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一代神醫在明朝(原名:醫匡九合) 作者:影山紅(已完結)

 
九臉龍王 2015-12-4 15:50:0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58 625036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4-8 23:15
第523章 松岳山之戰(一)

  松岳山主峰並不高,只有四百多米,山勢也不算太陡峭,清軍的火炮陣地就設置在半山腰的好幾處平台之上。

  火炮的位置高元良已經通過這幾天的「火力偵察」摸得七七八八了,關鍵是如何殺進清軍的火炮陣地。斥候傳來的消息,韃子在火炮陣地周圍部署了超過一萬人的守軍,並且也修建了大量的防禦工事……

  這松岳山說白了還是不夠大,只是小山峰而已,團山軍也不可能出動大軍前來攻擊。道理也是很淺顯的,人太多只能擠成一團,白白成為山上清軍火炮的靶子而已。就連高元良帶出來的這一萬人,也是分作兩隊,潘霸天帶五千人從西邊攻擊,而高元良自己則帶著五千人從東邊打。

  山地行軍和夜晚行軍對於現在的團山軍來說並不陌生,在團山堡訓練的時候,每一名新兵都要經歷長達半年的各種行軍訓練,其中就有這兩個訓練科目。

  經過大半夜緩慢的行軍,當高元良帶著五千人來到松岳山主峰以東二里地的時候,部隊便不能再前行了。這裡是清軍斥候與團山軍斥候的分界線,再往前走,敵人的斥候立刻就會發現團山軍。

  這一路上的行軍要求是寧肯速度慢一些,也決不能提前暴露行蹤。必須是在發起攻擊的時刻才能讓韃子的斥候發現,故而行軍的速度並不快。

  與西軍潘霸天部約定的時間是寅時三刻,大致相當於後世凌晨四點左右,這正是一夜中最黑暗的時刻。現在剛剛進入寅時。距離約定的總攻時間還要再等一會兒,於是高元良部便躲在漆黑的樹林裡原地休息。

  所有兵士都在做最後的準備。每一個人都再三檢查自己所攜帶的武器--火銃、刺刀、彈丸袋子、掌中雷等等。檢查完畢武器裝備之後,兵士們靜悄悄的啃著帶來的土豆作為早餐。沒有任何人發出任何聲音。

  高元良面沉如水,靜靜地看著麾下的這些兵卒,對將士們的紀律性感覺到非常滿意。此刻高元良坐在行軍凳上,抬頭看了一眼一片漆黑的夜空,而後將目光停留在了二里之外的清軍營地。

  那邊現在點燃了很多篝火,在黑夜中顯得非常醒目。高元良默默的計算著距離,從現在的地方發起攻擊,衝鋒到清軍的營地約摸需要兩刻鐘的時間,這還是不計算其間遇到敵人抵抗的情況下。

  不過按照斥候回饋而來的消息。清軍在這段距離上除了安排有不少明暗哨之外,並沒有什麼埋伏。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高元良心裡還是隱隱有些不安,或許是很正常的一點緊張之情吧,這也是人之常情,古往今來的名將又有哪個真正做到臨戰完全不緊張的呢?

  不是他們不緊張,而是他們懂得控制情緒,不讓自己的緊張表現出來罷了。所謂的「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只是外人的看法而已,沒準當事人心裡早就崩了好幾座泰山了。不管怎麼樣。只要不表現出來就可以了,這一點,高元良當然可以做到……

  幾乎在同一時間,團山軍的中軍大帳之中。張力也一樣的無心睡眠。康興安陪在張力身旁,而張力正目不轉睛地盯著軍用地圖,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過了一會。康興安耳朵裡傳來了張力的聲音:「安子,現在什麼時辰了?」

  康興安看了一眼帳中的座鐘。脫口而出道:「大人,寅時一刻了呢!」

  張力這才抬起頭來。瞥了一眼相同位置的座鐘,輕輕的點了點頭。

  這座鐘是團山堡大工坊研製而出的物事,實則也還是模仿了西洋鐘錶的構造原理。只是張力提出了「擺」的頻率可以計算時間,宋應星在張力的提示下,製造出了原始的「擺鐘」。

  不過這玩意與張力心中現代的鐘錶相差甚遠,體積大得有如一個床頭櫃一般不說,準確度大致有三到五分鐘的誤差。

  以現在的工藝水平也就只能做到這一步了,以後慢慢改良即可。張力要求宋應星首先將誤差縮小的一分鐘左右,就這麼一個小小的要求,宋應星帶著人研究了大半年還沒完成。

  張力也不著急,慢慢來吧,科技的革新又豈是一蹴而就的事情?現在誤差五分鐘左右也算很不錯了,至少比先前計時的那些沙漏、日晷什麼的強太多。

  張力很清楚發起總攻的時間是在寅時三刻,大約還有半個小時左右。康興安沏了一杯熱茶遞給了張力,張力結果茶水淺淺地喝了一口,便將茶杯放在了案几之上。

  「安子,你傳我的命令,讓木頭、伊澤和萬治他們做好準備,一旦高元良得手,大軍立刻向開城進發!」

  康興安神色一凜,連忙應道:「是!大人!」

  康興安下去傳令之後,張力坐回了椅子上,開始閉目養神起來。

  ……

  約定的寅時三刻終於來到了,隨著一發明亮的信號彈劃破夜空,東西兩路團山軍同時發起了猛攻!

  無數的火把同時亮起,一列列的團山軍兵士彷彿從黑暗中突然竄出來一樣,讓負責警戒的清軍斥候大吃一驚。在短暫的驚訝過後,清軍的斥候們立刻飛奔回營稟報敵情。

  其實也不需要這些斥候前來稟報,負責火炮陣地防務的尚可喜已經被山下震天的喊殺聲驚醒了。

  團山軍夜襲!

  尚可喜從睡夢中醒來之後,腦子裡第一時間便蹦出了這個念頭!尚可喜並不慌亂,侍衛們一邊給他披掛,他一邊連珠炮一般的下達著命令:「命令兒郎們不必驚慌,團山軍的夜襲早在洪太師的預料之中,咱們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不准驚慌,不准驚慌啊!」

  傳令兵下去之後,尚可喜也披掛完畢,他讓手下人不要驚慌,可是自個兒卻急匆匆地出外察看敵情,顯然內心遠不如嘴上那麼淡定。

  松岳山上的清軍除了一小部分負責值守的兵士在第一時間做好了戰鬥準備之外,其他剛從睡夢中驚醒的人亂鬨哄地擠作一團,直到團山軍衝到了陣前才堪堪集結完畢。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4-9 12:09
第524章 松岳山之戰(二)

  值守的清軍利用防禦工事將團山軍略略阻擋了一刻鐘時間,而剛剛從睡夢中驚醒的大批清軍也持續投入了戰鬥。

  一時間松岳山上響起了密集的槍聲,團山軍的喊殺聲也不絕於耳。由於是夜間作戰,縱然有篝火照明,但卻總歸不能與白日相提並論,所以火銃的準頭基本處於抓瞎的狀態。

  團山軍高元良部從東邊仰攻,密集的彈丸雖然沒有準頭,可是卻有殺傷面積,清軍頭幾輪損失頗為慘重。

  負責東側陣地防禦的是尚可喜的弟弟尚可錄,他比尚可喜只小兩歲,性子卻與尚可喜大相逕庭。

  其實尚可喜的家族並不是徹頭徹尾的漢奸一族,他的兄長尚可進還是歷史上有名的遼東名將。崇禎五年尚可喜還未「投誠」我大清的時候,尚可進在與後金的戰鬥中以身殉國。或許是覺得兄長太中二了,故而落得個兵敗被殺的下場,尚可喜可不會犯二,於是在孔有德的勸說下他很快就投了建奴。

  尚可錄自幼與大哥尚可進交好,也頗受他的影響,內心中對於二哥尚可喜投敵賣國之事深以為恥。只是彼時「我大清」實力強大,尚可錄也只好隨大流,跟著二哥投奔了韃子。

  然則,此一時,彼一時也!

  尚可錄看著密密麻麻蜂擁而上的團山軍,緊張得手心裡全是汗水,他遲遲下不了決斷!

  在他一旁的一名姓李的副將面露焦急之色,急得直搓手:「尚將軍,成敗在此一舉。還請將軍速下決斷!」

  尚可錄臉色慘白,訥訥然說不出話來。先前團山軍的細作已經找過了他。說是臨陣起義的話,過去的事兒可以既往不咎。

  尚可錄當時還想提點條件。最好在團山軍裡面謀個一官半職,可是卻被團山軍方面的人一口回絕。團山軍給出的底限便是允許尚可錄做一個富家翁,僅此而已。甚至連尚可喜的性命也不能保證,只是保證他尚可錄的頂上人頭罷了。

  團山軍那邊的人說,就他尚可錄的性命無憂還是看在他大哥尚可進的份上,再提任何要求都不可能同意。

  尚可錄心裡忿忿不平,眼下他自個兒可是我大清的總兵官,來錢的路子很多,為何要去遼東當什麼鄉下土財主?這種苛刻的「起義」條件。尚可錄自然也就沒有同意。

  可是現在團山軍攻擊的勢頭非常猛烈,眼瞅著是要頂不住了,這又該怎麼辦?

  在尚可錄首鼠兩端的同時,高元良也在密切地關注著陣地前的形勢。能避免損失,兵不血刃地攻下陣地那是最好,所以高元良這邊的兵士主要是遠遠的打槍,暫時還沒有發起衝鋒。

  可是尚可錄那邊並沒有掛起白旗,說明他還在猶疑不決。

  高元良知道情報部與尚可錄有過幾次接觸,尚可錄的態度曖昧。沒有答應團山軍的要求卻也沒有直接拒絕。要說這策反工作,還要從團山堡情報部長官徐靜萍說起。

  當張力從京師將長平公主的帶到遼東的時候,一直在外面拉攏西洋鑄炮大師湯若望的徐靜萍也回到了錦州城。

  這一次她成功地說服了湯若望加入團山堡系統,而湯若望也專門在團山堡兵工廠中負責鑄炮事宜。

  按照張力先前的安排。曾經執掌過日月閣的徐靜萍出任了團山堡情報部最高長官,負責團山軍的情報工作。而徐靜萍上任後的最大一項舉措,便是策反敵軍將領。

  這是一條隱蔽的戰線。如果成功的話,將會帶來巨大的收益。不過張力定了幾條原則。那就是最大的那幾個漢奸不需要策反,團山軍情報部門工作的重點是敵軍的中層將領。相對「不那麼壞」的那一批人。

  譬如這尚可錄,他雖然是大漢奸尚可喜的弟弟,但是作惡比他二哥要少很多,加上他大哥尚可進也還算是英烈,故而徐靜萍便將工作重點對準了他。

  只是團山軍能開出的條件實在是沒有什麼吸引力,僅僅保證人身安全,給一點安家銀子,做一個土財主罷了。開始大家都還不太理解,這尼瑪張大人為何如此吝嗇,哪怕就是給封個小官兒也行呀,拉攏人可沒見過這麼拉攏的。

  不過張力卻絲毫不以為意,他對團山堡情報部門的批示是--人的慾望是無窮無盡的,但是與無窮的慾望相比,生死才是最最重要的東西。這些漢奸二狗子們想要痛改前非,改邪歸正的話,團山軍也歡迎,但只保證個人的人生安全,最多發一筆為數不多的安家銀子罷了。

  不服?那是自然的,這些人個個都榮華富貴慣了,又豈會甘心?不服不要緊,打到你服氣為止!

  團山軍的策反目標視情況不同,也分為三個檔次:

  沒開戰就下定決心抱團山軍大腿從而配合團山軍行動的,可以給一個投誠的條件--安家銀子多一些;

  開戰之初投誠的,叫做臨陣起義--安家銀子就不多了;

  而已經開打了才投靠的,那只能算投降--投降的別說安家銀子,就連人身自由也沒有,必須去鐵山堡挖礦,接受勞動改造。當然,性命還是可以保證的。

  明末的漢奸與抗戰的漢奸沒什麼兩樣,張力一直覺得抗戰勝利後對漢奸的處理讓他不太滿意,很多漢奸搖身一變成了國民政府這邊的將領或者官員,實在有些無語。

  所以團山軍定的「起義」條件還是相當苛刻的,幾乎就是剝奪了這些人所有的權利,僅僅保證生命安全。

  隨著團山軍屢戰屢勝,韃子那邊主動來找門路請求歸附的人也很多,但張力卻並不想輕易答應這些各懷鬼胎之人。甚至徐靜萍的案頭還放在好幾個滿清甲喇章京的投靠文書--當然,那幾個龜孫子還琢磨著投靠團山軍以後繼續作威作福,徐靜萍又怎麼可能答應他們?

  反正現在條件就是這麼個條件,愛來不來,不來的就等著吧……

  高元良見尚可錄還沒有投誠的意思,心裡也不禁動了怒:媽的,給臉不要臉了是吧?!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9 12:16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4-9 12:20
第525章 松岳山之戰(三)

  「傳我將令,彈射隊立刻發炮!三輪過後,大軍衝鋒!」高元良額頭上青筋暴起,幾乎是怒吼著下達了軍令。

  這彈射隊乃是團山軍序列中的一個全新的兵種,每一千人按三十人配置。他們使用的器械叫做「彈射器」,發射的東西乃是掌中雷。

  彈射器約摸二十斤重,平時不用的時候可以折疊起來攜帶,而掌中雷是團山軍步兵的標準制式武器,隨軍攜帶的數量也很大。步兵投擲掌中雷,按現在團山軍的單兵素質要求的大致是四十步左右,而使用這種彈射器可以將掌中雷投擲出三百步遠。

  彈射器是新近團山堡兵工廠研製出來的裝備,其實彈射器的原理並不複雜,只是一個小型的拋射工具罷了。它主要解決的是火炮和火銃兩種武器射程之間的空白地帶,火炮威力大射程遠但是受限於鑄造材料是銅而不是合金鋼,故而也不可能連續不停的擊發。團山軍自生火銃的有效射程大概在八十步左右,而威勁火銃的有效射程是一百五十步。

  現在團山軍約摸有三分之一的兵士換裝了威勁火銃--也就是線膛槍,還有三分之二的兵士仍然使用自生火銃。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畢竟拉膛線可是個精細活兒,產量不可能「放衛星」。若是要放衛星的話,生產出來的威勁火銃合格率便會大大下降,隨時有啞火和炸膛的危險,那還不如就使用自生火銃呢!

  當火銃夠不著敵人,而火炮又不方便使用的時候,便是這彈射隊登場的時機--正如現在!

  只見一百多名彈射隊員火速來到陣前,飛快地將隨身攜帶的彈射器取下來放置在地面上,而後一箱箱的掌中雷被抬了上來。

  彈射隊員們將掌中雷放入彈射器中。扳動機關之後,一顆顆黑乎乎的掌中雷「嗖嗖嗖」地****而出!

  「轟轟轟--!」清軍陣前一陣劇烈的爆炸聲響起,頓時一片硝煙瀰漫!

  在這種條件下團山軍根本不可能使用大炮,故而清軍也沒有防備。現在這一輪掌中雷投擲過來,立刻將辮子兵們炸得鬼哭狼嚎,殘臂斷肢四處亂飛。清軍還沒回過神來之時。第二輪拋射的掌中雷又落在了陣地上,清軍又是一陣雞飛狗跳,一些膽小的兵卒不願意坐以待斃而開始往後撒丫子跑路。

  其實掌中雷所造成的殺傷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大,這玩意壓根就沒有什麼準星,全靠數量取勝--亦或者說,最大的作用是心理上的,又有哪個兵士願意生生地挨這一頓亂炸呢?

  尚可錄也被這兩輪掌中雷炸得肝膽俱裂,他本來內心裡就在天人交戰,到底是投了團山軍還是繼續負隅頑抗?

  眼下「我大清」漢人以洪承疇洪太師為首。漸漸開始掌握實權,有了不少話語權了,眼瞅著是一片光明呀!

  可是在光明又有卵用?團山軍太猛,我大清必然打不過,打不過啊!

  又是一輪掌中雷轟擊過後,尚可錄再也忍不住了,他叫來李副將,戰戰兢兢地下達了命令:「打白旗。打白旗!起義了,起義了!」

  李副將應了聲喏。面上雖然不動神色,心裡卻啐了尚可錄一口濃痰,暗自忖道:真他娘的矯情,早點打白旗還能算起義,現在才打白旗,還不知道團山軍的大爺們怎麼算呢!

  心裡的念頭也只是短短一瞬之間就閃過去了。李副將不敢多想,立刻命令手下豎起了一面大白旗!

  這旗幟乃是尚可錄先前從正白旗的阿濟格軍中搞來的,漢軍中不設白旗,因為白色自古就有那麼點不吉利的意思,這是大家都懂得……

  三輪掌中雷發射完畢之後。高元良正要下令團山軍發起衝鋒,而就在此時,敵軍陣前竟然豎起了一面大白旗,那白色的旗幟在篝火的照射下顯得格外炫目。高元良頓時咧嘴一笑,對身邊的將官們道:「這漢奸二狗子就是不見棺材不掉淚,記打不記吃的玩意!好好跟他談,他還這不願意那不願意的--你們看,這一輪猛揍過後,比說一萬句話還管用!」

  將官們個個喜笑顏開,連連點頭稱是。

  高元良卻也不敢大意,萬一漢軍旗這是詐降,自己的隊伍貿貿然一頭撞上去那可就虧大發了。他沉吟了片刻,下令一隊約摸五百人的敢死隊先上去看看,清軍到底是不是真心投降。

  高元良冷冷地盯著清軍的陣地,只見那五百名團山軍將士逐漸靠近陣地,而對面的清軍卻並沒有開火。待到敢死隊那邊派人回來通報說已經控制住了清軍的將官之後,高元良這才長長地出了口氣,下令剩下的四千多人上去佔領陣地。

  團山軍的行動非常迅速,也短短的一刻鐘時間,尚可錄的防禦陣地便被完全接管。而此時西邊潘霸天部與清軍戰鬥正酣,槍炮聲響個不停。

  高元良第一時間將尚可錄叫了過來,準備詢問情況,以作下一步攻擊的打算。

  尚可錄被兩名團山軍兵士一前一後包夾著帶了過來,他兩腿抖得厲害,一見到高元良就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嘴裡喃喃地喊道:「天兵到此,罪將未能首義,真真是死罪……死罪呀!」

  高元良皺起了眉頭,瞥了地上的尚可錄一眼,嘴裡不鹹不淡地道:「起來吧,我團山軍不興跪拜之禮。」

  尚可錄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小心翼翼地道:「這……這位大人如何稱呼?」

  高元良輕飄飄地回了一句:「高元良。」

  尚可錄有如被雷劈中一般,登時又站不住了,撲通一聲再次跪了下去,磕頭如搗蒜一般:「哎呀呀,來的是高都督,嘖嘖,真真是……真真是--」

  尚可錄「真真是」了半天,也不知道後面到底該接個什麼詞兒,最後生生地止住了聲音。「高元良」這三個字在瀋陽可止小兒夜啼,乃是除了「張力」這倆字之外最恐怕的名字了。清軍中上到孔有德、尚可喜之流,下到小兵小卒,莫不對團山軍高級將領的名字感到恐懼之極!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9 12:24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4-9 21:13
第526章 松岳山之戰(四)

  高元良皺了皺眉頭,也懶得叫尚可錄起來了,而是直接開口說道:「你這次算不算起義,也就是本都督一句話的事兒。」

  尚可錄連忙又磕了幾個響頭,高聲道:「還望大都督憐憫一二,罪將上有八十歲老母,下有三歲小兒……」

  高元良「噗嗤」一聲笑出聲來,這尚可錄真是個人才。他二哥尚可喜那是團山軍掛了名必須除掉的大漢奸,家裡的情況自然高元良也是清楚的。尚可錄不過二十多歲出頭而已,家有八十歲老母的話,豈不是他娘五十來歲才生他?可能麼?

  高元良轉念一想,這倒也說明這尚可錄實在是怕得緊了,正可以利用一下。高元良很快拿定了主意,走到尚可錄跟前,一把將他扶了起來。

  尚可錄渾身一鬆,心頭那塊沉重的大石頭終於放了下來,看高都督這意思,定然是不會為難自己了吧?

  高元良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本都督要尚可喜的項上人頭,你去取來。」

  「啊?--」尚可錄一聲驚呼,不可思議地看著高元良,嘴巴不停的嚅動,最終卻沒有蹦出半個字來。

  高元良濃眉一皺,冷冷地道:「怎麼了?你不取尚可喜的性命,本都督就要你的性命!」

  尚可錄臉色數變之後,最終咬著牙道:「罪將明白了!罪將一定取二哥……啊,不,一定取尚可喜那狗賊的項上人頭!」

  高元良微微頷首,而後轉頭對他身旁的兩名親兵道:「你二人跟他前去,扮作他的親兵。片刻不離左右。若是他敢離開你們的視線,直接掌中雷送他歸西!你二人也無需多慮。若是捨生取義,本都督自然會對你們家人厚加撫恤!」

  那兩名親兵沒有絲毫的遲疑。齊聲應道:「願為大人效死!」

  尚可錄原本心頭還有些猶豫,這高元良將自己放走,就不怕自己跑了麼?可是當他看見眼前這情景,心頭頓時有如一盆涼水從頭潑到腳上--尼瑪,這團山軍隨便抓兩個兵卒出來,都是悍不畏死之人,怪不得我大清敵不過啊!這……這絕壁敵不過,還是妥妥地去遼東當個土財主靠譜!

  那兩名親兵找來兩具漢軍旗的屍體,將屍體上的辮子齊根割下。而後又取下自己頭上的帽子,將髮髻弄散。匆忙間也沒法變一根金錢鼠尾出來,只得用刀割掉自己的頭髮,將先前割下的辮子用簪子串在一起。

  高元良微微點頭,若是白天仔細觀察的話,定然會看出破綻,現在是夜間,想那尚可喜也不至於仔細去看兩個親兵吧?

  先前這兩人沒有半分懼色,現在割自己頭髮的時候卻面露一絲猶豫之色。這一切都被高元良看在眼裡。高元良走到二人跟前,出言安撫道:「本都督等著你們回來,頭髮沒了還可以再蓄髮--若是連祖宗都不認了,那就真是死後沒臉入祖墳了。」

  一旁的尚可喜越聽越不是滋味。下意識地摸了一把自己腦後的那根辮子,恨不得登時就將它一刀斬了--不過也只是想想而已,現在還需要自己去取二哥尚可喜的人頭呀!

  ……

  潘霸天的西軍在的清軍第一道防禦陣地陷入了苦戰。這裡正對著團山軍的營地,故而佈防也很嚴密。清軍值守的兩千餘人。幾乎都是集中在此,所以受到團山軍的夜襲之後並沒有出現太大的慌亂。

  潘霸天來到陣前。首先也是下令彈射了三輪掌中雷。待到三輪發射完畢,隨著潘霸天的一聲令下,打前隊衝鋒的一千團山軍迅速衝了上去。

  這些兵士們都是老兵,有著相當豐富的衝鋒經驗。自從團山軍憑借犀利的火器異軍突起之後,敵人的戰法也在亦步亦趨的提高之中。以往提著大刀長矛衝鋒,後面跟隨弓箭手射箭的場面再也不見了,滿清韃子熱兵器也達到了所有武器的四成左右。駐守松岳山的是漢軍旗尚可喜部,他們的熱兵器裝備量要比滿八旗和蒙八旗更高,幾乎佔到了七成以上。

  所以團山軍衝鋒將士面臨最大的危險乃是火銃,故而大家都是分散開來,貓著腰沖。清軍打出一輪齊射,團山軍兵士們便衝鋒一小截路程,而後臥倒或是尋找樹木石頭等等掩體,如此重複數次之後,已經來到了距離清軍前沿陣地一百步左右的距離。

  再往前衝,不可避免的要遭到掌中雷的襲擊,但是團山軍的將士們無所畏懼!他們臥倒在原地,等著敵人火銃射擊過後,再作最後的衝鋒。同時,團山軍兵士們也可以利用這短暫的射擊間歇稍事休息,積攢體力。畢竟等一會衝鋒速度越快,便會越安全。

  「啪啪啪啪--」一陣激烈的火銃聲響過以後,陣前響起了連續不斷的衝鋒號聲!

  剛才接近清軍陣地的過程中,一千人的前鋒隊伍折損了將近一百人,剩下的九百人有如猛虎下山--啊,不,猛虎上山一般,朝清軍陣地仰攻而上!

  潘霸天在幾百步外看得真切,而後一聲令下:「全軍衝鋒!」

  分批次衝鋒無疑是正確的,可以將損失降低到最低限度。正如現在的情形,前鋒九百多人衝上去的時候,清軍的目標就是那九百人,而且距離很近,極容易產生慌亂的情況,根本不可能對後續衝鋒的四千人做出有效的阻擊。

  而後續衝鋒的人數更多,氣勢如虹,也同樣可以提振頂在最前面的那部分「尖刀」的士氣--背後還有兄弟呢,怕什麼,衝啊!

  清軍果然出現了一陣的慌亂,在督戰隊的嚴厲彈壓之下,堪堪沒有崩潰。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現在的清軍正有如他們以前的對手明末邊軍一摸一樣--

  曾幾何時,大明的軍隊戰鬥力也是非常逆天的,不過那得追溯到朱元璋和朱棣的年代。朱元璋一統天下自不必說,單說洪武後期大將藍玉進擊北元,這便是堪稱漢武帝之後極為少有的軍事壯舉。

  能將戰場打到北元那麼遙遠的地方,泱泱華夏五千年,也只有漢、唐、明三朝而已。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4-10 14:52
第527章 松岳山之戰(五)

  藍玉曾經戰鬥的地方捕魚兒海,也就是今天的貝爾湖,在後世絕大部分屬於外蒙--這個坑太深,在此不必贅述。而後來朱棣五征蒙古也是相當為人稱頌的壯舉,可惜這一切在宣德年以後就發生了變化。

  隨著火器的普及,大明軍隊越來越依賴火器,而忽略了肉搏。這也是很自然的事情,遠程攻擊武器能解決戰鬥,又有誰願意提著腦袋衝上前去一刀一斧的拚命?

  到了明末,明軍不堪一戰的形象已經根深蒂固了--說白了,其實還是怕滿清的重步兵肉搏。那年月的火器遠不如後世的馬克沁,再加上工匠們粗製濫造,所以才有了「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的說法。

  可是現在劇本發生了反轉--隨著團山軍的崛起,清軍被摁在地上猛揍了幾回之後,也學乖了--先前是清太宗黃台吉,現在是滿清太師洪承疇,他們兩人比任何人都重視火器。滿清軍隊開始大量裝備火器的時候,他們的肉搏能力也自然是直線下降。

  團山軍衝鋒的這一股子氣勢上來之後,清軍很多人都開始閉著眼放槍,瞅那架勢估摸是放完槍就準備「戰略撤退」了……

  在陣前督戰的潘霸天嘴角浮起了一絲笑意,不過很快又恢復了常態,變得波瀾不驚起來。他對於團山軍的肉搏能力非常有信心,因為張力張大人對於團山軍的要求現在集中在兩個方面--第一是肉搏,第二還是肉搏……

  這些士兵從加入團山軍的那一刻起,訓練科目裡最重要的兩項一是射擊精準度。二是肉搏技藝。

  受限於這個時代火銃的製造工藝,絕對不可能出現後世打靶槍槍命中十環的那種情況。不脫靶便是屬於合格的兵士了。在訓練當中,約摸有五分之一的兵士能夠脫穎而出。這一小部分人射擊技術是要超過普通兵士的。很快就有教官將這部分人遴選出來,補充進不動營、阻擊隊、水師陸戰隊等等精銳部隊,剩下的五分之四的兵卒,便是團山軍中普通的一員。

  普通團山軍士兵對於射擊準確度只做合格性的要求--也就是不脫靶,而後將訓練的重點轉移到肉搏能力上來。團山軍目前的肉搏主要就是拼刺刀,兵士天天練,月月練,全是練習這種刺殺的技術。

  火銃的準頭很難提升,但是拼刺刀的技術卻是進無止境的!

  潘霸天腦海中回想起張大人最常說的一句話:在敵我雙方都大量使用火器的這個時代。在以後的幾十年中,決定戰爭勝負的並不是火器,而是士氣--而士氣的來源便是這肉搏能力!

  現在的肉搏與大刀長矛的肉搏又不同,現在要求兵士們有機會的時候還是要打槍,近身以後沒有機會從容射擊的話,便是提著刺刀刺過去。

  潘霸天對於張力的話理解還算深刻,張大人的意思也就是說純肉搏的兵種譬如建奴的重步兵,那是絕壁要被團山軍的火銃部隊吊打;可若是敵人也是火銃部隊的話,那麼決定勝負的關鍵就是看誰敢拚刺刀……

  天色已經微微泛白。只是太陽還沒有升起,視線卻依然模糊。現在,團山軍已經衝入了清軍陣中,潘霸天心裡一塊大石頭落了地--然則就在此時。清軍陣地前忽然「轟隆隆」地想起巨大的爆炸聲!

  潘霸天心頭一驚,瞪大了雙眼盯著那滾滾而起的硝煙!

  「轟轟轟--」又是幾聲劇烈的爆炸聲傳來,團山軍衝在最前面的兵士們頓時出現了大量傷亡!

  就在潘霸天一頭霧水的時候。一名小校從前線飛奔而來--他一邊狂奔,一邊大聲喊道:「潘總兵!潘總兵!韃子在陣前擺放了大量的掌中雷。我軍根本衝不上去,甚至無法下腳!最前面的將士們傷亡慘重……」

  潘霸天大急。立刻追問了幾句,這才搞清楚了狀況。原來清軍在陣地前沿撒滿了掌中雷,現在也看不太真切,團山軍衝鋒的將士不備,踩了上去引爆了掌中雷。

  一枚掌中雷爆炸,經常又帶起附近的幾枚一起爆炸,真真是一道死亡防線!

  想必韃子是受了撒滿鐵蒺藜防禦騎兵衝鋒的啟發,在陣前撒滿掌中雷防止團山軍步兵衝鋒。若是白晝,團山軍兵士們應該可以發現,可是現在是黎明,根本就看不清楚--這是敵人防止夜襲的大殺器呀!

  也只短短一瞬之間,潘霸天就下達了命令:「發信號彈,所有人全部撤回來,另做打算!」

  一旁的傳令兵高聲應諾,很快兩發黃色的信號彈沖天而起,團山軍立刻如潮水一般撤了下來。而此刻清軍似乎也來了精神,眼瞅著團山軍撤退,他們也開始開火射擊,立刻又有不少團山軍的兵士被敵人打中。

  部隊撤退回來以後,潘霸天紅著眼睛,死死地咬住嘴唇,心裡飛快地盤算著應該如何應對。

  ……

  尚可喜在第一時間便來到了西側陣地,畢竟這裡才是正對著團山軍的方向。當團山軍潘霸天部發起衝鋒的時候,他身旁的正白旗甲喇章京塔穆圖連連冷笑,卻不發一言。

  洪承疇洪太師全權負責朝鮮國軍務之後,將滿漢八旗混編在了一起--這卻與多爾袞當初想像中的混編模式--漢人在前面當炮灰,女真人在後面撿便宜不一樣。洪太師的混編無情地打了多爾袞的臉,應該也打了剛死不久的黃台吉的臉,沒準老奴奴兒哈赤知道洪承疇如此「作踐」女真勇士也會從墳裡爬出來與洪承疇拚命。

  沒錯,洪太師的混編是漢人負責打槍,女真人負責肉搏……這尼瑪,合著讓女真勇士們去送死啊!

  其他女真人還有這要那樣的想法,可是塔穆圖卻和他們不一樣。

  塔穆圖乃是一員老將,五旬左右年紀。他當年也是追隨老汗王奴兒哈赤「八大恨」起兵反明的一員,自然不比新晉的那些女真將官。

  「遙想老汗王當年,氣吞萬里如虎……」塔穆圖嘴裡輕聲吟著這句詩詞,頭卻微微的搖了起來,他心裡反覆的追問著:我大清真的落到如此田地,連正面肉搏都不敢與那團山軍一戰了嗎?!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4-11 14:03
第528章 松岳山之戰(六)

  韃子就是韃子,塔穆圖只是聽漢人念起過這詩詞,覺得很帶勁,故而就記了這麼一句--他覺得與他心目中無敵的老汗王奴兒哈赤很般配。

  然則辛棄疾這首詞下面那一句他卻是不知道,若是知道了的話定然也不會有事沒事念叨了吧--「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贏得倉皇北顧……」結局實在不那麼美好,只能倉皇北顧,啊,不,野豬皮在墳裡倉皇南顧--

  念完這句詞兒,塔穆圖心中頓時覺得豪情萬丈。漢軍旗的陣地被團山軍沖得搖搖欲墜,眼瞅著是要頂不住了!現在不上,更待何時?

  一想到此,塔穆圖上前兩步,心不甘情不願地對著尚可喜打了個千兒,冷冷地道:「尚將軍,漢軍旗頂不住了呢!本將向你請戰,由我女真勇士上去與團山軍肉搏!」

  尚可喜將他的話才聽了一半,心裡就奔騰起來一萬隻草泥馬。尚可喜瞥了塔穆圖一眼,並不說話,而回以冷笑。

  洪承疇洪太師掌權以後,將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三人封為都督,現在他尚某人可不是什麼將軍喲,識相的應該稱呼一句「尚都督」才是。可塔穆圖這老匹夫居然輕描淡寫地叫了一聲「尚將軍」,這如何讓尚可喜不生氣?

  不過尚可喜也知道,塔穆圖在女真將領中資格頗老,也不宜太過得罪。這塔穆圖雖然是正白旗的,可是由於資歷老,與禮親王代善和鄭親王濟爾哈朗都有些淵源。遠非失勢的阿濟格可比。

  只是塔穆圖一向為人倨傲,所以遲遲得不到陞遷。這種人卻犯不上與他一般見識。

  一想到此,尚可喜立刻換了張面容。捋鬚微笑道:「塔老將軍無需多慮,洪太師早有成算,那團山軍別看來得氣勢洶洶,等下管保叫他們有來無回!」

  塔穆圖皺了皺眉頭,瞥了尚可喜一眼,眼神中儘是不相信的神色。

  就在此時,清軍陣前響起了一陣「轟隆隆」劇烈的爆炸聲,尚可喜猛地一拍大腿,高聲道:「哈哈哈哈!看吧--洪太師叮囑本都督佈置的這雷陣果真收到了奇效!」

  尚可喜刻意地將「本都督」三個字加重了幾分語氣。似乎是在回應剛才塔穆圖「尚將軍」的稱呼。而塔穆圖驚異之間,急忙看向陣前爆炸之處,倒也沒有注意尚可喜的語氣。

  尚可喜見塔穆圖不接腔,心裡啐了他一口,嘴上卻雲淡風輕地道:「那團山軍來多少死多少,哼哼!」

  塔穆圖訥訥然說不出話來,因為他已經看見,確實如尚可喜所言,團山軍衝鋒在前的那些士兵幾乎都被炸死了……

  就在此時。團山軍後陣沖天而起兩發黃色的信號彈,攻擊受阻的團山軍開始徐徐撤退。

  尚可喜愈發得意起來,禁不住又哈哈大笑起來:「嘿嘿,團山軍撤了!看見沒。團山軍撤了!」

  塔穆圖見不得尚可喜這小人得志的模樣,回了一句:「唔,洪太師果真了得--本將軍下去整頓士卒。準備天亮後對團山軍雷霆一擊!」

  話一落地,塔穆圖自個兒走了。壓根也不搭理尚可喜。

  看著塔穆圖離開的背影,尚可喜一口終於將濃痰啐到地上。惡狠狠地道:「呸!什麼玩意!老匹夫一個,他日必死在本都督手上!」

  塔穆圖走遠之後,尚可喜還兀自忿忿不平,又怒罵了一句:「等天亮本都督就萬炮齊發,炸得團山軍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還用得著你?!」

  叮囑了手下將官們幾句之後,尚可喜便回到松岳山的中軍大帳之中,一夜緊張勞頓,他實在是感覺有些疲乏了。

  侍衛們沏好熱茶呈了上來,尚可喜坐在太師椅上,一邊喝茶一邊閉目養神。尚可喜心裡暗自忖道:只需要等到天亮,到時候萬炮齊鳴,還不將團山軍炸得鬼哭狼嚎?

  現在洪太師與女真貴族的關係非常微妙,眼瞅著女真人是幹不過團山軍了,一切只能依仗洪太師。先前孔有德、耿仲明和自己哥幾個水平太低,次次都被韃子充作炮灰去填人命,還落不到什麼好處。可是現在不一樣,洪太師將漢軍旗擰成了一股繩子,隱隱有了與滿八旗抗衡的那麼點意思。

  若是今次在松岳山取得大捷,洪太師的聲望一定如日中天!

  嘖嘖……

  尚可喜正噉瑟之際,忽然猛地想起一事,嗖地一聲從太師椅上站了起來--先前西邊尚可錄的防區好像也受到團山軍的攻擊了,怎麼這麼老半天一直沒有消息傳來?

  尚可喜眉頭皺了起來,朗聲對著帳外的傳令兵叫道:「來人--!」

  一名傳令兵麻溜地小跑著進了中軍大帳,行了一禮之後恭聲應道:「小的在!」

  尚可喜揉了揉太陽穴,琢磨著好像西邊也沒有廝殺聲,難道那邊只是團山軍在佯攻?

  略一沉吟過後,尚可喜對傳令兵道:「你帶人去西邊陣前看看情況--」

  傳令兵正要應諾,大帳外面傳來了一聲高呼:「兄長!團山軍在西邊的攻勢已經被小弟擊退了!」

  尚可喜連忙循聲望去,只見弟弟尚可錄大步流星地走入了中軍大帳,而尚可錄身後的兩名親兵則低頭站在帳篷門口……

  尚可喜一聽弟弟尚可錄這話,登時喜出望外,他看了尚可錄一眼,撫掌笑道:「好!太好了!」

  尚可錄趁勢迎了上去,一邊走一邊笑著道:「兄長,小弟有一事相求。」

  尚可喜一怔,旋即面露疑惑之色:「可錄,你有何事相求?」

  尚可錄來到尚可喜跟前,一臉諂笑地道:「兄長,有道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眼瞅著西邊陣前是要立大功了,小弟也想分一杯羹,負責西邊的防務……」

  頓了一頓,尚可錄臉上露出一絲遺憾之色:「東邊都沒什麼戰功呀,小弟也想再挪一挪官職--」

  尚可喜哈哈一笑,點頭道:「先前本都督也是擔心你的安全,故而才將你安排在東邊防守。既如此,那你就帶人去西邊吧!」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4-11 14:07
第529章 松岳山之戰(七)

  尚可喜轉身走到中軍大帳的案幾之前,從案幾上取出一根令箭,交給了尚可錄:「你帶你的人去接管西線陣地,天亮以後山上的大炮會給團山軍雷霆一擊,你安安穩穩地躲在壕溝裡就行了!待我軍大獲全勝之後,本都督將昨夜守西線的功勞算你一份!」

  尚可錄突然感覺心中泛起一絲不忍,他用餘光瞥了一眼帳篷外的那兩名假扮自己親兵的團山軍兵士,只見那二人右手都隱隱放在腰間--尚可錄一點也不懷疑,自己若是有什麼異動,此二人隨時都能掏出掌中雷扔過來……

  尚可錄很清楚,其實現在這兩人扔出掌中雷與自己和二哥尚可喜一起同歸於盡的話,高元良那邊的團山軍趁勢殺過來結果也是一樣的--清軍大敗,僅此而已。他們現在在等待的,無非是用最小的代價換取勝利。或者,那團山軍的高都督連這兩個兵士也想避免犧牲掉?

  尚可錄只覺得從頭到腳一陣冰冷,剛才高都督臨走的時候說了一句「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

  尚可喜發現尚可錄臉上神色有些不對,皺眉道:「可錄,怎麼--」

  尚可錄急中生智,脫口而出道:「二哥,方才小弟進來的時候看見塔穆圖那老匹夫嘴裡一直罵罵咧咧呢!咱們可以--」

  尚可喜一聽尚可錄說起塔穆圖,心思也隨著他的話一起轉到了塔穆圖身上,立刻追問道:「可以怎樣……」

  尚可錄走到尚可喜身邊,附耳道:「可以--對不住了。二哥,小弟我也不想這樣!」

  話還沒落地。尚可錄突然用手一捅,一直藏在他袖中的匕首露出了一抹精光之後。就刺入了尚可喜的心窩--

  尚可喜瞪大了眼睛,劇烈的疼痛讓他甚至都來不及大喊一聲,他一把死死抓住尚可錄的手,不可思議地問道:「你……你幹什麼?!」

  鮮血順著匕首流了出來,尚可錄大急,生怕二哥尚可喜大喊大叫,於是持匕首的右手繼續往裡捅,而左手則死死摀住了尚可喜的嘴巴!

  帳外那兩名團山軍兵士也在第一時間將中軍大帳門口的兩名尚可喜的侍衛放倒,拖入了帳篷之中。而後他倆將門簾放了下來。這一切的行動一氣呵成,在短短的半柱香時間裡就完成了。

  尚可錄一探尚可喜的鼻息,已經沒有半點氣息,他立刻將屍體拖到幔帳後面,而地面上的血跡也用地毯遮住。

  忙完之後,尚可錄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胸口兀自起伏不定。

  一名高元良的親兵對尚可錄說道:「按照計劃行事吧……」

  尚可錄轉頭看了他一眼,點點頭,木訥地道:「好--」尚可錄拿著令箭出了營帳。一名團山軍兵士跟著他,另外一人則把守住中軍大帳,對外稱尚都督在小憩,不准任何人打擾。

  當塔穆圖接到尚可錄的命令。說是尚洪太師要他立刻帶著滿八旗趕回開城的時候,心裡自然也升起了一絲疑慮。不過也塔穆圖也只是猶豫了短短一會兒,他似乎是想明白了其中的彎彎繞繞--這尚可喜眼瞅著阻擊團山軍的潑天大功就要告成了。這個當口將自己支開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塔穆圖很快就放棄了據理力爭的念頭,現在這開城可是洪承疇洪太師說了算。連暫代正白旗旗主的英親王阿濟格說話都不好使,還是暫且忍耐為妙。

  塔穆圖已經想好。此戰結束以後,一定要給禮親王代善和鄭親王濟爾哈朗寫封密信,絕不可讓這些漢狗如此猖狂,這尼瑪都要騎到主子頭上去了!

  氣憤歸氣憤,塔穆圖終歸也是老油條一根,宦海沉浮幾十年,這些爭寵搶功的事兒見得還少了麼?只是以往都是女真貴族自己窩裡鬥,現在卻是漢人唱起了主角。塔穆圖心裡很不爽,但是面上卻並沒有露出什麼不滿的神色,只在冷笑幾聲之後,帶著他手下的滿八旗離開了松岳山。

  滿八旗走後,剩下的漢軍旗就好辦了,畢竟尚可錄是尚可喜的親弟弟,而且手中還有尚可喜的令箭。此時天色已經濛濛亮了,尚可錄命令東線的漢軍旗前往西邊接管防禦。雖然漢軍旗的兵將們不清楚為何尚可錄會有這樣奇怪的命令,但是當兵吃糧,上峰的命令只管遵守便是--當這些人排隊進入高元良的伏擊圈之後,一切自然都結束了。

  此戰團山軍傷亡七百餘人,俘虜七千--天色大亮之後,團山軍正式佔領了松岳山。

  ……

  坐守開城的洪承疇昨夜一直沒有睡好,後半夜的時候有親兵前來稟報,說是松岳山方面有情況,應該是團山軍發起了夜襲。

  洪承疇立刻起了床,穿戴整齊之後,來到開城的城牆上面察看。由於是烏漆墨黑的夜間,洪承疇也不敢輕易派出大軍前去支援,生怕團山軍搞出聲東擊西之計,於是只派出斥候前去探查情況。

  開城的城防並不堅固,城牆也只有一丈高罷了,但總歸也是城牆,乃是城裡最高的之處。洪承疇下令城內數萬大軍盡數做好準備,隨時準備出擊。

  城牆上燃起了數十處篝火,將附近一里左右照得清清楚楚,可是數里外的松岳山卻看不真切……

  後來斥候回報了松岳山的戰況,說是團山軍傷亡慘重,被陣前佈滿的掌中雷炸得「鬼哭狼嚎」--洪承疇自然是大喜過望,而跟在他身旁的英親王阿濟格也沒了脾氣,只得出言恭維了洪太師一番。

  這也是很淺顯的道理,「我大清」,呃,不,滿八旗屢屢被團山軍打得滿地找牙,可是人家洪承疇一掌權,立刻就將團山軍制得服服帖帖--看來漢人腦子果然比女真人好使,這不服氣也不行呀!

  洪承疇在一片歌功頌德聲中,整個人無比膨脹起來。他甚至開始琢磨著,若是取得這「松岳山大捷」,該找韃子太后請個什麼賞格呢?

  封王?

  沒卵用,漢人封王從來都是醬油呀--哎,這太師之職已經位極人臣了,還能封什麼呢?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4-11 23:49
第530章 太師的對策

  其實,早在洪承疇謀劃順治小皇帝福臨奪嫡之事的時候,有個一個老熟人的使者就找上門來,要求和洪大人聯手。

  那個時候,大明朝還沒有滅亡。那個人,曾經還是洪承疇的部下--大明左都督吳三桂吳公公!

  洪承疇微微嘆了口氣,心裡有些忿忿不平起來。這吳三桂果真好運氣,自己與那張力在這鳥不拉屎的朝鮮國死掐,竟然是生生便宜了他!

  洪承疇很清楚,若是吳三桂要保崇禎皇帝,要保大明朝,那什麼勞什子「大順皇帝」李自成根本就進不了北京城。

  吳三桂與自己是一路人,都是不甘心屈居人下之人啊!

  那吳三桂藉著農民軍的手,滅亡了大明朝,而他自個兒跑路去了南方,將北邊的爛攤子留給了那傻啦吧唧的李自成。

  不管是我大清還是團山軍,要捏死李自成的烏合之眾那跟捏死一隻螞蟻沒有什麼區別--只需要一場大勝,那什麼狗屁「大順國」就要亡國……

  可惜現在大清和團山軍都被拖在了朝鮮,實在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呀!

  洪承疇再一次嘆了口氣,不再想那得了便宜的李自成了。現在天色尚暗,松岳山上情況不明,他倒也不敢回城裡的官宅挺屍睡覺,只得登上了城牆的望樓稍事休息。

  不得不承認洪承疇想的還是挺正確的,畢竟拋開他那低劣的人品不貪,他也算是明末難得的戰略高手。歷史上李自成正如洪承疇所設想的,只與滿清韃子在山海關附近的一片石打了一仗--而就是這一仗。韃子大獲全勝,大順國的「五十萬大軍」立刻就作了鳥獸散……

  洪承疇正閉眼小憩之際。忽然聽見「登登登」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入耳中。他驀然一驚,立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抬眼往望樓門洞口看去--

  只見英親王阿濟格氣沖沖地快步走了進來,一邊走一邊高聲道:「洪太師也忒偏心了!那松岳山眼瞅著是一場大捷,為何將我女真勇士撤了下來?!」

  洪承疇大吃一驚,不可思議地看著阿濟格,渾身微微有些發抖,顫聲問道:「你……你說什麼?」

  阿濟格也察覺到了洪承疇神色的不妥,頓時語塞,訥訥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過了好半晌,洪承疇才回過神來。一把抓住了阿濟格的手,厲聲問道:「你剛才說什麼?!」

  好歹阿濟格也是滿清的正牌子英親王,雖說洪承疇現在官職比他大,但是長久以來形成的視漢人為豬狗的習慣讓他哪裡受得了這個?

  阿濟格猛地一甩手,冷冷地道:「太師請自重!本王雖說聽命於你,卻也不是可以隨便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之人!」

  洪承疇一怔,旋即反應了過來,臉色登時就寒了起來。他瞥了阿濟格一眼,淡淡地道:「唔。本太師剛才失態了--英親王剛才所言,到底是何意?」

  阿濟格見洪承疇態度有所緩和,倒也不敢真的與他鬧僵,於是「啪啪啪」拍了幾下巴掌。那老將穆古圖應聲而入。

  待到穆古圖將松岳山上的情況一一道來之後,洪承疇一張臉登時變得慘白。他又問了穆古圖幾個問題,得到答案之後。猛地一拍大腿,厲聲道:「尚可喜這匹夫壞了本太師的大事!可恨。可殺!」

  阿濟格雖說腦子不太靈光,卻也不是傻子。這老半天觀察下來也看出了些端倪,於是顫聲問道:「太……太師,您的意思是尚可喜中計了?松岳山……」

  「松岳山危矣!」洪承疇連連捶胸頓足,一副追悔莫及的模樣。

  到了此時,在場之人也都明白了,洪太師壓根也沒有叫穆古圖撤出松岳山,尚可喜也是打老了仗之人,又豈會做出臨戰撤兵這種自斷臂膀的事來?

  「尚可錄!一定是他!這夠雜種暗地裡投了團山軍,豎子,匹夫!我呸--!」洪承疇本想破口大罵幾句「x他xx代祖宗」,不過終歸顧忌身份,罵得稍稍文雅了一點。只是最後啐地的那一口濃痰,卻是怎麼也忍不了滴……

  「太師,現在咱們又該如何應對?莫不如……莫不如棄了這開城,趕緊回平壤--啊,不,趕緊回瀋陽吧!」阿濟格大急,整個人也慌亂了起來,有些口不擇言了。

  洪承疇臉色數變,最終卻又恢復了平靜。他瞥了一眼阿濟格,冷冷地道:「英親王要走請便,本太師立刻修書一封送至太后御前--」

  「啊?--」阿濟格一聲驚呼,他登時意識到了問題的關鍵--尼瑪,現在自己跑路了,洪承疇這龜孫子正好把戰敗的責任推給自己!就算回了瀋陽,等著自己的還不是那斷頭鍘?

  阿濟格想明白利害之後,訕訕一笑,有模有樣地學著漢人的禮節對著洪承疇行了一禮:「洪太師言重了。本王又豈是那貪生怕死之人?唔,本王決定於洪太師共進退!」

  洪承疇冷笑一聲過後,也不便做得太過,於是捋鬚道:「英親王真真是明事理之人。」

  這話說完以後,洪承疇來回踱步沉思,場面頓時沉默了起來。

  約摸過了一炷香時間,洪承疇停下了步子,對阿濟格道:「大軍出陣,沿開城佈陣,與團山軍決一死戰!」

  阿濟格猛地一驚,脫口而出道:「太師……太師……使不得,使不得呀!」

  洪承疇冷眼盯著他,卻不說話,而阿濟格則是接著說道:「咱們據城池而守,諒那團山軍也攻不進來!」

  「據城而守?就憑開城這低矮的城牆?就算守住了,團山軍將開城包圍,咱們又守得了幾日?」洪承疇這一番反問像連珠炮一般,每一個問題都深深地刺痛了阿濟格的心。

  是啊,開城城防並不堅固,而團山軍的火炮向來系列,又怎麼可能守得住呢?而且即使守住了,開城目前有六萬清軍,光是人吃馬嚼就需要大量的糧草,雖說城中有一些囤糧,可終歸也支撐不了多久。

  團山軍到時候就是圍困,也能將開城的六萬清軍困死啊!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4-13 09:22
第531章 六丑園

  高元良佔領松岳山之後,團山軍後續的三萬多人用了足足兩個時辰通過了松岳山狹長的谷地,而後背靠松岳山腳下,建起了大營。

  按照張力的計劃,現在並不需要立刻攻擊開城,而是等待後續輜重隊將火炮運送到此,而後炮擊開城,定然可以事半功倍。

  只要大炮運送上來,開城的清軍有如甕中之鱉,絕對沒有什麼勝算--因為他們的火炮盡數都在松岳山上,現在已經成為團山軍的戰利品了,清軍沒有了火炮,又怎麼可能抵擋得住團山軍的雷霆一擊?

  松岳山和蜈蚣山的山路都很崎嶇,特別是前段時間下過連綿不絕的小雨,地面濕滑無比,淤泥也很深,很不利於火炮的運輸。張力命令萬治帶著三千人去平整道路,其餘的團山軍立刻建立營壘以及防禦工事。

  初步估算火炮部隊完全翻過松岳山需要一到兩天左右的時間,張力找了一處高地,先紮下了中軍大帳。

  一排排粗重的巨木被團山軍從山上的樹林中砍伐下來,圍成了一圈中軍營地,也就是所謂的「前敵指揮所」。張力自從敵我雙方火炮大量投入戰鬥以後,也提高了自生安全些的重視程度。

  此處距離開城還有好幾里路,雖然韃子沒什麼火炮了,但是小心駛得萬年船,張力不想成為被火炮轟死的野豬皮奴兒哈赤。

  不多時,高元良帶著剛剛「起義」的尚可錄走入中軍營壘,而尚可錄的手上捧著一個大托盤,盤子裡盛放的是他二哥尚可喜的項上人頭。

  尚可喜的人頭已經粗略地用石灰硝制過了,蒼白得有些磣人。張力眉頭緊皺,冷冷的看著尚可錄。

  尚可錄只偷偷的用餘光瞥了一眼端坐在帥位上的張力。便再也站不住了,立刻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結結巴巴地說道:「罪……罪將……尚可錄,見過張……張大人……」

  張力依然沒有搭理他,而是側頭對高元良道:「元良,我聽說這尚可錄是投降不是起義呀!」

  高元良像個沒事人一樣。附和道:「正如大人所言,這尚可錄是在我軍炮火打擊下投降的……」

  尚可錄一聽高元良也說「投降」二字,登時就急眼了,他將盛放他二哥尚可喜人頭的盤子高舉過頂,膝行了幾步,聲嘶力竭地道:「張大人明鑒,張大人明鑒呀!罪將雖說起義的略略晚了一點,實則是要殺掉尚可喜那狗賊派來監視的心腹……罪將一殺掉那尚可喜的心腹之人,立刻就扯白旗起義--是起義啊!」

  張力發出一聲重重的鼻音。冷冷地道:「哦?是嗎?」

  「是!是呀--!」尚可錄一邊彭彭彭地磕著響頭,一邊「聲淚俱下」地道:「罪將起義以後,立刻就配合高都督的計策,孤身犯險,去取了尚可喜的狗頭!張大人明鑒,罪將還將韃子軍隊調走,把松岳山火炮陣地拱手相送啊--」

  尚可錄磕頭如搗蒜一般,心中實在是怕得要命。現在的情況正可謂張力為刀俎。他尚可錄為魚肉,生死只是張力一句話的事情。

  張力見這一番威嚇將尚可錄嚇得著實不輕。於是微微一笑,雲淡風輕地道:「佛祖有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不是嗜殺之人,你既然已經放下了屠刀,性命便無需顧慮了--」

  張力的話還沒說完,尚可錄登時痛哭起來:「嗚嗚嗚……謝張大人不殺之恩……謝張大人不殺之恩……」

  張力遞了一個眼色給高元良。高元良上前幾步將尚可錄扶了起來。尚可錄兩腿抖得厲害,顯然還沒回過神來。

  偏偏這時,張力又開口了:「尚可錄,我欲安排你一個差事,你可願意?」

  尚可錄一愣。旋即連連點頭道:「但憑張大人吩咐,罪將……唔,就算讓小的上刀山下火海也願意!」

  尚可錄見張力這是免除了自己的罪責,於是機智地將「罪將」換成了「小的」,他也算是個心思靈活之人。

  張力瞥了一眼跌落在地上的尚可喜的人頭,面上露出厭惡之色--

  這尚可喜與孔有德、耿仲明實為明末危害最大的三個漢奸,真真是萬惡不赦之人。當然,吳三桂吳公公那是比這三人還要高一個等級,只是目前吳公公還未投敵,暫時也不好給他扣個「漢奸」的帽子。而歷史上孔有德估摸著是壞事做多了,所以絕了後--沒有生出兒子只有一個女兒,所以康熙朝的「三藩」沒他什麼事。尚可喜、耿仲明、吳三桂是為康熙朝的三藩,這四個人外加洪承疇和範文程兩人一共六人,是張力必須要幹掉的對象。

  張力沉吟片刻之後,對尚可錄道:「大明養士近三百年--唔,你們即使不算士人,可大明朝也沒有虧待過你們--居然做出剃髮易服,數典忘祖的行徑來,按說是不可赦免的……」

  尚可錄先前還將心中的大石頭放了下去,這會兒一聽張力這麼一說,一顆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上:張大人啊,不帶這麼玩人的吧?剛才不是說不追究我了麼……

  張力神情肅穆,寒著臉接著說道:「我要在錦州城修建一座\\\'六丑園\\\',呃--就是範文程、洪承疇、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吳……唔,反正就是六個大漢奸供世人唾棄之地。」

  頓了一頓,張力接著道:「杭州岳王廟知道吧?那裡秦檜夫婦的跪像,你懂得麼……」

  尚可錄聽得很認真,張力剛開始說什麼的「六丑園」他還沒反應過來,後來張力又說杭州岳王廟裡秦檜的跪像,他這才知道張力的意思--這……原來張大人的意思,二哥尚可喜與大漢奸秦檜可以相提並論呀!

  等等,張大人說的是範文程、洪承疇、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這才五個人吶,還有一個是誰?!

  尚可錄冷汗涔涔而下,內心中湧起了一個可怕的念頭--不會是自己吧?

  細細一琢磨,尚可錄立刻就排除掉了自己。畢竟自己只是個漢軍旗的小蝦米,遠遠無法與前面那五個人比肩呀!

  這最後一個人,到底是誰呢?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4-13 09:27
第532章 出城

  尚可錄當然不會想到目前還未歸順我大清的吳三桂是最後那一人,所以想不出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張力眼瞅著尚可錄的神情,便將他的心思猜了個七七八八,卻也不道破,而是接著開口道:「這六丑園一共六個小院子,每個院子中跪著一位大漢奸,院子的牆壁上寫滿此人的種種惡行,以警示後人。當然,那裡可以隨便吐唾沫--唔,每一個院子裡需要一名講解員呀!說不得,尚可喜跪像的講解員就是你了……」

  「啊--!」尚可錄一聲驚呼,張大人這是赤果果地打臉呀!

  尚可錄就算臉皮再厚,此刻面上也是青一陣紅一陣,訥訥然說不出話來。

  哪知張力還有更狠的--張力瞥了尚可錄一眼,淡淡地道:「你後半輩子就講解尚可喜的賣國之事,團山堡會給你發薪水滴……唔,你死之後,你兒子繼續子承父業,接著講,往後這便是你們家族的差事。」

  尚可錄臉色最終變成了慘白色,喃喃自語地道:「二哥,你真是坑死我了!這……這……我以後怎麼有臉進祖墳呢?」

  張力總歸覺得也不好做得太過,於是補充了一句:「便以三代為限,三代之後,你們尚家就不用講解了……」

  尚可錄頓時鬆了口氣,訕訕地道:「多謝張大人憐憫!」

  張力冷冷地回了一句:「我是憐憫你了,你們幫著建奴殺漢人的時候,憐憫過誰?」

  尚可錄啞口無言。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只得悻悻地低著頭垂手而立。

  張力也不正眼看他。轉頭對高元良道:「把他帶下去,以後捉住了孔有德、洪承疇他們。也按此例辦理!」

  高元良品出了張力的深意,意味深長地看了尚可錄一眼,開口說道:「若不是張大人慈悲心腸,依俺的脾氣,你們這等狗漢奸就該滿門抄斬了!」

  張力揮了揮手手,高元良立刻招呼侍衛將尚可錄押了下去。就在此時,外面突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張力和高元良的目光都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很快斥候隊長夜生騎著快馬出現在了張力的視線中,夜生翻身下馬。快步走入中軍營壘。

  「大人!開城的清軍傾巢而出了!」

  夜生的語氣中帶著一絲焦急,張力一聽他這話,心裡也咯登一下--情況相當不妙,清軍現在出陣,這是逼著團山軍必須要應戰了!

  也只短短一瞬之間,張力的神色就恢復了平靜。戰場之上風雲變幻,又豈可時時事事都按自己的設想進行?

  洪承疇果然是有幾把刷子的,丟了松岳山這個開城最大的屏障也不慌亂,竟然選擇了最正確的應對方式--

  是的。若是張力換成洪承疇一方,也必然出城尋求決戰!

  ……

  六萬清軍分作兩部,左都督耿仲明率領四萬漢軍旗在左翼,而英親王阿濟格則率領兩萬正白旗和鑲白旗的女真人在右翼。

  洪承疇先前已經上書太后布爾布泰。請封孔有德為大都督,耿仲明為左都督,尚可喜為右都督。布爾布泰順水推舟,依了他的意思。

  現在不知道孔有德去了何處。反正在開城的漢軍旗將領便是耿仲明和尚可喜。尚可喜恐怕已經凶多吉少,故而統領漢軍旗的自然就是耿仲明瞭。

  當然。滿漢六萬大軍的總指揮仍然是太師洪承疇洪大人。

  清軍列隊而行,行軍的速度並不快,三里地的路程足足走了一個時辰,可謂步步為營了。來到松岳山下,洪承疇發現團山軍已經列好了陣勢,嚴陣以待。

  直到此刻,洪承疇才長舒了一口氣,整個人放鬆了下來。在洪承疇身旁的左都督耿仲明一路上頗為不解,卻又不敢隨便相問,等到此時實在忍不住了,才開口問道:「太師,請恕末將駑鈍。兵法有言,敵軍立足未穩之際乃是進攻的最佳時機,為何太師嚴令我軍徐徐進軍,這……這不是與兵法背道而馳麼?」

  洪承疇微微頷首,而後瞥了耿仲明一眼,一字一句地道:「你熟知兵法是好的,不過也應當知道兵法講究活學活用。若是以往對陣普通明軍或是李自成的流賊大軍,本太師必然是要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不過張力的團山軍不一樣,張力此人善於使詐,安知他不是使用圍點打援之策,在咱們的行軍路線上布下伏兵?」

  團山軍攻下松岳山以後,夜生的斥候隊逼近了開城城門,清軍的斥候出城不遠就被團山軍幹掉,故而洪承疇這步步為營的策略也算是小心謹慎之舉。

  耿仲明心裡有些惴惴不安,原本有松岳山的屏障,開城還算是比較安全,現在松岳山一丟的話,按照他的想法應該第一時間跑路才是正理,而洪太師卻將大部隊拉出去與團山軍決戰,這不是自尋死路麼?

  眼下清軍中已經開始流傳「團山不滿萬,滿萬不可敵」的各種神話了,士氣早已不復以往……

  耿仲明與孔有德和尚可喜相比,為人含蓄內斂,一直以來姿態都擺得很低,故而與洪承疇的關係也走得比較近。

  洪承疇的中軍指揮所乃是一頂大號的行軍帳篷,阿濟格剛剛領命出去整頓滿八旗的陣型,現在帳篷裡只剩下了耿仲明和洪承疇。

  阿濟格是氣沖沖的走出帳篷的,因為就在剛剛,洪太師命令待會大軍攻擊之時,由滿八旗打頭陣。

  耿仲明看著阿濟格更怒不敢言的神態,心裡要多酸爽有多酸爽--還是洪太師牛叉呀,這尼瑪女真人衝上去當炮灰,若放在以前,誰敢想像會有這樣的場面?!

  嘖嘖,畫面太美,不敢看了……

  洪承疇將耿仲明的噉瑟的神色盡收眼底,淡淡一笑,捋鬚道:「耿都督,本太師敢讓阿濟格那廝當炮灰,卻是有著一層深意,不知你能否看出?」

  耿仲明一愣,脫口而出道:「深意,什麼深意?」

  洪承疇眉頭微微一皺,心知耿仲明的水平還是差了一些,要說玩政治權謀,他和孔有德包括生死不明的尚可喜都不行,所以自己也才能放心使用這幾人……

  若是那個人的話,絕對可以看出自己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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