頭也不抬,只是淡淡問著。

    被稱作子逾的夥計聞言微怔,心下細數,片刻後答著:「算上七個旁系,總有六百九十人整,算上外姓依附者,有一千五百三十六人。」

    「那你猜,一個像玉清宗或劍齋這樣的大門閥,滅我們家需多久時間?」

    掌櫃絲毫不意外,繼續問著:「無需舉宗之力,只需派出一個高手,我家有幾人可擋?」

    尤子逾不禁冷汗淋淋,不知掌櫃葫蘆裡賣什麼藥,卻不敢答話。

    「倘你有機會修成長生境,我家可會輕易為人所滅?只要你修成長生境,我尤家才可萬世興盛,老夫對你抱有期許、老夫將你調來此地,便是為了叫你明白,力量的本質。」

    靜默片刻,掌櫃才開口,只是有些恨鐵不成鋼。

    「倘你還不明白老夫讓你從底層做起的用意,那你便回總部去吧,那裡有你需要的東西,只是以後切莫以尤姓自居,丟我這張老臉。」

    尤子逾咬牙道:「我一定不會辜負您的期望。」

    掌櫃疲憊地捏著眉心,揮揮手示意尤子逾出去。

    尤子逾有些明悟,又有些不甘,帶著複雜的心緒退下了,出門前又回首望了一眼老掌櫃,見其臉上已有皺紋,兩鬢微微斑白,雙眸沒有聚焦,似又憶起往事,他輕輕將門帶上,假意走了幾步,卻又停下側耳傾聽。

    掌櫃竟沒發現,他無奈長嘆,將筆擱於案上,起身踱步至那幅煙雨圖下,自言自語道:「阿顏,一晃過了十六年,子逾都已經這麼大了,他是你的孩子,老夫本想讓他無憂無慮過完這一生,卻發現他竟有上品根骨……」

    「為家族考慮,老夫不得不……」

    「阿顏,老夫定會查出當年害你之人,將他千刀萬剮……」

    似憶起難堪往事,他的雙眸透著刻骨仇恨,雙手攥得緊緊。

    尤子逾聞著全身就是一震,終於印證多年心中猜測,這思緒不由更是紛亂:「難道……難道掌櫃的是我父親?」

    自小被族裡養大,誰也不言自己父母是誰,亦沒有甚特殊待遇,八歲那年被測出有修道根骨,便被掌櫃的帶在身邊,這客棧夥計,已當了有十歲,至今卻仍不知掌櫃究竟有何用意,他有些沮喪想道:

    「莫非我根本不適合修道麼?」

    他帶著滿腹疑思,默默下了一樓,臉上仍是微笑,開始新的一天。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16 15:20
第三十六章:猜測
  
    花開二朵,各表一枝。

    紀修竹自苟魔虎死後便不斷以《紫薇玄術》勘察晉城,可惜近夜功夫沒有任何收穫,便暗忖:「天壇教真沉得住氣,死了個凝竅巔峰無關大局?我可不這樣認為,他天壇教滲透進來多年,卻未被我等發現端倪,只說明人數不多,一個高手往往能決定大局。」

    「倘如此……莫非請了外援?」

    有此猜測,他身形便不再逗留,而是回北城門上空,怕那二人出甚意外。

    一番風馳電掣就見雲溪在城頭施了障眼法,正百無聊賴四處張望,心頭微微一緊,忙近前問詢:「怎只你一人?」

    聞了音聲,雲溪才發現紀修竹,便嘿嘿笑著招呼:「修竹師兄,師兄去找蘇伏拉。」

    紀修竹眉頭輕鎖,有些不愉,言道:「我不是吩咐你們不可擅自行動麼,你們那個朋友本事大著呢,還輪不到你們來操心。」

    心下不禁想著昨夜蘇伏那份表現,普通散修知道了自己身份,哪個不是戰戰兢兢,生恐怠慢自己。

    雲溪可愛地吐吐香舌,嘻嘻笑著:「修竹師兄,人家又不是三歲孩童,雖我看不清蘇師弟是甚人,可他對我們沒有攀附之心,之前人家邀請過他來我們玉清宗呢。」

    「哦?」

    紀修竹驚訝挑眉,問道:「他如何答覆?」

    此時早市剛開,臨近城門處,大道旁有著各式攤鋪,人流漸漸開始密集,晉城雖在青州排不上名號,每日裡仍是熱鬧不休。

    下了一夜雨,整個晉城空氣非常清新,叫人心曠神怡,響亮的吆喝聲此起彼伏,只是天空仍有些陰暗。

    不過他們卻沒發現城門頂上有著兩人在交談,而混雜在諸多攤鋪之間,有幾個不起眼的民眾持續逗留,偶爾不經意地瞧上一眼城門。

    雲溪早便發現了,只是懶得搭理,聞言得意一笑:「不如修竹師兄猜猜蘇師弟是如何拒絕的。」

    紀修竹拿她沒辦法,翻了白眼道:「遭了拒絕還這般得意,我對此人不感興趣,想說便說罷,不想說我還不想聽。」

    話雖這樣說,其實心裡亦很好奇,或蘇伏真有所仗恃不成?

    「其實我們還沒開口,人家已經說明了自己志在劍齋,那劍齋近期不是準備招人嘛,亦不知劍齋到底有何吸引蘇師弟的地方。」

    雲溪有些不滿地嘟嘴道,倒不是對劍齋有甚意見,只是覺著蘇伏這樣的人應該加入玉清宗才對。

    「那劍齋都是一群呆子,有甚好去的。」

    紀修竹有些失笑,不由暗忖:「難道真是我看走眼了?」

    就這時,不遠處傳來破空聲,他立馬便有感應,轉首望去,就見城門外有一人疾馳而來,不多時便來到城下,他動作敏捷地攀上城門頂,見紀修竹在此,忙恭敬行禮。

    「二哥,昨夜可有收穫?」

    禮節雖不曾怠慢,卻有質疑味道,雲溪見了他神色不對,忙問:「師兄,怎了?」

    紀修竹似笑非笑道:「你既已心知肚明,何必多問?再說那蘇伏,與我非親非故,不救便不救了,莫非你還要怪罪我?」

    他見了自家弟弟表情便知他在想甚,畢竟看著他長大,這讓他感到少許不快,便負手而立,音聲平平,不抑不揚,繼續說著:

    「你怪罪我不要緊,我始終是你哥,總要讓著你,只是你真覺著那小子真可信?你性子我亦知,擰起來十頭牛亦難拉回,不過我有言在先,無論此子對你們是否真心,你們還是給我離他遠一些,我總覺得他很危險。」

    紀隨風聞言臉頰便繃緊,有些不解道:「此為二哥主觀臆測……」

    紀修竹擺了擺手,硬聲道:「無論你聽或不聽,這是我的決定。」

    「修竹師兄,你們到底在說甚麼?」

    雲溪第一次見到紀修竹這樣強硬地干涉紀隨風,不禁疑惑想著:「蘇師弟到底做了甚事叫師兄這樣提防。」

    她見紀隨風仍要反駁,便輕輕拉了拉他,見他一臉不解望著自己,又輕輕搖頭道:「修竹師兄總不會害我們……」

    此言總算叫紀修竹好受了一些,任誰親弟弟為了外人之事,不給自己好臉色都不會有甚好心情,他神情冷峻,轉移了話題:「你二人在此可有發現?」

    紀隨風其實不是為了要幫蘇伏辯駁甚,他有自己的判斷,絕不會因別人話語而有所動搖,既然揭過了話題,便順勢答道:「沒有任何發現,妖人早便發現我們存在,是以行動非常小心。」

    雲溪贊同,又補充道:「確實如此,我等那天摸不清狀況,早知便要將那人殺之,最次亦要囚困他,這樣我們的行蹤才不至暴露。」

    「此事不怪你們,是我不小心,露了氣息。我本以為此地即便有人作怪,亦只是宵小,本想著順手解決,不想卻是條大魚。」

    紀修竹冷笑說著,又將目光轉向底下攤鋪間,那幾個暗暗關注自己等人的哨探。

    「可要捉他們來問?」

    紀隨風順著他目光望去,頓時心下明了,便問道:「二哥,我方才出城,便有人跟蹤,被我抓了幾個,卻都問不出甚,觀其恐乃凡人受了邪術,神智有時清明,有時卻又混沌,被我抓著,沒多久便死去了。」

    「身上無任何身份標識,恐便是那些失蹤之人,被人暗中遙遙操控,如今卻是我等陷入被動,敵在暗,我等在明,須有破局之策啊。」

    紀修竹卻搖頭否定,指正道:「你思路沒錯,然非是我等陷入被動,而是天壇教已然無路可走,雖我有猜測,天壇教定有外援……」

    言至此,他冷冷一笑:「我青州又豈是玉清宗獨大,要視劍齋無物,準要他們倒霉,倘我猜測無差,劍齋來人今日亦要到了。」

    「劍齋?」

    雲溪轉而便想到,宗門定已通知劍齋,不禁好奇問道:「修竹師兄可知來者何人?」

    紀修竹有些幸災樂禍,笑眯眯道:「近二十年,劍齋內門皆不成氣候,此地恐沒有份與他們。叫我猜,應是石泰那廝,那廝修為與我相當,只差劍意,指不定李老道還給了他歷練任務。」

    紀隨風恍然,與雲溪對視一眼,皆有些古怪,他們想法一致:兩大門閥默契十足,皆派了小輩歷練,足以說明此地還不至太過凶險,定是有著這樣判斷才讓我等參與……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16 15:21
第三十七章:玄英丹
  
    晉城昨夜好一場雨,至今晨雖已止了勢頭,空氣裡仍殘留濃濃水汽,天色陰沉,叫人心情亦有些壓抑。

    雨後的綠明莊,經人刻意下,營造出了朦朦朧朧的氣氛;莊外粉牆環護,綠楊垂柳,自外駐足而望,可見幾間垂花門樓,甬路隱隱,有山石點綴。

    其莊內中心處,有高高亭台,朦朧中,可見人影憧憧,不時傳來賓主歡笑、女眷嬌嗔……綠明莊之主常於陰天款待賓客,城內百姓早習以為常,故視而不見。

    「所謂小隱隱於野,大隱隱於市,冷道友真是好手段,在下佩服。」

    陳有為讚歎說著,雙眸閃著莫名光芒,他心知此次邀請絕非喝茶閒談,定有事發生。

    李芸芸與他對視一眼,皆看出對方想法,便嬌媚道:「冷大護法相邀,我等自不敢不從,今日恐非喝茶這樣簡單罷?」

    亭台有雕欄玉柱,呈六角,有青絲楠木築成窗網相圍,只留一面出口;間中有一黃花梨木茶案,水汽裊裊飄出,聞之泌人心脾;水汽源自案上一青紗紋壺,指掌大,有一股泌人清香。

    亭內只有四人,除陳有為二人,還有冷武生與荼毒。荼毒面無表情坐著,身前瓷杯動也不動,一副絲毫不買賬的模樣。

    冷武生臉上掛著微笑,輕傾上身為陳有為二人倒茶,以介紹口吻道:「此茶乃我莒州特產,名喚雲霧茶,妖神宮之人亦有用之,諸位不妨多多品鑑。」

    「呵——」

    陳有為不咸不淡笑了笑,道:「妖族傳承雖久遠,怎能與我人族修士相較,此茶於我看來,泛泛而已。」

    此言非虛,雲霧茶雖上等,卻仍是凡品,在場四位,平日裡所用之茶皆非凡俗可較。

    冷武生不由失笑,見二人疑惑,忙解道:「二位有所不知,此茶乃是雲霧崖所出,那雲霧崖乃是狐族領地,此茶便是由狐族首領夜神月親手所制。」

    「哦?我卻嘗不出有何特異……」李芸芸隱隱猜到些甚,便有些不岔。

    陳有為反而變得興致勃勃,他輕輕舉杯而飲,細細感受著,末了不禁讚道:「好茶,傳聞那夜神月美貌,比之葉璇璣亦絲毫不差……唔,真是好茶……」

    李芸芸知他醉翁之意不在酒,想是來氣她,便冷哼一聲,只做不聞。

    冷武生微微笑著,正欲打圓場,荼毒卻忽然開口:「有完沒完?有事言事,無事莫耽擱我時辰。」

    亭內氣氛頓時微僵,冷武生心頭泛起冰冷殺機,面上卻不顯露。

    陳有為心頭暗笑:這姓荼的鬼修看來並非自願為天壇教辦事,有機會或可爭取過來。

    思緒一閃而過,他笑著問道:「冷道友今日請我們來,定是計畫有變,何須顧忌,儘管道來便是,我等該盡力自然得盡力。」

    言外之意,自是不該盡力,便只能對不住了。

    冷武生知他話裡有話,按捺怒氣,笑著道:「既如此,在下便不客氣了,原計畫將在五日後啟動的天壇大祭,恐需提前了……」

    一談到正事,李芸芸便不再有情緒,即便這個男人與自己有過那麼一段露水姻緣,自家性命還是無比貴重的。

    此時聞言便疑惑道:「提前?卻是為何?」

    「我教潛伏青州七載,其中最大功臣乃是苟護法,然其昨夜突遭變故,莫名失蹤,生不見人,死亦不見屍,我幾次用秘法聯絡,卻無任何回訊,恐凶多吉少。」

    冷武生言來便有些兔死狐悲的哀戚,他狠狠吐出一口濁氣,冷冽道:「經荼道友勘查,有著五雷正法痕跡,定是玉清宗無疑,苟護法平日行事小心謹慎,卻不知為何敗露了身份,實叫人費解,此事不提也罷。」

    「然失了苟護法助力,計畫恐無法順利實施,是以在下欲要提前啟動計畫。」

    陳有為二人對視一眼,皆心頭凜然,面上不顯露,只是淡淡說著:「貴教要與玉清宗爭個你死我活,倘摻入此事,不言能成與否,性命恐難保,可違背了原定初衷,不符當初約定。」

    「事後無論成敗,二位道友可得一枚玄英丹……」

    冷武生早料到陳有為會有這反應,便將準備好的說辭,緩緩道來:「雖我教失了苟護法,然玉清宗亦不知我教計畫,流冥壇一經勾連,我主便會介入,屆時二位道友去留隨意,在此之前,只需二位道友守住流冥壇……」

    「玄英丹?」李芸芸驚呼:「可是由玄英紫氣提煉而成的玄英丹?」

    陳有為亦很驚訝:「不想貴教這樣大手筆,玄英丹可是點亮神魂玄光必備之物,每個欲入長生境修士皆離不開此物。」

    「不知冷道友可否讓我等開開眼界,好叫我等長個見識?」

    冷武生微微笑著:「有何不可。」

    他手自空氣中抹動,做了抓取動作,隨即展開,便見有一枚丹丸靜靜躺在他手心中。

    只見其圓潤盈光,其外匍匐一層紫色光暈,光暈緩緩流淌,流轉著醉人韻味。其形、狀、色、味無不自斂,幾與大道相合。

    冷武生整隻手都被一層光膜裹著,倘將光膜撤掉,莫看玄英丹自斂其光,去了束縛,便會衝天而起,其隱隱有著靈性,哪能與普通丹藥相較。

    「果是玄英丹!」李芸芸強忍了伸手觸摸的衝動,讚歎道:「傳聞玄英丹乃是天底下最讓人心動的寶玉,雖非真寶玉,亦差不多遠……」

    「二位道友意下如何?」冷武生手掌一握,玄英丹便消失不見,見二人頗為動心,便趁熱打鐵道:「事成之後無論成敗,絕不食言。

    陳有為與李芸芸相視一眼,忽同聲道:「此事我們應下了,事後還望道友莫要食言。」

    ……

    九命一路趕回,臨近客棧,忽有些小心思。他斂了氣息,將幻術展開,悄悄自客棧頂上爬下,就見蘇伏房間窗門洞開,隱隱可見他正自打坐。

    他化作黑貓形態,悄無聲息地靠近,待爬至窗門,就見對著窗門盤膝而坐的蘇伏突睜眼,眼眶內有些空洞,純黑瞳孔泛著幽深冰冷,毫無感情,黑貓陡的一激靈,自窗門躍下,跪伏著一動不敢動。

    「嗯?你甚時回來?」

    過了片刻,黑貓才聞音聲,抬頭一望,就見蘇伏仍是那副淡淡表情,只是望著自己帶了些疑惑。

    「老爺,小的……」

    黑貓有些支吾,見蘇伏一副不知情模樣,便試探道:「小的回來不久,方才見老爺眼……眼睛有些嚇人,發生何事了?」

    「方才?眼睛?」

    蘇伏一時不明白,隨即恍然,便露出了微笑,道:「方才我正修煉一門功法,你回來正好,須得你來配合我驗證驗證它的威能。」

    言畢不管黑貓如何應答,便伸手抓去。

    黑貓見了蘇伏微笑,便心知不妙,身形才想著躲開,頭顱便已被抓了個正著。

    恐懼叫他再也不敢隱瞞:「老……老爺饒命,小的……小的不是有意窺探,饒命……」

    蘇伏疑惑道:「窺探?你在說甚?」

    「老爺不……不是要殺掉小的?」黑貓驚疑不定地問著,頭顱雖有力氣掙脫蘇伏掌控,然靈魄在蘇伏手上,脫得一時,脫不得一世。

    「自然不是,莫要胡思亂想。」蘇伏安慰說著,又問:「可還記得陳府裡,你我第二次著面時,你對我使了幻術。」

    黑貓不知蘇伏此言何意,只得溫順答著:「小的記得……」

    「嗯,那些高樓可還記得?」蘇伏又問。

    「小的記得……」黑貓還是弄不明白。

    「很好,從今日之後你須得忘掉,永遠不許再想起……」

    黑貓正想問如何才能不想起,就覺頭顱驟然一緊,一股劇痛緊隨而至,眼前一黑,意識便漸漸模糊了。

    昏迷前,他只得一個想法:該死的蘇伏,老子做鬼也不放過你。

    「唔,不太熟練,竟痛暈過去了?」

    蘇伏自語,倘此時黑貓意識清明,便可見得蘇伏眼眶內復又空洞,幽深冰冷的瞳孔毫無感情。

    「唔,就知你面上恭敬,暗裡不斷罵我,不老實的傢伙。」

    而此時,蘇伏正是在施展《補天》第三層。《玄衍神術》只用了兩個時辰便將此法推演至最高境界,只是以他修為,只可施展第三層,卻恰好夠用。

    此法一經施展,蘇伏便感覺些許微妙,他的手便是傳輸通道,九命近幾日記憶皆歷歷在目,這叫他生起了一種掌控眾生的錯覺。

    那種己身化作了巨人,天下眾生皆為螻蟻的錯覺感,只是一直以來的自律與修養讓他知道這定是幻覺,絕不能沉迷。

    隨著記憶倒流,蘇伏終看到陳府一戰,此時他已然感覺有些不妙,因靈氣在持續消耗,再不結束,恐要被吸乾,他迅速按著法決所教方法,將九命記憶關於自己前世的內容通通改換,待一切妥當,忙鬆開九命,才發現自己靈氣早便消耗乾淨,透支讓他渾身無力,便連一根手指亦動彈不得。

    他微微苦笑:「為了留下你這廝,我可是費了大功夫,可莫要讓我失望啊。」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16 15:21
第三十八章:決定
  
    過了不知多久,黑貓悠悠轉醒,他緩緩抬起眼皮,視線初時迷濛,漸漸清明,這才打量週遭,熟悉的擺設,才發現自己正躺在榻上,正是玲瓏客棧的客房。

    「我沒死?」

    黑貓有些驚喜,這時才感覺到腦海隱隱有著刺痛,只是並不明顯,這是記憶改換的後遺症,只需幾天適應便能恢復正常。

    他四處張望,見不著蘇伏,正想起身,門便被從面推開,蘇伏托著托盤走進來,托盤上有著各式食物,見黑貓醒了,便笑著招呼道:「醒了,感覺如何?先過來吃點東西。」

    「老爺……」

    黑貓有些莫名,本以為死定了,不想這煞星留了自己一命。

    「怎麼?還覺著我對你下殺手呢?我要殺你何須如此麻煩,你靈魄在我這裡,只需捏碎即可,莫要胡思亂想了,過來吃點東西,等會還要你幫忙。」

    蘇伏見他仍有些害怕,便勸慰道:「你只需認真替我辦事,日後有機會還可放你自由,短短幾日相處,你應知我為人,絕不會食言而肥。」

    黑貓想說就是才短短幾日才會害怕,想到之前那毫無感情的雙眸,他不禁又打了個寒戰。

    「我一直忘記問你,你可知那陳有為其實乃是修士?」

    蘇伏轉移了話題,免得黑貓一直有心裡陰影,見他果然怔住,便印證了猜測,方才查看他記憶,並無任何有關陳有為的記憶,只把他當做區區凡人而已。

    「如若不然,陳家偌大家業早被謀奪一空。」蘇伏說著,將托盤置於桌上,拿起筷子夾了片熟牛肉,慢條斯理嚼著。

    除熟牛肉之外,另有醉香雞、紅燒鯉魚、醬醋排骨等等,蘇伏還要了一份大罐鴨湯,玲瓏客棧廚子手藝還可以,他吃得津津有味。

    黑貓有些難以消化這一訊息,此時回神,挪了腳步來到桌前,拿眼瞧蘇伏。

    蘇伏示意他坐下,又言:「那晚你為何只迷了陳依依,卻沒有對她動手呢,你運氣也好,陳有為定在暗中看著你動作呢。」

    「唔,老……老爺有所不知,那時心神系在《煉妖經》上,正要想法設法奪……借鑑,後來便為老爺收服……」

    黑貓只覺飢腸轆轆,得了蘇伏首肯,便放開了狼吞虎嚥。

    蘇伏暗忖:「九命沒有說謊,可我為何有一種感覺,有人刻意安排我們相遇。倘是陳有為,此事不大應該,就算他要圖謀,我一介散修,修為不高,有甚好圖謀?我與葉璇璣的事亦無第二人知曉……罷了,只當是錯覺吧。」

    「老爺?」

    黑貓見蘇伏停下不吃,猶疑喊著:「老爺您那法術可千萬莫要在小的身上驗證了,方才小的以為死定了。」

    「放心罷,沒有第二次了。」蘇伏心說哪還有第二次,方才渾身脫力動彈不得,隨便來個凡人都能輕易殺掉他,這樣狀態一直持續了一個多時辰,如今想來仍是心有餘悸。

    一人一妖將食物解決乾淨,蘇伏便將托盤置於房門外,自有夥計來拿走不提。

    「老爺,接下來我們如何行動?」

    黑貓意思很明白,接下來晉城定愈發凶險,繼續留下,風險就太高了。以他心思,當希望早早離開此地,現下還不晚,倘真正捲入,生死就難料了。

    蘇伏默然無語,靜靜踱步至窗門,其實他心裡早有答案。一來機緣不常有,錯過一次,便可能錯過長生大道;二來他根骨最下等,倘不能激流勇進,遲早被魔靈奪舍,那時他最好下場便是被魔靈吞噬,只是以魔靈對自己怨恨程度,怕沒這樣簡單啊。

    靜默良久,他忽開口道:「你修煉是為了甚?」

    黑貓在他身後聞言一怔,潛意識裡的答案自然是「長生」,正欲答話時,卻有些莫名地轉了口:「許是為了活下去。」

    蘇伏有些意外,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這可不是你真正想法。」

    他將窗門關上,不待黑貓反應,又道:「不管為了甚麼,前提條件自是活著,真界紛爭不斷,以我身份修為,便連利用價值都構不上。」

    「閒言便不再提了,我欲留下……」

    黑貓對上了蘇伏眼神,知道他心意已決,便無力耷拉著腦袋:「知道了老爺。」

    蘇伏點頭,又道:「此時我們能做的,不外將天壇教老窩尋出,拚命之事自有人做,何府這條線索已斷,突破口就只剩衙門。」

    「衙門?」

    「不錯,還記得那縣丞吧?帶我去找他。」

    ……

    李夢華,雲崖縣縣丞,沒人知道他亦是平溪和陽人,且是承元十二年縣試解元,其後不知因何放棄京試,來到雲崖當起了小吏,十年時間爬上縣丞,在大律政治體系裡,相當正七品,且年紀不大,極有希望再進幾步。

    約酉正,天幕將沉未沉,縣衙只留了值守之人,其餘皆回了家,李夢華自不例外。

    李府位於城西,此地多有城中貴人居住,亦稱作貴人街,能在此地買房之人,皆乃本城富戶、官員或外地客商。

    一輛馬車緩緩駛來,轉過幾次拐角,來到一棟大門宅前停下。

    大律有法,城內凡七品以上官員出行可乘馬車,七品以下只能騎馬。

    自車上下來一個三十五六男子,只見他身著青色魚龍官袍,頭戴烏紗帽,腳踩金蠶絲線靴,面如白玉,蓄了短鬚,本應是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此時神情卻有些陰沉。

    李夢華自車上下來,便見了自家宅門前有守衛持矛對著一人,一副劍拔弩張模樣。

    「住手!」

    聽見喝聲,李府衛士才見是自家老爺,其中一個守衛忙上前稟報:「老爺,此人硬要在此徘徊,說是要等您回來,我看他來歷不明,正要拿下審問。」

    李夢華這才近前細細打量,見了那人約二十年紀,肩頭蹲著一隻黑貓,頓時心頭一顫,忙言:「放肆,來者是客,哪有用兵器對著客人的道理,還不快快與我道歉。」

    那幾個守衛煞是詫異,卻不敢抗命,只得收起了槍矛行禮致歉。

    正是蘇伏,本來黑貓想帶他去縣衙找人,蘇伏卻覺得直接來這裡比較好,縣衙人多眼雜,指不定就有天壇教的眼線。

    「敢問先生有何指教?」李夢華雖是對著蘇伏問,其實對黑貓印象深刻,卻不知一人一妖關係乃是主僕。

    守衛有些不敢相信地望著蘇伏,見他這樣年輕,卻讓李夢華用指教形容,莫非是哪個大家公子?

    「李大縣丞不請我進去坐坐?」

    蘇伏言畢不待他邀請,逕自向李府內走去。李夢華哪敢說個「不」字,忙跟在後面。

    進了李府,就見庭前分開三條甬道,間中直走,通過庭院,就可見正廳,蘇伏逕自入內,有下人正打掃,見著蘇伏本欲驚呼,又見自家老爺跟在其後,便把驚呼壓回喉嚨。

    「我有話問你,讓他們下去吧。」

    蘇伏見那守衛亦跟了進來,想是擔憂自家老爺。

    李夢華心知這些守衛絕不是黑貓對手,便揮揮手讓他們下去,直到廳內只剩了二人,蘇伏才示意他坐,絲毫沒有客氣的模樣。

    就算李夢華再怎樣有修養,亦有些怒火,此地是我家,本官堂堂一縣縣丞,豈是你揮之則來,呼之則去的……

    他正欲發作,就見蘇伏肩上黑貓眼神冰冷,突齜牙恫嚇道:「我家老爺叫你坐,你竟敢不坐?小心本大爺吃了你……」

    「老……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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