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我要做首輔 作者:青史盡成灰 (已完成)

 
mk2258 2015-11-18 21:51:5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57 1053614
Babcorn 發表於 2016-2-15 17:01
第120章 巡檢威武





    唐毅一嗓子喊出來,田三沒有任何猶豫,相反眼睛裡頭冒著赤紅的光,那些新兵同樣如此,血液都沸騰了。

    血氣方剛的年紀,雖然訓練的時間不長,可盧鏜是什麼人,練兵最狠不過,天不亮就起來,一天訓練下來,多壯實的小夥子都變成爛泥,躺在床上就鼾聲四起。

    兩三個月神經緊繃,就好像膨脹到了極限的氣球,急需要發洩,不然就爆炸了。偏巧這時候來了一幫不怕死的,哪能不興奮。田三急忙下令,士兵們按照平時的操練,每十二個人結成戰陣,每十個戰陣又結合在一起,構成一線。

    士兵們抓著狼筅,握著竹槍,從四面八方壓上來。這還是新兵第一次亮相,看熱鬧的百姓最初的時候都忍不住想笑,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簡陋的軍隊,連刀劍盔甲都沒有,拿根竹竿就出來了,還有更寒磣的,竹竿都來不及削,丫丫叉叉的,好像隨便從竹林裡砍了根竹子就跑來充數。

    好嗎,大殺器狼筅給百姓的第一印象竟是如此不堪!

    新兵們不斷壓上,漕幫的人也不敢怠慢,不像那些稀鬆平常的衙役,他們從新兵身上感到了強烈的殺機,哪怕他們裝備簡陋,強烈的嗜血味道還是讓他們汗毛根豎起。

    要說整個碼頭,最緊張的人要數週巡了,他本來是想當調停人的,結果調停未成,竟然要動手了。

    那可是堂堂魏國公啊,是好惹的嗎!唐毅這小子平時不挺聰明的,怎麼會犯渾呢!

    不對,他是別有用心。

    唐毅雖然比不上魏國公,可是同樣背景雄厚,老師魏良輔是二品致仕大員,唐順之名動天下,簡直三顧茅廬般被請出山,再加上管著閩浙軍務的王忬,算起來也是個龐然大物。

    兩強相爭,最倒霉的是誰,還不是他這個捕頭,搞不好就被人家當成了替罪羊,出氣筒!

    周巡想到這裡,真想給自己兩個嘴巴子,怎麼就這麼賤,怎麼就這麼賤!非要巴巴地跑來當頂缸抗雷的,這不是要命嗎?

    就在這時候,聽到一聲大吼:「殺!」

    周巡雙膝一軟,撲通就跪在地上。

    「小相公,饒命啊!」

    他這麼一哭,把唐毅給弄迷糊了。

    「周大叔,貌似我沒下令對你動手吧?」

    周巡一把鼻涕一把淚,哭道:「小相公,那是魏國公的人啊,你們打起來,還不是小的辦事不利,堂尊不會放過我的……」

    唐毅眼珠轉了轉,從周巡的臉上看得出來,他擔心的不是陳夢鶴,而是魏國公,還有自己背後的神仙們!

    「周大叔起來吧,你放心小侄不會那麼無恥的。」

    周巡擦了擦眼淚,欣喜問道:「當真?」

    「也未必!」周巡直接噴血了,唐毅促狹笑道:「大叔要是再耽誤我看戲,可就不一定了!」

    順著唐毅的手指,周巡扭頭看去,直接嚇趴下了,原來雙方已經刀劍並舉殺到了一起。

    漕幫的人員之中,不乏江洋大盜,他們根本沒有把一群竹子武裝起來的小菜鳥看在眼裡。有幾個張牙舞爪,帶頭衝了上來。

    「都別慌!」

    田三到底是軍戶出身,知道新兵最容易緊張,十成的本事連四成都發揮不出來。

    「大家挺好了,不要亂,只要咱們擰成一股繩,誰也不是咱們的對手!」

    「咱們是要滅倭寇的,不要怕區區草賊!」

    ……

    這番提醒的確有效,士兵們自覺調整位置,把戰陣變得更無懈可擊。相比之下,漕幫的打手就哩哩啦啦,混亂不已。

    帶頭的剛剛衝到近前,對面幾根粗大的狼筅迎上來,一根狼筅的枝椏就有五尺寬,兩根狼筅就把前面給封死了。打手們拚命揮動手裡的刀,可是經過桐油處理的竹枝韌得像是牛皮,豈是輕易能砍斷的。沒把狼筅怎麼樣,倒是身上被刮破了不少傷口,鮮血淋漓,好不淒慘。

    新兵們看在眼裡,頓時有了底氣,眼睛之中冒出了光彩。平時訓練的真有作用了,大家卯足了勁頭。

    「殺!」

    長槍手透過狼筅的空檔,猛地刺出一槍,噗!油炸過的竹子一點不比鐵差,就像刺豆腐一樣,扎進了對付的身軀,頓時鮮血迸濺,打手們痛叫著倒下一片。

    當初督標營對付沈良的打手時雖然輕鬆無比,可他們畢竟底子好。如今是一幫剛剛放下鋤頭幾個月的農民,唐毅看在眼裡,心中越發歡喜,他的練兵之策總算有了效果。比起和漕幫的爭強好勝,對付倭寇才是正經事!

    唐毅饒有興趣地看著,漕幫的人還不知道厲害,嗷嗷叫著衝上來,結果又被戳穿,倒在地上哀嚎。

    這一次新兵們干脆不用狼筅掩護,長槍手直接上來,大家結成一排,好像洶湧的洪水,一浪接著一浪,漕幫的人不斷倒下去,血水彙集,流入運河,一段河道愣是變成了駭人的紅色!

    看熱鬧的商人們滿臉駭然,他們終於看到了唐毅的另一面,這小子不光是個金童子,更是殺人不眨眼的魔王,和他打交道,可要加著一萬倍的小心。

    不提商人議論紛紛,羅游此時臉色煞白,他知道唐毅年輕氣盛,才把令牌給周巡看,讓唐毅知難而退,哪知道這小子是吃生米的,敢下死手,真是太令人意外!

    最令他生氣的還是手下的這些飯桶,平時拽的二五八萬似的,怎麼連一幫崽子也對付不了?

    急得羅游滿頭是汗,求助似的看著一旁的大漢,虎爺把牙齒一咬,怒吼道:「傻站著什麼,還不衝出去,讓人包餃子嗎!」

    虎爺不敢再赤手空拳,手裡拿著一柄厚背砍刀,朝著新兵衝上來。這傢伙像是黑塔一般,看著就讓人望而生畏。

    手裡的大刀一揮,竟然砍斷了兩根狼筅的前頭,士兵一愣,虎爺大步向前,又連揮兩刀,本來一丈五尺的狼筅只剩了五六尺的竹竿,沒有了任何用處,士兵只能往後退去。

    又有幾個長槍手趁機出槍,只聽到砰砰的聲音,好像刺在了皮囊上面,手腕一頓,竟然扎不進去。虎爺得意地狂笑,手裡的大刀一揮,愣是又砍斷了好幾根竹槍。

    面對一個力大無窮,又刀槍不入的怪物,新兵們到底膽氣不足,紛紛後退。眼看著包圍圈出現了一絲缺口,殘餘的打手強打著精神,跟著大漢,就往外面闖。

    這下子可氣壞了田三,第一次出戰,對付烏合之眾,還讓他們跑了,新兵的臉往哪裡放!可是他遠水不解近渴,只能乾著急。

    就在此時,突然有十二名士兵排著整齊的隊伍,擋住了大漢的去路,他們一起出槍,向著大漢刺去。虎爺微微冷笑,就像剛剛一樣,如法炮製,避開要害,任由竹槍刺在身上,只留下一些淺淺的點子,他咆哮著,揮刀砍斷竹槍。

    眼看著士兵們的阻攔又變得無功而返,就在此時一條長槍像是毒蛇吐信,從人群之中刺出,疾如閃電,直奔虎爺而來。

    時機把握的太好,刀剛揮過去,正面露出空檔,大漢只覺得眼前的槍尖越來越大,卻來不及做任何反應,只能等著挨扎。

    噗!

    槍尖正好刺中喉頭,硬氣功練得再厲害,這裡卻練不到,槍頭刺進一寸,鮮血迸濺。虎爺眼珠充血,喉嚨裡嗚嗚作響,掙紮著一揮刀,砍斷槍桿,向著刺他的人撲過來。

    對方似乎早有準備,把手裡的半截槍桿一扔,就地打了一個滾兒,拾起一條被砍斷的槍頭,卯足了全身力氣,照著虎爺的襠口刺下去!

    大漢已經叫不出來,渾身肌肉繃緊,直挺挺好像一堵牆倒了下去,不停抽搐,從上下兩處鮮血汩汩流出,好像泉眼一般,地面上紅了一大片。

    巨靈神一般的傢伙竟然被殺掉了,這時候大傢伙才看清楚動手的人,身量很高,略顯清瘦,白淨的面皮被曬得發黑,鼻頭腦門還有翹起的死皮,絲毫沒有破壞美感,反倒是嘴角上淡淡的笑容,充滿魅力。

    士兵們稍微一愣,隨即歡呼起來。

    「巡檢大人威武,巡檢大人威武!」

    還在後面饒有興趣看熱鬧的唐毅聽到這話,一口老血噴出十萬丈!連連叫苦:「爹啊爹啊,您作什麼啊!」

    二話不說,提起一條長槍,唐毅瘋一般衝了上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6-2-15 17:03
第121章 羨慕嫉妒恨(元旦快樂)
  

    鐵塔一般的虎爺倒了,再也爬不起來,漕幫眾人徹底失去了主心骨,面對著如狼似虎的新兵,他們只能選擇跪地投降。只剩下少數悍匪,保護著羅游,還在殊死抵抗。田三招呼著弟兄們,像是耍弄耗子的貓一樣,從四面八方圍了上來。

    剛剛大展神威的唐巡檢卻沒機會享受談笑間灰飛煙滅的美妙滋味了,他被兒子給揪住,拉到了一邊。唐毅瞪大了眼睛,從上到下,看了個仔細。除了身上有些泥土,還有點別人的血跡,並沒有受傷。勉強鬆了口氣,眉頭卻又皺起!

    「你瘋了不成?看看,人家胳膊比你大腿都粗!」唐毅指了指還沒死透的「虎爺,心有餘悸。這次倒是唐秀才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仰著嘴角得意道:「你爹這一手怎麼樣,厲害吧?」

    的確是厲害,唐毅也想不到,雖然是大家聯合出手,但是老爹巧妙把握住了時機,出手又狠又準,根本不像訓練沒幾天的人。

    「爹,是不是盧將軍教了你什麼絕招?還是……你得到了九陰真經,練成神功?」唐毅眼睛冒著小星星,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解釋。

    唐秀才當然聽不明白,鄙夷道:「瞎編都不會,你不是學過易經嗎?九是極陽,六才代表陰呢,九陰是什麼鬼,讓你師父知道,準會打你的屁股。」

    該打的是金大俠,和我毛的關係,唐毅甩甩頭,不甘心道:「那你告訴我,怎麼變得這麼厲害?」

    「這有什麼?你爹天資聰明!」

    唐毅一副鬼才信你的模樣,唐秀才撓撓頭,只好實話實說:「傻小子,你忘了你爺爺可是文武雙全啊,他做縣丞的時候,剿匪緝盜,遠近聞名,還得到朝廷嘉獎。就是沒考上進士,才屈居在縣衙,委屈了一輩子。」

    唐毅這才想起來,貌似小時候的確看老爹練過寶劍,只是後來一門心思科舉,就給扔在了一邊。這麼多年過去,怕是連他都給忘了,要不是參加軍訓,也不會喚起沉睡的技能。

    唐秀才一臉輕鬆的笑容:「這回知道你爹的厲害了吧!文武全才,區區巡檢,簡直不在話下!就算日後上陣抗倭,也能殺個七進七出……」

    你就別吹牛了!

    唐毅心說就算會兩手功夫,又能如何。俗話說大將難免陣前亡,更何況一個小官呢,早知如此,根本不該給老爹謀什麼巡檢的職位,弄個文官該多好。

    不提唐毅追悔莫及,那邊戰鬥已經到了尾聲,二三百漕幫的人除了三四十個被殺,二百多人都跪地求饒,羅游身邊的人越來越少,這傢伙看了看四周,都是密匝匝的長槍,徹底絕望了,根本沒有出路。

    他好像亡命徒,衝開了兩個士兵阻攔,撲通一頭紮進運河,想從河裡逃走。田三看在眼裡,哈哈大笑。

    「老子從小在長江邊長大,要是放過你我的姓倒過來寫!」

    田三衣服沒脫,一頭紮進了水裡,岸上憨牛咧著大嘴笑著,「三哥就是有種,三哥加油!」

    小驢兒眨巴眨巴眼睛,突然說道:「貌似田字掉過來還是田啊!三哥,你耍詐!」

    不管這倆活寶兒,大家都巴望著,田三動作比魚還快,轉眼游出十幾丈,伸手抓住了羅游的後脖子,他咬著牙,單手用力,把羅游按到水裡。黃綠的河水順著口鼻灌進,羅游大呼救命,田三也不管,反覆折騰了幾次,羅游肚子灌得老大,直接昏了過去。

    田三提著他,游到河邊,有士兵七手八腳把他拉上來。

    「大人,小相公,總算抓到了!「田三獻寶一樣,把狀如蛤蟆的羅游送到了唐慎和唐毅的面前。

    「嗯,幹得不錯!」唐慎讚許道。

    唐毅沒有說話,而是俯身在羅游身上摸了半天,突然面帶不悅,叫過田三。

    「去,馬上帶著水性最好的弟兄,把這片水底給我仔細檢查。」

    「小相公,要找什麼啊?」

    「令牌!」

    從唐毅的嘴裡吐出兩個字,羅游這傢伙的確是老江湖,他知道自己逃不了,還往河裡跳,目的很簡單,就是把令牌藏到河裡,畢竟這塊令牌牽涉太大了。

    他清楚,唐毅比他還清楚,二十幾個士兵脫了赤膊,下餃子一樣往水裡跳。

    岸上那麼多俘虜,航道還有兩艘沉船,那麼多人等著,唐毅一概不管。他坐在岸邊,神色凝重地盯著水裡,一眼不眨。

    唐秀才雖然不清楚怎麼回事,但也跟著盯著。

    士兵一波又一波的更換,足足下去了五次,田三累得腿肚子都抽筋了。

    「小相公,能不能歇一會兒……」

    「不行!」唐毅突然暴起,吼道:「就算把河水放幹了,也要找出來!」

    大家從來沒見過唐毅這麼憤怒過,羅游已經清醒過來,鷹一般的眼珠,荼毒地看著唐毅,要是目光能殺人,唐毅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

    羅游怎麼也想不到,這小子竟會如此敏銳,不管俘虜,不管運河,只要令牌。你怎麼這麼狠呢!

    「小相公,找到了!」小驢兒從水裡探出了腦袋,左手舉起一個金燦燦的東西,快速游到岸上,羅游掙紮著看去,只是一眼頓時叫了聲苦,就嚇得昏死過去。

    唐毅把令牌接在手裡,銅製的令牌,鎏著黃金,上面有魏國公字樣,中間是大大的徐字,無論從材質還是做工,都不是假冒的,看到了這裡,唐毅臉上露出了輕鬆的笑容。

    「收工,今天晚上給大傢伙加餐!」

    新兵們大聲歡呼,押著俘虜往軍營而去。

    有人歡喜有人愁,唐毅興高采烈,卻沒有注意到人群當中,一雙眼睛正在死死盯著他,尤其是當他拿到了令牌的時候,對方眼睛都紅,呼哧呼哧的,好似受傷的野獸。

    「少爺,少爺,咱們該怎麼辦?」小書僮戰戰兢兢問道:「要不要把令牌要回來?」

    「要你個大頭鬼!」年輕公子狠狠一跺腳,說道:「走,先回客棧!」

    一路從碼頭趕到了太倉最大的悅來客棧,年輕公子包下了一座跨院,剛走進來,陣陣香風飄出,一個個身著薄紗,淡妝濃抹的女子嬉笑著迎了上來。

    「呦,是公子爺回來了,奴家早就盼著您呢!」

    「是啊是啊,出去玩都不帶著奴家,人家這心裡頭可難受哩。」

    一個個爭相諂媚,聲音甜的發膩,若是平時,和佳人們打情罵笑,該是多快樂的事情,可是今天不成!

    他狠狠一甩袖子,名叫小桃花的女子差點摔倒。

    「帶著你們幹什麼?看本公子丟人是吧?都給我滾一邊去!」

    罵罵咧咧,年輕公子回到了房間,小書僮立刻把門關上,女人們都嚇傻了,出去的時候還好好的,哪來的火氣?有些人輕蔑地看著小桃花,心中暗笑:「該,誰讓你沒事獻慇勤,拍到馬蹄子上了,活該!」

    沒一會兒,屋子裡突然傳來噼裡啪啦的碎裂聲,不用問滿屋子的瓷器都遭殃了,女人們嚇得連忙跑回房間,生怕被波及到。

    差不多半個時辰,能摔的都成了碎片,就連小書僮腦門都被碎瓷片砸出了血,也不敢包紮,只能渾身顫抖地站著,小臉煞白煞白的。

    年輕公子也發洩夠了,坐在太師椅上,低頭看了看,突然笑了起來。弄得小書僮毛毛的,不知道自家公子發什麼瘋!

    「銘煙,知道不,這一屋子的家具都是唐毅手下弄出來的暢銷江南,就連咱們府上都買了不少。」突然,話鋒一轉,年輕公子問道:「你說,你家公子是不是比不上唐毅?」

    「不不不!」書僮銘煙別的不好回答,這句可不敢不說。

    「少爺出身高貴,是在九天之上,唐毅算什麼,祖父不過是縣丞,父親也才是巡檢,芝麻綠豆大的官職,不值一提。」

    年輕公子點點頭,可是突然又瞪圓了眼睛。

    「就是這麼個小人物,他竟然收了江南第一大家琉瑩做弟子!他竟然拜了唐荊川為師!他竟然幾個月時間,就弄出了一條運河,那些商人都爭著捧他的臭腳!比我徐邦陽混得更風生水起,那我算什麼?」年輕公子瘋狂地咆哮著。

    俗話說憤怒出詩人,孤獨出哲人,熱鬧出達人,嫉妒出渾人!徐邦陽就是嫉妒過分了,可他還不算渾人,知道輕重,那塊令牌是他偷出來的,本以為一亮出來,唐毅就會害怕退縮。

    可是唐毅非但不怕,還下死手,如今令牌落到唐毅手上,徐邦陽越想越是害怕,從骨子裡湧出一股寒意。如果唐毅拿著令牌做文章,堂堂魏國公府不見得如何,他徐公子可要遭殃了。

    「公子,公子!」銘煙低聲呼喚著。

    徐邦陽猛地一拍扶手,頹然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咱們去會會唐神童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6-2-15 17:04
第122章 神級陷害
  

    到了軍營,唐毅直接討了兩間獨立營房,周圍十丈都不許有房屋樹木,然後煞有介事,轉了好幾圈,又把田三叫了過來。

    「小相公,有什麼吩咐?」

    「找五十個弟兄,把營房給我保護起來,把眼睛瞪大點,一隻鳥都別放進來!」

    唐毅說得嚴重,田三急忙點頭,又問道:「那俘虜那邊用不用多派些人手,可別讓他們跑了?」

    「不用!」唐毅斷然說道:「給我看著點就成,要真是有人來,不管是救人,還是殺人,一律放行,就當沒看到。」

    這是多奇葩的命令!田三怎麼也理解不了唐毅的腦袋想的什麼。但是他比較聽話,立刻按照唐毅的吩咐去辦。眼看到了傍晚,為了犒勞大家,一口氣送來了三十口豬,殺豬拔毛,架上大鐵鍋,加足了香料,沒多大一會兒,肉香飄滿軍營。大傢伙一邊說著白天多麼英勇,一邊滿嘴流油地吃肉,別提多舒服了。

    盧鏜沒有去碼頭,也不屑去,可是吃肉落不下他,一連啃了兩個肘子,打著飽嗝,跑到了唐毅的屋子,用滿是油水的大手拍著他的肩頭。

    「聽明白了,出力的活兒我幹,受苦的活兒我也干,可是不管你們怎麼鬥,都不許影響我練兵,不許壞了抗倭大業!」

    統領過千軍萬馬的人就是不一樣,敏銳發現了事情不單純,特意跑了警告唐毅。

    「盧將軍放心吧,我心裡有數,對新軍只會有好處,絕不會有任何的威脅。」

    「那就好!」

    盧鏜匆匆離開,暗中加派了不少人手,把軍營弄得金湯固若,鳥都飛不進來。唐秀才和手下弟兄喝了幾杯,就告辭回到了營房,爺倆對面而坐。唐秀才蠻有情調的,弄了四個小菜,燙了一壺酒。

    「呵呵,咱們邊吃邊談。」說著滋溜一口酒,吧嗒一口菜,吃得不亦樂乎。

    往常都是唐秀才心事重重,唐毅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樣,這回倒好,輪到唐秀才雲淡風輕,唐毅皺眉苦臉。

    「爹,您知不知道,咱們得罪了魏國公?」

    「得罪就得罪唄,又能如何?」謹小慎微的唐秀才不見了,竟然變得混不吝起來,讓人不敢認識了。

    唐毅算是明白了,老實人變壞比壞人還可怕!

    「爹,您就不怕他們報復?」

    唐秀才稍微一愣,隨即笑著把筷子放在一邊。望著兒子,笑得格外燦爛。

    「一點都不怕,要問底氣從何而來,就從這兩千新軍而來。」唐秀才斬釘截鐵說道:「對朝廷來說,東南財賦重地,萬萬不容有失,什麼事情都要給抗倭讓道。別說徐家不佔著理,就算他們有理,朝廷也不會向著他們!至於歪門邪道,他們做得越多,只會倒霉越快,爹說的對不對?」

    唐毅徹底傻眼了,這還是那個唯唯諾諾的老爹嗎,分析的何其有道理。唐毅為什麼當看到令牌,不但不害怕,還敢下狠手,關口就在這裡。倭寇是朝廷心腹大患,鹽鐵塘擔負著運輸物資的使命,誰來鬧事都是破壞抗倭大局。漕幫是泥腿子,或許不在乎,可堂堂魏國公也不知道輕重,稀里糊塗攙和進來,還和漕幫有勾結,朝廷的惡感不用想也知道。

    到時候不用唐毅動手,那些閒的蛋疼的言官就會向瘋狗一樣撲上去,什麼結交匪類、圖謀不軌、勾結倭寇、陰謀造反……有多少帽子可以扣,千萬不要低估這些人的沒事找事的能力。

    其實從本心講,唐毅不想和徐家鬧翻,可是當漕幫冒出來的時候,唐毅就清楚,他推動的全新貿易模式,還是觸動了一些人的神經。

    鹽鐵塘採用的是類似股份制會員制的模式,吸納更多人進來,碼頭的工人也是專業化,效率化,用激勵代替懲罰,和漕幫的模式格格不入,矛盾是早晚的。偏偏漕幫手眼通天,都能搬來徐家當靠山。這次是輕敵露出了馬腳,要是他們重整旗鼓,制定更周密的計畫,倒霉的就是唐毅了。

    為了以後不吃虧,唐毅果斷決定,就拿魏國公下手,來個殺雞……額不,是殺猴駭雞,震懾宵小!

    「爹,我怎麼發現你變聰明了?」

    「那是,要是再不漲點本事,還不讓你小子給吃死了!來,給你爹倒酒!」

    ……

    唐家父子大吃二喝,徐公子可倒了黴,他好勝心強,氣性大,一整晚坐在椅子上,連眼皮都沒眨,他恨意滔天,可偏偏又不得不低頭,無論如何,都要先把令牌弄回來。

    第二天頂著黑眼圈,帶著書僮銘煙,還備了幾樣禮品,打聽到了唐家的院子,輕輕叩門,出來一個老頭。

    徐邦陽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老管家,在下要拜見唐神童,這是我的名帖!」

    老頭掃了一眼,接了過來,淡淡說道:「等著吧!」

    一轉身,咣當,大門又關上了,一點動靜都沒有,把主僕兩個關在外面。漸漸的日頭升起,散發出熾熱的溫度,院門外沒有一絲一毫的遮擋,全都落在了徐邦陽的身上。七八月份的天氣,太陽最是惡毒,偏偏徐邦陽又穿著講究,白紗中單,青色的深衣,就好像烤鴨的籠子,沒一會兒就大汗淋漓,後背都濕透了。

    天可憐見,徐公子何時被人家拒之門外過,他的心裡都動了刀子,身後的銘煙擦著額頭的汗,氣鼓鼓說道:「公子,他們家算什麼東西,敢如此無禮,咱們不受他的氣!」

    「閉嘴!」徐邦陽毫不猶豫地怒叱:「前來拜見,就要客客氣氣,你受不了就滾蛋!」

    銘煙嚇得不說話,徐邦陽雖然出身富貴,可也有那麼一股子狠勁,竟然站在太陽地,躬著身體,一動不動,簡直堪比負荊請罪的老廉頗。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老譚頭隔一會兒從門縫裡偷看幾眼,不住搖頭嘆息,轉身回到了大廳,唐家父子都不在,吳天成翹著二郎腿,喝著涼茶,桌上正擺著燙金的名帖。

    「吳爺,都在外面等了一個時辰哩,可別把人曬出毛病哩!」老頭擔憂地說道。

    「怎麼不曬死他們!」吳天成啐了一口,怒罵道:「譚老伯,你是不知道那小子有多缺德,弄了兩艘破船,愣是把航道堵了一小天,讓他等一會兒算是便宜的。」

    老譚頭也無話可說,只能這麼耗著,差不多又過了大半個時辰,快到午時了。吳天成才把茶碗放下,起身往外面走,嘴裡還不停說著:「罷了,吳爺就是心善。」實際是他有些餓了,急著去吃狗肉火鍋呢!

    大門開放,吳天成走了出來,此時的徐公子只覺得渾身的水分都蒸發光了,腦門上冒出來的都是油,胸膛裡好像著了火,太陽的火,心裡怒火,內外一起燒,燒成了三昧真火,徐邦陽都要成烤全羊了。

    「唐毅,你等著,我讓你不得好死!」

    嘚,到了這時候,還沒忘害人呢!

    「呦,您就是徐邦陽徐公子吧?」

    徐邦陽急忙抬頭,見到一個三十來歲的傢伙促狹地看著自己,強作歡顏,說道:「不才正是,在下要求見唐大人和唐公子,還請行個方便。」

    「不用這麼客氣,咱們挑明了說,我師父不在家。」

    「不在?」徐公子真想罵娘了,不在你讓老子等這麼長時間幹什麼,耍人玩嗎?吳天成給他一個肯定加鼓勵的眼神,耍的就是你!

    徐邦陽強忍著怒氣,可是接下來的一番話卻讓他透心涼。

    「徐公子,這麼告訴你,我師父正在軍營,他說破獲了一個天大的案子。」

    「什麼案子?」徐邦陽傻傻問道。

    吳天成背著手笑道:「東南的某位世襲勳貴,暗中勾結江湖匪人,威脅切斷漕運,妄圖與朝廷隔江而治,分庭抗禮!甚至倭寇有可能就是他們家暗中資助,裡通外國,賣主求榮,罪惡滔天,人神共憤!」

    什麼叫有駱駝不吹牛,一塊令牌竟然演繹出這麼多罪名,吳天成都欽佩自己,跟著師父混,就是不一樣。

    至於徐邦陽,直接趴下來,他總算明白了什麼叫做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別管是真是假,一旦鬧到朝廷,那幫文官豈能放過天賜良機,徐家肯定灰頭土臉跑不了。唐毅這傢伙是真夠狠的!

    徐邦陽咬了咬牙,一扭頭就去。「公子,去哪啊?」銘煙在後面小跑著跟隨。
Babcorn 發表於 2016-2-15 17:04
第123章 我是幫你的
  

    「小二,再加一壺水。」

    還來?沒算錯已經是第六壺了,挺體面的主僕倆,還想著伺候好了能得倆賞錢,哪想到光是要水喝,跟從沙漠出來的,一壺接著一壺,偏偏蓄水還不要錢,掌櫃的都要賠死了。

    店小二叨叨唸唸,一面給徐邦陽主仆倒水,一面甩著閒片子。

    「老人都說喝水多了傷腎,見公子爺年紀不大,也不知道成沒成親,要是腰子出了毛病,少夫人可就要受苦了!」

    他娘的!敢說本公子不成?客棧的鶯鶯燕燕都是擺設嗎!徐邦陽氣得渾身亂抖,銘煙更是作勢要打。

    「算了,和你廢話丟不起人!」徐邦陽把手伸進懷裡,卻拿不出來了,天可憐見,徐大公子什麼時候不是前呼後擁,哪用自己花錢。今天怕別人看到他的狼狽相,就只帶了銘煙,這時候也只能求助銘煙了。

    偏偏銘煙還是個笨蛋,怎麼使眼色都不明白,徐邦陽直翻白眼。

    「銀子。」

    銘煙這才反應過來,他倒是帶了十兩銀子,可是買禮物的時候都給花了,只剩下可憐兮兮的兩個銅子。

    「拿去吧,還不快滾!」

    小二結果兩個銅子,這個氣啊,再不值錢,也不差倆個銅子,這倆玩意純屬裝大尾巴狼的。他一揚手,把兩個銅子順著窗戶就扔出去。

    「俺命賤可不敢受如此厚賞,還是給要飯花子吧!」

    哇呀呀!

    虎落平陽被犬欺,他是一刻待不下去,不然就要氣爆了!

    轉身下了茶樓,沒走出多遠,就是東城門,一頂四人抬快速走來,前面還有差役開道,是陳夢鶴!

    徐邦陽急忙迎了上去,他被唐毅的空城計耍了,又不敢發作,思前想後,就去找到了陳夢鶴,一聽是魏國公的幼子,陳夢鶴不敢怠慢,熱情招待。徐邦陽心裡頭著急,就和陳夢鶴開門見山,魏國公的令牌被他弄丟了,落在唐毅的手裡,請知州大人幫忙拿回來,無論什麼要求,他都答應。

    陳夢鶴糊裡糊塗,不知道怎麼回事,可是徐邦陽身份特殊,他不敢不辦,急匆匆跑到了軍營,如今又趕回了城裡。

    和徐邦陽見面,陳夢鶴臉色嚴肅,一絲笑容沒有,弄得徐邦陽一愣。

    「陳大人?」

    陳夢鶴冷冷一笑,「徐公子,本官算是明白了避重就輕是什麼意思,若不參你,額不,是魏國公一本,我就不配做太倉的父母官!走,進城!」

    一甩簾子,轎伕小跑著就往城裡走,只留下了徐邦陽傻愣愣的吃灰。

    真是邪門!

    往日裡國公府出來一條狗,誰都要捧在手裡頭,使勁拍馬屁,這回倒好,堂堂公子爺出面,一個個誰都不買賬,世道怎麼這麼邪性,出門沒看黃曆,撞上鬼了!

    「閃開,閃開!」黑黝黝的車伕喊著,銘煙連忙拉了一把發愣的徐邦陽,險險躲過了馬車,可是好巧不巧,地上有一塊石子,車輪一頓,車上的木桶就晃了一下,幾滴黃色的液體濺在了徐邦陽的胸前,提鼻子一聞,惡臭無比,原來是車上裝的是糞尿。

    這才叫喝口涼水都塞牙。徐邦陽最愛乾淨,哪能忍得了,要不是在大街上,他都能把衣服扔了!沒有辦法,只好轉身就往客棧跑,一路瘋跑回來,連熱水都等不及,把衣服一脫,就用冰涼的井水沖洗身體,一遍又一遍。

    「公子爺,換洗的衣服給您拿來了,這件奴家拿去洗了。」

    丫鬟轉身到了門口,正發呆的徐邦陽突然神經質地吼道:「不要洗,燒了,統統燒了!」丫鬟不由得腹誹,貴公子哥就是毛病多,這件衣服光是料子就夠她家裡吃一年的。

    ……

    丫鬟走了,半晌徐邦陽長長出口氣,問銘煙道:「你說本公子是不是遇上了災星,到了一趟太倉,怎麼就諸事不順!」

    銘煙耷拉著腦袋,也不知道說啥好。

    就在這時候,外面突然有人跑進來,把一封信送到了銘煙的手裡。

    「有人送來的,說是給公子爺。」

    銘煙打發走了送信的,把書信呈到徐邦陽的面前,信奉上一個字都沒有,只是畫了一隻呆頭呆腦的驢子。

    「蠢驢見信如晤,本公子在營盤準備了酒菜,想取回令牌,立刻前來,知名不具。」

    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外加一隻笨驢,可把徐公子氣炸了肺,叮叮噹噹,又是踢又是砸,發作了好一會兒,可絲毫辦法沒有,命根子攥在人家手裡,讓人家像驢一樣耍,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想來想去,徐邦陽還是決定老老實實認了吧,鬼知道唐毅會拿著令牌做多大的文章。趕快換上了一套新衣,只帶著銘煙,主僕一溜煙兒,趕到了軍營。這次沒人攔著他,朱山直接帶路,把他領到了唐毅的營房。

    方桌上面,擺著八個小碟,八道色香味俱全的小菜,精緻無比,饒是徐邦陽出身國公之家,也嚥了兩口吐沫,唐毅這孫子太能享受了。徐邦陽站在當場,一時不知道說啥。

    唐毅端著杯子,呡了一口酒,揚臉看了看徐邦陽,這傢伙二十來歲,五官精緻,臉上嫩的能擠出水,多少女人都比不上,要不是有喉結,唇邊有胡茬,都能把他當成女人。

    「徐公子,徐邦陽,魏國公幼子,母親是汪氏,國公爺的愛妾,雖然是庶出,可徐公子聰明伶俐,深得國公的寵愛,眾多子女當中,你是第一位!」

    徐邦陽眼珠轉了轉,自嘲地笑道:「俗話說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這一點我比不上你唐毅,輸了不冤。」

    唐毅伸出兩根手指,晃了晃,笑道:「徐公子,你大錯特錯了。」

    「哦?還請指教。」

    「哈哈哈,徐公子,你想和我比,差的不是一點半點啊!」唐毅呵呵笑道。

    徐邦陽挑了挑眉頭,小臉鐵青,強忍著怒火。

    「唐毅,我今天過來,就是準備好了被你宰一刀,要錢還是要人,只管說就是,何必得了便宜還賣乖。」

    唐毅突然仰天大笑,搖頭說道:「徐公子,看來你還是不明白情況啊!」

    「什麼情況,不就是一塊令牌落到你的手上,又能把小爺如何?」

    唐毅笑道:「是啊,憑著魏國公的煊赫家室,誰也不能把你們怎麼樣。可偏偏這個時機太好了,你應該知道不久前被拿下的織造太監楊公公吧?」

    徐邦陽和織造局經常打交道,哪裡能不清楚,只是他不知道唐毅想說什麼,索性閉上了嘴巴。

    「放在往常,楊公公不會倒台的那麼慘,誰讓倭寇鬧了起來,咱們聖上一門心思維持的太平盛世出了麻煩,皇上一肚子怨氣沒處撒,誰碰上都要倒霉。」

    「那和魏國公府也沒關係!」徐邦陽怒沖沖道。

    「是啊,本來沒關係,可是如果有人想要有關係,那也容易。」唐毅笑道:「鹽鐵塘是為了給朝廷運送軍需物資才開闢的,徐公子跑來鬧事,那就是間接幫了倭寇。徐家在東南一兩百年,數以萬計的倭寇不是憑空冒出來的吧?你們家之前連一點警覺都沒有,不知道向朝廷報告?」

    徐邦陽顧著腮幫,怒道:「不要東拉西扯,有本事拿出證據來。」

    「哈哈哈,世間事哪有那麼多證據,只要猜測就夠了。滿朝的文官急著拿你們當墊腳石的不在少數,偏偏內廷因為織造局失血慘重,這時候有人幫他們轉移目標,自然是求之不得。」

    唐毅說到這裡,用力一拍手,大笑道:「我只要把令牌送上去,然後言官必定跟進,聲勢起來,內廷的諸位珰頭不會錯過機會,堂堂魏國公也和倭寇有勾結,小小的織造局也就不那麼顯眼了。」

    毒,真是狠毒!

    比起這位的手段,徐邦陽只覺得自己就是只小綿羊,級數差著天地一般。

    「徐公子,如果我記得不錯,你們家和華亭的徐閣老家搶過田產,另外在京營的事情上,你們京師的親戚又和嚴閣老鬧過衝突,嚴世藩還跑到定國公家裡索賄。正所謂三人成虎,眾口鑠金,只要聖上心中有了猜忌,兩位閣老順水推舟。或許動搖不了根基,降級,甚至貶為庶人都不是不可能,你們家的歷史你最清楚!」

    唐毅可沒有說假話,徐輝祖就因為支持建文帝,被朱老四削去爵位,徐輝祖的兒子徐欽在永樂五年好不容易襲爵,後來又得罪了朱棣,被貶為庶人,一直等到朱棣死後,才恢復了爵位。

    有這麼兩次的經歷,所謂世襲罔替也不是那麼牢靠。真是和倭寇牽扯到一起,被削去爵位的可能性不是沒有。

    想到這裡,徐邦陽的臉終於變色了。

    「呵呵,知道害怕了?徐公子,其實我是幫你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6-2-15 17:05
第124章 魏國公的感謝信(上)
  

    徐邦陽怎麼也想不到,爭強好勝的無心之舉竟然會給家族帶來塌天之禍,更想不到,一個白丁小書生竟敢打國公的主意。

    可是人家就打了,而且聽起來也不是痴人說夢。徐邦陽不止一次聽父親說起過,當今聖上最大的問題就是猜忌心重,而且心黑手狠,不講情面。

    大禮議之中,出生入死的張璁說拋棄就拋棄了,同樣被嘉靖一手提拔起來的首輔夏言,竟然落了個身首異處的淒慘下場,還有咸寧侯仇鸞,更是開棺戮屍……

    想到這些,徐邦陽就不寒而慄,兩條腿不自覺發軟,一肚子的火氣早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只剩下害怕,徹頭徹尾的害怕。

    「你,你到底想怎麼樣?」

    聽著徐邦陽心虛的叫嚷,唐毅微微一笑,從桌上拿起了酒杯,給他倒了一杯酒,送到了徐邦陽手裡,示意他喝下去,徐邦陽咬咬牙,仰脖喝乾,辛辣醇厚的酒水在喉嚨裡流淌,徐邦陽不由得打了一個激靈,小白臉霎時間變得通紅通紅的。

    「呵呵,徐公子,平心而論,我是真不想和魏國公撕破臉皮。」

    「那你不還是做了?」

    「那也是你逼的!」唐毅突然目光銳利,緊緊盯著徐邦陽,盯得他心裡頭髮毛。「鹽鐵塘乃是我的心血所在,誰想要動鹽鐵塘,哪怕是天王老子,我也要拚上一拚!徐公子你的爪子伸得太長了!」

    語氣透骨寒涼,徐邦陽不由得倒退半步,抿著嘴唇,半晌才說道:「好,算我認栽了,可是你也不能那麼狠!用莫須有的罪名陷害我們家!」

    唐毅哈哈一笑,從懷裡掏出令牌,啪的聲扔在了桌上。

    「徐公子,我唐毅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令牌我可以還給你,沒了令牌作證,就算有人彈劾,你們家也不會怎麼樣。不過……」唐毅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就彷彿看著到手的獵物,高高在上。

    徐邦陽不停告訴自己,倒驢不倒架,不能被氣勢壓住,不然就任人宰割,可是怎麼也鼓不起勇氣,只能頹然說道:「唐公子,你開價吧!」

    趾高氣揚的徐公子終於低頭了,唐毅微微含笑,一切都在他的算計之中。從最初碼頭的翻盤,接著給他吃閉門羹,然後陳夢鶴突然變臉,一連串的打擊之下,徐邦陽已經陣腳大亂,不戰自潰,加上自己的恐怖恫嚇,直接摧毀了他的心裡防線,現在的徐公子就好像烤熟的鴨子,就等著他捲上小餅,美滋滋享用了。

    「徐公子,我可以放你一馬,但是必須要有賠償,還要保證以後你不能找我的麻煩。」

    「我可以給你寫保證書!」

    「呸!」唐毅啐了一口,罵道:「你爹寫保證書或許有用,你還不夠格!」說的徐邦陽滿臉通紅,無言以對。

    「三點要求,第一把你名下的鋪面一共二十三處,全都交給我,作為運河停運的補償!」

    聽到數字,徐邦陽下意識驚呼出來:「你怎麼知道?」

    唐毅心中好笑,為了你徐公子,我可是從錦衣衛那裡要來了不少的黑資料,不然哪有底氣和你談判。

    唐毅當然不會告訴他,而是從懷裡掏出一份供狀,送到了徐邦陽面前。

    「看看吧,同意就在上面畫押。」

    徐邦陽接過一看,原來是一份舉發的供狀,大體內容就是蘇州漕口,暗中豢養打手,欺壓百姓,隱瞞朝廷私吞漕糧,殺人越貨,無惡不作……

    林林總總的罪名一共二十幾條,徐邦陽看完之後,汗水順著鬢角就流淌下來。

    「不,不,我不能畫押!」

    不怪他害怕,雖然他身份尊貴,可是漕幫經營多年,也不是吃素的。雙方不是主僕,而是合作的關係,就算是魏國公名下的產業走運河,一樣要交規矩錢。如果徐邦陽畫押,舉發漕幫。雙方就徹底撕破了臉皮,除非徐邦陽躲在國公府不出來,不然漕幫不會放過他!

    這哪裡是舉報書,分明就是投名狀!

    而唐毅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不把徐邦陽和漕幫切開,以後麻煩還少不了。

    「徐公子,沒想到你和漕幫關係這麼深,俗話說俠以武犯禁,你好好的公子哥不當,和漕幫糾纏不清,莫非你們家另有所圖?太祖高皇帝藉著明教起事,你們想通過漕幫奪權?」

    「不要害我!」

    徐邦陽像是觸了電一般,一跳三尺高,他是真怕了唐毅的利嘴。賊咬一口入骨三分,罷罷罷,大不了不和漕幫玩了。

    「我畫押還不成!」

    徐邦陽提起筆來,畫好了押,唐毅滿意地點點頭,一擺手把朱山叫過來。

    「你去,把這份供詞交給陳大人,然後立刻點兵一千,把漕口給我抄了!」

    「是!」

    朱山轉身就走,徐邦陽眼珠子都掉下來了,真他娘的乾淨利落,連點變卦的時間都不給。可想而知,陳夢鶴拿到了供詞,一定會對漕口下手,蘇州的漕幫必然遭到滅頂之災,到時候他就是罪魁禍首之一,南北各地的漕口只怕都不會和他玩了。

    失落失敗之中,他對唐毅升起了一絲欽佩,明明這傢伙比自己小好多,身份又低微,可是和他的果決狠辣比起來,自己幹的事情更像是小孩子過家家,簡直無地自容。

    唐毅又回到了座位上,重新倒滿了酒,笑道:「徐公子,難得一見,不妨陪著我喝兩杯。」

    徐邦陽黑著臉,坐在對面,抓著酒杯,手上青筋暴露,攥得骨節發白。唐毅滿不在乎,好酒好菜,不趕快吃就涼了。

    偌大的屋子只剩下唐毅吃東西的聲音,徐邦陽越想越生氣,自己聰明自詡,在外面做生意,結交三教九流,混得風生水起。只有兩件事讓他耿耿於懷,一個是他仰慕琉瑩大家,經常去捧場,花了不知道多少銀子。徐公子堅信自己是有魅力的,不屑於用卑劣強迫的手段,可是弄來弄去,琉瑩跑到了太倉,成了唐毅的弟子,簡直讓他鬱悶欲死。

    至於第二件,就是徐邦陽自詡才智無雙,想要拜唐順之為師,吃了閉門羹,可是聽說唐順之居然主動收下了唐毅,更讓他無法忍受。

    由嫉妒變成怨恨,徐邦陽想要報復,可是得到的卻是更大的羞辱,這杯酒還怎麼喝得下去!

    咚,把酒杯一頓,徐邦陽怒氣衝衝道:「唐毅,你還有什麼要求,一律說出來,我答應你就是!」

    「呵呵呵,沒什麼,只要徐公子在我軍營待上三天,咱們就一筆勾銷。」

    「怎麼?你想軟禁我?」徐邦陽憤怒地質問道。

    「我可不敢,徐公子要是不怕死,只管出去,就怕漕幫的人不會放過你!」

    一句話,徐邦陽總算老實了,用腳趾頭想都知道,唐毅這傢伙一定到處宣揚,是他徐公子出賣了漕幫,弄得百口莫辯,他可不想落到漕幫的手裡,享受三刀六孔的刑罰。

    人在矮簷下不得不低頭,徐邦陽只好老老實實,在軍營裡住了三天,到了第三天,軍營裡突然熱鬧起來,來了十幾架馬車,上面裝著嶄新的盔甲兵器,甚至還有火銃。一個中年人正向著唐毅抱拳,笑道:「魏老大人的書信國公爺看到了,多謝唐神童從中周全,國公爺感激不盡。」

    「哪裡話來,魏國公功高爵顯,人人敬仰,小子也是欽佩不已。」雙方越說越熱乎,好像多年未見的老朋友。

    徐邦陽揉了揉眼睛,突然狠狠抓了一把大腿,真疼!不是做夢!

    可不是做夢,九叔怎麼會來了?還和唐毅聊得那麼親切,誰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

    徐鵬飛一眼看到徐邦陽,突然臉色一沉,怒斥道:「畜生,還不滾過來!」

    徐邦陽不敢違抗,小跑著過來,給叔叔行禮。

    徐鵬飛看著侄子,越發生氣,以往挺精明的,現在卻越看越生氣。

    「畜生,你真是狗膽包天,平時和江湖人來往也就算了,竟然敢跑來阻斷運河,還把咱們家的令牌偷了出去,你,你想氣死我們啊?」

    「小侄不敢,小侄……」

    「不要說了,你爹下了令,讓我送你去金山寺,好好修身養性,省得再丟咱們家的人!」徐鵬飛見徐邦陽還有些猶豫,怒罵道:「來人,把這個孽障帶走!」
Babcorn 發表於 2016-2-15 17:06
第125章 魏國公的感謝信(下)
  

    金山寺,讀書?!

    徐邦陽簡直懵了,想到和一幫和尚湊在一起,死的心都有了。

    「九叔,我又不是許仙,幹什麼去金山!」

    徐鵬飛怪眼圓翻道:「你不是許仙,你是禍仙,專門惹禍的仙!看吧!」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封信,塞在了徐邦陽的手裡。

    熟悉的字體,正是魏國公徐鵬舉親筆所寫,徐邦陽戰戰兢兢,打開書信,就見到張牙舞爪的幾個大字,龍飛鳳舞之中,止不住的怒氣衝天。徐邦陽看了一眼,渾身冰涼,不敢直視。

    「看!」徐鵬飛又怒喝一聲。

    徐邦陽鼓足勇氣,一字一字看去,只見猙獰的字體寫到:逆子觸犯家法,鞭刑二十,送往金山寺,不得有誤!

    可以不怕別人,唯獨不能不怕老爹,徐邦陽只能咬了咬牙。

    「好,九叔,我去就是了。可是我,我不服!」徐邦陽挺著脖子怒吼。

    徐鵬飛簡直殺了他的心思都有了,敢咆哮叔叔,真是膽大包天!

    「你有什麼不服的,你爹的手諭就在這兒,是不是想讓我按照你爹的吩咐,賞你二十鞭子,你才服氣?」

    想到鞭子,徐邦陽打了個哆嗦,紈袴的勁頭上來,不服不忿道:「就算打死我我也不服,堂堂國公之家,竟被這小子要挾,還有一絲的臉面嗎?」

    徐邦陽眼睛赤紅地盯著唐毅,充滿了荼毒和怨恨,唐毅呵呵一笑:「多謝徐先生押送兵器過來,你們叔侄有話慢慢談,小子先告辭了。」

    唐毅轉身,指揮著弟兄們把武器運走,看著車上的刀槍劍戟,盔甲火銃,所有人都喜笑顏開,跟過年了似的。

    徐邦陽越發憤怒了,不但不報仇,還巴巴的送武器過來,怎麼能這麼下賤,還是堂堂國公之家嗎?徐邦陽覺得嘴巴子熱辣辣的,比抽他還難受,最引以為傲的出身,最高不可攀的家族,竟然選擇了屈服,這是何等奇恥大辱?

    一氣之下,徐邦陽眼圈竟然紅了,淚水一滴接著一滴流下,從小到大還沒如此挫敗過,最令他無法接受的是家族竟是如此軟弱可欺,他們這些子弟還有什麼可驕傲的。

    徐鵬飛就這麼看著侄子,淡淡地冷笑道:「學娘們哭起來了,你輸得真不冤!」

    「哼,我就是一時粗心,讓唐毅抓住了把柄,不然我弄死他!」

    「呸!」徐鵬飛毫不猶豫啐了他一口,罵道:「蠢材,你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輸在哪裡,就你這個德行,再給你一萬次,你也是個輸。」

    徐邦陽瞪大眼珠,小臉通紅,不服氣道:「九叔,你就這麼看不起我?」

    「是你的作為讓我看不起。」徐鵬飛說著,又掏出了一封信,送到了徐邦陽的手裡。

    「看看吧,這是唐毅的老師魏良輔給國公爺的信,看完你就明白了。」

    徐邦陽傻愣愣接過來,急忙展開,一目十行地觀看。魏良輔在信中語氣和順,先是說了鹽鐵塘發生的事情,沒有任何添油加醋,還給徐邦陽說了不少好話。

    在後面魏良輔話鋒一轉,提到漕口人員形形色色,平時玩一玩倒是無所謂,到了如今,東南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竟然把魏國公的令牌隨便給出去,一旦落到居心叵測之人的手裡,造成不可收拾的後果,於國公爺聲威有損,朝廷也會怪罪……

    魏良輔沒有挑明,可是以徐鵬舉的敏銳,怎麼不明白,他身為南京守備,執掌南直隸的兵權,一旦他的令牌落到了倭寇手裡,隨便弄出一點事,他都吃不了兜著走。一想到這裡,徐鵬舉又驚又怕,殺了徐邦陽的心思都有了。

    「棍頭出孝子,恩養無義兒,都是被你慣壞的!」汪氏夫人從來沒有挨過罵,一想到兒子,心裡頭都是苦水,忍不住哭了起來。

    「老爺,奴婢知錯了,要打要罵都聽您的,可是邦陽從小沒吃過苦,趕快把孩子接回來。」汪氏哭哭啼啼哀求道。

    「要是那麼容易就好了!」

    漕幫跑到鹽鐵塘鬧事,必須處置,可漕幫也不是省油的燈,他們一定會咬死徐邦陽,然後拖他下水,最好弄得朝廷不敢追查,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無論如何,徐鵬舉在皇帝那裡失分是必然的,搞不好都要被罷官反省。

    「逆子,給你爹找了多少的麻煩!」徐鵬舉猛地一拍桌案,震得筆墨亂顫。

    汪氏又急又氣,「老爺,你可是國公爺啊,連兒子都保護不了,邦陽有個三長兩短,奴家也不活著了!」

    徐鵬舉憤憤地揮揮手,「別鬧了,讓我想想辦法。」

    不經意間,徐鵬舉掃到了書信的最後幾句話,看完之後,頓時陰轉晴,竟然忍不住大笑道:「魏老大人真是高人!」

    原來魏良輔告訴徐鵬舉,不妨讓徐邦陽承認交友不慎,並且遺失令牌,落到匪人手裡,這樣最多是個教子無方的罪名。然後徐邦陽幡然悔悟,知錯能改,供出漕幫這些年的罪行,依據他的口供,把漕口給搗毀,正好功罪相抵,對魏國公府來說,不會有什麼閃失。最後魏良輔也委婉說出和江湖人往來沒什麼好處。

    老魏這封信算是把准了徐鵬舉的脈,何止徐家,東南的貴胄世家多多少少都和海上生意有些關聯,織造局的慘禍殷鑑不遠,誰都想和亂七八糟的勢力切割,可有些東西不是想切就能切的。這次卻給了徐家天賜良機,由徐邦陽舉證,把漕幫幹掉,以後就算冒出什麼不利的證據,就說是漕幫懷恨陷害,憑著徐家的地位,絕對能輕鬆過關。

    算來算去,魏良輔給了一個最好的解套辦法。

    徐鵬舉立刻把兄弟徐鵬飛叫來,交代他去太倉把事情了結了。人家賣了一個人情,總要還回去才行,可直接給錢也太俗氣了。兩兄弟一商量,前不久盧鏜上書,請求撥給武器。

    盧鏜算什麼,以往都不拿正眼看他,有了這麼檔子事,徐鵬舉下了手令,拿出四百副盔甲,三百桿火銃,還有若干刀槍劍戟,才有了徐邦陽最初見到的一幕。

    看完了這封信,徐邦陽徹底成了傻狍子,眼珠子都掉下來。這到底是唱的什麼戲,當著自己的面,唐毅那個凶啊,連陰謀造反改朝換代的話都說了出來。他都以為唐毅要和魏國公府決一生死呢!

    哪知道他的老師面對著父親竟然是另一副面孔,完全是為了徐家著想,還有更荒唐的嗎?不帶這麼玩人的!

    「唐毅,你到底在幹什麼?」徐邦陽知道自己被唐毅華麗麗地耍了,他敲詐走了好不容易弄來的財富,讓自己和漕幫勢如水火,還向自己的爹買好,怎麼好事都讓你佔了!他

    的心頭十萬隻草泥馬呼嘯而過,來回一萬次,小心臟踩成了肉餡,和著眼淚,都能包餃子了。徹底被折磨的沒脾氣,只能老老實實去金山寺當他的許仙了。

    要問唐毅打什麼算盤,說白了也沒什麼。和世襲罔替的魏國公斗,就彷彿面對著血量無數的怪物,付出再多的力氣,也不過是讓打得休眠而已。等下一代繼承爵位,又滿血復活,和他們糾纏實在是沒有意思。

    再說了唐毅擔心的是徐家和漕幫合作,互為表裡,把新生的鹽鐵塘給吞掉。至於徐邦陽,在唐毅眼中,就是個紈袴的毛孩子,雖然人家比他還大了好幾歲,但感覺就是這樣,算不得什麼威脅。

    只要徐家和漕幫徹底鬧翻,沒了魏國公撐腰,漕幫不值一提,同樣沒了漕幫當打手,魏國公也沒法插手鹽鐵塘,魚幫水水幫魚,拆開之後,對唐毅沒有一絲威脅。至於那些武器,完全是意外收穫。

    盧鏜搓著手,圍著堆積如山的兵器,嘿嘿直笑,拿起這件看看,又摸摸那一件。

    「好,都他娘的是藏在庫裡的好東西,捨不得拿出來。」

    唐秀才不解問道:「盧將軍,武器不拿出給士兵做什麼啊?」

    「做樣子唄!」盧鏜隨手抓起一副鎧甲,感嘆地說道:「看到沒有,甲葉子用的是最好的精鐵,打磨光亮,還塗了油防鏽。這些鎧甲都是應付校閱的,給上頭的人看,到了打仗的時候,上頭是縮頭烏龜,什麼都看不到,就給士兵破爛應付!弟兄們的命,還不如上頭的一張笑臉!」

    唐毅這時候笑著走了過來,手裡還拿著一封信,是徐鵬舉特別寫給他的,許諾有什麼難處只管找他。

    「盧將軍,以後不用擔心兵器不夠了!」

    盧鏜看完直呼沒有天理,你小子把人家兒子欺負得那麼慘,老子還要感謝你,怎麼有種黑白顛倒的趕腳!

    「唐相公,以後我可要離你的寶貝兒子遠點,這小子心眼太多,搞不好被他賣了還要幫他數錢!」堂堂盧大將軍竟然嚇得落荒而逃。
Babcorn 發表於 2016-2-15 17:06
第126章 從軍行
  


    卒然天立鎮中流,雄跨東南二百州。

    金山寺雄立長江之間,四面環水,宛如一朵江心的出水芙蓉,滴露的海棠。金山寺依山而建,金碧輝煌,鐘罄之聲迴蕩山水之間,時而梵唱響起,好似到了雷音寺一般,吸一口空氣,都要漂浮起來,別提多舒暢。

    面對如此盛景,徐邦陽是生不起一絲一毫的欣賞,從太倉離開已經三天了,無時無刻他都在思索,都在反思,望著山門,不由得停住腳步。

    「九叔,小侄甘願受罰,可是唐毅耍兩面手段,對小侄威逼恫嚇,對著您和爹爹,有百般討巧。他當我們徐家是面捏的,沒有人了嗎?」徐邦陽悲憤地說道。

    徐鵬飛聽在耳朵裡,心有慼慼焉,唐毅的舉動的確狠狠抽了徐家一個巴掌,弄得他臉上無光。可是徐鵬飛畢竟是老江湖,不會一點就著,雞毛子喊叫,要打要殺的。

    「邦陽,你好好讀書,修身養性,至於唐毅,他頭上有人罩著。」徐鵬飛凶巴巴說道:「你聽著,千萬別再輕舉妄動,給咱們家作禍了。」

    交代了幾句,徐鵬飛急匆匆離開,他還要回南京覆命,可是徐邦陽的眼睛深處,閃爍著荼毒怨恨的光,他絕不會輕易放過,他暗暗發誓,要報復,要讓唐毅嘗到百倍的懲罰!!

    離開了金山寺,一路趕回南京,徐鵬飛的心裡頭也不順氣,無論如何也要給唐毅一點苦頭吃!

    他急匆匆回到府邸,找到了大哥徐鵬舉,可是哪裡想到,擺在桌案上的一份邸報徹底澆滅了他的心氣。

    原來唐順之隨著趙文華回京之後,立刻被加翰林侍讀學士,兼兵部武庫司郎中,雖然官職只有正五品,但是信號再明確不過,朝堂要重用荊川先生了。

    一時間昔日的同窗故舊全都來拜會,唐順之一改曾經的作風,變得和藹可親,禮賢下士,如果說昔日的唐順之是光芒四射的璀璨鑽石,這一次則是溫潤的美玉,每一個和他相處的人都感到舒服。而且唐順之出手大方,家具美酒,精緻的琉璃擺件,不要錢一般的撒出去,實際上也是不要錢,有冤大頭兒徒弟頂著呢。

    唐順之一下子變得炙手可熱,趁此機會,又上書朝廷,提出了平倭之策,洋洋灑灑一萬言,被嘉靖皇帝明發六部,不少年輕官吏看到之後,都是頻頻搖頭,頗為不屑。

    就比如大學士徐階的家中,張居正藉著酒勁,毫不留情地批評道:「師相,人都說唐順之文武全才,天下無雙,今日一見,不過爾爾。前不久的案子織造局已經牽連進去,說明什麼,東南上上下下都爛透了!可是他呢,居然只談了軍制,對吏治淺嘗輒止,至於那些世家大族,走私海商,官逼民反,內外勾結,是一個字都沒提!失望,真是讓人失望!」

    徐階不動聲色,喝了一口紹興花彫,緩緩說道:「叔大,讓人失望的是你!」

    張居正臉色一紅,不解地盯著徐階,徐閣老長長出了口氣,「唐荊川比你知道的多一萬倍。」

    「那他為什麼不說?」張居正追問道。

    「因為他懂得分寸,說了也沒用的話,說來做什麼!」

    ……

    徐閣老說的沒錯,唐順之是要做事的人,超出他能力範圍之外的,一個字都不說。他的態度得到了朝中大佬的一致讚許,就連太保陸炳都破例向嘉靖進言舉薦,甚至希望嘉靖召見唐順之。

    不過唐順之曾經拜會太子,還是像一根刺,紮在了嘉靖心頭,皇帝陛下並不喜歡清流,但唐順之如此懂事,尤其是聽說他以白衣之身,修築鹽鐵塘,救濟災民,又研究出燒製琉璃的工藝,連宮中都添置了很多漂亮的擺件,如此功勞不能不賞。

    經過深思熟慮,嘉靖首先提拔唐順之為右僉都御史,旋即超擢南京兵部右侍郎,署理南直隸軍務。

    嘉靖的安排很有意思,他要用唐順之,可是他沒有急著把唐順之派到第一線,而是先放在南京,讓他重新熟悉政務,畢竟離開官場十幾年,還需要觀察考驗。

    無論如何,唐順之出山是極為成功的,朝廷旨意下達,不日唐侍郎就要重新南下上任。

    聽說這個消息,徐家徹底打消了對唐毅下手的念頭,甚至都想著折節下交,畢竟國公爺雖然尊貴,可是大明朝以文御武,有唐順之在一天,就別想動唐毅一根汗毛。

    這個消息同樣傳到了太倉,唐毅都不免吃驚,如果他沒記錯,原本的歷史,唐順之最高只做到了僉都御史,甫一出山,就爬上了兵部侍郎的高位,雖然只是南京的,權力不大,但是也進可攻退可守,日後出任巡撫甚至總督,都夠了資格。

    老師高昇,唐毅歡欣鼓舞,很快更多的消息傳來,因為修築鹽鐵塘有功,王忬和蘇州知府王崇古一起保舉唐慎,吏部任命唐慎為蘇州府經歷司經歷,正八品的官職,掰著手指頭算算,假假的也是連升三級,值得大肆慶祝一番。

    不過唐秀才還是掛名而已,他還有另外一個職務,就是閩浙總督府的參事,雖然只是幕僚的性質,沒有品級,但是相當於總督派出來的「欽差」,負責和盧鏜一起練兵。

    得知了情況之後,唐秀才頓時意興闌珊,直接告訴唐毅不要慶祝了。

    「轉來轉去,除了多了一份經歷的俸祿,還是原地轉圈,有啥意思啊!」

    老爹抱怨,唐毅可都要哭了,不到一年時間,從師爺變成從九品的巡檢,再變成正八品的經歷,都趕得上他前世十來年的奮鬥了,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只要把兵練好了,差不多再高昇一步,就能當知縣了,百里侯啊,再過幾年,沒準就能升到知府了。」唐毅不停給老爹打氣。

    「然後呢?」唐秀才輕飄飄的一句,嘆口氣:「你爹不是科甲正途,最多也就混個下等府的知府,還要捧著卵子過河,小心翼翼侍奉著。不說你師父一下子成了侍郎,就連陳夢鶴陳大人都要高昇了。」

    唐毅一陣愕然,陳夢鶴靠著唐毅的指點,參奏魏國公徐鵬舉治家不嚴,然後又親自帶兵搗毀漕口,收繳兩百多件火器和鎧甲,震動東南。

    不畏強權,政績斐然,又是翰林出身,陳夢鶴終於攢夠了高昇的資本。徐階已經幫著他運作,先回京接任六部主事,站穩腳跟就能成為僉都御史或者小九卿,換上一身大紅袍。

    相比這些翰林官,雜流出身,無論多麼努力,無論政績多麼斐然,都沒有辦法爬上去。老爹的抱怨也是有道理的。

    「爹,要不您辭職算了,乾脆去考科舉,爭取個正途出身。」唐毅憤然說道。

    唐秀才稍微一愣,隨即苦笑著搖頭。

    「毅兒,別說傻話了。」

    「怎麼是傻話,您都能考上秀才,考舉人,考進士一樣能行!」唐毅倔強說道:「孩兒相信您的!」

    唐秀才張了張嘴,只是伸手拍拍唐毅的肩頭。

    「毅兒,爹這輩子不想考了,就等著你小子快快長大,給爹爭個狀元郎回來。」唐秀才感嘆地抓起酒杯。

    「不管怎麼說,陞官都是好事,咱們喝酒吧!」

    時光飛逝,轉眼又是兩個月過去,前後小半年的訓練,新兵已經有了模樣,尤其是補充了盔甲火器之後,防禦能力上來,遠程打擊也不差。盧鏜連續上書王忬,請求到前線和倭寇作戰。

    唐秀才讓朱大嬸偷偷打點行囊,準備著一同去戰場。等待的時間,唐秀才幾乎每天都去盯著兒子練字,不厭其煩地把心得體會灌輸給兒子,又讓他一篇接著一篇地破題,做八股,練時文,甚至不惜橫眉立目,惡語相向,以往可從來沒有發生過,弄得唐毅心裡毛毛的。

    這一天,正在盯著唐毅練字,突然沈林跑進來。

    「老爺,田……」

    沒等說完,唐秀才狠狠瞪了他一眼,嚇得沈林一吐舌頭。唐秀才黑著臉對唐毅說道:「好好練字,別胡思亂想,爹出去一下!」

    老爹一走,唐毅頹然放下毛筆,揉了揉額頭,「爹啊爹啊,能不胡思亂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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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奸細
  


    「大人。」田三見到唐秀才,連忙施禮。

    唐秀才向四周小心地看了看,拉著田三直奔小書房,弄得田三一頭霧水,怎麼在自己家,還弄得和賊一樣。

    到了小書房,唐秀才讓田三坐下,才問道:「怎麼樣,總督大人要調咱們去抗倭了?」

    「沒有。」田三搖搖頭。

    唐秀才頓時洩氣了,不是出戰弄得神神秘秘幹什麼,翹起了二郎腿,隨口道:「說吧,有什麼事情?」

    「讓咱們護送糧草。」田三老實地說道。

    「什麼糧草?」

    田三想了想,說道:「聽說是從江西來的,有兩萬多石,裝了幾十艘船隻,總督大人讓盧將軍和您押運,送到浙江前線。」

    唐秀才頓時皺起了眉頭,又問道:「是光押運過去,還是要留在浙江打仗?」

    「這個……總督大人的手令沒說,不過盧將軍的意思是想帶著大家去浙江抗倭立功。」

    唐秀才微微點頭,問道:「田三,你怕不怕打仗?」

    田三猶豫了一會兒,隨即苦笑道:「大人,說不怕是騙人的,誰不想好好活著,誰願意去玩命,不過現在俺不怕了。」

    「為什麼?」

    「俺有媳婦了!」田三露出了憨厚的笑容,臉上分明的棱角都變得柔和多了,「全靠著小相公保護,俺沒有掉腦袋,前段時間在爆破隊賺了不少銀子,俺在太倉買了兩處鋪子,一個月有十幾兩的收入哩。」

    唐毅能得到士兵的擁護,靠得就是實實在在的東西,圍繞著鹽鐵塘,成千上萬的人家都吃飽穿暖,甚至能把孩子送去學堂。田三就是如此,兩個月前,他娶了寡婦秀娥做媳婦。其實以他的條件,娶個黃花大姑娘是沒問題的,誰讓兩個人就對眼了。

    秀娥比田三大了四五歲,還帶著兩個孩子,不過俗話說女大五,賽老母。秀娥能幹肯幹,田三盤下了鋪子,本想著老老實實收租金,可是秀娥不願待在家裡。她以前就是賣桂花鴨的,有了鋪子更好,每天起早貪黑,買鴨子,殺鴨子,全都一個人來,煮熟之後,再拿去販賣。手藝好,鴨子香,沒有多長時間,就有了不少回頭客,日子不敢說多好,至少有了盼頭。

    「大人,前些日子,俺媳婦跟俺說了,她懷上了!」田三一臉幸福地笑道:「俺有兒子了,有了兒子俺就啥都不怕了,哪管把命拼沒了,也後繼有人。萬一死不了,也給那小子掙個富貴回來。」

    唐秀才呵呵一笑,「你就那麼有把握,一定生的是兒子?」

    田三眨眨眼,爽朗地笑道:「不是也沒啥,俺媳婦原來就有倆孩子,俺們都商量好了,大的跟原來爹的姓,小的歸我。以前灶王爺貼在腿肚子上,人走家搬,啥都不在乎。現在俺是當爹的人了,不能當孬種,以後孩子長大了都挺不直腰桿。」田三憨厚地說著,唐秀才的心頭猛然一動。

    沒錯,他也是當爹的人,還有個非常出色的兒子,唐秀才知道,兒子一定比他強,只要老老實實等著,父憑子貴,隨便混幾年小官,等到兒子發達了,他就舒舒服服當唐老太爺,喝茶逗鳥,養花種草,沒事見見老朋友,好不快樂。

    夢想實現的速度比想像的還快,唐家如今直接掌握一兩百萬的家產,通過運河號,更是能支配幾倍的財富,完全可以提前享受生活了。

    可越是舒服,越是安逸,唐秀才就越空虛,越是憂心,在半夜常常醒來,望著天下的星斗月亮,不停的叩問自己,難道就要當一個混吃等死的米蟲嗎?兒子不會看不起自己,可能過得去自己的一關嗎?

    為人父親,不一定非要爬上什麼高位,可總要讓兒子值得驕傲自豪,要爭一口氣!

    他能考上秀才已經算是僥倖了,加上多年不碰書本,想要走科舉的路子,那是難上加難。總不能兒子考上了進士,老子還在考舉人吧,太丟人!

    文的走不通,那就走武的,倭寇肆虐,正是男兒挺身而出,大有作為的時候。好歹自己也算是粗通文武,既能處理文書,又懂得練兵打仗,多努力,多拚搏,不求做多大的官,只求為了抗倭做點事,到了日後面對著任何人,都能挺直胸膛,是個響噹噹的爺們!

    唐秀才不停思索,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咧嘴,一會兒揮拳,一會兒抱頭,弄得田三一愣一愣的,唐大人這是怎麼了?

    突然,唐秀才停住了腳步,果斷說道:「田三,押運的事情我去負責,你告訴盧將軍,立刻準備,兩千弟兄全數開拔,隨著船隊去浙江。好歹我和王總督也是親戚,讓他看在我的面子上,給弟兄們立功殺敵的機會!」

    「好嘞!」

    田三興奮地點頭,轉身要走,唐秀才又叫住他。

    「記著,去浙江的事情千萬不能讓毅兒知道,這小子不一定出什麼幺蛾子!」

    有這麼說自己兒子的嗎?

    田三一臉為難,說道:「唐大人,小相公也是關心您,我們這些粗人去就是了,您去蘇州當知事,多好的事情。」

    「你當我沒用是吧?虎爺是誰殺死的?沒了我你們這些小崽子還不一定怎麼吃虧呢!」

    「貌似,也有道理!」

    唐秀才笑罵道:「什麼叫貌似,就是有理!還愣著什麼,快去告訴盧將軍。」

    打發走了田三,唐秀才喘了幾口氣,好不容易平靜下來,才邁著大步,又到了唐毅的書房,此時的唐毅還在寫字,宣紙摞得老高。一束光線照在唐毅的臉上,越發顯得白淨如玉,五官精緻完美,這就是自己的兒子,唐秀才竟然高興得傻了。

    許是寫得累了,唐毅伸了伸懶腰,正好看到老爹在望著自己。

    「怎麼?我臉上有花嗎?」唐毅呆呆說道。

    唐秀才突然失聲一笑,「你小子就是一朵花,也不知道誰家的姑娘有福氣,能嫁給我唐慎的兒子!」

    「興許是霉氣也不一定!」

    「別胡說。」唐秀才給了兒子一巴掌,坐在了他的身邊,掃了一眼唐毅的字,規規矩矩的館閣體,濃重飽滿,宛如印刷出來的。館閣體最難寫出特色,可唐毅的所寫每個字風骨內斂,透著一股子精氣神,宛如一個個如玉君子,看得酣暢淋漓。

    「嗯,不錯,要不了多久我兒的書法就能自成一家了,爹也能放心了。」

    唐毅在整理筆墨,隨口說道:「放心?您有事要辦嗎?」

    「沒,沒有。」唐秀才急忙否認。

    唐毅語帶懷疑地問道:「當真沒有?」

    「也不是沒有,要去押運一批糧草,有個兩三天的時間。」唐秀才偷眼看看兒子,見唐毅只是隨意抱怨兩句,並沒有什麼懷疑,他暗暗鬆了一口氣。

    一轉眼又是兩天過去,唐秀才點齊六百名士兵,前往沙洲縣,迎接江西來的船隊。不出意外,護送著船隊直接穿太倉而過,來個先斬後奏。唐秀才打定了主意,要瞞著兒子。可是他沒有注意,剛離開太倉,後面就有一艘遊船不緊不慢地隨著。

    唐毅坐在了船艙裡,面前擺著幹果蜜餞,琉瑩抱著琵琶,信手彈著。

    「師父,都是父子,有什麼不能挑明的,非要偷偷跟著,弄得和做賊似的。」

    唐毅呵呵一笑:「這你就不明白了,對男人來說,面子比什麼都重要。我爹是憋著一股勁當英雄,當兒子的是幫也不是,不幫也不是。」

    看著老氣橫秋的唐毅,琉瑩噗的一笑,「小女子是不懂你們大男人的事情,反正我看要是唐相公有了麻煩,師父是不會不管的。」

    「還別跟我抬槓,最好讓我爹吃點苦頭,知難而退。」唐毅沒心沒肺地說道。

    船隊緩緩前進,出來一天多,唐秀才一路無驚無險,趕到了沙洲縣。唐毅的船提前靠岸,跟著他前來的朱山和朱海上岸去買些酒菜。唐毅懶洋洋躺在船艙,聽著琉瑩彈曲,別提多愜意。

    差不過過了一個時辰,兩兄弟還沒回來,唐毅眉頭就皺了起來。

    「這倆混小子,想餓死我是不?」

    琉瑩微微一笑,「師父,這不是有蜜餞,還有綠豆糕,先墊墊飢。」

    「嗯。」唐毅正要吃東西,突然一陣錯亂的腳步聲,朱山和朱海喘著粗氣,鑽進船艙,在他倆的手裡還提著一個麻袋,還不停動彈。

    可把唐毅嚇了一跳,「大晚上的吃刺身不好消化吧?」

    「小相公,不是吃的,是個奸細!」朱山這個汗啊,急忙解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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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廢物狀元郎





    聽到「奸細」兩個字,唐毅頓時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急忙問道:「怎麼回事?」朱山把經過說了一遍……哥倆本來是去買酒菜的,路過茶棚的時候,突然發現了一個人,朱山沒有注意,倒是木訥的朱海一眼認了出來。

    「是黃狗子!」朱海低聲吼道,眼中滿是怒火,朱山揉了揉眼睛,也認了出來,他狠狠一掐自己的大腿,疼得齜牙咧嘴。

    「他怎麼跑到這了?」兩兄弟心裡不停畫著問號。

    「黃狗子」二十七八歲左右,其貌不揚,左邊臉頰有一顆手指蓋大小的黑痣,上面長滿了黃毛,又姓黃,才有了這麼個外號。這傢伙和朱家是同鄉,從小就偷雞摸狗,什麼事情都干,仗著比朱家兄弟大了十來歲,經常欺負他們,還曾經抓了一條毒蛇,塞進了朱海的脖子裡,幸好毒性不大,不然朱海就活不下來了,為了這事,朱大嬸專門跑到黃家門口,愣是罵了三天三夜。

    後來黃狗子日子不下去,跑到碼頭扛包,再後來就見不到他了,有人說是得罪了人,被偷偷打死了,也有人說是下海當了賊。

    多年過去,要不是那一撮黃毛太醒目,朱海也認不出來。

    哥倆這段時間在軍中訓練,腦袋比以往靈敏多了,黃狗子這種危險人物突然出現,絕沒有好事,加上曾經的仇恨,索性不去買酒菜,而是偷偷跟著黃狗子,看看他要幹什麼。

    黃狗子離開茶攤,先跑到碼頭轉了一圈,然後又去看了看駐軍的營地,又看了看倉庫,然後進了一個沒人的胡同,從懷裡掏出一張紙,抽出毛筆,沾著吐沫,在上面寫寫畫畫,不時警惕地看著四周。

    不用問,是踩盤子來了!

    朱家兄弟悄悄爬上了兩邊的牆,他們本來底子就好,經過一番訓練,更是身手敏捷,朱海來了一個虎撲子,把黃狗子按倒,朱山衝上來,一把卸了黃狗子的下巴,連叫喚的機會都不給。

    搜遍了黃狗子的身上,找到了不少紙條,形形色色,什麼內容都有。標註著軍營位置,衙役官兵人數,碼頭船隻等等,還規劃了進軍的線路和時間,哪裡是尋常盜匪幹的事情,分明是要攻城掠寨啊!

    朱海二話不說,掏出了匕首,在黃狗子臉上就劃了好幾道,鮮血淋漓。逼著黃狗子總算開了口,他說自己投靠了陳大當家的,聽說有一批糧餉要路過沙洲,他是奉命過來探查的。

    「陳大當家的,他是什麼人?」

    「說!」朱海的匕首頂著黃狗子的下體,只要一用力,全新的太監就誕生了。黃狗子是叫苦不迭,他哪裡想得到,曾經被他欺負哭鼻子的小兔崽子竟然欺負到了他的頭上,這才叫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我說,是陳思盼!」

    「那個倭寇頭子?」朱山驚呼,年初的時候就是陳思盼攻破嘉定,差點打到了太倉,他們怎麼能不知道,沒想到黃狗子竟然是陳思盼的奸細,事情大條了!

    二話不說,朱山直接打暈黃狗子,朱海找來一個破麻袋,裝著黃狗子就回到了船艙。

    把經過一說,唐毅讓他們把黃狗子放出來,又問了一遍。黃狗子這種地痞出身的,哪怕跟著倭寇混了幾年,也改不了欺軟怕硬的本性。朱海拿著匕首,直接在胳膊上片肉,割了三刀,黃狗子就軟的像面條了,知道的都吐了出來。

    唐毅聽完,臉色霎時間變得慘白:「不好,老爹要有麻煩!」

    「快,開船,去沙洲!」

    ……

    沙洲知縣叫安遠道,是雜流出身,溜鬚拍馬,逢迎送禮,混到了五六十歲,總算熬到了知縣的位置。他雖然不入流,可今天要迎接的客人卻不一般,乃是士人當中的極品——狀元郎!

    此人也姓唐,叫做唐汝楫,是嘉靖二十九年的狀元,受翰林修撰,這樣一位前程遠大的青年才俊在士林中名聲卻相當不好,原因也很簡單,他和嚴閣老走得太近了。

    唐汝楫的父親唐龍曾任吏部尚書,和嚴嵩就是好友,唐汝楫和嚴世藩也是好友,好到什麼程度呢,這二位能一起去麗春院,一起享用姑娘,比光屁股的交情還好。考試之前,他出入嚴家,通關節,找門路,果然弄到了狀元。

    士林又怎麼能接受這麼一個劣跡斑斑的貨色呢,對他是冷嘲熱諷,沒人帶他玩,可是唐汝楫並不在乎,他反而和嚴家的關係越發緊密了。

    這不當了一年多翰林,趁著公務不多,竟然主動跑到了江西分宜嚴嵩的老家,去祭奠嚴家先人,美其名曰瞻仰先賢。對嚴家先人比起他們家的祖宗還孝順呢!

    嚴世藩也沒有虧待他,給了他一個肥差,這不王忬在浙江和倭寇大戰,急需糧餉,就從江西調了一批,讓唐汝楫負責押運,實則就是給他大撈一筆的機會。趙文華下江南一趟,財大氣粗不少,唐狀元雖然比不上,可也能弄點外快。

    也的確如他所想,到了沙洲縣之後,安遠道拿出了侍奉親爹的架勢,款待唐汝楫,還特意從揚州買來兩個姑娘,陪著唐狀元喝酒行樂。

    「老安啊,要說這京官人人羨慕,其實也是有苦自知,佔著肥缺倒好,一年到頭冰敬炭敬不斷,像翰林院這種清水衙門,就守著那點可憐巴巴的俸祿,長安久居不易啊!」藉著酒勁兒,唐汝楫直接哭窮了。

    安遠道心中鄙夷,你不願意當翰林,老子想要還沒有呢!

    他不敢直說,只能隨著唐汝楫的口氣,嘆道:「狀元公乃是國之儲相,未來的棟樑,怎能委屈了狀元公,不才下官有點小小的敬意,還請狀元公收下。」

    說著安遠道就把一摞銀票送了過去,一張一千兩,一共十張,足足一萬兩!

    唐汝楫的酒頓時醒了大半,雖然知道江南富庶,可一出手就一萬兩,這也太誇張了!見唐汝楫臉上陰晴不定,安遠道雙腿一出溜,跪在了地上。

    「狀元公,實不相瞞,下官熬了一輩子,就混了一個知縣。眼看著致仕的年紀也到了,若是能再高昇一步,下官感激不盡。」

    原來是想要官啊!

    唐汝楫微微點頭,「老安,看得出來你也不容易,可是我不過區區翰林,怕是幫不上什麼忙。」

    「不,您要是想幫就能幫得上,下官不怕花錢,您只要和小閣老說一聲,下官不怕花錢,三萬成不?不行五萬兩也行!」

    安遠道苦苦哀求,兩旁的美女也跟著撒嬌,弄得唐狀元骨酥肉麻。

    唐汝楫大方收下了銀票,拍著胸脯吹噓道:「老安算你有眼光,我和小閣老最好不過,他說一句話,你的知府就到手了!」

    「哎呦,小的可要多謝狀元公!」

    安遠道滿嘴肉麻的吹捧,唐汝楫也是大言不慚,眉飛色舞,突然衙役急匆匆跑進來,打破了其樂融融。

    「堂尊,唐大人求見!」

    「什麼唐大人,哪來那麼多唐大人?」唐汝楫還在迷糊著,倒是安遠道清醒些,問道:「你說的可是參事唐慎唐大人?」

    「是,正是。」

    安遠道一臉為難,心說唐慎好不曉事,你一個芝麻綠豆的官,能比得上狀元公尊貴嗎?

    「讓他明天再來吧!」

    沒等他話音落地,外面就是一陣大亂,唐秀才帶著十幾個士兵,連同唐毅一起衝了進來。正好撞見唐汝楫左擁右抱,喝得醉眼朦朧,搖搖擺擺。

    唐秀才臉瞬間就黑了,安遠道氣呼呼的一瞪眼睛,怒道:「唐大人,沒有本官的准許,你怎麼敢私闖進來?」

    唐秀才輕笑一聲:「安知縣,如果下官不闖進來,下次闖進來的就是倭寇!」

    「什麼意思?」安遠道驚問道。

    「還有什麼意思,我剛剛得到密報,抓獲倭寇細作一名,倭首陳思盼聚集三千人馬,準備攻擊沙洲,搶奪糧餉!」

    嘩啦!

    唐汝楫手裡的酒杯落在地上,摔了個粉碎,瞬間呆滯,突然發了瘋一般,推開兩個女子,恐懼地尖叫道:「不可能,不可能,倭寇怎麼能知道?」

    唐秀才一擺手,把黃狗子拖了上來,讓他把事情說了一遍。唐汝楫聽完之後,剛剛喝進去的酒都變成了汗,和水裡撈出來的一般,抓著唐秀才的袖子,就差哭鼻子了。

    「唐大人,這可怎麼辦啊?本官手無縛雞之力,全都要靠你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2-15 17:08
第129章 我想拼一次
  


    在過去的幾個月裡,倭寇肆虐東南,聲勢越來越大,首先遭到荼毒的是台州、寧波、紹興等地,倭寇肆意搶掠殺戮,百姓慘死,田園荒廢,碼頭被毀,倉庫被奪,烽火狼煙,遍地燃燒。王忬派遣悍將湯克寬迎敵,接連幾次交戰,互有損傷,倭寇轉而北移,嘉興、松江、杭州等地先後被攻擊,在一個月之前,嘉興竟然被攻破,倭寇前鋒直逼蘇州府,幸虧俞大猷領兵及時趕到,擋住了倭寇,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倭寇連戰連捷,聲威大震,官軍疲於奔命,就連王忬都背了兩道斥責。

    唐汝楫萬萬想不到,倭寇竟然又跑到了沙洲,早知如此,何苦巴巴的跑來找倒霉,唐汝楫心頭的懊惱就不用說了。

    「唐大人,本官就是翰林修撰,光會用筆桿子,可不耍弄刀槍,倭寇來了,可要看你們的!」

    一句話,把責任都推給了唐秀才和安遠道。唐毅看在眼裡,不由得嗤之以鼻,虧他還是個狀元,一點膽量和擔當都沒有,三年一次就選出個軟骨頭,真是可悲可嘆!

    安遠道還算老江湖,拉住唐秀才就問道:「唐大人,你有多少人馬?可打過仗?」

    「六百,都是新兵,訓練不差。」唐秀才迅速回答。

    安遠道自動把後面一句忽略了,倭寇狡詐如狐,悍勇無比,就算是精銳官兵尚且打不過,更何況數百新兵,最多也就比民壯強一點,能有什麼用?

    唐秀才手下不堪用,沙洲縣的更不成,除了兩百多名光知道欺負老百姓的衙役,還有一兩百一萬年也不訓練,用鋤頭秤桿比刀劍還熟練的所謂軍戶,指著他們對付倭寇,還不如祈禱老天開眼,倭寇走錯路呢!

    「狀元公,打是打不過了!」安遠道苦著臉說道。唐汝楫一聽就傻眼了,脫口而出,說道:「打不過,趕快跑吧!」

    唐秀才連忙說道:「大人,跑不得,倭寇今夜就要動手,碼頭有兩三萬石的軍糧,還有其餘物資,若是落到倭寇手裡,那可怎麼辦?」

    「對啊!」唐汝楫的臉都綠了,根據大明律,丟失軍糧,等同丟城失地,是要掉腦袋的,就算嚴閣老和小閣老能幫著周旋,但也是一生擺脫不了的污點,對於前程遠大的唐狀元來說,是絕對不能接受的。

    打也不成,跑也不成,還有沒有活路了?

    唐汝楫急得好像鐘擺,一遍又一遍地走動,屋中只剩下粗重的喘息聲,又過了一會兒,安遠道突然眼前一亮,猛地一跺腳,嚇了大家一跳。

    「老安,你發什麼瘋?」唐汝楫恨恨說道。

    安遠道慌忙笑道:「狀元公,我想到辦法了。」

    「什麼辦法?」唐汝楫驚喜問道。

    安遠道正要說話,可是注意到唐毅等人,欲言又止,使了個眼色,讓所有下人都出去,唐毅也不例外,屋子裡只剩下唐汝楫,安遠道和唐秀才三個人。

    退到了外面,唐毅眉頭深鎖。

    毫無疑問,眼前的局勢不是敵強我弱,而是敵極強,我極弱!陳思盼是多年的倭寇,凶悍狡猾,他肯定不會只派黃狗子一個人,說不定此時沙洲城中已經不少倭寇的眼線奸細。隨時都會冒出來,內外夾攻,輕易攻破城池,搶走軍糧。

    至於陳思盼為什麼能把時間抓得這麼準!唐毅敢說,一定有人通風報信,隱隱的唐毅嗅到一股陰謀的味道,唐汝楫名聲不好,但也不會如此拉仇恨,沒準就是針對自己的。想到這裡,唐毅不由得打了一個激靈。黯淡的夜色之中,彷彿有一隻蓄勢待發的毒蛇正衝他吐著信子,

    唐毅煩躁地走來走去,不停想著破局的辦法,可是卻一籌莫展。如果安遠道和唐汝楫是好樣的,還可以背城一戰,但是看兩個傢伙的表現,根本就是豬隊友,不值得信任。可是逃跑又會背上罪名,還會拖累前線抗倭,俞大猷和湯克寬等精兵悍將就要餓肚子,心裡彷彿刀割一般!

    難道就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嗎?

    唐毅狠狠一跺腳,突然房門打開,唐秀才從裡面走了出來。唐毅迎了過來,唐秀才沒有說話,而是一伸手,拉著唐毅到了一旁的牆角。藉著燈籠的光線,唐毅能看到老爹鬢角的暴起的青筋,鐵青的臉色。

    「爹,安遠道的主意是什麼啊?」

    「唉!」長長吐了口氣,唐秀才冷冷說道:「毅兒,安知縣比起你可厲害多了,他說讓我們帶著一兩千石糧食先走,等到倭寇出現,就在碼頭放火。」

    「他要燒燬糧食?」

    「哼,倭寇得不到糧食,狗急跳牆,繼續追殺怎麼辦?聰明如安大人,豈會想出這種辦法?」

    「那他想幹什麼?」唐毅第一次覺得自己腦袋不夠用了。

    唐秀才看了看四周,把聲音壓低,說道:「他要燒燬一些百姓民房,造成一些百姓流離失所。等到倭寇暴掠之後,再帶著人馬回來,把這些百姓殺掉,冒充倭寇,請功受賞!」

    聽完之後,唐毅都張大了嘴巴!

    心裡頭狂喊:安遠道,真他娘的天才!

    帶走一兩千石糧食,聊勝於無,可是卻能向朝廷報功,說是拚死保護下來的,沒有全部丟失。然後再用一些百姓的人頭,冒充倭寇。造成一種背城死戰,雖然不敵倭寇,但重創敵軍的假象。

    沙洲沒有強大駐軍,能殺死一些倭寇已經很了不起了,搞不好上頭不但不會怪罪,還會下令褒獎。要說起來,安遠道能從雜流爬上知縣的位置,的確有幾分道行!只是這種道行讓人作嘔!

    「爹,殺良冒功這種事情孩兒絕對不會讓你做的!俗話說紙裡包不住火,錯走一步,萬劫不復啊!」

    唐秀才苦笑著咧咧嘴,問道:「毅兒,你說爹該怎麼辦?」

    唐毅眼珠轉了轉,咬牙說道:「拼了,和倭寇決一死戰,我就不信,倭寇有三頭六臂!」唐秀才眼中露出一絲欣慰,他沒有看錯,兒子是個有血性,有原則的人。但是事情遠沒有這麼簡單,唐秀才眼含著淚水,喃喃說道:「毅兒,爹不怕死,可是爹怕牽連到你啊!」

    唐毅不解其意,呆呆望著老爹。唐秀才自嘲地笑笑,「毅兒,人家就是算準了你爹會乖乖聽話的,才把計畫告訴我的。」說話的時候,眼角幾乎瞪裂,他雖然不是心學門人,但是卻把良心二字看得比什麼都重,要是做了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情,還不如殺了他算了。

    可是他有的選擇嗎?

    唐汝楫和安遠道都是貪生怕死之徒,他們是鐵了心要逃跑,唐秀才要是和他們作對,哪怕是打贏了,這兩個人也不會放過唐秀才,打輸了更沒跑,甚至抵抗不利,丟失糧草,不服指揮,種種罪名都會落在唐秀才的身上,徹底成為替罪羊。

    一面是十死無生,一面是請功受賞,選擇起來,還有什麼難度,至於良心,這玩意還值錢嗎?

    「爹,你要是聽了他們的,會自責一輩子,比殺了你還難受!」唐毅紅著眼睛說道。

    唐秀才深以為然地點點頭,「毅兒,爹都知道,爹不怕死,可是爹不想牽連你啊?」

    又是牽連我,唐毅都快瘋了!

    「傻孩子,你爹要是不聽話,少不了背上罪名,你可要知道,犯官之子是不能科舉的,你的一輩子就完了!」唐秀才眼中閃動著淚花,在他的心中道義遠比生死來的重要,唯獨一樣東西能讓他的道義轉彎,那就是兒子!唐秀才的心頭在滴血!

    一輩子就完了!

    彷彿炸雷在耳邊響起,唐毅渾身一顫,小臉變得煞白。是啊,與其冒險抵抗,倒不如聽從唐汝楫的安排,反正天塌下來有唐狀元頂著,與他唐毅有什麼妨礙?只要當什麼都沒發生,爺倆就能繼續瀟瀟灑灑過日子,有句話怎麼說來著,誰沒有吃屎過,只要別嚼就行!

    就在這時候,一個衙役急匆匆跑過來,喘息著說道:「唐大人,堂尊讓你快著點,保護著糧食趕快走!」

    唐秀才木然點頭,機械地轉身,瞬間淚流滿面,他知道自己一生信奉的東西破碎了,就好像白玉多了一點瑕疵,永遠也拿不掉了!

    他剛要拔腿就走,突然手被抓住了,猛一回頭,唐毅正目光灼灼地盯著他。

    「爹,孩兒想拼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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