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修真]玄衍神術 作者:一介白衣(已完結)

 
BloomCaVod 2015-11-16 14:57:15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28 10093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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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置之死地而後生 下

    「咯咯咯咯……蘇伏,我要生吃了你……」

    其音聲亦如九幽惡鬼,上一刻還是翩翩佳人,轉眼竟變成這副慘狀。

    九命親眼目睹這一過程,看蘇伏時,再不敢有任何小視,只那麼一點凜然寒意便叫他如墜冰窟:這便是散人蘇伏?

    他心頭便湧起一陣衝動,這是前所未有的,想要替蘇伏分擔一些苦痛的衝動。思緒未轉完,重傷身軀便硬生生站起,竟在他未對身軀下達指令前,拖著李芸芸本命法器向著洞外奔去。

    雙蛟鞭被他拖走,李芸芸竟絲毫不顧,在其臂膀勉強止了血後,如同野獸般狠狠向著蘇伏撲去。

    蘇伏奮起餘力閃避,滾了幾滾,他肉身將散未散,任一小動作皆會引起鑽心劇痛,此時已然沒有靈氣為自己止血,大量失血讓他頭暈目眩。

    李芸芸撲了空,不管不顧再度撲來,看其模樣,竟真似要將蘇伏生吃了。

    女人愛美,她平日自恃姿色,為己謀了不少好處。惜美之為美,斯惡誒!有美之存,自有丑存在,此時她變成這模樣,即便傷勢能完全修復,這容貌卻不可能恢復,失去了自恃的最大本錢,怎不叫她狂性大發、歇斯底里,哪還顧忌蘇伏身上「太陰玄星鎖星劫」的氣息。

    蘇伏勉強再滾了兩滾,卻躲不過瘋狂的李芸芸,腳掌被她左手狠狠抓著。

    「嗤拉——」

    小腿上被她狠狠撕下一塊肉,她『咕咕』笑著,當著蘇伏面狠狠撕咬、吞嚥,幾與惡鬼沒有兩樣。

    惜此點疼痛已然失去感覺,他勉力向著洞外爬去,鮮紅血液在地上扒拉出一道醒目痕跡。

    「哈哈!」

    識海傳來大笑,魔靈適時出現,他等的便是這個時候,就聽到他大笑說:「蘇伏啊蘇伏,何必苦苦掙扎,將你殘軀交給我,馬上便可將她撕個粉碎,來吧,讓我們合為一體,將真界鬧個天翻地覆罷,哈哈哈……」

    識海內,無邊血海劇烈翻湧,承載著蘇伏陰神的小舟顛簸不定,青光仍勉力護持。倘小舟支撐不住被血海侵染,蘇伏便不再是蘇伏。

    每個修士的法身狀態,皆會影響到陰神,是以蘇伏傷成這模樣,陰神亦是無比虛弱,是以魔靈才會趁機作亂。

    現世裡,腳上又被撕下一塊血肉,李芸芸見蘇伏痛苦的模樣,暢快得笑,仍不斷吞嚥蘇伏血肉。

    識海內,血海翻騰愈發劇烈,這內外交加,蘇伏一時陷入巨大危機中。

    他意志如鐵,卻仍舊不肯放棄,牙關幾要咬碎,離洞口卻仍有一半距離,雖爬至洞口亦無用處,卻是他目前唯一可做。

    腳上第三次傳來撕裂感,這次無比清晰的疼痛傳來讓他悶哼一聲,這勉強提起的餘力便隨著氣洩了出去,他眼前一黑,意識竟驟然昏迷。

    李芸芸瘋狂大笑著踩著蘇伏傷口,那傷口幾乎深可見骨。

    識海內,魔靈感應到了,不由大喜,血海整個翻騰,將小舟整個裹住,眼看蘇伏就要被魔靈吞噬。

    就這時,識海內突現一物,長方體積,似一本古籍,又似一卷竹箴,其上拓印了六個大字,正是「太玄無量寶典」。

    其一出現,魔靈便大驚,還以為蘇伏醒了,卻見小舟裡,蘇伏陰神仍自昏沉,顯然並非如自己所猜測。他驚疑不定地望著寶典,就見其突然展開,一道煌煌之光降下,微弱的青光驟然大盛,竟護持著小舟掙脫血海束縛。

    魔靈不甘咆哮:「不……該死的太玄……你敢壞我好事……」

    血海分開兩邊,一邊攻擊青光,一邊狠狠撲向寶典,就見那寶典一翻,突有一道裂縫張開,如同巨獸之口,吞噬了大量血海。

    魔靈目眥欲裂,每一絲血海皆是他法力構成,被吞噬的皆是他辛苦煉化的法力,權衡片刻,斷然操控了血海退去,又恨恨道:「你早已不存天地間,不過一絲念頭,我看你能護他到幾時。」

    蘇伏感覺意識沉入了無邊黑暗中,這麼多年掙扎求存,他開始有些疲倦,腦海似有個聲音不斷催促他:睡去罷,睡去罷,睡去便不用如此辛苦。

    「真要放棄嗎?」他自問,那聲音又說:「不放棄又能如何?」

    「長生大道全為虛幻,即便你能撐過這次,下次可還有這樣好運?以你資質,莫說長生境,此生能至陰神境已屬僥倖,何苦來哉?」

    「我……」

    蘇伏黯然,倘按正常情況確實如此,不若放棄罷,又何必苦苦掙扎呢!

    這想法一出現,意識便開始模糊,模糊間,似有個壞壞笑顏突閃過腦海,他快記不起她是誰,不由想伸手去摸。

    「手?」

    他開始迷惑,冥冥似有音聲傳來:「浮塵哥,人家煲了你最愛喝的湯,你快來呀。」

    「浮塵哥,算命的說你命中缺水,卻與水很有緣分,看來應驗拉!」

    那音聲逐漸蔓延,在他眼前出現一副畫面,他看見「自己」一副落湯雞模樣,被一個少女嘲笑著,雖只有背影,心頭卻忽然充滿了無盡感動。

    「小蘇……」

    他喃喃說著:「是了,我是蘇浮塵,亦是蘇伏。」

    就這幾個晃眼,一絲絲明悟突流入心間,他知道是寶典救了自己一命,方才識海一幕幕他其實看在眼裡,只是己身不能動作,是以覺著週遭皆是沉沉黑暗,此時一清醒,果又回到識海。

    意識破開沉沉黑暗,驟然睜開雙眸,就見李芸芸與自己相距不過幾釐米,正古怪笑著,渾身劇痛不曾絲毫減弱,卻不知哪來力氣,用力一翻,脫離了李芸芸,手自儲物袋抹過,取出煉魂幡,在她尚未反應過來前,抖開魂幡,就見空氣突有縫隙裂開,一口將李芸芸給吞下。

    不及思考,意識再度沉入識海,魂幡亦跳將出來,其似有異物不斷左衝右突,魂幡被其撐起,眼看要漲裂,蘇伏一指點中浮於半空的寶典。

    寶典倏然展開,就見識海內又有裂縫出現,蘇伏用力一扯,將魂幡一起扯進了裂縫裡。

    識海恢復平靜。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16 15:28
第五十章:無量心內虛空
  
    頭頂是深邃幽暗的虛空,有十二顆明亮星辰懸掛,一條細小血河橫跨天際,有著絲絲霧華降下,其純淨度竟不下於紅玉蘊含的靈氣。

    腳下是一座圓台,約莫三丈方圓,不大亦不算小,由數不盡玄奧符文構成,圓台上空有一如符錢大小的珠子,正緩緩旋轉。

    細細查看,可見得珠子上有著一圈圈紋路,隨著它轉動一圈,便會有一條新的紋路,層層結紮一起。

    甫一入此地,一段段信息讓蘇伏精神一震,點點明悟流入心間,那血河正是得自魔靈,此地喚作「無量界」,乃是寶典自我演化的「洞天寶地」。

    其與識海相互顯現相合,那十二顆星辰可不正是《煉妖經》所凝練出的竅穴麼。而圓台便是他的道基,其上玄奧符文皆是他修道以來的領悟,在其上那顆珠子,不正是氣海內的氣旋麼。

    是以此地全稱應是「無量心內虛空」,乃是自孕神通之一,非常奇妙。

    那血河仍蘊有魔靈意念,隱隱有著咆哮音聲,細細觀察,血河所在方位正是十二顆星辰正中間,那星辰每隔一段時間會投下青光,血海便會降下絲絲霧華,恰落於圓台上,整個圓台便充斥了純淨靈氣。

    蘇伏大喜,這樣循環,便能源源不斷轉化靈氣,晉入通神境指日可待。

    再細觀珠子,轉動速度果加快幾倍,且無時不刻在運轉,這意味著他可將煉化靈氣的時間完全省下,要知他最缺便是時間,這一發現更是讓他無比歡喜。

    倘無此生死危機,寶典怎會突然護主,他亦不知何時才能發現其內「無量界」,果是一飲一啄,自有定數。

    意識在此地雖是投影,卻可真切影響本體,那魂幡仍自掙扎不停,以蘇伏修為想用魂幡困住李芸芸,簡直是痴心妄想。

    然此地乃是無量界,可說是蘇伏的心內虛空,在此地蘇伏雖不是萬能的,卻有操控之力,他心念一動,頭上星辰便投下青光,魂幡頓時停住掙扎。

    他冷冷一笑,意念發出,遙遙引著青光護體,意識體便投入魂幡內,環境猛一轉,週遭霎時為灰霧充斥,蘇伏不敢久待,感應了一會李芸芸所在位置,意識體便衝去。

    此地乃是魂幡內部,行不多久,就見一堆邪靈正對著李芸芸發起衝鋒,每個邪靈皆是青面獠牙,綠毛長角,獨有上半身,亦有大有小,這便是煉魂幡恐怖之處。

    凡生靈不論血肉神魂進來此地,皆會被邪靈吞噬或染化,神智逐漸淪為同邪靈一般存在,此時魂幡才得四層禁制,是以一片灰霧繚繞,而以蘇伏此時修為,亦不能完全操控,他雖是其主,亦須防備遭邪靈反噬。

    那李芸芸狀似惡鬼,猙獰嘴臉不斷嚎叫:「蘇伏,滾出來,我定要生吃你,生吃你,啊啊……滾出來!」

    雖僅存一臂,揮動時卻帶有萬鈞巨力,邪靈絲毫沒有反抗能力被拍散,又有灰氣逐漸凝成,只是補充沒有消耗快,邪靈仍在肉眼可見減少。

    此時她神智瘋魔,倘冷靜狀態,魂幡頃刻破裂,莫說困她,能容下她這樣的凝竅修士已屬難得。

    蘇伏冷冷笑著說:「我在此,你又能拿我如何。」

    音聲方落,他身上青光驟然大盛,逐漸凝成一把長劍,外形赫然是桃木劍模樣。這是甚性質力量他不知,然在此無量界,卻可隨心所欲調用,是以才將李芸芸帶到此地,現世他仍無還手之力。

    李芸芸驟見此劍,竟有些懼怕,本能縮了縮,隨即惱怒,她此時處於瘋魔,滿腦子只想撕開蘇伏,是以不管不顧怒吼著衝過來。

    蘇伏神情一肅,瞅準了她撲來方向一架,精準架住了她撲擊,又順勢一劃。

    「嗤啦——」

    李芸芸又是一聲慘叫,劇痛讓她恐懼地連連倒退,亦漸漸清醒:「這……這是什麼地方……」

    竟將李芸芸整個手掌斬落,蘇伏又驚又喜,這威力實出乎他意料,倘在無量界便罷了,此地乃是魂幡內部空間,日後只需將魂幡鎮於此處,便不虞其內邪靈造反,這又是意外之喜。

    驚的是李芸芸已然甦醒,外部青光不知受不受得住,是以他動作不停,欺身而上,桃木劍上下挑動翻飛,李芸芸頓時被肢解。

    「啊……該死的蘇伏……一起死罷……」

    李芸芸發出絕望怒吼,其身突有刺眼亮光發出,蘇伏面無表情,丟開桃木劍,雙手狠狠壓下,冥冥中又有青光降下,肆虐靈氣狠狠衝出,他眼前一黑,差點二度暈迷,意識體一陣模糊。

    約莫持續五息,蘇伏才逐漸醒神,低頭一望,李芸芸殘軀再無聲息,已然徹底死亡,他慘然一笑,今次拚命,已然付出所有,而今終有結果,總算活下來。

    週遭邪靈虎視眈眈,倘不是青光護著,早便撲上來,這便是煉魂幡最邪異之處,隨時可能噬主,是以即便魔門亦很少人煉成此法器。

    風險與難度皆為頂級,蘇伏亦是運氣好才煉成,有些魔門中人蹉跎一生仍無結果。

    蘇伏緩緩退出魂幡,那邪靈立馬撲上李芸芸,三五下便分食乾淨,隨著邪靈氣息強弱不一,又有一輪新的殺戮,直至強到挑戰主將,若贏便取代主將,若輸便化為魂幡內部煞氣再次演化成低級邪靈,而煞氣便是那些漂浮著的灰色氣體。

    成為主將,便可自主吸納煞氣強化自身,乃是此地邪靈唯一出路,是以它們本能廝殺,而後演化,直至成為主將。

    每當有祭品投入魂幡,便會通過它們吞噬,而後化為煞氣,有些強大生靈神智倘還保留,卻掙脫不得,每日裡只廝殺吞噬同類,這樣折磨與地獄有何區別,是以談到煉魂幡,天下人人色變。

    隨著煞氣與主將增多,禁制層數亦會水漲船高,而魂幡本身乃是容器,亦會被煞氣強化,只需有無盡煞氣,便能演化更多禁制。

    倘魂幡誕生三個主將,便有二十五層以上禁制,那時再對上李芸芸,三個主將齊上,頃刻可將她煉死。

    蘇伏進了魂幡內部便知,那邪靈主將仍未消亡,倘邪靈主將消亡,此時早便誕生新的主將,便不會是如今這番局面。

    ……

    時光回轉半個時辰。

    竹兒僅僅追出十來裡遠便放棄,以她腳程,怎追得上兩個御器飛行的修士,她又倒轉回竹屋,來到巨岩前,拿出綠竹劍,狠狠在其上一劈。

    「哐——」

    劍與巨岩撞上,發出一抹火星,就見巨岩突有金光閃爍,突分出一絲疾馳飛去遠方,這是內部禁制被觸動,荼毒曾說,倘有危險,便用力擊打巨岩,他可察覺,必會趕回。

    倘將自家主人騙回,蘇伏或可阻李芸芸一刻,待她趕至,看在主人面子,應不會再下殺手。

    這便是竹兒的想法,見禁制生效,她馬不停蹄出了三才陣,復又追上去。

    那荼毒行至半途,突有感應,二話不說調頭便往回,可見其對竹兒著緊之情,實不像主僕。

    李芸芸哪裡管的了他,便任他去了,自家卻沒停下,跟著線頭追下去。

    竹兒追至山洞附近時,已然過了半個多時辰,她乃靈體,夜視不難,正好見著九命在洞外化作了人形,正努力與其身上鞭子較勁。

    竹兒見之不由無名火起,湊前去就是一腳踹,嬌喝道:「死色貓,你不去幫蘇伏禦敵,在這裡玩甚?」

    九命好不容易壓下了鞭上那麻痺之毒,正努力為自己解開束縛,驟被一腳踹來,劇痛便讓他發出慘呼:「啊呀!我的姑奶奶,您輕點……」

    見竹兒晶亮雙眸似要噴出火花,忙言:「竹仙子還請息怒,倘老爺身亡,小的怎能苟活,定已追隨而去也,老爺定還活著,竹仙子快替我解開鞭子,老爺與那妖女正在洞裡廝殺,咱們快去幫忙。」

    竹兒聞言哪還管他,嬌小身形一縱,逕自往洞裡去了。

    九命不禁咕噥:「唉,可憐我九命大爺沒人理,沒人愛,沒人疼,萬惡的奸詐小子偏偏有,氣煞我也。」

    竹兒帶著萬般焦急心緒進了洞穴,哪知一片安靜,四下打量,才見得蘇伏趴於距洞口三丈左右地上,音聲皆無,她驚呼:「蘇伏!」

    音聲未落,三步並作兩步,將他翻起,就見已被鮮血染紅了全身,那月白長衫已然變了個顏色,七竅處皆有鮮血殘跡,好一副淒慘模樣,摸了摸他頸脖,發現仍有脈象,不禁暗暗鬆口氣。

    隨即警惕地觀察周圍,卻只見得滿地血跡與一截臂膀,看其衣料,應是女子所有,而那妖女李芸芸卻無絲毫蹤跡。

    她自儲物袋內拿出一個小瓶,用著細小拇指推開瓶塞,頓有一陣清香飄出,她面上閃過一絲猶豫,卻只兩息又重新堅定,將小瓶瓶口對著蘇伏嘴唇,輕輕傾倒,有著點點液體灌入。

    此乃紫芝靈液,真界療傷聖品,亦可使妖靈之屬增進修為,就這小小一瓶,便可增竹兒兩百年修為,是荼毒千方百計替她找來,為的便是在她道基完善後,便服下,直接便可渡那化形之劫。

    「竹兒……」

    就這時,漆黑洞穴響起幽幽之音:「你將紫芝靈液與他,你自己呢?」

    竹兒頓如遭雷殛,音聲惶惶:「主……主人……」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16 15:29
第五十一章:供奉
  
    「主……主人……」

    竹兒音聲有些惶意,她如何不知,自家主人為這瓶紫芝靈液付出了多大代價。免費小說門戶此時她如同做錯事的孩子般,不知如何是好。

    她垂首見蘇伏臉頰痛苦地皺起,顯然靈液正發揮藥效,修復著他體內傷勢,尋思片刻,又鼓起了勇氣道:「主人,竹兒……不要緊的,蘇伏多次救我,此為報答……」

    一道影子如同幽魂般落下,荼毒面上表情淡淡,沒有生氣跡象。

    「報答麼。」

    荼毒淡淡說著:「既如此,你便答應我,從此之後,你與他再沒任何關係,亦不許有任何往來,紫芝靈液我可為你再去尋找,可好?」

    言至末尾,荼毒自己亦不知其語聲已帶有一絲希冀,不知何時,他開始後悔讓竹兒接近蘇伏等人。

    方才急急趕回,卻發現竹兒不見蹤跡,初始還驚,漸漸冷靜,摸著蹤跡尋來,才發現她正用紫芝靈液喂著蘇伏,這幕快要氣炸了他,不知是嫉妒還是憤怒,抑或二者皆有之。

    見竹兒驚惶,灼灼怒意漸又轉作無奈,是以臨時起一計,讓這二人分開便是,時日一久,竹兒自然會將這小小散修忘卻。

    竹兒懦懦說:「為……為何不許與蘇伏見面,他可是竹兒第一個朋友……」

    聞言,荼毒就覺心頭怒火噴薄而出,面容突大變,微帶猙獰吼道:「我說不許就是不許,你聽是不聽?」

    洞內霎時萬籟俱靜,竹兒呆怔片刻,臉頰微抖動,便落下兩行清淚。

    有史以來,荼毒第一次對竹兒發火,見竹兒落淚,復又心疼,他恢復平靜,將音聲放緩,輕輕說:「跟我回去。」

    言畢拿手去牽她,竹兒任他牽了,一言不發跟在其後,不時回頭望蘇伏。

    「下次莫要再隨意激活禁制,可知我有多擔心你?」

    竹兒不言不語,有些委屈,有些難過,她心智已然不算小孩,只是太過單純,不懂人心複雜微妙。

    荼毒沉默良久,又輕輕說著:「我不想再瞞你,這散修與我仇家有關,想來今日你定會阻我下手殺他。」

    他語氣很肯定,言著身形頓住,轉回身緊緊望著竹兒,又說:「我不怪你浪費紫芝靈液,亦不怪你騙我回去,卻不能接受你阻我殺他。」

    竹兒聞之大驚,正欲言,意識卻驟然模糊,她張開小嘴,卻沒有發出任何音聲便昏迷過去,靈體一昏迷,便直接化光而去,此乃本能。

    荼毒面無表情看著,待竹兒徹底消失不見,才冷冷說:「你要裝暈到幾時?」

    此言自是對著蘇伏而發,就見蘇伏坐起來,其面色仍舊蒼白,只是要比方才好得多,他淡淡道:「我猜到你對我有殺心並非無由,果無差,是那傳訊飛劍?」

    蘇伏早在靈液入體時便轉醒,只是隨後荼毒便到,他暗暗調整身體狀態,才發現那靈液效果驚人,本來移位的五臟六腑竟恢復得七七八八,外傷幾乎全部修復完好,不愧是療傷聖藥。

    「我想不到你這小小散修竟與南離宮有關係,你死前可有甚遺言?」

    荼毒言下之意,當是必殺蘇伏,亦不知對南離宮有甚深仇大恨。

    「我有幾個疑問。」蘇伏表情仍舊淡淡,面對鐵了心要取他性命的敵人,不管對方修為再高,亦難得他敬重,是以他逕自起身,整了整已然變作紅色的長衫,又問:

    「李芸芸本可在地底密室殺我,為何放我?你如何得知我與紀師兄等人行蹤,你與天壇教那夥人一起在圖謀甚?」

    「哦?你果與其他散修不同,這膽子便叫我驚訝。」

    荼毒冷冷笑著,他不虞蘇伏翻天,修為上的差距讓他有著居高臨下,滿滿的自信。

    「只是我為何要讓你死個明白?」

    蘇伏聞言同樣冷笑:「你在嫉恨我,報仇只是附帶罷,莫以為我不知,你定與大律官方有著勾結,我們行蹤便是孟游透露,是也不是?」

    「你派竹兒接近我們,便是為掌我們行蹤,其實目的乃是玉清宗兩位,而我不過是巧合。」

    蘇伏面上嘲諷愈濃:「不期兩方分開行動,你謀劃沒有得到預期效果,卻怪不得竹兒,本來你便是利用竹兒單純才順利接近我們。」

    「拿了傳訊飛劍後,你欲從其中尋紀師兄二人線索,發現竟已有神識烙印其上,便讓竹兒將其激活,那內容頓時讓你覺得我與南離宮有關係,且關係定然不淺。」

    「你恨南離宮入骨,欲殺我,卻不願親自出手,想來是怕我身上有南離宮秘法,怕暴露了你位置,引南離宮追殺。」

    見荼毒面上仍無絲毫表情,卻愈發肯定了猜測,冷笑著繼續說道:「那時,你正巧得了李夢華匯報,言有一狸妖迫害他,尋你訴苦。」

    「你便開始留意,而後何大旺夫婦突失蹤,你定從其中看到了我的影子,緊接著便吩咐李夢華將我引至作坊街,那李芸芸受天壇教之邀,或她本就是天壇教之人,你與她交易。」

    「又擔心我臨陣脫逃,派了竹兒將我引到底下。」

    蘇伏說著,思緒漸漸捋順,不禁笑出聲道:「那李芸芸認出我,許同你一般,用了甚秘法勘察出我身上有著南離宮痕跡,是以不敢下手,這才放我離開。」

    「你料不到其中環節,卻知竹兒定會帶我到她家,是以帶著她又趕到綠竹山,可我先你一步離開,又一次出乎你意料,那神陣可掩蓋氣息,做那殺人滅口勾當,豈不正好?是以你們便出來捉我,那李芸芸不知何時對我下了咒法,一路追蹤而來。」

    「我說得可對,荼供奉!」

    蘇伏止了笑意,冰冷冷道:「豈料她制我不成反被我所殺,我等修道之人,既狹路相逢,定要爭個你死我活,那爭便是,修者莫不如是,荼大供奉覺得我會乖乖束手麼?」

    「硬要下口,就不怕磕壞你的牙?」

    最後一言,音聲未落,蘇伏驟然發難,左右兩手各捉一把青鋼劍,晃眼便刺到荼毒眼前。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16 15:29
第五十二章:劍齋石泰 上

    荼毒身形突模糊,青鋼劍直直穿過,卻不損其分毫,其面閃過一絲諷意,就見他大手緩緩伸向蘇伏,其上有著莫名意念,只輕微動作便有著凜凜之威。

    蘇伏雙腳一錯,猛點地,身形便縱到壁頂,其腳上巽風靴突發出微光,整個人便和壁虎似的吊在壁頂上,青鋼劍亦有亮光發出,正是靈氣聚集表徵。

    「鏗鏗鏗——」

    沒有一息時間,就聞著一陣金屬折斷聲,斷刃如同雨點疾射,荼毒微感意外,大手突轉向,於虛空劃出一道虹光,恰擋住所有斷刃,那虹光擋住斷刃卻沒散去,竟又將斷刃反彈回去。

    「你很聰明,惜猜錯三點。」荼毒冷冷說,「我殺你與竹兒無關,與南離宮無關。」

    蘇伏腳一蹬,急速落地,險險避開斷刃,洞內一陣巨響,隨之有山搖地動感,塵灰瀰漫間,蘇伏還未反應,頸脖便被一隻大手猛然提起,一股恐怖到令人窒息的殺機緊緊鎖定他。

    「我不知李夢華是誰人。」荼毒眸裡帶著俯視,將蘇伏視如螻蟻,修為所帶來的差距,幾乎沒有可能彌補,蘇伏能反殺李芸芸,說到底還是李芸芸輕敵,道心又不甚穩。

    若她謹慎一些,便不會被九命幻術所欺,亦不會被蘇伏偷襲成功。若她道心穩定,又豈會因容貌被毀而陷入瘋魔,那便是一種走火現象,乃是修士最為忌諱之事。

    「李芸芸讓你逃出來,不過是借此討價還價罷了,至於我為何殺你,等到了六道界,問陰司鬼王去罷。」

    荼毒言畢,手上驟然用力,蘇伏甚至可以聽到骨頭呻吟的脆響,喉骨正在裂開,窒息又讓他臉色漲的通紅,而他雙眸卻仍爍爍有光。

    「你不該……利用竹兒……」

    前面所言皆屬猜測,對錯與否他並不在意,唯有竹兒才最是無辜,蘇伏將音聲一字一句擠出,斷續又沙啞,卻非常有力量。

    荼毒殺機愈發濃烈,音聲如九幽傳來:「你找死!」

    蘇伏聞言,嘴角卻勉力扯了個弧度,他手突自儲物袋劃過,緊接著向上一揚,就見一副畫軸展開,一個女子自畫軸跳將出來,浮在半空處。

    其一現身自她背後處便有一物狠狠掃向荼毒,正是妖狐夜流蘇。

    荼毒反應何等迅疾,他面不改色,直接抓著蘇伏擋去。

    蘇伏怎會等死,煉魂幡倏然出現,在發現「無量心內虛空」後,魂幡已可放在其內,有著「寶典」負責鎮壓,他絲毫不擔心魂幡作亂。

    其內邪惡煞氣肆無忌憚透出,隨之形成邪靈,洞內霎時為邪靈堵滿。

    荼毒首次色變,語聲充滿驚異:「煉魂幡!」

    蘇伏趁他愣神之際,狠狠一腳蹬在他身上,藉著巽風靴之力,身形猛然往後退去,他捂著自己脖子,大口大口喘息著,又說:「竹兒將你當成最親近之人,你卻如此欺她,你可心安否?」

    他音聲帶著沙啞,顯然已受了傷,見荼毒死死盯著自己,又冷冷笑著說:「本來你們的事與我無關,可如今,竹兒既將我當成朋友,我卻不能放著她不管,方才她拿藥救我,我終於肯定,她是真的沒有絲毫心機。」

    「或許,她已然漸漸察覺你真面目。」

    蘇伏不憚以最大惡意猜測,反而叫荼毒逐漸冷靜,其身突肉眼可見凝實了一些,他淡淡說:「我與竹兒的感情不是你這小小散修能懂,無需拿話激我,你終究不過是個外人罷了。」

    看似淡然,其實已然被蘇伏勾起了漫天怒意:「煉魂幡確實出乎我意料,不過,倘你覺得這樣便可以奈何得了我……」

    荼毒視線轉向浮在空中的夜流蘇,冷冷諷道:「堂堂天狐後裔,竟受制區區歸元修士,真替你們狐族丟臉。」

    夜流蘇背後赫然是一條雪白色狐尾,望著似柔軟順滑,實則蘊含無象之力,荼毒亦不想與其硬拚,可見威力一斑。

    他言畢雙眸突發著火光,手臂上舉,靈氣便急遽顫動,發出恐怖嗡鳴聲。就算是他,面對數量眾多的邪靈亦有些頭痛。

    夜流蘇早從蘇伏傳音得知荼毒厲害,是以很是謹慎,此時見荼毒動作,突有一種恐怖警兆,不由驚呼:「快跑……」

    蘇伏聞之沒有猶豫,收了魂幡,無暇顧及邪靈,靈氣急遽湧入巽風靴,身形如風,飛快退出洞穴。

    迎面正撞上歸來的九命,見九命有些急著要說話,蘇伏哪管這許多,只能喝道:「不想死就快跑……」

    夜流蘇動作比他還快,就見畫軸自動合上,靈光一閃,飛回蘇伏手裡,這一幕亦讓蘇伏長了個心眼,此女竟可自主飛行,亦是說行動上並無阻礙,被掛於房內時,緣何不逃?

    無暇多思,背後突一陣地動山搖,又有一聲悶響,隱隱可聞邪靈慘嘶,巽風靴全力之下,已然逃出近三十丈。

    就這時,靈覺裡,一股至剛至陽之氣轟然壓來,僅僅餘波,蘇伏還未及疑問,眼前一黑,徹底暈迷過去,只在暈迷前聽到一聲驚訝:

    「《法相天地》金剛令?」

    九命本來摸不著頭腦,跟著蘇伏跑,他體型小巧,卻躲了過去,見蘇伏倒下,駭得面色大變,若蘇伏身死,自家靈魄定會被他帶去六道界,倘靈魄沾上陰冥氣息,便直接作用到本體,屆時連轉鬼修機會亦無,怎能不叫他驚駭。

    妖修修成靈智後,便會自我演化神魂烙印,這烙印與真界雖息息相關,卻是**個體,是以重要性無可取代,一旦缺失不完整,性命幾難保全。

    人族卻又不同,其出生便帶有神魂烙印,開九竅、識陰陽、判是非,乃是萬物之靈長,因神魂有自主性,可自我衍生,是以修士利用神魂修煉法術亦是常有。

    他不顧危險,化作了人形撲上,將之後餘波全部擋下,幸好離洞口已有三十多丈,否則兩人今日定難倖免。

    饒是如此,亦讓他驚駭地轉頭望去,他看得清楚,就見山洞被一個虛影撐漲一倍有餘,那虛影像極了傳聞中的金剛羅漢,作叱咤明王狀,一手金剛忤,一手持念珠,有煌煌之光,在黑夜裡異常顯眼,之前感應到的煞氣赫然已經消散一空。

    荼毒輕輕呼出一口氣,自洞裡緩緩走出,隨著他移動,身後虛影亦跟著動,整個洞壁皆在簌簌蠕動龜裂,待虛影完全出來,山洞便隨之坍塌。

    「道友好大威風。」

    荼毒正欲順手將蘇伏碾死,豈料突有破空音,一道劍光刺破了雨幕,帶著無盡寒意刺來。

    他心頭大驚,忙捻動法決,背後金剛羅漢手中降魔忤倏然劈下,將飛劍劈了個正著,那飛劍卻化作冰晶消散。

    見狀,他這才將靈覺探出,就見雨幕下半空處有一人靜靜凝立,其氣機內斂,卻給他一種危險感覺,修士最信自己感覺,他知道這人是勁敵。

    「閣下何人,為何阻我。」

    荼毒不動聲色試探著道:「可是從玉清宗來的師兄?」

    「唔,你修為不錯,這一手《法相天地》使來毫無晦澀,只是我聽聞神州數百宗門之一,排在中上游的法相宗已然盡滅,道友莫非便是那法相宗殘餘之人?」

    那人緩緩降下,九命見其面,不禁激動萬分,可不就是指點過蘇伏的高人?

    荼毒聞言殺機大熾,冰冷道:「閣下究竟是誰,可敢報上名號。」

    「呔!你這廝當自己是甚大人物?我家前輩何須將名號通報與你,還不快快離開此地,莫等我家前輩出手,性命難保,那時悔之晚矣!」

    九命搶在那人之前喝道,頗有些狗仗人勢,惜他卻是狸妖。

    誰知那人理也不理九命,淡淡說:「劍齋石泰,敢問見教?」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16 15:30
第五十三章:劍齋石泰 下

    「劍齋石泰,敢問見教?」

    九命聞之大喜,暗忖:我道此人劍術怎如此了得,原是劍齋之人。

    大雨不曾止歇,間有風『呼呼』而過,那人緩緩來到蘇伏面前,搶在九命前說:「你這妖怪倒是知機,我有些疑問回來找你等,不想卻看了精彩一幕。」

    荼毒似對劍齋沒有好感,冷冷說:「此子有煉魂幡,我為青州生靈除他,乃是天經地義,石道友可要阻我?」

    九命聞言頓時如墜冰窟,渾身冰冷,結結巴巴說著:「前……仙長您……您聽我解釋……」

    石泰搖搖頭,即便聽了「煉魂幡」,表情仍舊淡淡,他說:「我不信你,等他醒來我親自問,倘不能讓我滿意,你兩個今日便不用離開此地了。」

    音聲淡淡,卻無人懷疑他話裡信服力,因他有這個實力。

    荼毒卻怒道:「等他醒來要什麼時候?倘他一直裝著昏迷不醒又怎麼說?」他終是顧忌石泰實力,不想與他硬拚,惜石泰哪裡是他能左右的。

    「不勞道友操心,請便。」石泰很委婉地趕人,還整了整衣襟,又將道袍向後一攏,便席地盤膝而坐,其有一層白光籠罩,雨水與污泥絲毫不能沾其身。

    荼毒只覺得一股滔天怒火壓在胸前,然很快便化作濁氣吐出,鬥法最忌心緒波動,尤其是與自己修為同等的修士。

    「既如此,那便手下見真章。」

    荼毒其實不喜歡廢話,只是看在劍齋份上才一再忍讓,既然無可再忍,打過就是了。

    石泰正襟危坐,神色嚴肅,點頭道:「早該如此。」

    雖出此言,卻不見他站起,荼毒見狀復又怒喝:「石道友未免太不將我放在眼裡。」

    言畢不待反應,法決連連捻動,其背後金剛羅漢發出無聲怒吼,降魔忤橫劈虛空,一道肉眼可見金光呈半月狀襲向石泰。

    石泰不驚亦不躲,肅然面容一動,口唇微啟合:「時雨。」

    語聲方落,就有一道白光自他天靈上跳出,其一手伸出,作劍指狀,那白光便如臂指使,微旋著如風捲雲湧帶動漫天雨幕,只一觸碰,那金光只堅持了不到三息便被雨幕淹沒蠶食。

    未完,金光盡數泯滅,那白光勢頭反而愈盛,帶動著雨幕,使每一點雨滴都如同利箭,只一個眨眼便『嗤嗤嗤』撞上擋來的金剛羅漢。

    只見這金剛羅漢如同篩子似的被刺了個千瘡百孔、搖搖欲墜,其身漸漸有消散跡象,方才硬生生將石洞撐開一倍的大傢伙,霎時就快被擊散,這白光威力實非同小可。

    白光一擊建功,在後方一個急轉,便調頭向著荼毒過來。

    荼毒卻絲毫不驚,手一晃動,便夾了一塊符篆,其與普通符篆外形相當,卻閃著紅芒,他一手維持著虛影不散,一手夾著符篆於虛空輕輕劃動著玄奧軌跡,有令言相輔:

    「天法地,地法人,人法道,道法自然,赦令金剛王座,持吾三才令破障,速去!」

    令言方落,那虛影金剛羅漢本來無形無聲怒吼,竟化作有形有聲之音,一陣陣響徹天地的古怪音節自它口裡發出,其威壓使山林走獸皆驚懼逃出洞穴,使漫天雨幕為之潰散。

    就見本來虛而不實身軀竟漸漸凝實,那些破漏亦被彌補,而隨著每一段音節落下,便從其口跳出金色文字,在黑夜裡異常顯眼,赫然便是荼毒方才所念。

    待到「赦令」二字顯現時,金剛羅漢雙眸赫然多了些生動,逐漸蔓延至臉頰,其載著荼毒滿滿一腔怒意,似才甦醒般掃向蘇伏所在位置。

    兩個問虛巔峰強者相鬥,使週遭靈氣不規則地急遽顫動,九命愛惜性命,哪敢逗留,早抱著暈迷中的蘇伏往後逃去,逃了數百丈方才停下,以他眼力只可勉強看清戰場,是以不知那羅漢目光正盯著他。

    白光卻不再給金剛羅漢時間,只一個來回轉動,漫天雨幕再次被捲動,其點點雨滴皆化作鋒利冰刺,再度襲向金剛羅漢。

    荼毒冷冷一笑,其手指所夾符篆並未散去,突一抖,那符篆便化作紅芒沒進金剛羅漢身體裡。

    金剛羅漢如銅鈴般雙目便泛起妖異而嗜血的紅芒,就見其降魔忤往前一探,攜著潑天巨威撞上,漫天雨幕轟然爆碎,化作冰晶粉塵飄散。

    「鐺——」

    一聲錚然之音,那白光被降魔忤擋下,終見了它本來面目,原是一把通體銀白飛劍。

    石泰再次感到驚訝,《法相天地》他只聞其名,卻不曾見過,今日方知此法與神通已然頗為接近。

    「可擋我飛劍『時雨』,你們法相宗確有可取之處。」

    他音聲仍舊淡淡,荼毒只當他強作鎮定,冷冷笑著說:「石道友不若就此退去,今夜之事便一筆帶過,反之恐收不住手,若不小心傷了你,豈不是罪過。」

    石泰聞言,肅然面容微鬆,竟有些笑意,只是難以察覺,要知他平日最是厭惡「嬉皮笑臉」之輩,只一會又繃緊了面容,他認真道:「此言我亦想送給道友。」

    「好……很好,劍齋果不愧是青州霸主。」

    荼毒怒極反笑,而金剛羅漢終演化完全,就見其身軀如同實質,那金色令言浮在他腦後緩緩旋轉,似感受到荼毒意志,它雙目睜大,只一用力便撐開『時雨』,緊接著開始蓄力,約莫有兩息,它雙目紅芒大盛,一聲怒喝發出,降魔忤自上而下一劈。

    「茲茲——」

    虛空皆被斬得發出呻吟,就見大地裂開,比之方才大了幾倍的金光轟然壓向石泰,漫天靈氣皆被帶動,與空氣摩擦發出古怪音聲。

    未完,金剛羅漢竟似有靈智,突拋出另一手戴著的念珠,那念珠節節漲大,瞬間將飛劍時雨套住。

    時雨發出錚然之音,卻被念珠套得牢牢,絲毫不能動彈。

    眼見石泰便要被金光打個正著,荼毒有些興奮地舔了舔嘴唇:不知此人能給我帶來什麼好處。

    即便是他,對於親手滅殺一個大門閥子弟亦有些成就感,除了有蘇伏原因外,亦有著利益使然,天下誰不知大門閥便意味著修煉資源。

    石泰卻仍面不改色,一直未曾動過的左手突伸出,亦作劍指狀,其天靈竟再度跳出一道白光,卻未飛遠,而是落在他左手劍指上,其肅然面容凝起,有莫名意味醞釀,雙眸跳動間,突喝道:

    「斬!」

    音聲方落,其手臂與劍指上伸又斬下,斬至半途,就見其上突有巨大劍影生成,愈發凝實,落地時,那劍已然肉眼可見。

    「咔嚓咔嚓——」

    一聲聲清脆音聲響起,就見那劍倏然化作一道雪白色氣體蔓延過去,沿途所有花草、樹木、泥土、岩石等全部被其冰凍。

    下一息,金光已然撞上氣體,二者撞上,卻沒有絲毫音聲,因那金光竟被節節凍住,再無法動彈。

    荼毒面色大變,現實將他所有幻想無情打碎,他強打精神,意念對著金剛羅漢連連下達指令。

    那雪白色氣體並未就此停下,而是如同跗骨之疽般追上了金剛羅漢。

    金剛羅漢哪會乖乖就縛,降魔忤不斷揮動,卻哪架得住幾無窮盡的氣體,只勉強支撐小半刻,下身便完全被冰凍。

    趁金剛羅漢自顧不暇,石泰控制著時雨跳將出來,漫天雨幕再次聚集,目標卻是荼毒本人。

    荼毒大驚,自儲物袋內拿出一件傘狀法器,方一撐開,時雨已然撞上。

    「蓬——」

    雖擋住了時雨,傘狀法器其內禁制結構卻支撐不住,竟直接損毀,荼毒本來凝實的身軀一陣模糊,靈體顯是受了重創。

    他二話不說,架起一件法器倉惶遁走,隨著他離開,金剛羅漢亦節節潰散。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16 15:31
第五十四章:供奉?
  
    花開二朵,各表一枝。

    蘇伏處生死危機時,雲溪正在李夢華府內。

    已是子時三刻,李夢華一臉倦意,卻不得不在正廳內陪著笑臉,口稱:「可是雲溪雲仙長,供奉大人著你來找我麼?可還有甚吩咐?」

    「你為何認得我?」

    雲溪心頭疑問愈來愈重,她擰眉道:「供奉大人又是誰人?」

    李夢華一愣,隨即答:「供奉大人不正是紀修竹仙長,他沒和您交代麼?」

    雲溪早前得了消息,蘇伏來過此地,便循著蹤跡尋來,哪知這李夢華竟認識自己,始知紀修竹竟有個『供奉』稱號,有此稱號不正是大律樞密院所屬麼?

    她不動聲色,面無表情道:「師兄事忙,哪記得這許多,我且問你,今夜可有一位青年修士找過你,那人長得俊秀,著月白長衫,帶一隻黑貓,背有招魂旛。」

    李夢華眼力何等老辣,見其臉繃得緊緊,便知其中有貓膩,不由悚然一驚,倘壞了紀修竹大事,他幾條命亦難賠償,不禁暗惱自己自作聰明。

    他能認得雲溪亦屬僥倖,大律凡有品級官吏,可得一次檢測根骨機會,亦是那次在玉清宗外門見到雲溪。

    涉及身家性命,他不禁振作起精神,小心翼翼道:「此事供奉大人不曾交代,下官亦不敢透露,還望雲仙長莫讓下官為難。」

    雲溪反而好整以暇坐了下來,橫眉以對,冷聲說著:「你不說自然可以,這些年你貪污公款不知凡幾,我會將證據一一呈到李潛案上,到時看你說是不說。」

    李潛乃大律皇帝陛下,亦只有大門閥修士才敢直呼他名字。

    入夜時,紀修竹突然離開,卻沒有言明去向,兩人商量一下,決定自己想辦法找出天壇教據點,便分開了行動。

    雲溪想法卻與蘇伏不謀而合,只是她對兩位師兄更依賴一些,是以等到需要自己思考時才想到。

    她偷偷潛入縣衙,查看各種卷宗,發現許多款項用途不明,這不該她管,是以不甚關心,而後在其中一本賬目上見到九命在其上刻了印記,雖只無聊塗鴉,卻讓她得知蘇伏應該亦來過此地。

    而後盤問不少小官吏,得知李夢華曾被一隻貓妖恐嚇過,待問到其名時,方得知乃是那縣丞李夢華。

    她心思一動,便覺得此人或許知道一些甚,或可自他那裡得知蘇伏行蹤。

    紀修竹或多或少勸誡,讓她對蘇伏行蹤與目的逐漸在意起來,亦想知蘇伏究竟是何等樣人,讓紀修竹那樣防備。

    其實那些款項究竟去了哪裡她根本不知,不妨拿來試探試探。

    李夢華臉色驟然慘白,這可是掉腦袋的大事,天下承平,大律對官員可謂優厚了,像他這樣七品正官員,年俸有七千兩白銀,以青州物價,放在民間,七千兩白銀可讓一戶五口之家衣食無憂過上十五載。

    是以大律對貪官懲處非常嚴格,但凡證據確鑿,即刻問斬,絕無任何容情。

    有著玉清宗高徒出面,莫說他貪污,便是不曾貪污亦會被強按罪名,是以他冷汗便淋淋而下,哆嗦著唇道:「仙……仙長且住,下官說……便是……」

    雲溪一見有效,冷冷一笑,便問:「可見過那青年修士,但有絲毫虛假,我即刻飛劍傳書,叫李潛看看他手下這官是甚嘴臉。」

    「見……見過……」

    李夢華忙不迭點頭,凡人再如何老辣,在一言可掌他生死的修士面前又能怎樣呢?

    「那人現下在何處,你與他說了甚?」雲溪又問。

    李夢華便將那番話一一敘述,末了又言:「此乃供奉大人交代,下官亦不知供奉大人究竟有何打算。」

    雲溪聽了來龍去脈,面容驚色怎也掩藏不住,一時心亂路麻,紀修竹為何知道天壇教據點,卻一直瞞著他們,為何引蘇伏單獨前去?是借刀殺人?

    她猛地甩甩螓首,止了可怕猜測,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決心先與師兄匯合,探查了那三處地方,得了證實再言其他。

    「我即刻去查證,若你所言有絲毫虛假,定回轉取你狗命。」

    雲溪冷冷撇下惡言,實掩飾心頭慌亂,出了李府便將宗門秘術使來,只要方圓二十里有同門之人,都可感應。

    ……

    蘇伏看似昏迷,實則識海正是一片天翻地覆,他精神本來就疲憊不堪,又有著死亡威脅籠罩,精神負荷更是難當,魔靈瞅準他心緒難平,突發難,方致他肉身暈迷。

    意識層面,血海很是巧妙躲著寶典襲擾,持續不斷偷襲著蘇伏所在小舟,時不時伴有大笑擾亂蘇伏心神,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這樣的攻勢蘇伏早已習慣,只是奔波半夜,又兩度遭生死危機,是以狀態奇差,他疲憊地揮動手中長劍,對著青光作簡易操控,才勉強維持局面。

    若非寶典不時降下清光助力,早便被魔靈攻破小舟,那時真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以魔靈對他怨憎程度,豈會簡單放過他?

    雖有想過將意識躲進心內虛空,亦是無量界裡。惜魔靈步步緊逼,讓他連喘息亦無暇,遑論那沉甸甸的精神疲累,幾欲讓他睡死過去。

    「哈哈哈!小輩,不若拿鏡子照照你這模樣。」

    魔靈不斷以音聲擾亂蘇伏,乃是這二十年來每次爭鬥主題,初時蘇伏還會反唇相譏,時日俞久,便漸漸懶得與他聒噪。

    其實,對蘇伏來說,最深沉的黑暗不是魔靈叫囂與襲擾,是那永無止盡的鬥爭,是看不到彼岸的無邊血海,是兩世親人眷念纏繞的愧疚,是眾多蹉跎於長生大道的先輩,而他的長生大道更要比別人艱難萬萬倍。

    只是他擁有的亦要多得多,他有機緣得青光護持,有《煉妖經》煉體,又有太玄無量寶典認他為主,三樣隨便一樣都能讓一個普通修士走到難以想像的高度,是以他又有甚好抱怨呢?

    隨著時間推移,他愈來愈覺得青光玄奧,不在煉妖經下。此時他只是簡易操控,倘逐漸將其內演化了然於胸,或能重現其威力,那時便可將魔靈踩在腳下,那才是真痛快。

    惜此乃是比之長生大道更為艱難的事情,因青光維持不散,是因其內有著那人意念,倘意念消散,他亦無法複製,除非得傳這神通,將其錄於寶典裡。

    「老魔……不見你長進,廢話反愈來愈多。」

    魔靈見蘇伏終開口,桀桀怪笑著:「小輩,你心緒已然大亂,是否心憂外界?桀桀,莫擔心,我怎會讓這軀殼損壞,倘你乖乖配合我,早將那人仙鬼修吞得一乾二淨,何以被欺侮至此,真叫魔爺爺我憐憫啊,不若讓魔爺爺幫你報此奇恥大辱。」

    魔靈大概便只有這一點好處了罷,絕對要護住軀殼安全。

    這一點魔靈不說,蘇伏隱約可以猜到,倘失了軀殼,他蘇伏還可借寶典之能轉鬼道,而魔靈卻無法留住寶典,那時他氣息便無法掩蓋,定會引起佛門與靈慾魔主注意,他想脫離魔主的心思便化為烏有。

    蘇伏懶得搭理,勉強打起精神應對著無處不在血海,今日已有數次被血海突入小舟,差點萬劫不復,幸反應及時,小舟乃是他最後的仗恃,亦是他道基所在,其在心內虛空便呈圓台狀,倘損毀真是甚也休提。

    許是失了可趁之機,魔靈終不甘退去,卻恨恨罵道:「該死的小輩,我看你能再撐幾次。」

    蘇伏見之,這才緩緩坐下,卻不敢睡去,而是就著小舟盤膝,閉目修煉起來,倘此時睡去,誰知魔靈會怎樣鬧,絕不會有安寧。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16 15:32
第五十五章:道心誓
  
    翌日,約莫卯正,正是萬物復甦之際,大雨下了一天兩夜,至今晨終放晴,山林復又傳來走獸音聲,有鳥兒在枝頭歌唱,晨風微微拂過,一片朝氣蓬勃。

    朝陽自東方而起,洋洋灑下,山林裡,雨後未落露珠反射著螢光,裊裊而上,便見一道七彩虹光橫跨天際,美得讓人陶醉,不禁心生讚歎。

    離昨夜戰場不遠處,仍是這座岩石山,有個自然形成的小平台,石泰便將蘇伏帶到了此地,自荼毒被他擊退後,便打坐修煉,九命一聲不敢吭,亦有樣學樣修煉起來。

    蘇伏悠悠轉醒,四下打量間,便聞到:「醒了?」

    他循聲望去,卻見那夜指點過自己的前輩正肅容望著自己,忙起身行禮道:「多謝前輩救命之恩,伏感激不盡,懇請賜下名號,他日有所為,定圖報之。」

    石泰一夜打坐,蘇伏一醒他便有感應,見此人禮節一絲不苟,言辭滴水不漏,且真誠不作偽,難叫人心生惡感,只是那煉魂幡卻讓他心裡有個疙瘩。

    是以他淡淡點頭道:「我乃劍齋真傳弟子石泰,昨夜正有些疑問轉頭尋你,不想卻見了煉魂幡,你可願為我釋疑?」

    這態度可說極好了,其因由便是蘇伏昨夜表現讓他很是欣賞,他到時,竹兒不久便到,雖錯過了他反殺李芸芸一幕,卻見著他面無懼色一一分析解說,甚至主動出手攻擊荼毒更是讓他非常驚訝。

    要知普通修士面對高自己一個等階的修士便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只因修為幾乎便代表著實力,一言不合便遭打殺那是常而有之。

    遑論蘇伏修為差人不只幾條街,歸元不過方踏上修道之路,而鬼修人仙卻相當抱虛,已是問虛境巔峰。

    而聽了蘇伏一番言辭,正應他心頭疑問,他初來雲崖縣,正想找個知情人探一探此地情況,是以怎能讓蘇伏遭人打殺。

    蘇伏卻好生為難,魔靈來歷非同小可,石泰雖對他沒有惡意,可此事絕不能讓第二人知曉。

    石泰似看出他為難,卻有些不悅,想了想又道:「將魂幡與我,待我看過之後再言其他。」

    蘇伏聞言倒沒有猶豫,伸手自儲物袋抹過,裝作放儲物袋一樣自心內虛空取出煉魂幡,雙手上呈給了石泰。

    石泰有些意外接過,細細觀看之,見其上氣息有些晦澀,應是方才大肆消耗之故,雖有四層禁制,卻無大肆祭煉痕跡,是以他皺起的眉頭復又平緩,又問:

    「這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可是你親手所寫?」

    蘇伏點頭道:「正是,此幡材質得自一個鬼修,意外煉成,望前輩明鑑。」

    「如此說來,此幡是你親手鍊成,我聽聞魔門中人想煉成此物亦是千難萬難,怎到你手裡卻這樣輕易?你對我可有虛言?」

    石泰臉色微沉,蘇伏驟感壓力大增,卻只能無奈說:「伏所言倘有一絲虛假,任憑前輩處置便是。」

    「我看它氣息,煉成時日不長,短短幾載,你如何將其煉成四層禁制?」

    這一點才是重中之重,他劍齋對玄門與魔門並無甚成見,因劍修乃是修者裡最為驕傲的異類,但凡修為高深者,無不深信手中三尺青鋒,更不會覬覦外道法器。只是蘇伏若用無辜生靈祭煉煉魂幡,此事意義又另當別論,在別州石泰懶得管,青州乃是劍齋所轄,哪能容得他亂來?

    言到此事,蘇伏才真正放心,因他不曾害過一個無辜之人,是以問心無愧道:「伏入道以來,遊走青州各地,常遇妖魔、邪修、盜賊、惡人、酷吏、儈子手等,但凡罪無可恕者,皆被我煉入魂幡,叫他們為自己所為付出代價。」

    見蘇伏語聲鏗鏘有力,石泰暗暗點頭,方才不愉便散去,卻微微一笑說:「難怪我靈覺見你,隱隱有功德之氣匍匐,原是如此,那你執此幡倒是件好事。」

    「不過……」他微笑斂去,肅容道:「倘你日後執此幡犯惡,莫論千萬里,必斬你於劍下,以彌補我今日縱容你之過錯,你可明白厲害?」

    蘇伏忙揖禮道:「伏定當謹記前輩訓誡,一刻不敢忘。」

    石泰滿意點頭,轉望一直乖巧的黑貓道:「此妖你亦要好生看管,莫要讓他在我青州作亂,但有不受管束,應下雷霆手段將其滅殺,無須猶豫。」

    九命真是敢怒不敢言,只能信誓旦旦道:「前輩放心,小的在老爺手下定洗心革面,再不敢犯惡。

    石泰卻不理他,又問:「那妖狐,又是從何得來?」

    「我觀她氣息,應是靈修巔峰,怎天狐後裔淪落至鬼道,夜神月可不好說話,其與妖神宮息息相關,不若我來做個和事老,你們恩怨一筆勾銷,日後不許再互找不自在,如何?」

    卻說這妖狐正凝神關注外界,因容著她的畫軸乃是一件法器,有著特殊用途,是以可隔著儲物袋觀看外界動向,此時聞言便按捺不住跳出來,急道:

    「且住且住,你這大個子添什麼亂,我乃是心甘情願跟著老爺,說甚恩不恩怨不怨,那都是從前,現下我乃是老爺的貼身侍女小蘇……」

    妖狐自儲物袋跳將出來,卻把蘇伏嚇了一跳,其貌仍清麗絕倫,真絲綵衣仍閃著灼灼光華,她著急與惱怨地望著石泰,似怨他無情要將鴛鴦拆散。

    九命完全傻眼,他不知這夜流蘇怎麼短短時間就大變,莫非真被蘇伏魅力所傾倒?亦非不可能,看竹兒那小姑娘便知蘇伏這小子對女人很有一套,想及此處,不禁暗暗咕噥:日後或可讓這奸詐小子傳授傳授,不過有女人緣的傢伙都是大混蛋。

    蘇伏更是摸不著頭腦,前日還恨不得用眼神剜死他,今日怎就這副模樣。

    見石泰似笑非笑地望著自己,不禁有些哭笑不得道:「前輩莫聽她扯謊,我怎會讓流蘇道友當我侍女,只是其中有不得不為的苦衷罷了。」

    又轉向夜流蘇道:「你我如今身份雖是主僕,只是我卻不曾想過要奴役你,只要你以道心起誓絕不回頭尋我麻煩,我立刻將靈魄還你,畫軸亦由你處置,你我至此兩不相欠,各行各路,如何?」

    其實他亦不想留著夜流蘇這燙手山芋,當前既有機會將之甩掉,自然再好不過。雖,以道心起誓不是沒有法子解除,卻可為己爭取時間,待日後指不定誰欺誰,有著「無量心內虛空」與「玄衍神術」兩樣逆天神通,蘇伏還是有些底氣的。

    兩神通,一主根本,既是修為,便可以此彌補根骨缺憾;一主推衍法決,他只需細細琢磨,便能將之徹底掌握,不過時間問題。

    夜流蘇聞言卻幽幽一嘆,神情帶著失落道:「老爺要拋棄小蘇嗎?」

    其絕世之顏將這表情做來,任誰見了皆要生出不捨,恨不得將其緊緊擁入懷中好生撫慰。

    蘇伏見之,不得不承認此女演技已然超乎想像,放前世定是媚惑眾生的禍水。

    思緒尚未定下,就見夜流蘇突近身來,拿玉手捉著他的手臂,月白長衫經一夜奔波搏命,已然髒亂不堪,她卻沒有絲毫嫌棄緊緊攥著,雙眸盈滿水霧,似委屈的小媳婦。

    一股醉人幽香撲鼻而來,這傾世容顏只離了不到三寸,隱隱可以感受對方呼吸時,那如幽蘭般醉人氣息灑在面上,讓人不自禁想要湊前去。

    蘇伏知道這是錯覺,除非她如荼毒一般晉入人仙境,方可真正實體化,是以他絲毫不受蠱惑,輕輕掙開她,退了兩步才說:「流蘇道友,你我明人不言暗語,何必做此姿態,先前雖有得罪,伏在此致歉,倘日後有需,伏自當盡力彌補便是。」

    夜流蘇見狀,眸內閃過一道冷光,終斂了楚楚可憐相,盈盈笑道:「罷了,既老爺如此嫌棄奴家,那奴家便起個道心誓好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16 15:32
第五十六章:思路
  
    「既老爺如此嫌棄奴家,奴家便起個道心誓好了。」

    夜流蘇神情帶著肅然,用著非常鄭重的語氣:「以我夜流蘇道心起誓,往後絕不找蘇伏麻煩,若違此誓,叫我永沉焦獄不得翻身。」

    蘇伏亦不會食言,心頭一動,夜流蘇的靈魄便跳出,輕輕一彈,靈魄便沒入夜流蘇魂體裡,又自儲物袋拿出畫軸遞給她。

    她淺淺一笑接過,又轉向石泰道:「大個子,你挑了這個梁子,那得負責送我回百蠻山。」

    石泰淡淡點頭道:「受劍主諭令,正要往莒州一行。」

    夜流蘇深深望而來一眼蘇伏,身形便一閃而逝,只留下渺渺音聲:「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畫軸自主落到石泰手中,石泰晃了一晃,畫軸便消失不見。

    見狀,蘇伏總算重重鬆了一口氣,感激道:「多謝前輩調解。」

    「不必謝我,我劍齋與妖神宮還算有點香火情,是以不能裝作看不見,現可與我說說晉城究竟發生了何事,你又為何得罪兩個修為高你這樣多的修士?」

    石泰言著,又伸手道:「坐下罷,莫站著。」

    蘇伏便坐了下來,自相遇竹兒開始,將之後發生的諸多內情一一道來,除《紫薇玄術》測算結果外,幾無隱瞞。

    一番敘述,兩個時辰倏然而過,臨近午時,漸漸有些熱起來。

    石泰聽完皺眉不語,暗暗思忖:「昨夜放走那人實失策,應捉來細問,倘大律亦參與此事,那代表著什麼?大律這是開始不滿我們劍齋了?」

    九命百無聊賴打了個哈欠,懶懶趴著。

    蘇伏見他沒事便吩咐道:「去獵點肉食回來。」

    「好嘞!您且稍候。」

    九命對於蘇伏那手藝垂涎不已,此時聞言哪還不知蘇伏意思,精神振奮著去了。

    「我聽那荼毒曾言並不識得李夢華,還有甚讓你如此肯定判斷,荼毒便是那大律樞密院供奉。」

    石泰總覺著這裡面有些問題,玉清宗與大律關係甚為密切,聽聞玉清宗每百年皆會選一位內門弟子進入大律樞密院,一來監視龍椅上那位動靜,一來在世俗可以得到很好鍛鍊。通常有此歷練的弟子回山後皆會擔任要職,這蘇伏曾見過玉清宗的高人,聞其形容,應是紀修竹無疑。

    紀修竹被稱為術法奇才,方入道便大放異彩,屬內定真傳,有個供奉身份並不奇怪,倘是他便可解釋,只是他為何要算計蘇伏?

    玉清宗傳訊於我劍齋,只說此地有異常,並不曾言他們自己謀劃,那焦獄天方流冥壇一旦啟動,定生靈塗炭,這是要拿此地一縣平民引魔主現身?

    這石泰身量高長,又留有絡腮鬍,望著似粗人,其實心思反而細膩,且他站的高度不同,思考自然不同於蘇伏。

    不提他暗暗思忖,蘇伏聞言想了想,才說道:「在綠竹山竹屋,我曾見過麒麟果,那可是皇家貢品,應極少流傳在外,竹兒言裡語間卻不陌生,還言荼毒經常帶此物回家,那時我便開始懷疑。」

    「後來試探,荼毒亦不曾否認,他認定我有死無生,是以無需對我這個死人隱瞞。」

    聞著此言,石泰覺得有道理,便點點頭道:「確然如此,不過,他卻不曾言為何定要致你於死地,我覺得這裡面還有說法。」

    蘇伏聞言暗忖:「荼毒為何要殺自己,這一點,自己曾有揣測,如竹兒表現異常,如此人與南離宮有舊怨等等……現下細細想來,此事還真如石泰所言,絕無如此簡單。

    「他費了這麼大周張殺自己,本來自己算準他忌憚南離宮,可到最後明明可以將自己擒到神陣裡掩蓋氣息,再徐徐下手不遲,他卻沒有這樣做,如此說來,揣測不成立。」

    「再言竹兒,小姑娘確實真心將我當成朋友,即便這樣,亦不可能自荼毒身邊將她奪來,荼毒反應太過反常,他會不會在掩蓋什麼?」

    「現下你有何打算,若欲抽身還來得及。」

    石泰言畢觀察蘇伏反應,見他默然不語,便又淡淡說著:「晉城這渾水,像你這樣修為趟進來,十死無生,大戰一起,我卻無法分神照看你。」

    這卻是實話,他隱隱猜到玉清宗可能早知道天壇教動作,卻裝著不知,此時臨近尾聲,他們謀劃亦要浮出水面,紀修竹既算計蘇伏,定是要他死在晉城,卻被我所救,再碰見,我雖可護住他,卻要惡了玉清宗。

    若放任不管,蘇伏必死無疑,以他卓越道心,日後定有大作為,若引薦入門,未來二十年,或可成我劍齋內門頂梁,這得失之間實難計算。

    「只是……這蘇伏究竟有何要讓紀修竹如此忌憚?」

    唯有這一點最是讓他費腦筋,惜此時沒有當面,倘當面應可自他口中得到答案。

    蘇伏哪知他想法,聞言不禁苦笑道:「伏亦有自知之明,只是有一件很重要的東西落在晉城,還需去取回。」

    這東西自然是邪靈主將,若它一直被困在外,又不消散,魂幡便無法誕生新主將,亦無法祭煉禁制,那魂幡便等於廢掉了,多年苦功付諸流水,實難叫他甘心放棄。

    另外便是,自「無量心內虛空」顯化後,他對煉魂幡祭煉方向隱隱有了新思路,卻不想再遵循老路走,只是還需實際驗證,才能知道效果如何。

    「前輩但請寬心,入城後我自去尋我那遺落的物件,前輩有要緊事可自去,無需分心照應於我。」

    被救了一命已然很是感激,再有要求就太過分,他亦不願將葉璇璣留與他的傳訊飛劍拿出,葉璇璣給他此物非是給他憑依,而是助他入劍齋,既是說給了他一個更高起點,這才是她的初衷罷。

    他不願違背葉璇璣的意願,亦不願憑此得庇護。

    是以蘇伏鎮靜說著:「那荼毒被前輩擊傷,想來已無力與伏為難,此去應無大礙。」

    就這時,九命正趕回,捕了兩隻山雞與一隻獐子,老遠便有音聲傳來:「報老爺,肉食到咧。」

    石泰意味深長地望了他一眼,淡淡說:「這是你自己意願,我不便阻你,萬事當心。」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16 15:33
第五十七:晉城大劫
  
    綠明莊,地底密室。

    荼毒一臉冷漠,將李芸芸之死,他為其報仇不成被劍齋來人所阻等等一一道來,只是實情卻被他大肆篡改。

    聽完荼毒敘述,冷武生臉色陰沉,暗罵:「李芸芸那個賤貨,莫非只有床上功夫?竟栽在小小歸元修士手上,看來這個陳有為亦大有水分……只是如今不是怪罪時候,劍齋亦有人來,卻在這個時候……」

    形式嚴峻,連他亦開始感到棘手。

    而此時陳有為才是心情最遭的一個,盟內派他們潛伏,卻死了副手,且死得如此荒唐,讓他如何向上面交代?他不禁開始懷疑,李芸芸之死乃是荼毒造成。

    思緒至此,他突冰冷冷開口:「荼道友怎知李芸芸被那小修士引了去,敢莫是道友下的手,卻栽到那小修士頭上。」

    荼毒陰測測道:「我要殺她何須引到城外,直接下手便是,你能阻我?」

    陳有為勃然大怒,眸內精光湛湛,三人所在位置正是構架『焦獄天方流冥壇』的大廳,此地濁氣亦化作了紫黑色、黏稠的實質物狀,浮於大廳上。

    此時他一發怒,濁氣竟層層翻動,如沼氣般有氣泡翻湧,很是可怖。

    這一幕叫冷武生心頭一凜,方才輕視之心蕩然無存。

    就見陳有為微微眯著雙目,冷笑說著:「荼道友方才逃得狗命,卻恁的大口氣,不若過上幾手,好教你知道我能不能阻你。」

    荼毒被其揭了傷疤,亦大怒:「怕你不成?」

    冷武生見狀不好,忙擋在二人中間,打圓場道:「且住且住!二位道友,此正值關鍵時期,可千萬莫要內亂了,教玉清宗劍齋他們得了好處。」

    復轉向荼毒問:「荼道友傷勢如何,可還能再戰?」

    荼毒雖冷著臉,卻順了他台階下來,冷漠說著:「無礙。」

    陳有為冷哼一聲,卻不再挑釁,只是淡淡說:「冷道友有何章法儘管道來,到了此刻,莫要遮遮掩掩了。」

    「自當如此,原計畫今夜子時動手,因李道友意外身隕,卻不得不再次提前,現午時方過,待入夜便開始行動,屆時動靜無法遮掩,望兩位道友阻住來犯之敵,務必在流冥壇徹底開啟前,不讓其被高手破壞。」

    冷武生且言且觀察二人反應,發現二人沒有絲毫退縮跡象,不禁暗暗鬆氣。倘此時這二位撂挑子不干,那他任務可說是失敗一半了,即便有命回莒州,可有好果子吃?

    「既二位沒有意見,那便麻煩荼道友頂替李道友的位置,若無問題便開始行動罷。」

    荼毒聞言沒有二話轉頭離開,一刻不想呆在此處。

    陳有為緩緩跟上,他盯著其背影,眸內閃著冷冽殺機。

    ……

    話表雲溪匯合了自家師兄,將此中內情一一道來。

    紀隨風聽完不禁深鎖眉頭道:「二哥這是要置蘇師弟於死地,這又是為何?」

    二人此時正處於李府附近,這富貴街亦有商舖,只是賣的東西皆屬奢侈品,往來人群亦是官宦人家或富甲大商,二人穿著裝束卻仍頻頻引起注意,這樣年輕的仙長他們亦很少見,甚有人懷疑這二人是否冒充。

    不過瞧著紀隨風一副生人勿進模樣,誰也不想上前自找沒趣。

    雲溪拉了紀隨風到隱蔽處,微微嘆著說:「莫非蘇師弟做了甚天怨人怒的惡事,修竹師兄向來嫉惡如仇,且他行事有章有法,其中應緣由,只是蘇師弟安危……」

    提到此事,雲溪頓住不言,見自家師兄陰沉著臉色,忙寬慰道:「師兄莫急,蘇師弟吉人天相,定已逃出魔窟,或正尋著我們想報信呢。」

    此言讓紀隨風好受一些,他萬難接受自家二哥陷害新交好友,且他好友非是一個兩個,紀修竹可不曾對誰置個言辭,獨獨蘇伏讓他看不起,便因蘇伏是散修緣故?

    「我們先去看看城中那三個地方,若李夢華之言屬實,便找二哥當面問個清楚。」

    紀隨風止了臆測,對著雲溪說著:「倘二哥不能給我個交代,我便親自去找蘇伏。」

    雲溪知道他主意已定,便不再勸,她亦想明白紀修竹為何如此行事,且蘇伏亦是她好友,卻無法將其拋之不聞。

    ……

    玲瓏客棧外,小二哥不捨地望著呆了好幾年的地方,恍惚道:「掌櫃的,咱們真的要撤離嗎?」

    今日玲瓏客棧突閉門謝客,沒人知曉因由。

    「不撤又能如何,這裡面水深得很,我們玩不起,快走吧,我有感天黑時,晉城要有大變。」

    掌櫃的且言且牽了一架掩人耳目的馬車,讓小二哥坐了上去,自己趕著車往城外去。

    一路行去,那街坊鄰居個個熱情招呼:「喲,掌櫃這是攢夠了錢要回鄉吶?」這是林記當鋪的掌櫃,平日常有往來。

    「哪裡哪裡,傳聞掌櫃老家有個媳婦,這是要回去與她相見呢。」這是屠戶章況,都四十好幾了還沒娶媳婦。

    「咦,我怎聽說掌櫃的娶了好幾房妾室……」這是爛酒鬼絕命張,常賴在客棧內,不給酒喝不走。

    皆是善意問候與玩笑,掌櫃的不禁慨嘆萬分,他一一招手,逢人便言:帶子侄回鄉完婚,待子侄婚畢還會來就任等等。

    玲瓏客棧天下聞名,凡人只當是大商行所有,是以玲瓏客棧的掌櫃皆是大商行所聘。

    「掌櫃的,他們會死嗎?」

    小二哥在裡面聞著各種問候,卻都認識,鼻頭突有些發酸。

    掌櫃抬頭看了看碧藍朗空,音聲幽幽:「誰知道呢!」

    馬車載著他們愈駛愈遠,出了城亦無絲毫停留,就這樣遠去了。

    ……

    將將入夜,已近戌時,隨著天際最後一抹紅霞淡去,似有預示,晉城上空突被厚厚黑雲覆蓋,將星辰之光擋在其外,整個晉城徹底陷入一片黑暗。

    城中人似有感應,因此暗不同往日,乃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暗,讓人心頭有些慌和煩躁。

    不知哪一家開始亮起,火星似會蔓延,不大一會便傳至全城,萬家燈火爍爍生輝,便連平時不捨燈油錢的百姓亦燃起油燈,晉城亮得如此燦爛絢麗,卻無法驅走那仍節節蔓延的黑暗。

    「嘭——」

    就這時,一聲巨響乍然而來,驚的城中凡人皆跑出家中觀看,在萬家燈火映照下,就見城北處有一道紫黑巨柱衝天而起,細望之,才發現其乃不知名液體,泛著讓人噁心的氣泡。

    還未止,在他們尚未反應過來前,城南處亦同樣傳來一聲巨響,亦有一道液體噴出。

    「啊——怪物!怪物!滾開……別碰我……」

    慘叫緊隨其後,恰住在附近的居民,被那液體沾上,竟化作了恐怖妖魔,開始就近吞咬人類,恐慌在這一刻開始蔓延。

    那紫黑色液體正是濁氣實質物化後的外在表現,凡人沒有靈氣護體,頃刻便會被其轉成修羅魔體,只是更多卻直接爆體而亡,因其體不堪承受變體所帶來的負荷。

    雲溪二人找了幾個時辰,不曾找到紀修竹,用了秘法聯絡亦聯絡不上,城中驟然有驚變,兩人相視,皆知此乃天壇教妖人已開始動作。

    兩人聽覺何等敏銳,雖離得遠,那恐慌音聲卻仍聞得見。

    「先去救人。」

    紀隨風知道事情輕重緩急,見狀便欲要先去救人,哪知附近驟然又傳來一聲巨響,兩人驚得循聲望去,就見果有一道紫黑液體衝天而起。

    如此近距離,紀隨風當有感應,那比之煞氣更叫人心煩意亂的黏稠液體,可不正是傳聞中只存於焦獄界的「濁氣」麼?

    這時慘呼更近,兩人遠遠可見那被液體沾上的凡人,要麼爆體而亡,要麼化作恐怖妖魔,逢人便咬,真是可怕極了。

    「這……莫非是只存於焦獄界的濁氣,傳聞連通焦獄界的通道乃是……」雲溪臉色蒼白,喃喃說著。

    「焦獄天方流冥壇!」

    紀隨風冷冷接了上去,又咬牙道:「二哥既早知他們據點,為何不早早端了,讓他們從容佈置,這要如何收拾?蘇伏陷入流冥壇,還有命在?」

    言罷,他二話不說往那方向疾馳而去,雲溪在其後呼喚道:「師兄,師兄,你去哪裡……」

    「我去確認蘇伏生死,你去找二哥,讓他想辦法救城中百姓。」

    紀隨風音聲遠遠傳來,雲溪本想跟去,聞言卻只得恨恨一跺腳,喊道:「那師兄你千萬小心保重。」

    孰輕孰重她分得清,她亦明白紀隨風對蘇伏懷了一份愧疚,倘不是自主接近蘇伏,蘇伏又豈會來晉城,更不會有今日之事,是以她才不會阻止紀隨風。

    這二人各自行動且按下不表,巨岩山處,蘇伏烤了些肉食,請了石泰享用,便分開了行動,臨行前石泰卻又遞來一枚傳訊飛劍叮囑道:「若有危險,便傳訊我,倘分身有暇,自會趕去。」

    蘇伏有些感動收下,再次行了禮,石泰已然衝天而去。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1-16 15:33
第五十八章:朋友

    蘇伏與石泰分開後,並沒有直接進城,而是往綠竹山方向行去,他猜測荼毒應不會逗留此地,李芸芸之死,無論如何須上報,正好可以去見竹兒一面。

    紫芝靈液他亦在珍寶會上見過,只小小一瓶,許就二三滴份量,當時便有人出一萬白玉買下,相當十萬符錢。

    竹兒給他服下的紫芝靈液,怕不只二三滴,否則這傷勢怎可能恢復得比九命還快,僅一夜功夫,內傷已然好得七八,外傷更是絲毫不見,便連被李芸芸吞去的血肉亦完好如初,讓其自己恢復,至少躺個一年半載,這還是他修煉了《煉妖經》。

    此恩還須得當面道謝才行,雖與其主荼毒敵對,卻不妨他將小姑娘當成值得來往的朋友。

    九命不知個中曲折,不禁疑惑道:「老爺可是要去捉竹兒,以此脅那荼毒?」

    蘇伏聞言瞪了他一眼,冷道:「莫要胡言亂語,你先行一步回晉城,我遭這危機之事,那二人應還不知,你去尋他們報平安,莫要多嘴,只簡短說一些情況,我隨後便到。」

    九命可有可無道:「老爺吩咐自是不敢不從,只是我有個疑問想問老爺。」

    「問罷……」蘇伏淡淡應著。

    九命小心翼翼觀察著蘇伏表情,見其沒有特別反應才敢問道:「為何不用傳訊飛劍求救紀仙長,想來有紀仙長在,李芸芸亦討不得好。」

    「我只是不願欠人情。」蘇伏沒有甚特別反應,只用著淡淡音聲說:「紀師兄乃是玉清宗內門弟子,以他資質,成為真傳弟子只是遲早而已,他的人情哪有這麼好還。」

    九命卻難得肅容,言道:「小的有一言不知當不當說。」

    「說便是。」蘇伏頗有些意外,不知這妖貨葫蘆裡賣什麼藥。

    「老爺,小的認為,朋友之間應無人情,紀仙長既是您認定的良友,便應大方接受對方相助,只待他日他有需求於你時,竭盡全力便是,唯有這樣方算得上往來。」

    九命言罷,卻一語不發調頭往晉城去了。

    蘇伏望著他背影微怔,隨即失笑自語:「這妖貨有時亦會說人話,倒還不算太壞。」

    九命此言自然無錯,惜天下人天下事,哪有事事如意順心。且他蘇伏,來到此方光怪陸離的世界二十年,仍無法融入此界,將自己當成此界一份子,是以無論對誰皆有疏離感,他性格看似隨意溫和,實則骨子裡便帶著冷漠,不喜與人交往太深,亦不喜因人成事。

    甩甩首,將雜思甩出,加快了速度趕去。

    以他腳程,百多里不過半個多時辰便到,青州的山都高且大,一座座山嶺連成片,倘沒有靈覺相輔,迷路皆屬正常。

    再次回到綠竹山,來到竹屋小徑外,他眸光一閃,伸手去試探,果有一股巨力彈來,將他彈飛了好幾丈。

    他有些驚異,此陣好強斥力,而這動靜卻引起了內裡反應。

    靈覺裡,就有一個嬌小身影自竹屋探出首來,遠遠見了是蘇伏,初始還驚,隨即喜笑顏開,一路小跑,如一陣風兒般飛奔過來。

    她身著淡綠長裙,其上繡有翩翩玉蝶,絨襖纖紋小靴,烏黑明亮的眼眸慧黠地轉動,透著幾分調皮與淘氣,細膩雪白的瓜子臉,頰邊一對梨渦,笑得如此無瑕,又似會傳染,讓人忍不住輕笑出聲。

    她一頭黑髮綁了兩個馬尾辯,隨著她身形起起伏伏,飛揚在空氣裡,顯得活潑可愛。

    蘇伏忍不住笑了笑,輕輕招呼道:「喲,好久不見,我回來做客,歡迎否?」

    「蘇伏……」

    竹兒在神陣前停下,望著淺淺而笑的蘇伏,喜盈盈喚了一聲,卻又不知如何接下去。

    但見蘇伏一身乾淨整潔的月白長衫,與日前狼狽完全換了個模樣;其雙眸透著淺淺笑意,若朗星般深邃,讓人不自覺便會陷進去;其臉色雖微微蒼白,五官卻俊秀如初,幾如雕刻。

    一頭黑絲用了一根不知名木頭別住,著道鬢狀,卻與普通道鬢不同,顯得隨性,有幾縷落在腮邊,平添一份不羈的魅力。

    「蘇伏,主人果真沒有殺你,太好了,我就知道他對我最好……」

    竹兒不知蘇伏遭遇怎樣凶險,只當蘇伏能在其主手上逃得性命,應是荼毒手下留情才對。

    言著,她臉色黯然,又說:「主人封了神陣,除非他親自解開,否則不能進亦不能出。」

    蘇伏卻不解釋,而是寬慰道:「現下晉城混亂,各方正角鬥,他不想你有危險,才不讓你出來,待過了這一陣,他自會來解開封禁。」

    兩人隔著神陣,身形雖清晰,卻感受不到對方氣息,竹兒聞言,莫名緊張說:「那天壇教陰謀不會得逞吧……蘇伏你不若在此地等候,那裡危險,莫再去了。」

    蘇伏輕輕搖頭道:「我有東西落在晉城,還得去取回,至於晉城安危自有劍齋玉清宗護持,我來時見到了劍齋高人,想來他絕不會袖手旁觀。」

    「我來這裡是想跟你道歉,還有道謝。」

    蘇伏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頭,『咳』了一聲才肅容說:「昨日對你發火是我不對,請你原諒我,昨夜你拿紫芝靈液救我,我有所感應,卻要多謝你,日後不論代價如何,我定幫你尋來此物,以報此情。」

    竹兒抿著嘴兒,好辛苦地忍住笑意,又雙手互抱,很大度說著:「本姑娘大人有大量,豈會跟你計較些許小事,原諒你了。」

    言畢,她『撲哧』一聲笑,又道:「我救你可不圖你回報我,只是你應更珍惜來之不易的生命。」

    「是是,謹遵竹兒姑娘吩咐。」蘇伏亦忍不住笑,他開始覺得竹兒確實很可愛。

    「其實,那天你對我發火,我漸漸明白了,你定是故意的。」

    竹兒漸漸斂了笑意,她很認真說著:「你猜出主人要殺你,卻不願道出真相,只是莫名發火後離開,讓我氣你,這樣即便你死了我亦不知,便不用心懷歉疚。」

    蘇伏聞言忍不住苦笑,這小姑娘有時糊塗,有時卻又聰明得很,只得點頭說:「大致是如此,我只是不想你夾在中間難受,我與你主人的恩怨,讓我們自己解決就好。」

    言罷他又自嘲一笑:「至今我還不明白,你家主人為何要殺我,我就一小小散修,有甚值得他圖謀麼……」

    「罷了,此事既已過便莫提了,我這便要告辭了。」

    他向著小姑娘笑笑,行了個同道之禮,便轉身而去。

    竹兒『哼』一聲道:「才來就要走,未免太不給我面子了罷。」

    蘇伏頭也不回,只留下一句話:「有機會再來打擾,記得掃榻相迎。」

    雖出此言,其實哪還有機會,荼毒可還記恨著他呢,不過日後若修為與荼毒相當了,自然想來就來,那又是後話了。

    「姓蘇的,要小心啊,莫浪費我的紫芝靈液……」

    前言還讓蘇伏微微感動,後言便差點讓他一個踉蹌倒地,隨後便聞到一陣銀鈴笑音,在這空曠竹林,顯得異常清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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