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術異能]天才卦師 作者:刀鋒(已完成)

 
Babcorn 2015-11-20 12:13:59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60 760828
Babcorn 發表於 2015-11-20 13:26
第40章 異圖

    中式的圓桌,上面擺了一台筆記本電腦。范劍南然地敲擊著鍵盤,順帶瞟了一眼坐在沙發上的馮瑗,嘆了口氣道,「馮小姐,我說了不接受採訪,你一個記者整天往算命館跑幹嘛?再這樣下去,我這小店都要為你開個貴賓包廂了。」

    「哎,你這裡不是那個什麼民俗諮詢服務公司麼?我來這裡自然是要諮詢的。」馮瑗笑盈盈地道。

    范劍南眼珠一轉,點頭道,「那也行啊,就按本公司業務流程來。老規矩,一個問題一千塊。先付錢。」

    馮瑗一愣,怒道:「滾,你財迷啊!一個問題一千塊,你怎麼不去搶,你這神棍!」

    「話不能這麼說嘛,馮小姐。這種事情講究的是你情我願,各取所需。我又沒有強迫你什麼……」范劍南然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腦道。

    「好,跟我耍無賴是吧?」馮瑗恨得牙癢癢,可眼珠一轉又微笑道,「很可惜啊,我問的這個問題是天經地義的。你收不了我一分錢,而且還要倒過來給我錢。」

    「切,怎麼可能?」范劍南不屑一顧地道。

    「好,我就跟你說說怎麼可能。你這破公司開業十來天了吧,生意不錯?」馮瑗有意無意地道。

    「嘿嘿,不錯,本公司在我的英明帶領下,業務蒸蒸日上。呵呵……」范劍南得意地道。

    「那你是不是該交房租了?」馮瑗冷笑道。

    「呃……房租?你什麼意思?」范劍南一愣。

    「我是說,你租了我的房子開店,搞封建迷信我也不計較了。可是房租你得交吧?說說什麼時候交,交多少?」馮瑗一臉包租婆催債的神氣。

    「我……不不不,你先等等……」范劍南一口茶水差點噴到電腦上,驚愕地道,「這房子是你的?我聽說原來不是開古玩店的嘛?怎麼會是你的?老吳呢,老吳,這怎麼回事?」

    吳半仙聞言,尷尬地搔搔頭道:「師傅,你就給了我十來萬,連裝修帶開業的費用,雜七雜八,就花得差不多了。這裡的房租又貴得離譜。我想師母,哦,馮小姐也不是外人,所以就找她幫了個小忙。馮小姐倒是很乾脆,就把這間鋪子租給了我們。開業的時候比較忙,也就一直沒提租金的事。」

    「呃……這麼說,你是……房東?」范劍南傻了眼,有點呆滯的看著馮瑗。

    「是啊,怎麼樣?作為房東,我問一下你什麼時候交租金,這是不是天經地義,是應該的?」馮瑗看著范劍南的樣子,心裡一陣快意。

    「是,應該的。」范劍南垂頭喪氣地道。

    「我問過之後,你是不是應該給我錢?」馮瑗掩著嘴笑道。

    范劍南苦笑著道,「應該給你錢,該給多少?」

    馮瑗笑著白了他一眼,「好啦,我跟你開玩笑的。我又不缺錢花,我只是喜歡看你愁眉苦臉的樣子,哈哈。」

    「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要漫天要價呢?」范劍南假作鬆了一口氣,又嬉皮笑臉地道:「那麼包租婆駕到有何關照啊?」

    馮瑗搖頭道,「只是過來看看你們怎麼樣。嗯,地方佈置得很不錯,蠻有古典情調。不過我真沒看出來,你這算命先生居然還擺弄電腦,感覺很怪的樣子。」

    范劍南一臉無奈地道,「難道只有你們整天寫字的知識分子才能用電腦麼?難道你以為算命先生就得青衣小帽戴個墨鏡,手裡提個算命幡?我好歹也上過大學,懂得與時俱進的好不好!我給你你看看這個……」

    「這是什麼?你該不會又給我看什麼不健康的東西吧?」馮瑗警惕地道,她對范劍南品行的無恥程度,一向頗有戒心。

    「咳咳,當然不是。你看看這個……」范劍南道。

    「咦qq群?中國民間文化研究院?這是什麼意思?」馮瑗一臉詫異地道。

    范劍南然道,「你別小看這個,裡面可是大神雲集啊。幾乎全國各地的易學研究者都有,其中有不乏高人,經常有非常新穎的理論和觀點。這說明什麼?說明了時代的進步,越來越多的人認識到術數是一門古老的科學。我們對於古典理論的繼承和發揚,並不是你所見的算命先生這麼簡單。」

    「噗,你的網名竟然叫繁花。哎,你發的這個是什麼圖?」馮瑗瞪大了眼睛道。

    「這是洛書,古稱龜書,傳說有神龜出於洛水,其甲殼上有此圖像,結構是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為肩,六八為足,以五居中,五方白圈皆陽數,四隅黑點為陰數。」范劍南皺眉道,「但是這個似乎是一個經過改變之後的洛書,我從沒見過,所以上網請教一下其他人。」

    范劍南所發的這個圖,正是昨天晚上那個神秘人的步伐演化過來的。極像是傳統的九宮洛書,但又有變化在裡面。連范劍南也覺得奇怪,所以才想到上網找人求證。

    可是一上午了,群裡的人都在討論,根本也沒看出個究竟。圖形是沒錯,但都說沒有見過這種走位的。這種走位雖然怪異,但卻有些道理,但是細細研究,卻和中國傳統的九宮圖截然不同。為了這個,群裡的易數愛好者們已經吵的不可開交了。

    突然,qq上的一個陌生頭像跳動了起來。范劍南皺著眉看了一下,點開了窗口。是一個網名叫做破軍的人,這個陌生人發來了一條消息。

    「這張圖形的排布很常見,走位卻非常特別。我久住國外,最近才回來,所以對一些比較偏門的東西可能更瞭解一些。從你的資料上看,你是在無錫麼?我正好也在,或者我們可以約個時間詳細談論一下,網絡上很難講清楚。」

    范劍南一皺眉,喃喃道,「國外回來的,難道是他?」

    馮瑗詫異道:「怎麼了,你認識這個人?」

    范劍南搖搖頭,試探性地在屏幕上打出了一行字:「命師左相?」

    對方沉默了很久才回覆信息,「是你?范先生。」

    「這個世界真是太小了。」范劍南苦笑道。前天才見過這個有點陰鬱的年輕人,想不到這麼快就又遇上了。隨即就把自己的地址發了過去。這一次左相回覆得很快,「好的,我離得不遠,稍候就過來。」

    范劍南皺著眉合上了電腦,這個南洋命師居然對這種怪異的東西有所瞭解,這倒是他意料之外的事情。難道這個神秘人真的是五術人中的麼?可為什麼感覺這麼怪異呢?
Babcorn 發表於 2015-11-20 13:30
第41章 陰陽

    半個小時之後,臉色蒼白的瘦削年輕人左相走進了「吳風閣」。他看了一眼劍南民俗文化策劃諮詢有限公司的招牌微微一愕,隨即笑了笑,向吳半仙道:「請問范先生在麼?」

    「你找范先生?真的很抱歉,范先生正在等一位重要的朋友。」吳半仙微微一笑,「先生有什麼事可以找我。是看相還是八字批命,是問事業還是求姻緣,老朽都可以一試。」在他眼裡這個年輕人衣著不俗,頗有氣度,當然以為是來了位大客戶。

    左相微微一笑道,「看得出來,老先生八字華蓋、太極星臨戌亥,正好是傷官,必懂玄學與佛道有緣。不過,我就是范先生等的那位客人。」

    「呃……原來是同道中人,在下真是失禮,請。」吳半仙尷尬地道。

    左相走進了「吳風閣」後面的經理辦公室,發現裡面范劍南和馮瑗正在等他。他微微一愣,「范先生,這位是?」

    范劍南從來就沒有正經,眨眨眼壞笑道,「哦?她啊,這位是房東小姐,在我們這兒叫包租婆,閒著沒事,讓我幫她看看命裡桃花幾許。」

    「他這個人就喜歡開玩笑,你別聽他的。我是他的朋友,叫馮瑗。」馮瑗很大方地道。

    范劍南哈哈一笑道,「左相,你來得正好。過來坐,你快來幫我看看,這個圖到底是怎麼回事?」說著把手裡的兩張紙遞給了左相。

    左相看了看那兩張紙上的圖形,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沉吟了片刻道:「我能不能問一下,范先生這兩張圖究竟是從什麼地方來的?」

    「從什麼地方來的?」范劍南若有所思地道,「你知道這圖和什麼地方有關聯麼?」

    左相坐下道,思考了一下道,「陰陽五行學說雖然起源於古代中國,但其影響力之大,幾乎遍及整個亞洲地區。其他周邊國家深受中國文化影響,也包括了對這種學說的繼承和發展。其中最明顯的就是同在東亞的日韓地區。只不過經過了很長時間的自我發展,他們也形成了一種自己的體系。」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了,你是說這個洛書九宮圖形,並不是中國特有的。」范劍南點頭道。

    「的確,就像是日韓的文字,從源流上講都是繼承了漢字的結構,不過又經過了他們自我的調整和完善,形成了另一個體系。我想說的,不但文字如此,玄學也是如此。」左相思考了一下道,「就像是九字真言,在中國本是由「臨兵斗者,皆陣列前行」九字所成之咒術。典出《抱朴子》,范兄是遁甲傳人,自然極為熟悉。」

    范劍南點了點頭。

    左相接著道,「六甲秘祝為中國文化,為中國道家與兵家所盛行的秘術。但是傳入日本後,卻被混入密教之一部,並被誤抄為臨、兵、斗、者、皆、陣、列、在、前,而成為日本修驗道之山伏所重視的咒法。這兩幅洛書九宮圖也是一樣,屬於一種被異化了的九宮圖。」

    馮瑗遲疑地道,「這個,我好像聽說過……似乎日本忍者經常和這些有關聯……」

    范建南哭笑不得地道,「忍者,我的大小姐,你不會是從電影裡看來的吧?」

    「不是電影,是動漫。火影忍者……」馮瑗的回答讓人崩潰。左相和范建南面面相覷,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好笑歸好笑,范劍南心裡倒是一動,思考了一會兒對左相道,「你是說,這有可能是日本的術者所使用的?」

    左相點頭道:「極有可能,所以我才問你是從什麼地方得到的。若是你在國外見到,並不奇怪。可你如果是在國內見到,這個就很怪異了。」

    「這……我對這些確實不太瞭解。」范劍南苦笑道,「我真不知道國外也有術者。」

    左相微笑道,「當然有,范兄千萬不要小看易數在國外的影響力,很多地方這種影響甚至大於國內。這也是當初我師傅選擇在國外發展的初衷。就拿泰國的降頭術來說,也有很多源自中國的古老巫術和蠱術,其中不乏和術數原理暗合的東西。日本的『陰陽道』便是起源於中國的陰陽五行學說。」

    「陰陽師我也知道,安倍晴明很帥的。呃,這個不是動漫,是電影裡的。」馮瑗這個動漫迷又忍不住道。

    「大姐,你別打岔好不好。」范劍南哭笑不得,他徹底服了這個妞。他嘆了一口氣道,「不得不承認,作為一個九零後,你已經完全被動漫和電影毒害了。那個什麼安倍晴明,他有我帥嗎,他一個日本人能有我帥?這根本不科學嘛。」

    左相聳聳肩,苦笑道,「其實馮小姐說得也不錯,陰陽師就是日本的術者。平安時代的安倍晴明就是當時術者的代表之一。」

    「所以這個異化版本的洛書九宮圖,很可能是出自日本陰陽師。」范劍南皺眉道,他這時猛然回憶起那個神秘人一直沉默著,即使短暫的說幾個字,也是一種很生硬的漢語口音。

    「怎麼了,范兄見過使用這種術法的人?」左相驚訝地道。

    「這個人就是我們上次談論過的凶手。我不只見過,我還傷了他。可惜依然被他逃跑了!」范劍南有些不甘地嘆了一口氣。

    「什麼?竟然會是他?」左相吃驚地道,「難怪我們對現場發現的術陣一無所知,因為這本就是另一個體系。雖然陰陽五行同源同理,卻被異化成為了另個獨立的體系。這樣一來倒是可以解釋了,不過一個東洋陰陽師,為什麼會在中國出現,而且明目張膽地犯下這樣的罪行?」

    「我也不清楚,不過這張圖就是我根據他的行動規律畫下來的,憑我的記憶,絕不會錯。」范劍南皺眉道。

    「這就讓人頭疼了,對國外的術數我雖然知道一些,但根本沒有深入瞭解過。陰陽師這些人很神秘,雖然曾經在日本歷史上地位顯赫,但現在早已沒落了。即便是日本國內的人,也不一定能完全瞭解。」左相嘆道。

    「這個……」馮瑗弱弱地道,「我倒是知道一個人。」

    「算了,如果還是動漫和電影,你就別說了。」范劍南苦笑道。

    「哎呀,這次不是,這次我真的知道。我真的知道一個人。他也和你們一樣是研究周易的,人家還是周易研究協會的副會長。」馮瑗急著道,「上次我對你說的那種術數很好奇,想寫一篇專訪。所以專門找這個人瞭解過一些情況。這個人還是一個大學教授。」

    「哦?這個人是誰?」范劍南好奇地道。

    「他叫蕭拂衣,是江南大學的一個教授。研究周易在國內很有名的,而且他去過日本,參加過日本民間的易學交流。我上次聽他說過一些關於陰陽師的事情,我想也許他知道一些情況。

    「江大的蕭教授?」左相恍然大悟,「的確,蕭教授雖然不是術界中人,但對於易學源流和歷史有很深的的研究。我這次和師傅回國,還特地拜訪過他。我怎麼把他給忘了?如果是他的話,應該比我們更瞭解這個。」

    范劍南苦笑著道,「那我們就再去拜會一下他。」其實他更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國內五術人聚會。眼前這個南洋命師回來也就罷了,怎麼又扯上了東洋術者。到底有什麼事要發生?難道這些神秘詭異的陰陽師也是為了五術人的甲子聚會而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5-11-20 13:56
第42章 教授


    蕭拂衣六十出頭,頭髮花白,體態雖然已經有些發福,但精神卻是很好。

    他看著突然前來拜訪的三個年輕人,顯然覺得有些意外。「左相,馮小姐,怎麼會是你們,還有這位是?」

    「你好,蕭教授。我姓范,我是他們的朋友。」范劍南非常禮貌地道。

    「噢,請坐請坐。」蕭教授熱情地招呼道,「想必你就是那位范先生,上次我聽馮小姐提起過你。你可是位術數界的年輕俊傑啊,我早有結識之意,相見恨晚啊。左相,馮小姐,你們也隨便坐,我給你們泡茶。」

    范劍南連忙道,「蕭教授,您別忙了,我們只是想向你瞭解一些事……」

    「沒事,沒事。小夥子,易經術數雖是國粹。但這茶道,卻也是國粹。來來來,都品一品我這雨前的毛尖。」蕭拂衣微笑著用紫砂壺給三人倒茶。

    范劍南也不客氣,拿起了精緻的紫砂小茶碗看了一眼,笑道,「不可一日無此君?這茶具和這茶才是絕配。呵呵,蕭教授真是個雅人。」

    左相笑道,「范兄,你有所不知。蕭教授生平三大愛好,易經、古籍,還有的就是茶了。」

    「哈哈哈……」蕭拂衣朗笑道,「左相,你又拿我老頭子開心,我和你師傅比差得遠了。不知道三位為了什麼而來啊?」

    「噢,蕭教授,事情是這樣的。我們聽說您對日本術界也有深刻的瞭解,所以冒昧上門拜訪,想請你幫我們看看這件東西是否和日本陰陽師的秘術有關。」范劍南適時把那兩張九宮圖遞給他。

    「咦,這是洛書九宮圖?」蕭拂衣換上老花眼鏡,仔細看著道。

    「不過……這種……你這到底是哪裡得來的?」蕭拂衣的臉色開始變得凝重起來,「這不是中國固有的,而是非常少見的東瀛秘傳術法。我以前參加中日交流的時候曾經見過,我當時和一位東密高僧探討過關於術法東傳的歷史。」

    「這麼說,這真的是來自日本?」范劍南皺眉道。

    「是的。年輕人,我雖然對於易學術數的研究不深,但易學在亞洲範圍內的流傳歷史一直是我研究的重要課題。相比易學專家,我更像是一個歷史學者。我曾經做過大量的研究和考據,因此我可以斷定這種九宮序列是日本陰陽師之中流傳的古法之一。」蕭拂衣點頭道。「我只是想知道的是,這個圖形的排列,你是從哪裡得到的。」

    「這是我根據一個人的行走路線,記錄得出的。」范劍南道。

    蕭拂衣眼中閃過一絲憂慮,卻沒有說什麼,只是端起茶杯慢慢品茶。但他眼中的那一絲憂慮,還有端起茶杯時手指微微的顫抖,並沒有逃過范劍南的眼睛。

    「我還有一個問題。蕭教授既然研究術法歷史,那麼您知不知道山、醫、命、相、卜,五術人?」范劍南的雙眼直視著蕭拂衣緩緩地道。

    「你既然知道我和張丘烈私交不錯,而他又是命術宗師,又何必多問。」蕭拂衣笑了笑道。

    范劍南點點頭,誠懇地道,「那我能不能向您請教一下,張丘烈現在在哪裡?或者說五術人的聚會究竟在哪裡,又是為了什麼?」

    蕭拂衣淡淡地道,「這個恐怕我並不知情。年輕人,五術人的隱秘性比你想像得要大的多。即便是真正的術者也很難知道宗師級別的事,而我只是一個學者,不是術者。」

    范劍南猶豫了一下道:「那麼您是否知道關於五術人的歷史?」

    「五術人的歷史?」蕭拂衣眉頭微微一動,看著范劍南道,「這件事說起來就很久遠了,這對你很重要麼?」

    「的確很重要,這件事關系我們的家族很多代人。」范劍南遲疑了一下道。

    蕭拂衣點點頭苦笑道,「是的,從我聽馮小姐說起你時,就已經猜到了。五術人中唯有范家的人是歷代相傳的。也好,你和左相都是五術傳人,這段歷史也應該讓你們知道。」

    蕭拂衣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五術人的產生是在先秦時期,大部分是出於諸子百家中的陰陽家也就是方士。始皇帝統一天下之後比較看重方士,認為他們都是有才能之人,尊賜之甚厚。不過這些方士卻為了私利蠱惑、欺騙始皇帝,聲稱能夠煉製不死丹藥。結果當然煉不成藥,卻又反過來污衊秦始皇為人殘暴。他們根本沒有意識到,面對的是一個怎樣的強人。」

    「焚書坑儒……」左相皺眉道。

    蕭拂衣嘆了口氣道,「焚書坑儒只是後世儒家的惡意訛傳,實際上是焚書坑術。他殺的是一部分欺騙他的方士,但是對於其他方士和儒生,始終還是尊重的。甚至焚書也只是燒燬了一部分當時被用來抨擊他的學說。秦國的歷史文獻和醫藥、卜筮、種樹之書更是重點保護。」

    馮瑗點頭道,「劉勰在《文心雕龍‧諸子》中也認為,暴秦烈火,勢炎昆岡,而煙燎之毒,卻不及諸子。」

    蕭拂衣嘆道,「但始皇帝之威,足以令天下震動。方士們依然懼怕了,紛紛從咸陽逃往各處,或混入市井,或隱居山林。他們秘密結社,對外絕不稱自己為術士。這也就是五術人的產生。再往後,就是一代一代的流傳了下來。天下術數流派眾多,但真正的玄學正統卻始終是這五個流派的人,雖然外人並不知道他們真正的身份。」

    范劍南喃喃地道,「想不到五術人竟然有這麼長的歷史。那五術人和術數東傳的陰陽師又有什麼關聯?」

    蕭拂衣皺眉道,「大約公元六世紀,中國的陰陽五行學說混和了道教咒術與密教佔術,傳入日本。在日本登陸後,又滲透了很多當地文化,於是便形成了獨特的『陰陽道』。最早到中國的陰陽師,應該是唐朝時候的一些學習中國文化的所謂遣唐使,這個記載已經很模糊了。不過我知道在偽滿時期,曾經有一批陰陽師在中國活動。」

    「能說得詳細一點麼?」范劍南神色一動。

    蕭拂衣皺眉道,「在清末民初,末代皇帝溥儀被趕出皇宮後,大量禁宮物品和書籍外流。最早就是一些日本的陰陽師,從某些宮內流傳出來的方術古籍中找到了關於五術人和三才聖物的一些零散記載。這件事曾經鬧得沸沸揚揚,整個術界都被震動。五術人之間也產生了分歧。」

    范劍南眼睛一亮,「不錯,當時日本是偽滿的支持者和實際掌控者,這樣一來就解釋得通了。這些陰陽師肯定瞭解關於五術人的隱秘內情。五術人已經齊聚國內,如果我遇到的這個神秘人真的是個陰陽師,那麼他們的圖謀很可能也和五術人及三才聖物有關。」

    左相一驚,失聲道:「難道他們要對付我師傅?」

    范劍南搖搖頭道,「應該不會,我遇到的這個陰陽師,雖然術法詭異奇特,但絕非任何一位宗師的對手。」

    「但是你也不能肯定,他只是一個人,或許這個人並不是單獨來到中國的。」左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皺眉道。

    范劍南轉向蕭拂衣道,「只是蕭教授,還有一件事你沒有向我們坦白。」

    「哦,是什麼?」蕭拂衣淡然道,他端著手中的茶杯,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范劍南看著蕭拂衣道:「你是張丘烈宗師的朋友。即便你不清楚五術人的聚會,也應該知道命術宗師張丘烈的行蹤,而你並不打算告訴我們。」

    蕭拂衣放下手中的茶杯,看了他一眼,緩緩地道,「何以見得?」

    「因為你看到左相之後的反應。作為他師傅張先生的朋友,你見了左相之後卻始終不提及他。哪怕一個正常的問候都沒有,而且一點不感覺意外,這似乎有悖常理。除非你知道張老先生的下落,卻又出於某種原因,刻意的迴避提起這件事。」范劍南微笑道,「我說得對不對?」

    蕭拂衣怔怔地看著他,嘆了一口氣,苦笑道,「好厲害的觀察力和邏輯判斷能力,范家的人果然都是一代人傑。張丘烈的行蹤我確實不能告訴你。因為我向他保證過,決不向任何人透露。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一點,他是去找一個人,而這個人是一個道士。我能幫你們的也只有這麼多了。」

    「一個道士?以他這樣的身份,去找的道士肯定也不是普通人。難道這個道士就是山術宗師?」范劍南看著蕭拂衣,卻也知道他再不肯多說一個字了,只能試探性地看向了左相。

    「這個……」左相為難地道,「我確實不知道。老師從來沒有向我提起過這個人,甚至他根本沒有告訴他回國是為了什麼。他只是跟我說,有一個重要的約會。」

    「說了這麼多,連茶都涼了,三位還需要續一點麼?」蕭拂衣微笑道。

    范劍南當然知道他是在委婉地拒絕自己再問,三個人只能站起身來向蕭拂衣告辭。蕭拂衣也不挽留,笑著將他們送出門口。

    儘管此行未能解開五術人聚會的謎團,但至少明確了那個神秘人的身份,也算是一件收穫。倒是他最後的那句話讓范劍南頗費心思,那個道士,蕭拂衣究竟在暗示什麼?
Babcorn 發表於 2015-11-20 13:57
第43章 火災

    「老吳,老吳,快點過來幫我一把……」范劍南滿頭大汗地扛著一個破紙箱子走進「吳風閣」。紙箱子裡全是書,各種老舊泛黃,夾雜著黑的綠的黴花,散發著一股陳年霉味。

    「哎,來了,來了。呵。這麼多書,師傅你這是要幹嘛?呃……這都是什麼味兒啊,這……你從哪兒找來的?」」吳半仙幫著范劍南放下箱子,莫名其妙地看著范劍南道。

    「我昨天連夜去了趟老宅,把那裡的一些舊書一股腦全搬來了,怎麼樣?這有可能是我們家幾輩子積攢下來的了。」范劍南興奮地道。

    吳半仙搔搔頭道,「多是多,咱這算命也確實是要靠幾本週易古書來裝裝門面,可也用不著這麼多啊。這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開舊書攤呢。」

    「和這個沒關係,我主要是找找,看看能不能有什麼是關於道士的。如果真有的話,我就不信找不出什麼蛛絲馬跡來。」范劍南埋著頭翻著一堆舊書,可有的書經歷了幾十年的蟲蛀鼠咬,實在是太破了。老式的線裝書,都是用線裝訂成冊,現在裝訂線都斷了,翻著翻著紙片就往下掉。

    「什麼關於道士的?」吳半仙莫名其妙地道。

    「反正一切關於道士的,其他的我也不知道。我要是知道了,我還需要找麼?」范劍南沒頭沒腦地道。

    「馮小姐,這是怎麼回事?」吳半仙更加迷糊了,只得看向了跟著范劍南進來的馮瑗。

    「他是要找他祖上和道士有什麼聯繫,照我說根本不可能找到。即使真找到了,也未必就是蕭教授說的那個人啊。」馮瑗走進來道。

    范劍南頭也不抬,指了指後面到,「昨天折騰你一夜,真不好意思。要不,你先去裡面休息一會兒。我待會請你吃早飯,蟹粉小籠包加餛飩。」

    吳半仙呆呆地看了看馮瑗,又看了看范劍南,似乎若有所悟,立刻裝作什麼都沒聽到,心裡卻道:乖乖,折騰一夜,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不得了,這種事也拿出來說……唉,年輕真是好啊……

    「哎,老吳,你這是什麼表情?你這分明是不懷好意的表情。喂!你該不是以為……我和他……那啥了吧?」馮瑗看著吳半仙的表情頓時臉紅了,回頭狠狠啐了范劍南一口,嗔道「該死的……賤男,你說清楚點會死啊?」

    吳半仙嚇了一跳,還要說清楚點?現在的年輕人,這也太開放了吧!他一下慌了,連連搖手道,「哎,夠清楚了,真的夠清楚了,細節就甭解釋了。這個我懂,你別看我吳半賢雖然現在年紀大了,年輕的時候也是很懂浪漫的。嗯嗯……我懂,別解釋了。」

    「呃……浪……浪漫?」范劍南放下手裡的古書,吃驚地看著吳半仙。好半天才似乎從吳半仙尷尬的神色中想起了什麼,忍不住放下書捂著肚子狂笑了起來。「老吳,你可真的樂死我了,不行,笑得肚子疼。哈哈哈哈……」

    「你問他,昨天晚上去拜訪蕭教授之後就魂不守舍,非要去他的老宅。自己又不會開車,拉著我給他當車伕,累得半死,我還冤呢?」馮瑗一臉不爽道,「我要先去找個地方眯一會兒了,不陪他發瘋。」

    吳半仙搓著手尷尬地道,「是啊,是啊,節制點好,節制也點好……」

    范劍南忍不住又笑了。

    「我……你還笑!算了,我不理你們了。」馮瑗跺腳大恨,轉身走到後面去休息了。

    范劍南笑夠了又繼續翻書,足足兩個多小時,范劍南幾乎翻遍了每一張紙片,最終還是一無所獲。他滿臉失望地放下了手裡的書道,「老吳啊,你說說看,在中國哪裡的道士最多?」

    「這還用問,道士最多的地方當然是四大名山了。湖北十堰的武當山;江西鷹潭的龍虎山;安徽黃山的齊雲山;四川都江堰的青城山。」吳半仙搖頭晃腦地賣弄道。「當然最出名的還是武當山和龍虎山。」

    范劍南喃喃自語道,「莫非蕭教授在暗示我,去武當山?」

    吳半仙嘆了口氣道,「我看你應該去王興記。你早上答應馮小姐的早餐總要去買吧?」

    王興記一家主營中式快餐的百年老店,尤其以蟹粉小籠包和特色餛飩出名。步行街後面正好有一家分店,倒也不遠,步行也就幾分鐘的事。范劍南這才想起,還有這事,連忙收拾收拾,急匆匆地去了。

    說實話他也忙乎了一晚上,自己也餓了。他來到王興記店裡,點了二兩餛飩一屜小籠包,吃得狼吞虎嚥。又點了兩份打包,準備給馮瑗和吳半仙送去。本來一切都很正常,在餐廳裡用早餐的人們,也像往日的每一個早晨那樣怡然自得。

    然而就在范劍南起身準備離開的時候,似乎是一不小心,把桌上的一雙筷子碰落在地。

    他一看掉落在地上的筷子,臉色突地一變。他當即站在了原處,腦中卻飛快地推算著。朱雀臨鬼發動克世,離火;玄武遇水,大利北方。

    「不好,這是將會有大火的卦象。」他心裡一驚,掃了一眼這個餐館。

    此時正是上班之前,店裡正是生意火爆的高峰時間。最起碼不下三四十人在用餐,還有不少帶著孩子的年輕父母。這突如其來的卦象讓他全身顫震,額頭的冷汗立刻冒了出來。此時此地,如果大火一起,所造成的的後果將不堪設想。

    卦象顯示的時間正是現在,大火隨時會起。如果抽身離開還來得及,但眼睜睜看著這麼多人葬身火海,范劍南無論如何也做不到。但是怎麼向這些人示警,怎麼才讓他們離開呢?說自己算卦算出這裡馬上要發生火災?顯然是不可行的,這些人絕對不會相信,自己絕對會被人當做神經病。

    阻止這場火災?這個店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天知道是在哪個位置起火。要想算出精確的著火點對他而言不是不可能,但是要費時間仔細推演。這都要火燒眉毛了,現在哪有這個時間?

    范劍南一咬牙,豁出去了。他猛然尖叫一聲,滿臉痛楚地彎下了腰,「哎呀,你這店裡什麼東西不乾淨!肚子好痛!食物中毒啊!!!」他這「食物中毒」的一嗓子喊得聲嘶力竭,連角落裡的耳背了十幾年的老大爺都聽得真真切切。「怎麼回事?」「他怎麼了?」所有人都驚詫地看著這個年輕人,痛苦地在地上打滾。

    餐廳經理急急忙忙趕出來,「哎,先生,先生。您怎麼回事?」

    范劍南故意憋著氣漲紅了臉,無比痛苦地道,「我肚子好痛,你這裡的東西不乾淨……哎呀呀,好痛啊,我可能是食物中毒了……」店裡所有的顧客都不由自主地放下了碗,摸了摸肚子,似乎感覺自己胃裡也有點不舒服起來。

    這位經理尷尬地解釋道,「先生,不會吧。這不可能啊,我們上百年的老店,不能自毀招牌。各位,各位請聽我解釋……我們的食材都是非常新鮮的……我可以保證,我可以親自吃給你們看……」看到所有的顧客都臉色不好地站了起來,這位經理幾乎急哭了。

    范劍南更來勁了,泛著白眼哼唧哼唧,「你這肯定不乾淨,不是病豬肉就是地溝油……反正我……」現在所有顧客都站起身來離開了,有心計的還特意把自己碗裡的食物打包帶走。小心為上,真要被這家店坑了,怎麼也得留個證據。好以後找他算賬!

    連角落裡的老大爺都走過來,狠狠地白了經理一眼,顫巍巍地罵道,「你們這是開黑店啊,你們就缺大德吧,你們……」

    其餘離開的顧客人也是一臉怒氣,議論紛紛道,「我說你還愣著幹啥,還不送這小夥子上醫院?等著出人命啊?」經理連忙攙起范劍南向外走。范劍南有氣無力,幾乎人事不省了,可就這樣了,他手裡打包的早餐都不肯扔掉。

    一個人搖頭道,「我也得上醫院檢查檢查,我覺得今天這包子味兒是不太對。」

    另一個年輕人火氣更大,「可不是嗎,我這肚子也有點反應,我他媽要去工商局,衛生局告他們去。算了……還是先去醫院。我越來越覺得不對勁。」

    一個餐廳的人走得乾乾淨淨,就連服務員和廚師聽到外面的騷亂,都趕出來看個究竟。就在所有人走出來的時候,轟地一聲,整個餐館都被火焰所籠罩,滾滾的濃煙從餐廳的窗戶往外冒,隔著幾米遠都能感覺到火焰散發出的巨大熱量。

    餐館經理臉色煞白,一個逃出來稍晚的廚師拚命地拍打著自己衣服上的火苗。所有人都呆住了,先是直愣愣地看著身後的火災現場,隨即鬧哄哄地四散而逃。一片混亂之中,沒有人注意到那個「食物中毒」年輕人,已經偷偷地繞過了他們的視線,向一條巷子裡走去。

    范劍南渾身髒兮兮,臉上卻無比輕鬆,甚至吹起了口哨,打包好的早餐在他手裡晃蕩著。每一個生命都是值得尊重的,能夠挽救生命卻是人世間最快樂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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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攻心

    范劍南迴到了「吳風閣」,笑著把手裡的早餐遞給了吳半仙一份。

    「喲,這早餐不錯,蟹粉包子,配我胃口啊。」吳半仙樂呵呵地打開道,「怎麼不去看看馮小姐?」

    「算了,讓她多休息一會。老吳啊,你看我去一趟武當山怎麼樣?」范劍南想了想道。

    「啊,你真要去?可這公司才開業沒幾天啊。你這是……」吳半仙奇怪地道。

    范劍南皺眉道,「我也知道,本來我還沒這麼擔心。可是這幾天有些奇怪的事情發生,似乎除了五術人和那個假冒的馮老闆,有其他人突然插了進來。這件事不搞清楚,我總是覺得不舒服。」

    吳半仙點點頭道,「我看也是,要不先把吳風閣關一段時間,等你回來了再說?你知道,這裡單憑我一個人肯定是不行的。師傅你也知道,我那兩把刷子,糊弄人還行。真正要做起來,我怕砸了咱這招牌啊。」

    「關門?這怎麼能行?關了你幹嘛去,還上街蹲在牆角裡做生意?再說了,咱這買賣剛做起來沒幾天,這一關門不是讓人笑話麼?」范劍南搔搔頭道,「要不我乾脆招工,找一個人過來幫忙,你看怎麼樣?就比如找個暑期工,或者臨時工,或者實習大學生什麼的。」

    吳半仙傻了眼,嚅囁著道,「招暑期工,臨時工,還實習大學生?我說師傅,咱這可是特種行業,專業性是很強的。這……哪個大學裡有學咱這個的啊?」

    范劍南一臉尷尬地道,「我這只是個比喻,具體的我再想辦法。」

    吳半仙只得苦笑了起來。

    范劍南眼珠一轉,突然笑了,「哎,我倒是想起一個人來。這個人年輕有為,師從命術宗師,擅長批命。而且賣相不錯,一臉酷相,估計很能得那些情場受挫的女人歡心。如果把他給忽過來的話……搞不好,生意還會火起來。嘿嘿……」

    吳半仙看著滿臉奸笑的范劍南,忍不住道,「上哪兒找這樣的人去?真要是命術宗師的徒弟,即使我們想請,人家也未必肯答應啊。而且,就算答應了,像這種高人,我們付得起薪水麼?」

    「想辦法忽啊,難道我真傻乎乎的高薪聘請他?」范劍南想了想道。

    吳半仙將信將疑地道,「有這樣的人?這……能行得通嗎?」

    范劍南搔搔頭苦笑道,「我儘量試試看吧。唉,犯愁的事情還多呢!算了我先去房東小姐的馬屁拍好,省得她老跟我提房租的事……」他拎著一份早餐就往裡面的辦公室走去。他的確很犯愁,因為他缺錢。

    老爸范堅強臨走時沒有給他留多少錢,開這個小公司,已經花了他所有的錢。雖說這幾天生意不錯,也有六七萬入賬了。可畢竟開業沒幾天,還得去掉馮瑗的房租,雖然馮瑗上次討房租只是開玩笑。但范劍南認為,該給的還是應該給的。

    還有老吳,這個算命館開起來全靠他在前前後後地幫忙,毫無怨言。他一大把年紀的人了,薪水總要發的。按照之前的想法,店裡還得請一個人,他倒是有心想請左相過來幫幾個月忙,那也得開一份薪水。而且要維持這個算命館正常營業,自己走之前總要留一筆錢作為流動資金。

    七七八八的去掉這些,剩下的也不多了。如果現在真要去湖北武當山,恐怕連路費都是個問題。想來想去,他又把歪心思打到馮瑗這個小富婆身上了。

    怎麼辦?哭訴跪求顯然不行,一來範大少拉不下這個臉,二來這個妞未必買賬。賣身求財?剛想起這個念頭,他就有抽自己的衝動。專業根本不對口啊,再牛逼的卦師也不是做牛郎的料。那就只剩下攻心戰術了,用自己的真摯去破開一個女人的感性而柔弱的內心。范劍南覺得這才是自己應該做的。

    范劍南輕輕地把手裡的早餐放在了辦公桌上,然後走到窗邊,打開窗,拉開了窗簾。陽光斜斜地射了進來,落在了地板上。

    馮瑗半躺在沙發上睡著了,黑髮遮住了半個臉龐,這個妞最近似乎消瘦了點,看來假冒的馮建良給她帶來的打擊確實不小。范劍南嘆了一口氣,走過去輕輕推了她一下,「馮瑗,起來了……馮瑗……」

    哪知道馮瑗連眼睛都沒睜開,扭了一下頭,又睡過去了,看來她實在是累了。

    范劍南苦笑了一聲,索性拖過一張椅子坐在她旁邊。

    側目打量著馮瑗的身材。她深色的套裝、蕾絲花邊的白襯衫、清麗的面龐和修長的腿,一個無比華麗妖豔的畫面,在他的眼前展現了開來。對於一個像她這樣整天奔波操勞的女記者來說,她的身材可以說相當得好了,皮膚也是如此,毛孔很細,也很緊致,在早晨從辦公室窗簾透進來的稀薄的陽光裡,似乎浸淫著牛奶般晶瑩的光澤。

    范劍南居然覺得自己心跳了,這不科學啊!好歹也是美院出身,看過並且畫過了無數美女的身體。今天對著一個穿著衣服的女人有種小男生般的心跳衝動,范劍南頓時羞愧了。為了掩飾這種羞愧,他決定多看那些不該看的地方。或許就像是以前看那些光溜溜的模特,看著看著,也就習慣了。

    正當他盯著馮瑗看的時候,馮瑗居然醒了。她剛一睜開眼就看到范劍南瞪著倆眼睛看著自己,立刻驚呼一身,坐了起來,「該死的賤男,你又想幹嘛!」馮瑗怒喝道。

    范劍南抹了一把眼睛,很快的扭過臉,強笑著道:「沒什麼,我真的沒什麼。對了,我給你買了早餐……」

    馮瑗感覺范劍南的聲音似乎有些沙啞,眼睛也有些紅,眼角似乎還有點淚痕。頓時覺得意外,遲疑了一下,試探道,「你剛才……剛才怎麼了?」

    「沒什麼,我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范劍南低聲道。

    記者的好奇心總是比一般人更強烈,馮瑗詫異地道,「什麼往事?」

    范劍南一邊把早點遞給她,一邊傷感地道,「我想起了我們第一次見面,你把我當成色狼的情形。其實你誤會了,那一次我只是覺得你很像一個人……我很小的時候,我母親就去世了。那年,我三歲。我在家裡畫了一幅她的肖像,可我一直沒有辦法完成,因為我甚至不記得她的長相……對不起,我不該提這些的……」

    馮瑗有些黯然的低下頭道,「對不起的應該是我……我真的不知道……我很小的時候父母也在一場車禍裡……所以我跟叔叔一起生活。」

    范劍南低聲道,「我和父親一起,我並不是個聽話的孩子。從小就沒少讓他操心,大學畢業之後什麼都不肯做,游手好閒。直到半個月之前,他離開了……我才知道自己錯了,由於我,他才會再次加入五術人。如果他有危險,我失去的將是生命中最值得珍惜的親情。你能理解麼?」他坐在那裡,聲音有些哽咽,把頭深深地埋在了膝蓋上。

    馮瑗突然覺得這個男人並沒有自己想像的那樣討厭,在他嘻嘻哈哈的笑容背後,其實只是一個有點貪玩的大孩子。只是這個孩子現在看起來如此的傷感和孤獨。看著他抽泣的肩頭,馮瑗的柔弱的內心像是狠狠地受了一擊,她的眼圈紅了。

    「我理解,我能理解……就像是我失去從小撫養我的叔叔一樣。」馮瑗的鼻子一陣發酸,把手放在了他的肩上。女人總是比較感性的動物。看到這個平時沒有一點正經的男人,此刻傷心成這樣。她覺得自己的心都快碎了。

    「謝謝你……我現在好多了。很多事憋在心裡實在是太鬱悶了,能有人說說話真好。」范劍南強笑著擦了擦眼角,可還沒說完,他又忍不住低下了頭。

    「是的,有些不開心的事,說出來,就會好的。」馮瑗的聲音有些哽咽。

    「你知道麼,也許現在他正處在危險之中,那個害了母親又害了你叔叔的魏如山,也許此刻正在圖謀害他。我猜到了蕭教授的提示,而我卻幫不上忙,我什麼都做不了。我想去武當山找他,可我連路費都沒有,我真的很沒用……」范劍南抬起頭,嘴角的笑容裡滿是苦澀。

    「我幫你,我和你一起去!」馮瑗幾乎是脫口而出。

    「不,我不想你去。這件事可能很危險,我不能讓你遇到危險。」范劍南猛然抬頭道。他只是想找個藉口,博取點同情的眼淚,然後好開口借點路費,他可不想和這個小妞一起去。

    「不,我要和你一起去!和你在一起,我不怕什麼危險。」馮瑗情緒激動地道。

    范劍南無聲的低下了頭,心中卻大為懊惱,表演過火了,真想抽自己一個大嘴巴,打感情牌這一招太失敗了。料到了她的同情心,卻沒料到這個妞還有這份義氣和執拗。可都已經這樣了,只能繼續演下去了。他抬起頭,感激地道,「謝謝你肯幫我。但是我真的不能接受,我不能把你拖進這件事裡面。」

    「那個魏如山也害了我的叔叔。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事。」馮瑗斬釘截鐵地道,「你什麼時候走?我去向報社請假。大不了我辭職不做了。」范劍南傻愣愣地看著這個美女,心裡卻叫苦不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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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咖啡裡的太極

    馮瑗是個急性子,一旦決定的事立刻就要去做。當下就收拾一下,回報社去請假了。

    范劍南拿起電話,本來是想給左相打電話,拜託他到「吳風閣」幫忙照看一段時間。可是仔細考慮了一下,覺得還是自己直接過去一趟比較好。一來怕電話裡說不清楚,二來也顯得比較有誠意。

    於是他改變了主意,打電話和左相約了好了時間,在他下榻酒店的咖啡廳會面。他把手頭的事情安排了一下,和吳半仙打了個招呼,匆匆就出了門。

    等他來到左相住的酒店時,左相已經在樓下的咖啡廳向他招手。

    「你來的還真快,要喝點什麼?」左相微微笑道。

    「一杯黑咖啡,謝謝。」范劍南一邊吩咐著服務生,一邊坐了下來。

    「怎麼?沒有什麼事就不能過來看看你麼?」范劍南道。

    左相搖頭笑道,「范先生又不說實話,你經營著一家諮詢公司,怎麼能和我這個閒人相比。」

    范劍南忍不住苦笑,「我那個小鋪子,哪裡算得上什麼公司?以令師縱橫南洋一帶的實力,恐怕根本不會把我那破地方放在眼裡。」

    「哪裡哪裡,范兄過于謙虛了。」

    范劍南正色道,「我倒是真的有事找你。」

    「哦,什麼事?」

    「最近我要出去一趟,只是這樣一來公司裡面就缺了照應。所以想請老弟到我那裡幫幾天忙。」范劍南也不兜圈子,開門見山地道。

    左相皺眉道,「不是我不肯幫你,只是我要在這裡等老師回來啊。」

    范劍南微笑道,「這個你可以放心,短時間內他還不會回來。而這段時間你也不可能離開本市,總不能一天到晚呆坐著吧?」

    左相摸摸鼻子,感覺范劍南說得也不是沒有道理。他看了一眼范劍南忍不住問道,「莫非你已經猜出了蕭教授說得那個道士是誰?所以……所以要出遠門?」

    范劍南點點頭,嘆了一口氣道,「本來我並不確定,直到昨天我在一家餐廳裡偶然佔了一卦。卦像是朱雀臨鬼,離火主災。朱雀位於南,主火。與之相對應的是玄武,大利北方。」

    「玄武?」左相若有所思地道,「武當山是中國古代有名的道家聖地之一,道家七十二福地中的第九福地。這與蕭教授所說的道士暗合。據傳武當山是玄天真武大帝的道場,而真武即玄武。四象之中,玄武主北方。難怪你會決定去武當山。」

    「你能幫助我麼?」范劍南道。

    左相微微一笑道,「我為什麼要幫你?我們之間僅僅是認識而已。術者之間的淵源,也早就因為範家退出五術人而不存在了。那麼,我為什麼要幫你?」他然地端起了咖啡,喝了一口。

    「那……你說吧,什麼條件?」范劍南無奈道。

    左相細長的眼睛微微一挑,用小匙攪著杯裡的咖啡道,「我久居泰國,對於國內的術者很好奇。但好奇歸好奇,我並不承認我會輸給一個國內的術者。上次在那個公園裡,我明明佔據了孤虛要沖,卻被你從背後破解了。我很不服氣,也很服氣。」

    「什麼是很不服氣,又很服氣?我不懂你的意思。」范劍南沉吟道。

    左相淡淡地道,「服氣的是,奇門遁甲畢竟是古傳三奇術之一,在術陣上的優勢無人能及;不服氣的是,你的術力未必比我強。所以我很想再和你切磋一下。」左相的聲音很清冷。

    「切磋一下?」范劍南有些意外地道,「就這樣?那切磋完了呢,你就幫我打工?」

    「除非你能夠贏我。」左相傲然道,「不過我似乎應該告訴你,命術師和相術、卜術之類不同。我們是五術人中最注重術力修煉和感悟的。我們最高的境界是知天命,天命至,有不知其所以然者而無不通……」

    「行了行了,我就是一個美院畢業的半吊子,對於語文是苦手,你就別跟我拽什麼文言文了。」范劍南苦笑道,「你就說到底怎麼切磋吧。不過先說好,不論輸贏,你要幫我打工三個月。干還是不干?」

    「我輸了,幫你打工,我還可以理解。如果贏了也要幫你打工?」左相愕然道。「這是什麼道理?」

    「廢話,沒好處的事情,誰幹啊?」范劍南鄙夷道,「按你的說法,我這卜術者上次在公園裡已經贏了你這個命師。我為什麼要給你翻本的機會?我看你也是個心高氣傲之輩,心裡肯定不服氣。如果我不答應和你比,你肯定會鬱悶。即使以後你成了下一代的命術宗師,也改變不了你輸給我的事實。」

    「你……」左相被他氣得無語了。

    范劍南奸笑著道:「這個事實這也許會成為你一輩子的心病。而我現在給了你這個翻盤的機會,你是不是應該感激我?為了表達這種感激之情,幫我打工三個月算什麼呢?你要知道,我這可是賭上了我們老范家多少代積累起來的名聲了。怎麼樣,干還是不干?」

    左相愣了半天,一臉無奈地笑了,「我總算知道了,你為什麼叫犯賤男。你就是一個無賴。」

    范劍南笑道,「英雄和無賴並不相互矛盾。無賴只是一個人的品行,英雄與否卻取決於這個人所做的事。左兄,你說呢?」

    左相默然點點頭道,「我同意。不過我們這次不比陣術,比單純的術力。」說完他默默地把自己面前的咖啡杯推向了范劍南。他喝的是卡布奇諾咖啡,一種泡沫牛奶混合的咖啡。只是剛才在左相的咖啡匙攪動之後,這杯咖啡已經發生了驚人的變化。除了范劍南沒有人知道這杯咖啡發生了什麼。

    原本混在一起的奶和咖啡竟然逐漸分開了,形成了半邊黑色半邊白色的混合體,不住地在杯子裡翻滾變幻著。左相放在桌上的右手微微推動著指訣,著杯咖啡在杯子裡急速旋轉。一杯咖啡竟然結成了類似太極陰陽魚的黑白兩色,在杯子裡翻滾著。猶如太極生化,陰陽不息。

    范劍南微微色變,且不論左相的術力,單是這份對術力的精微的掌控就已經到了一個驚人的境界。命術者傳人的力量果然不可小覷。左相淡淡地道,「我們兩個人誰都不能動這杯咖啡,單以指訣控制術力交鋒。如果能夠打破目前的陰陽平衡狀態,就算你贏。」

    范劍南愣住了。大衍之數四十九,未分為太極。太極是陰陽互補守恆,要想打破談何容易?

    左相卻不給他思索的機會,伸手道,「請!」

    范劍南看著杯中翻滾的太極圖形,輕嘆了一聲道,「太極生化,無窮無極。看似永遠守恆,但其實一切的平衡狀態都只是暫時的,如同我們這個世界。借用一句物理學的說法,世界上沒有絕對平衡的事物,平衡總是相對的。左兄精研命術,難道真的認為天命是不可更改的麼?

    他微微地豎起了一根手指,大拇指屈指點了一圈,微笑道,「我甚至不需要再推掌訣,十幾秒鐘之後,你的術力運轉就將出現破綻,這個局不攻而破。」

    他的話剛剛說完,杯子裡的咖啡驀然逸散,黑白兩色快速交融成了咖啡色,再難以分開。

    左相緩緩鬆開了指訣,死死地盯著他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范劍南微笑道,「其實很簡單,你只是一個人。術力的運轉即使再精妙,也不會永遠平衡。就如同極生兩儀一樣,平衡需要兩個人才能達成。你擺出這個術局,只是想引我入局。然後根據我的術力來引導調配,使這個小型術局長久的維持下去。直到我認輸退出,這個術局才會散。但其實,只要我不入局,你自己並不能維持多久。」

    左相端起了那杯咖啡喝了一口,看著咖啡廳外的大街淡淡道,「三個月,我明天就去吳風閣上班。不過,早晚我總會贏你一次。」

    范劍南笑了。他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這個外表冷酷,但卻性格直爽的年輕人了。

    范劍南迴去忙前忙後,總算是把事情安排妥當了。左相雖然傲氣,但通常越是傲氣的人,越是不肯食言。有這個命術者和吳半仙坐鎮「吳風閣」,他這個算命館不火都難。馮瑗更是打電話給范建劍南,說是已經請好了假,隨時可以走。

    范劍南坐在吳風閣的辦公室裡,默默地擺弄著手裡那隻遁甲古盤,不知在想什麼。

    吳半仙走過來,從一側的酒櫃上倒了兩杯紅酒,把其中一個杯子放在范劍南面前,微笑道,「怎麼,你還在猶豫什麼?」

    范劍南似乎沒聽見他說什麼,依然低著頭,沒有什麼反應。

    吳半仙穿著一身月白的唐裝,他跟著范劍南的這些天,除了喜歡上了紅酒,也越來越有算命老神仙的氣派。老頭看范劍南不說話,端著紅酒喝了一口,頗有幕僚風範地微笑道,「你在擔心馮小姐?怎麼,沒想到她也會一起去?」

    范劍南苦笑道,「確實,如果可以的話,我甚至想一個人走。術者之間的事有多凶險,外人是很難理解的。我真的並不想牽連上一個無關的人,尤其是她。」

    吳半仙搖搖頭道,「你已經把話說出去了,即使你一個人去武當山,以她的性格也一定會追過去。與其這樣,還不如讓她跟著你,至少會比她一個人在外面亂闖要安全。」

    范劍南苦笑著把手裡的遁甲盤放在了桌上,端起那杯酒道,「如果是你,你會怎麼樣?」

    吳半仙大笑道,「我?我會把這當成一次旅遊,身邊還有美女相伴,有什麼可擔心的。命數命數,命裡有數,該來的始終會來。這個世界每天都會有不幸的事發生,但是如果每天擔心著過生活,人生豈不是少了很多樂趣?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就會明白,人生除了趨吉避凶,還得有所擔當。」

    范劍南微微一呆,然後也笑了,「確實,想那麼多干嘛。還是老吳你灑脫。」

    吳半仙笑道,「並非師傅你不夠灑脫只是你身在其中,沒有外人看得透徹罷了。」

    正說著馮瑗急急忙忙地跑進來了,手裡還抱著一疊雜誌之類的書。

    范劍南愣了愣道,「馮大記者,你這什麼意思?我這裡可不是報社、雜誌社,不收稿件。也沒什麼重大新聞,你沒必要這麼趕吧?況且我記得你剛剛在電話裡說休假了啊。」

    馮瑗擺擺手道,「不是稿件,是旅遊介紹。你快點過來看看,順便算算該去哪個景點找人?」

    范劍南一臉無奈,「你真當我是半仙啊?什麼數據沒有,什麼條件都不具備,你讓我拿什麼算啊?再說了我們是去找人,又不是真的去玩,那人也不一定會在某個景點啊。」

    「看看嘛,我拿都拿過來了,這些地方很漂亮啊,我覺得那種世外高人就應該在這種地方吧?」馮瑗翻著雜誌道。

    范劍南頭疼地道,「現在有種東西叫網絡,想查什麼資料都有的,犯得著抱這麼大一堆旅遊指南麼?還有現在的旅遊景點比菜市場都喧鬧,每天來來往往上萬人,我實在想不出哪個世外高人受得了這份罪,哈哈。」

    他看到馮瑗臉色似乎不好,立刻想起這妞現在可是金主,得罪不起,連忙改口道,「呃……當然了,也不能排除這位世外高人已經老得耳聾眼花了,根本不受外界影響了。」

    馮瑗這才高興地道,「我過來的時候順便去了一趟旅行社,這些資料都是送的,又不花錢,這還是最新版的,漂亮吧?」

    范劍南立刻點頭,「漂亮,漂亮。嗯,旅行社?」

    「是啊,我去訂票,當然要去旅行社了。」

    「什麼?你連票都預定了?難道我們還要隨團旅遊,跟著導遊屁股後面轉?」范劍南哭笑不得。

    「當然沒有,跟團最不划算了。我只是想去看看有沒有合適的機票……」馮瑗得意地道。

    「什麼?機票……嗯,很好……你知不知道,武當山沒有機場?我們必須先飛到襄樊民航機場,然後坐車轉車才能到。如果動車的話,我們就可以直接到十堰。」范劍南端著酒杯然道。就算打死他,他也不肯在女人面前承認自己有點恐高,怕坐飛機……

    「當然,我查詢過了,所以確定坐動車去。」馮瑗得意洋洋地道,「我車票都預定好了。」

    范劍南:「……」
Babcorn 發表於 2015-11-20 14:01
第46章 餐車

    2013年5月21日下午,范劍南和這個他稱之為金主的女記者馮瑗消失在了這個城市……

    開往湖北十堰的列車,一路北上,微微晃動的節奏令人昏昏欲睡。列車依然在飛馳,經過一站又一站。范劍南和馮瑗都沒有說話。馮瑗低頭玩著手機,范劍南看著窗外發呆,車廂裡的氣氛變得有些古怪而沉悶。

    在這條鐵軌上,離別愁緒就像拉麵一樣被抻拉得很長。偶爾那一聲笛聲,總能給人以撕心裂肺的感覺。

    列車中途的每一次停靠,被送和送別的人們揚起那蒼涼而又美麗的手勢時,讓人心裡便感到陣陣酸楚。那種場面,憂傷便一時間滋生出來,並且瀰漫全身。那一別,意味著從此可能天各一方,意味著不盡的思念,太多的牽掛……

    人總是活在自己的情緒裡,術者也不例外。

    「餓了沒有?我帶你去吃飯。」范劍南首先打破沉默。

    「謝謝,我從不吃外面的東西,沒看到製作過程,總是懷疑不衛生,通常我情願吃乾糧。」馮瑗搖頭道。

    范劍南微微一笑道,「人的一生,一定有許多第一次。如果想讓自己活得精彩些,就要儘量勇於嘗試。如果每個人都不吃除了自己做的食物,那全世界的酒店豈不是都要關門?如果每一個人都只關心自己親眼看到的,那麼有誰會看報紙,那你這個記者豈不是要失業?」

    「你少來咒我。去就去,反正你請客。敢咒老娘,老娘就把你這個神棍吃破產!」馮瑗咬牙瞪著范劍南道。

    范劍南攤開了手道,「可以啊,吃得我負債都沒問題。最多我把你賣到山裡抵債,據說在山裡有很多,那種半輩子沒娶過媳婦的猥瑣大叔。」

    「去去去……再惹我,我就不帶你玩了,所有旅遊費用自理!」馮瑗一句話,立刻就把范劍南說得蔫了下來,悶悶地垂下了頭。他兜裡就算零票都加上,也不過千把塊錢,這位大小姐是不能得罪的。

    馮瑗自以為佔得了上風,洋洋得意地道,「走吧,去吃大餐。」

    火車的一邊是臥鋪,可以安穩入睡,恍若住在天堂,另一邊是摩肩接踵的硬座通道,宛如擠在沙丁魚罐頭裡。夾在中間的餐車,像是一道分水嶺。

    餐車的食物就一個字「貴」,范劍南翻著菜單哀嘆道,「馮瑗啊,你不如殺了我吧。盒飯都要好幾十啊,我可是個算命的窮光蛋,跟你這個白富美不能比啊。請你吃快餐如何?」

    馮瑗坐在那裡得意洋洋,小聲道,「誰叫你拉我來的?我就要吃大餐,反正我沒帶錢……你看著辦!」

    范劍南摸了摸鼻子,變戲法般拿出了一個小包,壞笑道,「你的確沒帶錢,不過我想的很周到,幫你帶了。一般來說,每一個美女身邊通常應該有個提包的男人,很幸運,我相當適應這種角色。」

    馮瑗的嘴張成了一個可愛的o型,好半天才嚷著:「你什麼時候拿的,還我錢包……」

    范劍南把那個粉紅色錢包扔給馮瑗,嘆道,「虧你是個記者,經常在外跑,錢包最好別離身。我是關心你才幫你留意的。你要吃大餐我也不反對,不過我們aa制。」

    馮瑗恨得牙癢,「真是個小氣鬼!剛才還主動說帶我吃東西的。」

    范劍南愣愣地道:「沒錯啊,我這不是帶你到餐車了麼?我又沒說請你吃,你不要誤會好不好!」

    「你……」馮瑗頓時氣結。她恨恨地瞪了范劍南一眼,賭氣得買了一大桌子食物。

    看著范劍南慢地吃著廉價套餐,馮瑗卻氣恨恨地鼓起腮幫子,大嚼烤鴨大蝦。一方面是真的餓了,另一方面卻是氣得,似乎她咬的不是鴨腿,而是范劍南的大腿。看得范劍南直搖頭。

    火車開得再穩也總有些晃動,一個路過餐桌旁的年輕人似乎被列車的晃動影響,有些慣性地靠在了馮瑗的身旁。

    「抱歉……」那個靦腆的年輕人略帶羞澀地點點頭。馮瑗也點點頭,隨便「嗯」了一聲。渾然沒有察覺自己那隻粉紅色的錢包已經被年輕人那雙纖長巧妙的手指夾走了。

    范劍南似乎也沒有發覺,低頭吃著自己的廉價套餐。只是他的一隻手移到了桌下,大姆指尖輕輕按了一圈指訣,一個很小的陣術已經發動了。

    奇門遁甲,陣衍!

    那個年輕人得手之後正準備快速離開,突然覺得眼前有些花。他明明在拚命地往前走,但這一節車廂卻怎麼都走不到盡頭。更令他感到驚恐的是,他能感覺到兩旁坐滿的乘客,卻費盡了力氣也看不清他們的長相。他只是在一節沒有盡頭的車廂內,徒勞地行走,卻像是始終都沒有離開原地。

    在其他人的眼中,這個年輕人只是一直在原地轉圈。他的臉色一會兒疑惑一會兒驚恐,最後竟然瘋狂地在餐桌旁邊原地踏步,雙手在空中亂舞,原本隱匿在袖子裡的幾個錢包皮夾紛紛落地。

    范劍南伸手接住那個粉紅色的錢包,往桌上一放,看著目瞪口呆的馮瑗笑了笑,低聲道,「別看,繼續吃飯。」

    「小偷?!」馮瑗看了一眼那個手舞足蹈的年輕人,壓低聲音道,「他怎麼啦?」

    「沒事,一會兒就好。也許他突然受不了良心的譴責,也許受了某位女神聖潔光芒的感召,決心改邪歸正。誰知道呢?」范劍南垂著眼,繼續對付自己的午餐。

    這時發現自己丟失財物的乘客已經一擁而上,把那個年輕人按住了。有人還在大聲呼喊著列車上的乘警。

    「噗……肯定是你幹的,你就會裝。」馮瑗強忍著笑意瞪了范劍南一眼。

    「不過,你怎麼會發現他是小偷?我可一點沒注意。」馮瑗興致勃勃地道。

    范劍南放下手裡的筷子,看了看馮瑗,一本正經地道,「如果你把那隻烤鴨的另一隻腿給我,或許我會考慮告訴你。」

    「切!我還以為你真的不在乎呢?小氣鬼,拿去吃吧。快告訴我。」馮瑗瞪著眼道。

    范劍南接過鴨腿,慢條斯理地啃了一口,「因為我看到他走路的姿勢了。」

    「走路的姿勢?就這麼簡單?」馮瑗懷疑地道。

    「就這麼簡單。古代厲害的占卜者,甚至可以根據動物的足跡來隨機占卜,判斷出吉凶。雖然這個理論上有些難,但你知道,我一向是這個領域的天才。」范劍南微笑道。

    「你這算不算自吹自擂?」馮瑗撇嘴道。

    「幹嘛說得那麼直白呢?或許你可以把這個理解成一種稍有誇大的自我廣告。」范劍南厚顏無恥地啃著鴨腿。

    「那,他到底怎麼會受,突然就那樣了。你對他做了什麼手腳?」馮瑗試探性地道。

    范劍南動作一頓,隨即嘿嘿笑道,「只是一個小小的陣術,就像是改變了在他的身邊的某種磁場。讓他產生了一種幻覺,他不斷的轉圈,不斷地在原地踏步,其實他以為自己是在奔跑。但是卻跑不出他大腦中的幻境,所以受了驚嚇……」

    「那他這種幻覺是怎麼產生的?」馮瑗好奇地道。

    「風水術認為,特定的地形地貌或者建築會影響人的身上的正常磁場,對人產生好和壞的作用。我這個陣衍術很像是風水術的理論,通過我的術力配合指訣,可以快速改變他周圍的磁場,令他出現一些不真實的幻覺。」范劍南微笑道。

    「那為什麼我們其他人沒有這種感覺?」馮瑗奇怪地低聲道。

    范劍南淡淡地道「這種術法,來源於古代軍陣。據說當年的八陣圖,十萬人都能被幾塊石頭困住,別說他一個人了。而且遁甲術陣的方向和位置極為講究,所以對他一個人產生作用。而且我只是動了幾下手指而已,算不上真正的佈陣。」

    馮瑗搖了搖頭嘆道,「你這人的真神奇,不過也真的讓人看不透。我都不知道你到底是一個騙我鴨腿吃的騙子,還是一個真正精通術法的高人。反正有時覺得你笑起來很下賤,很無賴,有時又覺得你的笑容很高深莫測。總覺得你臉上帶著面具,不知道哪一個才是真的你。」

    范劍南微微一笑,「除了無恥和深奧這兩樣,你難道沒覺得我的笑容還很帥氣麼?再說人人臉上都有面具,何必要揭開面具,露出下面的真容。這樣雖然顯得自己很英勇,卻有故意出來嚇人的嫌疑。美女啊,你記住了,男人的微笑和女人的化妝是一個道理。有些女人卸掉妝就見不得人,有些男人摘下面具就活得太痛苦。好了,吃飽喝足,我們繼續休息。躺在床上談談人生理想如何?」

    他最後這句話說得很大聲,引得車廂裡的人都看著他們,驚訝之餘嘴角都有著曖昧的笑容。

    馮瑗頓時大窘,有心分辯,卻又不知道向誰去解釋,該解釋什麼,真是恨不得打死這個賤男,更恨不得立刻找個地縫鑽下去。

    范劍南卻厚著臉皮旁若無人地走了。馮瑗連忙跟上,紅著臉快步往自己的車廂裡鑽。
Babcorn 發表於 2015-11-20 14:01
第47章 初至

    火車終於到了目的地,范劍南把旅行包甩上肩頭,招呼著馮瑗下了車。他只帶了幾件換洗衣服,可馮瑗卻帶了兩個大箱子。下車之後,范大少又成了拎包的苦力。

    「我們要去哪?」馮瑗有些茫然地道。

    范劍南伸著懶腰道:「這麼長時間的火車,真是把人折騰得夠嗆了,我真的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了。當然是先找個地方洗個熱水澡,然後美美地睡上一覺。養足精神明,好明天上山。」

    看到馮瑗有些微微皺眉,他意識到什麼,立刻道,「我們開兩間房,我就在你隔壁。不過我會時刻準備著,滿足你的不時之需。當然那是指你的要求不過火的話。」

    馮瑗掩著嘴笑道,「你能不能正經一點?」

    「拜託,你看看我現在的樣子。你見過幾個不正經的人,會為你這樣當牛做馬?話說回來,即便我肯為你當牛做馬,但你也不能真把我當牛馬啊。先幫我一把,哎哎,出租車來了,快攔車。」范劍南急急忙忙地道。

    由於列車的車次原因,他們到達的時候以及該有些晚了,不過好在去旅遊景點從來不缺車。兩個人乘車到了武當山下的一個小旅館住宿,準備第二天出行上山。

    這山下小城,與其它城市很有一些不同,到了夜晚不但沒有沉寂下去,反而燈火處處,人來人往,五光駁雜,更顯輝煌。在夜色中盡顯人世繁華,而武當山則凝聚了一種道教文化的精華,它遠離繁華喧囂的寧靜、清秀,充滿著道家崇尚的自然與安靜。

    范劍南有點睡不著,站在陽台上遠眺,夜色迷濛,輕霧籠罩。「武當山,武當山,只是蕭教授所說的那個道士在哪裡呢?」他一陣茫然。山術者大都是修道的人,自然會挑一些風水極佳的地方居住。如果林若谷這老傢伙在就好了,他擅長風水術,對於山川地勢最是在行。至少不會像自己這樣完全摸不著頭緒。

    他嘆了一口氣,回到房間,又拿出了那隻古老的遁甲盤,無聊地擺弄著。這只遁甲盤有六層,可以順著圓心轉動刻度。雖然和自己的術力有種某名的聯繫,但范劍南始終破解不出它的含義。難道真的需要另一半的遁甲天書麼?還有五術人的事,神秘的東瀛陰陽師。都讓他心煩意亂。

    他緩緩拿出了一支筆,習慣性地在便簽上亂畫,但卻發現自己怎麼也靜不下心來。

    他這才想起自己根本就缺乏必要的信息。關於這個蕭教授提到的道士,自己可以說一無所知,連最起碼的生辰八字沒有。只是上次在王興記餐館裡偶然出了一次隨機的卦象,得出了北方玄武的結論。

    他的眼睛又落到了那張他曾一度懷疑為龍甲神章的古盤之上。一般的遁甲盤是三層,分別象徵三奇應克,八門吉凶,天盤九星。那麼多出來的另三層到底是什麼呢?

    原先他曾聽說家傳遁甲秘術只有一半的說法,所以有了先入為主思維,以為這剩下的極有可能是用於遁甲術法派的的東西。

    但隨著他不斷的摸索,他越來越發現,這明顯不可能是奇門遁甲了。因為這盤上所刻的完全和遁甲術不同了。

    他心中一動,范家雖然歷代都是佔術宗師。但按照真正的佔術源流來說,還有另兩個流派,太乙神數和六壬神課。它們和奇門遁甲合稱為上古三式,名氣非常大。

    奇門遁甲術之所以能夠得以保存流傳下來,一是由於他們范家一脈的存在,第二也由於其自身特性,被歷代兵家的所保留。

    不過這太乙和六壬兩支卻沒有這麼好的運氣,應該早已失傳了。現在流傳的一些自稱《太乙神數》和《六壬神課》的術法書籍大都是後人流傳下來的偽作。

    上古三式同源同理,莫非這個古盤能將世上三種最強大的佔術合而為一,在這複雜的六古層盤上顯示出來?范劍南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試想一下,如果用太乙神數定時間,奇門遁甲定方位,六壬神課最終判定吉凶。那是一種多麼令人震撼的奇術?

    可惜這個古盤底部刻著密密麻麻的篆書他根本看不懂,否則倒可以推測一下這個古盤真實的用途。也許是這個想法讓他過於興奮,也許是換了環境不太適應,范劍南在床上翻來覆去沒有睡著,直到快天亮了才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第二天還是馮瑗敲了半天門,范劍南才睡眼惺忪地抬了抬頭,悶聲道,「今天這麼早?」

    「還早?你平時幾點起啊?起得比我還晚。快點開門!」馮瑗在門外大呼小叫。

    「等等啊,你總得讓我穿上衣服啊。哥還光著呢。」范劍南懶洋洋地套著衣服,一副沒睡醒的樣子。披上衣服也不急著開門,先上廁所撒泡尿。

    然後這傢伙嘴裡咬著牙刷,刷得滿嘴泡沫,晃晃地去開門。

    馮瑗早已在外面等得一肚子不滿,推門進來之後,冷著臉道,「你倒睡得很香啊。你是來找人的還是來旅遊的?」

    范劍南含糊不清地道,「主要是找人,兼旅遊。我是說找不到的話,就算是旅遊。」

    馮瑗狡黠的一笑,「你說來旅遊的,那你想好今天帶我去哪玩了麼?」

    「嗯,我都計畫好了。先去吃早飯,上午乘索道上金頂。我想在空中俯視一下整個武當山。中午去吃當地特色的小吃。下午接著逛,晚餐請你吃武當道齋素菜。再晚上麼……」范劍南眨眨眼,「到時候想起來再說……」

    「你大老遠把我拉來,就是為了陪你旅遊閒逛?」馮瑗忍不住道。

    「其實也不是單純的旅遊閒逛,你知道,我只是個開算命館的江湖騙子。所以……」范劍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旅遊購物吃吃喝喝,我總要找個人付賬吧。馮大小姐,你懂的……」

    「靠,想得美!去死吧,你……」馮瑗惱怒地像只張牙舞爪的小貓。

    「哎,好啦好啦,開玩笑的。我主要是想在高處看一下整個地勢,看看哪裡是那種利於修道或者養生的場所。如果我們要找的這個人真的是個道士,那麼他對這方面應該很講究,這樣也避免了我們毫無頭緒地亂猜亂闖。」范劍南解釋道。

    「那你快點啊,我先去準備了。」馮瑗興沖沖地跑出了房間。看她的樣子真像是來旅遊的,范劍南忍不住苦笑。
Babcorn 發表於 2015-11-20 14:02
第48章 坐忘


    范劍南和馮瑗早起出發,計畫乘索道上武當金頂。武當山是旅遊勝地,乘坐索道纜車的售票處也有大量的人群。馮瑗沒坐過纜車,圍著纜車看來看去,十分好奇。等范劍南購票和她登上纜車之後,她又有些緊張起來。「各位旅客,請快速準備好,還有三分鐘,纜車將開始運行。」廣播裡傳來了提示音。

    兩人扣好了安全帶,這時纜車開始緩緩運行。范劍南其實比她更緊張,分明有恐高症,卻又不得不硬著頭皮登高俯視。對他而言確實是一種受罪。倒是坐在他對面的兩男一女比他們鎮定地多,有說有笑,怡然自得。

    「道教崇山,據說武當山是人間仙境,盡得自然造化。宗先生認為如何?」對面的一個男子對另一個人道。

    另一個男人微笑道:「風水文化是中國傳統建築的靈魂。其與中國營造學、中國造園學共同構成了中國古代建築理論的三大支柱。古老的風水理論,恪守天人合一、陰陽平衡、五行生剋三大古典的原則。說起來你知道此山為何叫武當麼?」

    「哦,為什麼?」另一個男人疑惑地道。

    那個宗先生看著纜車外的勝景嘆道,「武當山位於翼軫之間,自乾兌起,水出震宮,自有太極,具體位置在均州之南三舍,先名太和,一名仙室,一名大岳。周回八百里,有七十二峰、三十六岩、二十四澗、五台、五井、三潭、三泉、四石、三天門、三洞天、一福地。玄帝升真之後,謂曰非真武不足當之,故更名曰武當。」

    范劍南生怕錯過空中觀察地勢的機會,正盯著窗口向下看,聞言不由一愣,驚愕地扭過頭來。他這才發現,對面的三個人俱是氣度不凡。尤其那個侃侃而談的男人,俊逸的臉龐,戴著一副眼鏡,一身白色西服顯得極有風度。而另一個男人則顯得比他壯碩了一點,穿著西服顯得肩膀很寬。最右側的紅衣女人一直偏著臉沒有說話,不過僅僅露出的半張臉和身材就堪稱絕品。

    范劍南也沒敢多看,他已經感到了身邊馮瑗目光中的殺氣,老老實實把頭轉向了窗外。范劍南雖然不懂風水,但精通術數,所以也能從中看個大概,那個白衣眼鏡帥哥說得一點沒錯。

    中國大風水的格局來看,崑崙山是天地的支柱,與崑崙山相連的山脈都可稱為龍脈。根據龍脈的思想,蒙受沿龍脈流行於地中的「生氣」,可以招來吉祥幸福,因而必須尋求生氣充溢永駐之地。水匯而龍止,有水環抱的地方,不因風而吹散,所以,這種地點的構成,是周圍環山帶水的寶地。

    不過,對於這種大風水格局而言,范劍南是個徹底的半吊子,他也只能看個大概。那位宗先生倒似乎是個行家,范劍南倒真是忍不住想多聽他多說點什麼。但對方卻似乎沉浸在武當美景之中,也不開口了。

    范劍南又打起了歪主意:你不說話,我不會挑逗你說話麼?

    他眼珠一轉,突然轉向那位年輕的宗先生,微笑道,「先生難道是本地人麼,我聽先生的話不但懂得風水,而且似乎對武當山很熟啊。「

    對面那位眼鏡帥哥一愣,回過神來,對著范劍南善意的笑了笑道,「哦,鄙人姓宗。不是本地人,是來旅遊的。剛才只是有感而發罷了,談不上什麼懂風水。」

    范劍南微笑道,「宗先生過謙。據說,玄武是水神。而水是風水理論是的重要元素。有『風水之法,得水為上』的說法。不知這位先生對武當水系有什麼看法?」

    「你對這個也有興趣?一般來講中國風水的最佳格局,是前朱雀後玄武左青龍右白虎的四神像格局,後有靠山,前面必要有彎環朝抱之水。我們從武當山九宮八觀等主要道教建築的選址佈局上看,如紫霄宮、玉虛宮的佈局,都把風水中的親水文化演繹到了極致。」這位眼鏡帥哥倒是很健談。

    范劍南趁機道,「據說武當是道教聖地,那依宗先生看武當最適宜修道的是哪個位置呢?」

    「修道成仙的什麼的都是後人附會之說。明成祖朱棣篡位登基,始終認為冥冥之中有真武大帝在保佑他。所以才有了『北建故宮,南修武當』,一些修道成仙的說法也只是後人的傳說罷了。」纜車上一直沒有開口的那個女人淡淡地說道。她的聲音又細又柔,讓人聽了十分舒服。

    宗先生微微一笑道,「她說的很對,仙道之說虛無縹緲。即便是有,也不是我們凡夫俗子可以妄想的。或許我們現在能夠體會著這種道家清靜無為的感覺,但又有幾個人能夠做到一心向道呢?還沒請教先生貴姓。」他溫和的笑容很讓人心生好感。

    「哦,不好意思。我姓范,是個記者兼自由撰稿人,這次是陪女朋友出來旅遊的。但總是忍不住對一些傳說感到好奇,大概是一種職業病吧,呵呵。」范劍南厚顏無恥地冒充起了馮瑗的職業。

    幾個人又閒聊了句,范劍南知道了這三個人都是一起的。姓宗的眼鏡帥哥,大概是某個公司的小領導,帶著兩個同事來旅遊觀光。范劍南發現這人雖然似乎懂得一些風水,但卻不像是身懷術力的樣子,也就沒有太放在心上。纜車晃晃到了目的地,幾個人一起下了車。

    在金殿前,極目四方,八百里武當秀麗風光盡收眼底,群峰起伏猶如大海的波濤奔湧在靜止的瞬間,眾峰拱擁,八方朝拜的景觀神奇地渲染著神權的威嚴和皇權的至高無上。同時,還能領略到很多奇異的自然天象奇觀和流傳著許多神話故事。

    武當山的頂峰,俗稱「金頂」,是傳說中真武大帝坐鎮的地方。站在金頂,會有一種無形的震撼使人驚心動魄,崇敬虔誠之心油然而生。尤其對於范劍南這樣的術者,他們本身對外界的氣機比一般人敏感無數倍。

    才走了幾步,范劍南的腳步微微一滯,猛地感到四周的空氣像潮水一般的湧來,包裹住自己。他動作頓止,如被勒死,幾乎要了呼吸。周圍的一切似乎都消失了,只有一片混沌的海洋。不知過去多久,纏繞周身的空氣忽然一鬆,他緩過氣來,鼻腔發出一音,近乎鐘鳴。

    他睜開眼睛,已不是以往的世界,一切事物都有了一層朦朧的底色,猶如戴了一副墨鏡。如果專注看一物,這怪異的色彩便會消失,物體恢復堅實的體積感。如不專注,卻又會浮現,令物體如水中倒影,沒了真實。這是一種難以表述的感覺,介於真實與幻境之間。

    眼睛出異樣,范劍南的心中卻沒有驚慌,反而生出一種從未有過的安定感。他長吸一口氣,山間的清新空氣沁入肺腑,令人彷彿置身於雲層,然如痴如醉。「我站了多久?」他低聲道。

    「站了多久?你說什麼,我們不是剛上來麼?」馮瑗詫異地看著他。范劍南低頭看了一下手錶,距離他下纜車之後的時間不過十五分鐘,而從纜車站台到這裡,最起碼也走了十五分鐘。他似乎剛剛才停下腳步,但卻似乎已經在這裡站了漫長的歲月。

    「墮肢體,黜聰明,離形去知,同於大通,此謂坐忘。」范劍南喃喃地道。

    是的,他的這種感覺像極了莊子所說的坐忘境界。說白了就是做到心如止水,這時候就能達到「澄心味象」的精神狀態。在精神方面返朴歸真,表現就是自己的心性得到完全解放,使自己的心境得到清靜、恬淡、寂寞、無為,使自己的心靈隨思想瀰漫,彷彿自己與宇宙融合,昇華到「悟我」的境界。

    「坐忘」方法所能夠成就的是人的一種靜態,並且讓人在這種特殊的靜態下恢復生命功能、身心健康達到最佳平衡,甚至還能夠開發人體的潛能。只是這種境界一般只能在修道多年的人身上出現,范劍南不知道怎麼回事,竟然也會在這金頂之上渾然坐忘。

    「你在說什麼?」馮瑗有點開始擔心他了。

    「沒事,只是有感而發。想起了莊子的話。走吧,我們繼續走。」范劍南笑著道,只是他的眼中卻全是霧氣般的淚水。他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只是感覺到體內的術力正在如野草一般瘋漲蔓延,這種感覺一直伴隨他走到了位於最高處的武當金殿之前。

    山上的導遊在滔滔不絕地講解著金殿的歷史故事,這奇蹟一般的道教建築遊客們驚嘆不已。

    金殿亦稱大岳太和宮。地處武當山天柱峰的頂端。來到這裡彷彿置身於仙景,重檐廡殿式屋頂,脊飾龍、鳳、獅子、海馬、天馬等飛禽走獸。

    殿內天花及壁上鑄線飾流雲紋樣,線條圓潤流暢,地面紫色海洋化石紋石墁地,洗磨光潔,顯得富麗堂皇。殿為銅鑄,重達兩萬斤。通體鎏以赤金。殿內上方懸掛著「金光妙相」金匾,是清代康熙皇帝親書,意思說殿內銅鑄鎏金的金光燦爛的真武大帝玄妙的神像。

    金殿之上的美景,幾乎把馮瑗看得呆了,甚至忘了拿起手中的相機。而范劍南似乎依然沉浸在那種難以名述的玄奇狀態之中,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周圍喧鬧的人群和雄奇瑰麗的景色都不能對他造成絲毫的影響。
Babcorn 發表於 2015-11-20 14:02
第49章 雷火

    武當山的導遊手裡拎著話筒在向遊客介紹武當山金殿的三大奇觀。范劍南卻站在金殿門口,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馮瑗以為他又在心中默默占卦,也不敢打擾他。於是擠在人群中,一邊四處拍照,一邊饒有興趣地聽那個導遊講解。

    這個導遊是個年輕人,口才了得。據他說武當山三大奇觀,其一是「祖帥出汗」。每當大雨來臨前,殿內神像上水珠淋漓,像人一樣汗流浹背。

    第二是「海馬吐霧」:金殿屋脊上立著一頭鎏金海馬,每到夏季,當海馬口中吐出串串白霧,並發出馬鳴時,隨後就會有暴風雨來臨。

    其三便是「雷火煉殿」:當大雷雨來臨時,金殿經常會遭受雷擊。令人稱奇的是,任憑電閃雷鳴、震天裂地,但金殿卻絲毫未損。雨過天晴,金殿經過雷震雨洗之後,反而倍加輝煌。

    只是上世紀八十年代之後,由於採用了新的避雷方案,這個奇觀已經完全消失了。聽到導遊介紹說這最後一個奇觀已經再難重現時,令得一眾遊客都感慨不已。

    道觀設有神簽。以薄竹片製成,置於經雕刻的竹筒中,一般每筒40支左右,每片註明號碼,每一號與特定的籤文排號相符。求籤者於神壇上香後,雙手捧籤筒,恭跪於神像前虔誠禱告,求神靈示簽指點迷津,解疑釋難……遊客嘛,難得到此,免不了焚香燒裱,有的上油、丟錢還願,自然也有求籤的。

    馮瑗看了之後,頓時對金殿兩側的簽房來了興趣,拉了拉范劍南道,「我們去那裡求個簽看看,好不好?你不是要找人嘛,去求祖師爺給個好運氣。」

    范劍南愣了愣道,「你不是不相信這些東西嘛?我記得你經常罵我騙子的。」

    「那是我不相信你,我可從沒說過我不相信真武大帝。」馮瑗笑著搖頭道。

    范劍南壓低聲音道,「還是算了吧,這個地方的求籤算命都是些忽人的,解籤的高手早都沒影了。他們都是些承包攤點算命掙錢的。我剛才稍微看了一下,那技術還不如老吳呢。」

    「啊?不如吳半仙?」馮瑗一臉失望。

    范劍南苦笑道:「你以為是什麼啊,還有你知道求籤怎麼求的?」

    馮瑗詫異道,「不就是搖動籤筒,直到其中一支籤掉出來,然後拾起到解籤堂請解籤的人對號找出籤詩或者詞講解推測麼?」

    范劍南點頭道:「這些籤詩籤文,大都是從古典小說裡抄襲而來的,雜本雜八的內容。而且無論落下的是任何一枝籤詩詞文,那些解籤文的都能強牽赴會,使之和求籤人的意圖什麼疑問或目的聯繫起來,口沫橫飛地亂說評一通。毫無術數上的依據,也根本沒有什麼靈驗可說。萬一抽得不好還壞了心情,何必呢?」

    「可我難得來一次,真的很想試試啊。你去抽一支,好不好?」馮瑗有點期盼地看著范劍南。

    范劍南苦笑著道,「行行行,那就當是玩玩吧。」看到馮瑗這麼開心,他也不忍心掃了馮瑗的興致,被她強拉著進了簽房。進了簽房之後,范劍南在蒲團上跪下,抱著籤筒慢慢搖動著。漸漸地他的那種坐忘的感覺又開始了,整個人完全沉溺在了純粹的意念之中,似乎對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感知,唯有體內的術力在不斷翻滾湧動。

    簽房外面的遊客中有人驚奇地喊道,「快看,海馬吐霧!奇觀啊,快看,快看!」喊聲幾乎吸引了所有的遊客,人民都爭先恐後地跑出去,想要一睹這金殿奇觀!山上已經烏雲壓頂,金殿屋脊上那頭海馬正在緩緩地吐著霧氣。馮瑗也被擁擠的人群推到外面,看到這個奇觀之後,連忙舉起手中的相機拍攝。

    果然「海馬吐霧」象徵著大雨將臨。只是幾分鐘功夫,原本平靜的武當金頂上,此刻卻是風雲湧動,轉眼間雷電交加,即使是坐在簽房之內,也感覺到那種地動山搖的氣勢。山間巨木大樹被狂風吹得東倒西歪,搖搖欲墜,雷聲如在耳邊震聾發聵。令人感到驚異的是,聲勢巨大的響雷中卻還沒有任何雨點飄落。

    范劍南所求的簽在雷聲中落在地上,北極玄天上帝感應靈簽:第二十三簽,下下,花開遭雨。范劍南剛剛回過神了,轉身時發現,遊客們紛紛退入了兩側簽房和金殿之後的父母殿避雨,金殿之前只剩下他一個人了。他抬頭,臉色驟變。

    一道雪亮的雷電劃破長空,如利劍直劈金殿,剎那間,武當山金頂金光萬道,直射九霄,數十里外可見武當峰巔之上,紅光衝天,其景如同火山噴發,驚心動魄,神奇壯觀。金殿四周出現一個個盆大的火球在其旁來回滾動,耀眼奪目,遇物碰撞即發生天崩地裂的巨響。

    武當山氣候多變,雲層常帶大量電荷。金殿屹立峰巔,是一個龐大的金屬導體。當帶電的積雨雲移來時,雲層與金殿底部之間形成巨大的電勢差,就會使空氣電離,產生電弧,也就是閃電。強大的電弧使周圍空氣劇烈膨脹而爆炸,看似火球並伴有雷鳴。金殿四周電光閃爍,火球翻滾,景象絢麗萬千。

    「雷火煉殿」!!!

    所有人都驚呆了,這消失數十年的武當奇觀再次向人們展現了自然的威勢。膽小的遊客已經不敢再看這一切,捂著耳朵躲進了簽房的裡面。突然有人驚叫,「還有人在那裡!!!」

    一道道電光之中,一個穿西裝的青年站在金殿之前的空地上,耀眼的的電弧在他周圍四處飛射擴展。「范劍南!快回來!」馮瑗失聲喊道,她甚至想掙脫人群跑過去把他拉回來,卻被周圍的人死死拉住「別去姑娘,現在太危險了!」

    「別過來!」范劍南猛然回頭喝道,腳下卻絲毫不敢停滯,按照特定的方位邁去。雙手指訣連動,瘋狂推衍著。他現在是有苦說不出來。

    金殿屹立峰巔,是一個龐大的金屬導體。它與天柱峰合為一體,本身就是一個良好的放電通道,又巧妙地利用曲率不大的殿脊與脊飾物龍、鳳、馬、魚、獅,保證了出現煉殿奇觀而又不被雷擊。但金殿兩側的簽房和後面的父母殿卻不會如此的幸運,很容易被威勢浩大的雷電擊中,而裡面卻有包括馮瑗在內的足足好幾百名遊客。

    范劍南一邊要保持這和金殿足夠遠的安全距離,又要設法控制這雷電不要擴散到金殿兩側和後方,以免造成慘劇。

    武當金殿在不斷被雷電擊中,彈射出的電弧令天地變色。這個區域太大了,指訣已經無法完全控制。所以范劍南一邊奮力打著指訣,一邊邁步,企圖用自身行走的軌跡營造出一個更大的術陣。他用拚命用術力推動遁甲陣衍,使滾動的雷球限制在金殿外極為有限的區域。

    「坎蓬水星離英火。中宮坤艮土位營。乾兌為金震巽木。旺相休囚看重輕。與我同行即為我。」范劍南一邊低聲唸著口訣,一邊結陣御雷。也幸虧這是旱天雷,一直沒有下雨,地面沒有水。否則,借他幾個膽,他都不敢這麼玩。一個雷就能把他打焦頭爛額,直接死翹翹去。

    但在旁人看來,這個年輕人似乎是精神失常了,在雷暴之中走來走去,手舞足蹈。簡直是在找死!一些遊客看到了剛才馮瑗的舉動,更是以為這個小夥子鐵定因為感情受挫,不想活了。否則何至於此?幾個年長的遊客看著外面那個狀若痴狂的年輕人,搖頭感嘆。「年紀輕輕的,可憐啊。」

    最強的一波天雷過去之後,金頂的雲層漸漸被風吹遠,雷天落下的聲勢漸漸弱了下來,直至完全停止了。山頂的氣候果然多變,這天雷持續了三五分鐘也就散了。范劍南終於鬆了一口一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後背全是冷汗,他感覺這幾分鐘如同幾個月一樣漫長。

    「范劍南,你怎麼樣!」馮瑗帶著哭腔驚呼著衝過去一把抱住他,再也忍不住靠在他肩頭哭了。范劍南感受到她的淚水濕透自己的肩膀,帶著一種溫熱的感覺。他呆呆地坐在地上,突然感覺值了。

    遊客們陸續走出了簽房和父母殿,有些怪異地看著他們。不知道是誰先鼓的掌,隨後所有人都開始鼓掌。一陣陣掌聲讓范劍南莫名其妙,心道,難道他們都看出我剛才救了他們?范劍南震當時就驚了,這不科學啊?!

    直到一位年長的遊客走到他身邊,語重心長地道,「小夥子,你真勇敢。不過你這樣表達感情的方式也太極端了。愛情誠可貴,生命價更高啊,年輕人……」

    一位年輕的女學生走過他身旁時,鼓著掌笑道,「加油吧帥哥,你讓我又相信愛情了……」說完和她的同學笑著跑開了,只留下一片銀鈴般的笑聲。

    范劍南愣了愣,終於捂著肚子笑了,這次他笑得沒心沒肺,笑得真是開心。看著這群素不相識的人們,看著他們臉上善意的微笑。范劍南感覺得出來,他們是真的在為自己高興,哪怕這群可愛而善良的人們並不瞭解事情的真相。但他感覺這一次,真的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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