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帝國的朝陽 作者:無語的命運 (已完成)

 
bluetrar 2015-12-5 21:29:4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87 76644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11:53
第43章 老娘們(下)求推薦

    許我一地的差事!

    聽到慈禧的話唐浩然豈能不喜,有了這老娘門的這句話,估計這事可就真個成了!

    在內心暗喜的同時,唐浩然卻知道,現在這才是最關鍵的時候,成與不成,就看接下來的奏對了。:../

    “謝太后老佛爺恩典,臣準備先練陸水師各一協,各五千人左右,待稍見成效後,再奏請朝廷續辦新軍。”

    太后這邊鬆了口,唐浩然那有不謝恩的道理,這可不就是自己所圖的嘛,不過唐浩然臉上倒也沒有流露出歡喜之色,反倒是神情凝重的補充道。

    “臣雖有心想為朝廷練出一支虎狼之師來,可一省之力總歸有限,這既要辦新政、開廠礦、建學堂,還要練兵,這練新兵自然要花銀子,臣估計著,以一省之財力至多也就是維持一鎮新軍,沿海之省,至多還能再練水師一協,再多了,怕非一省之財力所能承。”

    唐浩然主動的為新軍縮起水平,先前他還尋思著練兩鎮新軍,可這幾日細細想來,兩鎮新軍可就是三四萬人,光緒這邊肯定沒問題,可慈禧這邊會怎麼想?還是謹慎一些,先練陸水師各一協,人不多,自然也就招來外界的懷疑,再說,若是能放到台灣,山高皇帝遠的,一協陸軍到底是多少,京城這邊又豈會知道。先得一個名頭再說。

    有了這個名頭,想練多少兵,只要有銀子,還是由自己練,當年十八集團軍不也就是三個師的編制,一個協怎麼了,一個協也能變成幾個師的兵。

    “若是將來,咱大清國各省皆練成新軍一鎮,到時候,舉國上下近百萬新軍,那洋鬼子自然也就不足為懼了!”

    聽說只是一協新軍,水陸師加一起不過萬人,慈禧倒是點點頭,這些年各地督撫有幾個不練兵的,不過雖是如此,慈禧還是又問了句。

    “這以前各省練兵,皆是練陸師,這練水師從來都是費銀子的差事,這為何又要練水師?”

    為何練水師?還不是因為你手裡有北洋水師嘛!

    心裡暗自嘀咕一聲,唐浩然卻正色答道。

    “回老佛爺話,這洋人之威脅向來源於海上,沿海諸省自然要練水師,雖說這些年,朝廷練出了北洋水師,那在全世界也是排得上號的,雖為洋人所重,但北洋水師,駐於渤海,守衛京畿要地,但咱大清國海岸之長多達數萬里,若是他日洋人襲來,若調派北洋水師主力增援,京畿要地勢必空虛,且水師調派後,於水路不熟,勢必影響,所以以臣之見,這朝廷練的是像北洋水師那樣的大艦隊,地方上可練小水師,小水師者以兩三艘炮船為憑,再輔以數艘炮艇,若是戰時,一來可衛港令洋人不至登陸,二來亦可配合北洋水師,於海路攔阻洋船,如此,海防方可無患。說到根上,那北洋水師是干,至於地方上練的,不過也就是枝……”

    慈禧點點頭,這沿海各省確實也需要水師,廣東不也就是水師嘛,既然他要練新軍,便一併連水師練了吧,反正也就是一省的財力,那北洋水師可是舉國之力辦的,這說到根上,不也是為朝廷辦差嘛,更何況,不還有北洋水師在嘛,至於其它地方,不過只是細枝末葉罷了,就像練的幾千新軍一樣。

    跪在地上的唐浩然偷眼瞧了下慈禧與光緒,前者的心思似乎是戲台上,至於後者這會只是唯唯諾諾的坐在那,於是便繼續說道。

    “臣也知道朝廷財政蹶竭萬難,所以,這辦新政,臣便尋思著,儘可能以一省之力去辦,如有不夠,臣盡力自去籌,絕不敢靡費朝廷一兩銀子,若是給臣五年時間,臣定把那新政辦出個樣子來!”

    光緒沒敢說話兒,但是胸口起伏。他外表嬴弱,但其實內心最急切不過,也極易被說動。但是他卻不敢搶在慈禧面前發表意見,只是看著唐浩然,這是翁師傅舉薦來的人才,將來有朝一日,台灣也會是他的“薩摩藩”。

    可,太后這邊……想著太后,光緒卻不敢抬眼看太后,只是不時的握著掌,那掌心裡都冒出汗來了,全是一副急不可待的模樣。

    慈禧卻是不動聲色的坐著,全是一副沉於戲中的模樣,好一會,她輕輕點點頭。

    “若是這天下臣工們,都像你這般明白道理,這事定也就好辦了,好了,皇上,我看這試行新政的差事便委了他吧!”

    “一切自當遵皇爸爸吩咐!”

    光緒的臉色帶著難抑的喜色,這事成了!成了……

    話音未落,唐浩然又重重叩頭。

    “老佛爺和皇上天恩高厚!”

    在唐浩然謝恩時,慈禧卻轉臉笑看著光緒。

    “皇上,前陣子,這朝上不是因為日本的事兒鬧的不可收拾嘛,這不,當初為了平這個事兒,不是許了朝鮮的事情皆由駐朝大臣交涉辦理嘛,當初也就是一說,可誰曾想讓日本人給抓了話柄了,咱大清國是天朝上國,說出去的話,那還有再收回來的理兒,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聽著慈禧的話,唐浩然的心裡卻是不住的敲起鼓來,朝鮮?這個時候你這老娘們不是應該給老子封官給賞示恩的嘛,怎麼又扯起朝鮮來了?

    朝鮮……朝鮮

    心裡念叨著這個詞時候,唐浩然腦海中卻又浮現出那句話來許你一地的差事!

    難不成這老娘們想把自己踢到朝鮮去!

    “皇爸爸說的是!”

    光緒顯然沒有想那麼多,慈禧的話聲不過是剛落,他便連忙應了聲。

    “現如今,這日本人抓住著理字,弄的袁世凱在朝鮮苦於應對,我瞧著,那袁世凱雖說是功勛之後,也是為國立過功勛的,可他出身於行伍,這辦外事,總還只是勉強,這些年在朝鮮那地方,也是勞苦功高的,可倒也難為他了,我看這朝鮮的差事,便給他卸了吧,召他回朝另許個差事,至於這駐朝鮮總理大臣的人選嘛,我看還是讓唐浩然先擔吧,我聽說就連日本人也佩服他的緊,再說,這些年朝鮮可沒少問咱們要銀子,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唐浩然有一身本事,可以全在朝鮮使出來,也我看讓唐浩然去朝鮮,不單能解了朝鮮的局,鞏固藩籬,也能在朝鮮試行一下新政,這有些朝鮮人不是一直喊著要辦新政嘛……”

    雖說是笑著的話語,可光緒聽在耳間,卻是渾身一顫,這,這,太后怎麼能這樣,唐浩然,那那可是他要重用的臣子!

    聽著慈禧的話唐浩然的心裡這會更是泛起滿心的苦水,有了慈禧的話,台灣的差事就別想了,朝鮮!

    朝鮮那是個好地方嗎?

    你這老娘們,你們一幫子人辦事的時候瞻前不顧後的,到最後竟然讓老子去給你們擦屁股!自己忽悠了半天那邊光緒才同意自己去朝鮮,這邊你一句話便把老子踢到朝鮮去了。

    唐浩然於心裡抱怨著的時候,那邊光緒卻已唯唯諾諾的說道。

    “兒臣自當遵從皇爸爸懿旨!”

    見光緒的臉色一陣白一陣青,目的已經達到的慈禧卻把臉上的笑容一收。

    “皇上,這是朝廷的事兒,哀家管不著。皇上,你自己個辦吧。”

    勉強強笑著光緒,看著唐浩然溫言說道。

    “唐浩然,這駐紮朝鮮總理交涉通商事宜大臣,也是實授的位同三品道,雖說朝鮮是我大清藩蘺,你要記住“藩蘺固、宗國安”,這駐朝大臣,雖無總督之名,卻有總督之權,於朝鮮試行新政,倒也沒有各方的掣肘,好好做,朝廷對你是有厚望的,若是於朝鮮的差事辦好了,將來朝廷對你也是有重用的……”

    正看著戲的慈禧卻在一旁突然插了話兒。

    “皇上,既然要於朝鮮辦新政,還要練新軍,以哀家看,這駐紮朝鮮總理交涉通商事宜大臣就易成駐紮朝鮮總理事務大臣吧,有了名義,這樣辦起事來方便,才能把這新政辦好了不是?”

    慈禧的一句話,便把光緒給噎住,剛才他正向這臣子施著恩,讓他記著情,沒想到慈禧在旁邊輕輕一句話兒,施恩便又超過了他這個皇上,臉色雖是一變,但卻連忙唯唯諾諾的應道。

    “還是皇爸爸考慮的周全,那便易了名吧!唐浩然,你要記住太后和皇上的恩典,好好辦差……”

    “臣謝太后老佛爺和皇上的恩典,臣甘腦塗地亦辦好這份差事!”

    雖說滿心的苦水,可唐浩然卻只能叩頭謝恩,雷霆萬雨露皆是天恩啊……甚至相比於先前,這頭叩的更重,自然也更響了,若是說先前那是拜死人的話,這會可真是拜死人了。

    雖說雙腿早已經跪木了,可在離開德和園的時候,唐浩然的腳步卻比先前輕快許多,甚至那三海吹來的徐風,也沒讓他整個人變得神清氣爽起來。

    駐紮朝鮮總理事務大臣,主持朝鮮新政!

    這是什麼事啊?

    在歷史上朝鮮辦新政,那可是幾年之後,朝鮮“獨立”後的事情,現在倒好了,這差事落到了自己的頭上了。

    現在別說辦朝鮮新政了,那地方可是虎狼之地,於那種地方辦新政,單是日本的問題就難辦,朝鮮人要辦新政,那還不是日本人支持的開化黨鼓動的,那些人可都是親日派!

    他奶奶的!這老娘們可真夠毒的!

    竟然一腳把自己踢到朝鮮去了!這可怎麼好?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11:53
第44章 根本(求推薦)

    “怎麼樣!”

    幾乎是在唐浩然剛一踏進家中院內,李光澤、宋玉新、譚嗣同以及史騰閣便急切的開口問道,從唐浩然去頤和園後,他們便一直在院子裡等著,若非是怕惹人非議,只怕他們早都跑到園子外候著了。..

    “還能怎麼樣!”

    面色難看著,唐浩然徑直坐到凳子上,看著神情急切的四人頗有些無奈的說道。

    “一腳把咱們踢到朝鮮去了!”

    唐浩然的話只讓四人無不是同時一愣,朝鮮!

    按照先前幾人商定的主意,不是忽悠著皇上同意在台灣試行新政嗎?

    “怎麼會這樣?”

    四人的神情頓時變成了激動。

    “別提了,原本忽悠個差不多了,皇上那邊也鬆了口,眼瞧著台灣巡撫的位子就要到手了,可誰曾想,那老娘們插了一腳!”

    喝了口茶,而上滿是苦色的唐浩然看著面前四人說道。

    “這不台灣巡撫沒撈著,結果得了一個駐朝鮮總理事務大臣!接袁世凱的差事,月內赴任!”

    唐浩然的話聲一落,一旁的宋玉新立即驚呼一聲。

    “哎呀!這可如何是好!”

    宋玉新驚呼之餘又是大聲叫喊道。

    “子然,這朝鮮的差事可不好辦,表面上看這駐朝大臣是萬人之上,於朝鮮無人可掣,可朝鮮那地方,莫說是辦新政了,單就是外交之事,便能把人給牽絆死!”

    台灣去不了了!要去朝鮮!

    在宋玉新看來,去台灣就等於飛出了京城這個鳥籠子,那是要去台灣辦大事的,辦新政,若是辦好了,不單唐浩然能名垂青史,即便是他宋玉新,將來也有可能晉一方大吏,在官場苦等這麼些年,圖的不就是這種機會嘛!

    可現在,朝廷的一通旨意,卻把眾人的打算完全落了空,他焉能不激動。可不就是,朝鮮那地方,袁世凱在那也是一人敵一國,日子看似風光無限,可內間的苦處旁人不知,唐浩然又豈會不知,這辦外交靠的是國家給撐腰,可我大清又豈是個撐腰的主。

    “子然,你下一步準備怎麼辦?”

    想比於宋玉新的激動,李光澤卻顯得很是平靜,在他靜靜看著唐浩然,其它三人也都把視線投在唐浩然的身上。

    是啊,下一步怎麼辦,這才是最重要的,從丟了湖北的差事,來了京,自己謀的、想的不就是外放嗎?現在好了,終於外放了,雖說有些不盡人意,可畢竟這駐朝大臣也勉強算是“一方大員”,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這駐朝大臣雖說為外事所絆,可歸根到底,便是日本人也不得不顧忌並承認咱們的宗主權,可若是論起權責來,便是巡撫、總督之權,亦無法與之相比,更何況現象這駐朝大臣又享以全權,所以……”

    迎著眾人的目光,或是安慰眾人亦或是安慰自己,唐浩然吐出了這麼一番話來,在回來的路上,對去朝鮮的諸多利弊,早就一一想了個通透。

    “雖說朝鮮是個是非之地,可若是論起權來,駐朝大臣權力之大,遠超你我想像,現在朝廷既授以全權,甚至斷行國王廢立亦無不可。”

    嘴上這麼說著,可心裡的苦水只有唐浩然自己知道,台灣,原本若是外放台灣,還有四年的迴旋餘地,現在倒好直接去了朝鮮,四年後自己可就得撐起朝鮮的那片天了。

    “子然所言極是!”

    聽了唐浩然的話,李光澤點頭贊同之餘又接著說

    “朝鮮表面上看似不是個好去處,可卻也有他的好處,倒不是權責之事,而是朝鮮是為外藩,一般言官斷無插入外藩之理,於朝鮮辦起事來,所掣者唯總理衙門以及北洋大臣那邊,這倒是地方一省所無法相比,且地方上利益盤根錯節,試行新政又豈是易事?可於朝鮮,子然卻是外人,自然無需顧忌太多!”

    最初在謀定的最有可能的兩個去處中,雖說李光澤並不看好朝鮮,可卻同樣無法忽視朝鮮的“優點”,現在既然外放朝鮮已成定局,縱是有再多的麻煩,也要想辦法克服。

    “可,可這朝鮮終為外藩,這辦新政,要靠朝鮮人、甚至就連練新軍,也要靠朝鮮人,歸根到底,還是給朝鮮人辦事,如此一來,我等又焉能為朝鮮辦差?”

    在眾人之中,譚嗣同的想法最是不同,畢竟他知道這辦新政也好、練新軍也罷,最終是為了另一個目的。

    “攜新軍以自重……這練新軍,若是盡為朝鮮所用,朝廷焉能取你我之重!”

    在譚嗣同借名道出了他的擔心之後,李光澤點點頭,自剿定發匪起這地方大員皆是攜軍自重,這新軍亦是新政最為重要的一環,他又焉能不知,若無新軍之重,又豈能顯出幕主之重。

    “這……”

    “這也不是什麼事兒!”

    在來的時候,已經想了兩個多鐘頭的唐浩然果斷的一咬牙,道出了自己的打算。

    “既然駐朝大臣享以全權,咱們就打著為朝鮮辦新軍的名義,自己先練一支兵,先練好了咱們自己的兵,他日才能替朝鮮練兵不是!至於朝鮮那邊,便是朝鮮之王亦可廢之,又何況只是練一支新軍。”

    這話說的倒是有些專橫跋扈,可現在唐浩然也沒有別的辦法,無論如何,都必須要先練一支兵,若不然豈不是一切皆前功盡棄,沒有新軍將來如何打倒滿清?

    這新軍必須要辦,甚至在朝鮮辦新軍還勝過在台灣辦新軍,畢竟,於朝鮮那地方,自己這個總理大臣能享以全權,而且又為外藩,自然無需考慮各方掣肘,只要有銀子,想練多少新軍都可以打著朝鮮的名義去練,便是想建新學,亦不會有言官說三道四的。

    “這新軍自然要練,問題是要如何練?”

    注意到唐浩然的神情中的無奈,李光澤又豈不知幕主此時的心情,便在一說輕語道,

    “可現在當要之急,卻不是編練新軍!”

    “銀子!”

    唐浩然唇角微微一揚,看著眾人說道。

    “銀錢是庶政之母,沒有銀子一切皆是空談,這練新軍要銀子,於朝鮮試行新政,亦需要銀子,可朝鮮那地方……國瘠民貧的,尚需要靠朝廷借款渡日,想用朝鮮的財力練兵,恐怕……”

    恐怕是妄想,既然是妄想那也要去想。

    時不待我啊!

    唐浩然不由感嘆一聲,歸根到底,還是時間的問題,如果現在是1885年,有十年的時間用於建設,自己自然無需擔心,許多事情可以徐徐圖之,有十年的功夫去做事情。

    可現在自己至多只有四年,四年後,甲午戰爭就會爆發,而身為駐朝大臣的自己,無疑將處於風頭浪尖之中,就需在捲入那場影響東亞兩國百年國運的戰爭之中。

    四年內,自己需要辦成什麼事?

    不僅要在異國他鄉克服一切困難,練出一支新式陸軍,還需要練出一支足以自保的海軍,還有兵工廠、造船廠等一系列的配套工程,這些可不都得靠銀子,可從什麼地方弄銀子?

    自己可不像穿越小說中主角,當個相公便能值個千萬兩銀子,若不是在京城開了煤行,別說練兵,便是想辦最一般的事情,估計都苦於銀錢不足,沒有銀錢談什麼辦事?國什麼事不需要銀子?

    如果想把這些事辦成,沒有兩千萬兩銀子做底,一切都是空談,可是這錢從何處來呢?

    “時間……銀子!”

    於心間思索的時候,李光澤卻在一旁苦笑道。

    “朝鮮的財力是別想了,朝鮮年入不過四百餘萬兩,本國用度尚且不足,其國之瘠民之貧,遠甚於國朝,便是極盡壓榨協餉新軍亦極為困難,想要於朝鮮辦事……”

    瞧著唐浩然,李光澤不無認真的說道。

    “估計還得靠你殖產的本事,否則,一切皆是空談!”

    聽他這般一說,眾人無不是把目光投向唐浩然,眾所周知,這唐浩然可是有著“運財童子”的名聲,總是能在別人找不著銀子的地方找著銀子,若論殖產興業的本事,這國朝可謂是無人能及,有他在還愁什麼銀子!

    得!

    見大傢伙都看著自己,唐浩然的心裡的苦水頓時翻滾起來了,自己在湖北辦了一件事,結果世人便認定自己有拓財的本事,現在好了,指往他們給自己出謀劃策弄銀子看樣子是不可能了。那朝鮮可不“我大清”,沒有洋土藥的氾濫談什麼“以征代禁”,自然也就不可能從中謀利。

    “其實,這倒也不件難事!”

    思索片刻,給自己打氣也好,鼓勵眾人也罷,唐浩然信心十足的說道。

    “朝鮮雖說國小民貧,可若是想些辦法,倒不是說不可為,說到根子上,富源之道不過四個“殖產興業”而已,關鍵是怎麼做,如何去做,不過這殖產興業需要本錢,這本錢朝鮮那邊拿不出,朝廷不可能給,全得靠咱們自己!”

    說著唐浩然便把目光投向宋玉新。

    “傑啟,現在號上能籌出多少錢來?”

    “大概能籌出五六十萬兩的模樣!”

    宋玉新給了個數,現在號上的事他過問的更多了,自然知道號上能拿出多少銀錢來。

    “這點銀子不夠用的!”

    唐浩然搖搖頭,先看著宋玉新,隨後又把視線投向史騰閣,笑說道。

    “歸祖,這事估計還得麻煩你,這件事咱們去天津之後,還務必請先辦好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11:53
第45章 天津衛(求推薦)

    雖正值仲夏,可是天津衛裡,卻正是繁盛熱鬧的時候兒,和京城天子腳下那種莊嚴悠閒安靜不同,天津的市井氣和熱鬧卻遠遠而有過之,而且相比於京城的髒亂,天津似乎更顯整潔一些,這完全得益於北洋大臣李鴻章對城市的治理,雖仍不及租界,但於市街上卻不見京城市街的髒亂,街道每日總有清夫打掃。:../

    街上除了百姓,還有穿著練軍軍服的,操著淮地口音的官兵們在兜兜轉轉,自打從十幾年前,李鴻章出任北洋大臣,移轅天津起,這天津自然成了淮軍駐地,從淮軍駐津以來,來自淮地周邊的淮軍將士和家屬很多留在了天津便給這座城市帶來了眾多的改革,甚至在某種程度上改變了天津的方言,穿著號服的淮軍大搖大擺的在街頭橫著走,全像是在家一般。

    不單淮軍官兵如此,就連忙天津的洋人也是如此,作為通商港的天津洋人也遠多過京城,其中既有穿著整齊的洋人、也有穿著破落的洋人,他們或是坐著馬車招搖過市,或是如普通百姓一般,於街上行走,還有穿著和服的日本人,拖著不到五尺的身板,在天津走來竄去的於商舖間推銷著諸如火柴、洋油燈之類的洋貨,東洋貨雖說便宜,可質量卻遠不及西洋貨,可總有老百姓圖便宜,這生意倒也不錯。

    相比於京城,天津還有不少洋打扮的中國人,他們大都是洋行裡僱傭的買辦,沒剪掉的辮子或是塞進帽子裡,或是塞進衣服裡,若是擱二十年前,一準被百姓當成猴似的看著,可現如今這也都習以為常了。

    在天津一番熱鬧中,幾輛西式的馬車,進了天津衛,這幾輛洋馬車邊跟著的十幾個身形彪悍的漢子,瞧著那一身短打的模樣,雖是沒帶刀槍之類便知這些人是練家子的。

    “先生,這次來天津,是先拜見李大人,還是……?”

    看著若有所思的唐浩然,韓徹試著問道,作為他的學生,在其往朝鮮赴任後,他便跟了過來,另外同文館中願意隨其前往朝鮮的還有幾人,不過能有資格與其同坐一車的,也就只有韓徹一人。

    而這會韓徹這般問,自然是事出有因,眾所周知李翁不和,而現在唐浩然可是早都被打上了“帝黨”的標籤,至於李鴻章則是“後黨”,雖說按著理,兩人應該見面,可這見面卻有講究,按著官場上的禮,唐浩然應該先住下,然後待到北洋大臣行轅派人來過之後再登門,可按著另一個禮,又應該守著下官下見上官的規矩,先登門遞貼拜訪,全上禮數。

    可問題就在這,京中有眼睛在看著唐浩然,這個禮如何遵這會便成了事兒,守著官禮,便會得罪李鴻章,可若守著規矩,又會讓翁常熟等人不滿。

    “拜,當然要拜!”

    唐浩然語氣堅定的說道。

    “這李大人,可是北洋大臣,那朝鮮也是他的地界,咱們做下官的當然要先拜他,更何況……”

    話聲稍稍一頓,唐浩然笑說道。

    “咱們也不是平白無故的拜他,不還要從他那挖走些人嘛!京城那邊……”

    冷笑一聲,沒想到自己千方百計尋的靠山,到最後還是沒靠成,雖說到自己臨出京的時候,那位“兩朝帝師”特意宴請自己,給自己送行,而且還特撥了十萬兩的經費,可這靠山靠不住的道理,又豈會不懂,不過現在自己還需要這個靠山。

    當然在私下裡,唐浩然卻對與李鴻章的見面充滿了期待,不為其他,只是為其在歷史上那番毀譽參半的評價,當然更為重要的是,自己能從那位李中堂那得到什麼。

    “蓬、蓬、蓬”

    接連三聲號炮在北洋大臣行轅響起,瞧著那號炮,唐浩然倒覺得有點兒像是後世婚喪嫁娶時用的“三眼鐵炮”或者說三眼銃,這會這號炮卻是迎賓的禮,這完全出乎了唐浩然的意料,他沒曾想到自己不過是剛遞了一個貼子,不過片刻功夫,這邊就做好迎賓的準備,號炮聲中,便有兩位行轅的儀官兒,躬身在前面引著路,直接將唐浩然引進行轅大門,沒走幾步,就看見督府二門前,官衣整齊的站著一群人。

    這其中竟然沒有一個熟人,這會唐浩然反倒是覺得自己交遊太過不廣了,按道理來說,自己來到京城也有四個來月了,可在這近在咫尺的天津北洋大臣行轅中,卻沒有一個熟悉的,這不行,以後得注意了。

    心裡這般反思著,唐浩然只瞧見這些人間眾星拱月般的圍著一個身材高大,體型消瘦的老者。不看他身上伯爵的補服,也不看那翠森森的三眼花翎。只看這老者半開半合的眼睛,目無餘子的氣度,再加上那過一米八的個頭,在晚清的政壇上除了李鴻章,還能有誰?

    在晚清,李鴻章是個繞不開的人物,不過弱冠即為翰林,接著便又投筆從戎。師從曾國藩。被這清季伯樂稱其為才氣內斂,膽大心細,在人才濟濟的曾氏幕中被目為幕中第一人。後來又募淮軍,援上海,破天荒的開始編練近代軍隊。辦製造局,創譯書館,帶著淮軍平定東南。功績勳業趕上了可稱為前輩的曾胡左三人。後來繼承曾國藩之後剿平捻軍。在隨後的數十年間,這滿清帝國的場子完全是靠著其一手創建起來的淮軍獨撐著。

    也同樣是這個人,簽了《清法新約》丟了越南,簽馬關條約,割了台灣,丟了朝鮮,賠款二億五千萬。在那老娘們像失心瘋似的像十一國宣戰後,又是其拖著快病死的那把老骨頭又簽了辛丑條約。

    這個人,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即便是百年之後,其面目仍然複雜得難以評價。可至少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這是一個絕不好糊弄的老狐狸!

    就是這個老狐狸,在中法戰爭時,在水陸皆失利的情況,用微不足道的代價,在法國國內一片戰聲之中,保住了台灣、保住了西南,也同樣是他,在辛丑年間,挽回了中國可能為八國分割佔領的局面。

    這個人……不好對付!

    在唐浩然看著李鴻章的時候,李鴻章的目光也同樣落在他的身上,帶著幾分欣賞,又有幾分可惜的意味,但終究還是堆起了笑容。唐浩然沒讓他親迎上來,就急步幾下趨前,一個千打下去。

    “新任駐紮朝鮮總理事務大臣唐浩然,參見中堂大人!”

    唐浩然抵津後的主動參見,多少總在李鴻章的意料之外,既然對方給足了自己面子,這面子便不能讓他掉下來,於是他連忙上前一步,一把攙住他,免去他的跪禮。那手勁很大,顯然不是虛禮,接著便聽見李鴻章笑道:

    “少年英俊,後起之秀。我對唐大人可是早聞大名了,別行這堂參禮啦。雖說這行轅現在亦理著朝鮮的事,可說到底,朝鮮的事情將來皆由駐朝大臣全權,往日的名分便不提了,咱們兩今個還是坐下痛痛快快的說話!”

    他的話說的親切,可話裡卻隱隱的透出一層意思來這北洋可為朝鮮大臣重,亦可不為朝鮮大臣重,換句話來說,如何做全在你唐浩然的身上,雖說李鴻章的官話淮音很重,但與唐浩然當處怎麼著也在省城呆過,自然也聽明白了他話裡的意思。

    “下官雖不於中堂大人門下,可這朝鮮之事往日皆由北洋大臣署理,這次下官去朝鮮的差使,雖說著“全權”,可還非得要中堂大人多多照應、指點不可。”

    話裡唐浩然便服了軟,點出了這“全權”背後的意思來,聽他這麼一說,李鴻章大笑一聲,拉著唐浩然的手就朝內堂而進,看起來顯得很是親熱。

    進了內堂,分賓主坐下之後。李鴻章只是笑呵呵的看著唐浩然。

    唐浩然也是一臉憨笑。

    “下官這差使……”

    李鴻章卻沒有接過話來,而是笑問道。

    “唐大人也是淮地人?”

    唐浩然連忙起身答道。

    “是,在下祖籍正是淮地,先祖於武昌行商,卻未落籍……”

    反正自打從認了唐家的親,自己便在這年頭有了根,先拉拉關係再說。

    李鴻章點點頭,瞧著屋內的眾人說道。

    “這算起來,這屋子裡坐的小一半都正分兒老鄉,以後各位要多親近親近。”

    底下陪坐的人一連聲兒的答應,都拱起馬蹄袖朝唐浩然抱拳打招呼。害得他不得不一一回禮。又鬧了好大會方才落座。

    待重新落座後,唐浩然再次坐直,依然笑道。

    “下官這差使……很是難辦,本來不該煩擾中堂。但既在其位,只能謀其政,這新政是國朝前所未有之事,下官所求者唯中堂大人。”

    室內一下安靜了下來,原本熱情非常的隨員們紛紛掉過臉去,喝茶的喝茶,輕言的輕言。就沒人朝唐浩然那看。李鴻章依然面含笑容,端起茶杯用杯蓋撫去茶葉,慢悠悠的喝了一口。

    “唐大人是皇上親自簡拔的特旨,這朝鮮內連關東龍興之地,雖為外藩卻是為近畿重地,皇上親旨交於唐大人全權處置,自然有看重唐大人之處。李某能有什麼見識?又豈需唐大人相求,既是同朝為官,若李某於唐大人有助,唐大人儘管直言吧。”

    這不冷不熱的態度與先前的親熱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只讓唐浩然暗自吸了一口氣,用餘光看了眼正與人輕聊的李光澤,他含笑端杯藉著喝茶的空微微搖頭。

    既然已經來了,便不能空了手去,唐浩然臉上的笑容不減,反倒是更為恭謹的,起身拱手道:

    “下官這個差使,一是要用人,二是要使錢。錢哪,晚輩想法子自己去籌。人呢,中堂大人辦了這麼些年的學堂,幕中亦是人才濟濟,還請賞派幾個。”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11:53
第46章 行轅(求推薦)

    “這唐子然之才果然遠出你我所料啊!”

    待晚宴結束之後,幾乎是剛與書房坐定,僕人方才端上一碗參湯,李鴻章便禁不住道出了一聲贊言。.

    而之所以會發出如此感嘆,卻是因為先前唐浩然於席間的一句話。

    別說是李鴻章,便是自許才負五車於式枚,熟知洋務的馬建忠以及張佩綸、張士珩等人無不是被唐浩然言語“驚到”了,便是府間利益交錯,這會聽著中堂的感嘆,雖說心下頗不是味道,但卻也只能點頭想贊。

    如此這般,倒不是因為別的原因,而是因為那唐子然確實頗有大才,其經世之才更遠非他們所能及。

    一聲感嘆之後,李鴻章端起參茶,慢騰騰的喝著,他的眼睛半眯著,似仍在回憶先前於宴上唐浩然的那番話。

    “朝鮮錢制漏弊叢生,欲於朝鮮行以新政,非行新錢法不可!以西洋機器制當十銅元,推行銀洋……”

    初時唐浩然於席間所言,於朝鮮推行新政時談及的“以錢法為先”時,雖明知朝鮮錢制漏弊,可李鴻章還不以為意,但隨著話題慢慢展於國朝,李鴻章卻有些做不住了,尤其是在其提及國朝的錢荒時,李鴻章更是一字不落的完全聽於心底。

    “國朝自發匪亂起,各省先後停鑄制錢,先有同治錢荒引小民之危,現今銅價翔貴,民間私毀制銀,幾難禁止,各省錢荒愈演愈烈,錢日少而價日昂,百貨騰湧,商民交困,幾不聊生……”

    唐浩然全無一絲誇張之詞,自同治年間開始的錢荒數十年間不解,原因之是滇銅不旺而洋銅日貴,另一個原因則是錢商私毀制錢以鑄小錢牟利,或與洋人勾結,私運制錢出洋,高價賣於洋人,由洋人毀錢取銅,以獲利差。從光緒初年起,這錢荒便愈演愈烈,可眾臣誰都沒有辦法。鑄錢千文虧三百文,如此以往便是朝廷也虧不起,更何況,朝廷和地方都沒那個銀子去虧,這鑄錢一停,市間錢荒自然愈演愈烈。可在席間,似有些醉意的唐浩然卻點了條路銅元。

    “市面制錢重一錢,銅元重二錢七,“改鑄當十銅元,謂二錢之本可得八錢之利……”

    簡單的一句話,看似沒什麼新意,無非就是“鑄以大錢”,不過唐浩然的法子,倒與其它人不同,他提的法子是“仿洋式銅元”而非簡單的“鑄以大錢”。念叨著唐浩然在席間談著的法子,李鴻章眉頭時皺時緊,至於其於席間提到“銅元”、“銀元”以及金本位、銀行之類的話語,他倒是並沒有完全上心,他上心的卻是“仿洋式銅元”的“八文之利”,這才是他真正看重的。

    和其它地方大員一樣,李鴻章甚至他的幕府之中諸人對財政金融知識歷來貧乏。而倡辦洋務時所需要的投資借款,都是下邊人以他的名字鼓動操盤,李鴻章在等靠要朝廷撥款或利用地方稅收之外,從沒有提出過自己的金融主張。

    辦了近三十年洋務,一直苦於銀錢不足的李鴻章亦不知從何開源,此番聽了唐浩然那番的“改鑄當十銅元,謂二錢之本可得八錢之利”,又豈能不動心,甚至於早在席間的時候,便已經盤算起了,推行於直隸所獲的錢利。

    “中堂大人,子然此法甚佳,若行以直隸,日鑄三十萬,日獲利可達兩千四百元之多,若日鑄百萬,年獲利豈止百萬兩!”

    說著制銅元的利潤,張士珩更是一陣心動,瞧著娘舅又急忙說道。

    “所以,這機器局裡的鑄船機器斷不能售於唐子然!若是售予其,不定這利全讓他給謀走了!”

    張士珩所指是兩年前,朝廷為維持制錢之制,決定用機器鑄造制錢,因而令李鴻章全套購進英國伯明翰工廠製造機器,於天津機器局先行鑄造,可在鑄造期間,卻發現用機器鑄造虧損嚴重,成本遠高過土法制錢,由此這機器局內的設備一直閒置。

    甚至於席間唐浩然之所以會提及銅元一事,便是因其開口索要那設價值十二萬三千兩的設備,雖說在席間李鴻章對銅元之利大為心動,可卻依然以四萬兩低價許給了唐浩然。

    “士珩,你不懂!”

    搖搖頭,李鴻章放中手中的茶不,真到今日有了唐浩然於席間的一番話,他才算是明白“富國強兵”的道理,不能僅難只盯住軍事與實業,必須要睜大眼睛盯住財錢,辦了這麼多年洋務,始終苦於銀錢不足,不正是因為沒盯住財錢嗎?

    與朝廷辦洋務不同,唐浩然一上來所盯著的便是錢,按他的說法是朝鮮新政先推行新“錢法”,以銅元代制錢,並推行銀元,建立銀行以為融資、發行紙幣官帖,再以制銅元之利,創辦實業、操練新軍。

    按他的說法是“欲掌控朝鮮,須先掌控其經濟”,而這銅元也好、銀元也罷,最終都是為“朝鮮銀行”掌握其經濟鋪墊,有了數百萬錢利,自然可謀以新政,並操練新軍。

    “國朝辦事,敢為人先者,並不見得能夠成事,國朝行以制錢數千年,焉是一時能廢?直隸近畿要地,若無成例於先,此事又豈能擅行?”

    有些事情,李鴻章想辦卻不能辦,便如那禁菸之策,有了湖北的先例,現在兩江、閩浙以及兩廣那邊都欲行“禁菸”,於此事朝中尚存爭執,更何況是涉及銀錢之制的國體要事。

    “大人所言極是,銅元之事涉及國朝錢制,不能不慎,且先讓其於朝鮮辦行,若朝鮮事成,大人自可以北洋之名義上奉朝廷,著此事於直隸推行!”

    倒是張佩綸更瞭解李鴻章的心思,在宮中其之所以將唐浩然薦往朝鮮,除去挖翁常熟的牆角外,未嘗沒有招攬的心思,畢竟朝鮮總歸還是由北洋署理。若是他日朝鮮之事皆由北洋代奏,唐浩然於朝鮮事成,北洋可居其功,事敗則可盡推之,畢竟他唐浩然在朝鮮享以“全權”。

    “幼樵此言甚是!”

    略點下頭,在“試辦新政”上略勝翁常熟一局,得新政之名利,卻不得其弊的李鴻章心情大好下,瞧著眾人說道。

    “這幾日,把唐子然的事情辦好了,別讓旁人說咱們欺負後輩,那幾所學堂人隨他差,他欲練兵可於直隸檢丁募勇,以衙門發個函於各地責他們務需配合,至於餉嘛,咱們幫不上忙,這械倒是能幫上些許,”

    說著他又特意對張士珩吩咐道。

    “士珩,就從軍械局裡頭,把前幾年與法國人打仗前,剛撤下來的槍炮交予他吧!”

    像是有些不放心時似的,李鴻章又不無不認真的說叮囑道。

    “此事不能辦差了,明白嗎?”

    “此事小侄絕不會讓舅父失望!”

    李鴻章的話聽在張士珩的耳中,卻完全變成了敲打,只讓他心頭微微一顫,主持軍械局的這幾年,他可沒少撈銀子,而撈銀子的方式除去收取回購外,更重要的怕就是倒賣軍需了,而倒賣軍需差額,最重要的便是從配發中扣取。

    “明白就好!”

    微微點頭,看著誠惶誠恐的張士珩,李鴻章卻在心下嘆著一聲,這北洋幕氣之沉,遠甚當年啊!只是這唐浩然卻還不是北洋中人,若不然,倒也能……

    當李鴻章於心間感嘆的時候,那邊一輛馬車卻正往東局子走著,坐在敞篷的西式馬車上,涼涼的晚風吹來,倒是讓喝了不少酒的唐浩然頓時清醒許多,於席間被連灌數碗的李光澤,那帶著酒意的臉上,卻顯得有些嚴肅,他偶爾會把視線投向唐浩然,就這般反覆瞧著,卻是一言未發。

    “崇山兄,這又是為何?”

    已經沒多少醉意的唐浩然,笑瞧著欲言又止的李光澤。

    “大人,這,那銅元,原本不是咱們去朝鮮的根本嗎?”

    李光澤想不通的便是這一點,推行銅元、鑄造銀元,謀以錢利,這是來天津之前定下的主意,雖說謀出唐浩然自身,可畢竟要靠銀元、銅元打下基業,至於天津機器局內伯明瀚的機器,原本就是要花錢買下來的。可現在到好,一場酒喝的,卻把那點一點即透的門道盡道於他人。

    “你的意思是這事,咱們要敝帚自珍?”

    靠在坐椅上,唐浩然抬頭望著滿天的繁星,面上卻儘是一陣得意。

    “即便是咱們不告訴李中堂,只要咱們於朝鮮推行時,又豈能瞞得住,與其讓其心生不快,倒不如敞快些,再說,咱們想於朝鮮辦成事,就得先同北洋打好關係,畢竟,咱們現在去朝鮮,還得靠著北洋,靠著北洋給咱們撐腰!”

    提及北洋,唐浩然的唇角微微一揚,在席間除去擇員募勇械彈之外,更為重要的是自己上任的方式隨同造訪的北洋水師主力赴仁川上任,換句來說,自己是帶著艦隊上任的,這便是這個時代的“炮艦外交”。

    憑著北洋艦隊在一旁的助威,自己可以在短期內樹立威信,趁著日本人實力不濟時,先把朝鮮的事情收拾妥當,而在這個過程中,自己離不開北洋的支持。

    “但是……”

    只要一起到製造銅元在未來數年間帶來的上千萬兩的利潤,李光澤便是一陣肉痛,那銅元表面上為朝鮮準備的,可朝鮮那地方能吸納多少銅元?說到根上,銅元是要沿陸海路回流國內以掙取錢利。

    “那鑄錢之利可就可惜了!”

    可不就是可惜了,朝鮮那邊鑄錢回流內地,再怎麼著,也沒有直隸這邊自己鑄錢兌的方便,而原本可是要靠這錢利辦大事的。

    “鑄錢之利!”

    唇角微微一揚,唐浩然只是默默不語的望著星空,李光澤他們只看到了鑄錢之利,卻沒有看到鑄利背後的陷阱,如歷史上晚清的銅元氾濫一般地方官員誰人能坐視八文錢利,無不是競相爭開銅元局日夜制錢。

    這銅元,既是自己“投奔”李鴻章的“敲門磚”,可未嘗又不是“毒計”,這銅元不過就是包著糖衣的穿腸毒藥,一但李鴻章等地方官員為銅元鑄利所引,勢必將會一如歷史上那般,各省為追逐餘利競鑄銅元,勢必將會導致銅元氾濫成災。

    而在這一過程中,銅元將會完全淪為病國病民的惡幣,受損者卻是最普通的平民百姓,終年辛苦所得,不過數月間便可為此惡政盡取,若論其慘烈來說,遠甚於凶荒兵災,可以說,在晚清滅亡上這銅元,也算是“出了一點力”耗盡了滿清最後一點“威信”。

    若是擱幾個月前,唐浩然或許會如禁菸一般,存在諸多的心理壓力,但現在他甚至樂意看到銅元“坑民”的發生,並樂意於一旁推波助瀾,這種心態上的變化,甚至就連同他個人都沒有意識到。

    雖說多少還是會有些許愧疚之意,但心裡卻總會響起另一個聲音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這鑄錢之利,不過只是微利罷了!”

    隨口道出這麼一句話,唐浩然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兒,

    “說到底,鑄造銀元也好,銅元也罷,不過只是解一時之急,想要拓源,還是那四個字殖產興業,不想辦法在這四個字做文章,其它的一切皆是空談!”

    在說話的時候,唐浩然倒是沒有瞞著車伕,這車伕是鏢局裡出來的,王五的徒弟。

    “這殖產興業,既能用自己的銀子,也能用旁人的銀子,咱們得把眼光放遠些,崇山兄!”

    話聲稍頓,唐浩然手指著路邊的錢莊、商舖笑道。

    “別的地方不說,天津是通商要埠,國商林立,若要是籌款得力的,單是於此地,便能籌措不下千餘萬兩,若是再加上海、廣州以及南洋,這銀錢自然不是事兒!”

    雖說在心底依然為籌措銀錢犯難,但對於“殖產興業”唐浩然倒是不擔心,這個時代的中國民間缺的並不是銀子,而是可靠的投資渠道,而這恰恰就是唐浩然欲於朝鮮辦的事情!

    “子然,這些人就能平白把銀子交給你?”

    李光澤滿面疑色的問了聲,其有拓源的本事,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可他還能平白讓別人把銀子掏出來?便是李鴻章也不敢拍這個胸脯吧!

    面對李光澤的疑惑,唐浩然只是微微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崇山兄,現在這事還不急,先把眼前的事情辦法再說!”,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11:54
第47章 武備學堂(求推薦)

    入了夜,武備學堂內靜悄悄的,已全不見白日的喧囂,在若大武備學堂院落間,只有幾名的學兵於學堂來回巡視。

    在臨河的一排房屋內,半夜裡滕毓藻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一直無法成眠。他索性又一次起床點起油燈,凝視片刻,卻又自發出了一聲嘆息。

    拖著腳步,推開房門,走到院子裡,他看到前方不遠處的那片大水池,那是學堂內的學生練習架設軍用橋樑之處,若是在白日,可見到上百名學生與那裡操練,而這會那裡靜悄悄的只有尚未築成的木橋樑架懸映月影。

    立於大水池邊,滕毓藻深吸數口氣,眉頭不禁再次緊皺。

    有時候人生的際遇就是這般微妙,去年他隨另外三名同學奉中堂大人之命,前往德國留洋,半月前方才回國,這半個月間,一直住於武備學堂內,而中堂大人那邊不過只是見過一面之後,便遣往武備學堂內候差,這一等便是半月,半月間,眾人終日嘆息不知將來如何。

    將來又會如何?

    看著若大的武備學堂,滕毓藻卻又想到了自己的那些個同學,他們未出洋者現在又身於何處?他心裡也明白,說起來五年前,中堂大人設立武備學堂。當日的打算是訓育淮軍當中年輕弁目,還有部分投效書生,成績合格者派回本營,量才任用,以充實淮軍各營。可惜一如其它各軍,淮軍早就成了裙帶勾連的體系,哪個營頭的將官都是寧願用自己私人,不願意用這些學生。武備學堂已經培訓出兩批學生了,可惜大都是不任其用,根本沒地方用。少數績優者,亦不過是留校任教,去營者至多也就是充當教習,無一得已大用。甚至還有一些人改入他行,有的進了電報局、有的進了礦務局,亦有進入鐵路公司,完全是學不至用。

    未來自己又能身任何職?

    眉頭緊鎖,滕毓藻忍不住又是一聲長嘆。

    “興甫,怎麼你也睡不著?”

    身後的話聲,讓滕毓藻回過頭去,是商德全,他們一行五人於去年一同前往德國學習軍事,亦是同期回國。

    “夜燥難眠!”

    滕毓藻隨口吐出一句話來,當初赴德留學的名單上並沒有他,是中堂大人親筆點撥,他方才得已赴德留學,自然不能於人前說出自己的想法。

    “興甫你是夜燥難眠,兄卻是無心安睡啊!”

    商德全長嘆一聲,朝著池邊走去,瞧著已經不見白日渾濁的水池,他的眉宇間似帶著些許憂意。

    “哦,子純兄,這是為何?”

    “興甫,你我相交多年,有些事情你也知道,我與你不同,你再怎麼樣,家中長輩亦曾入淮軍,與中堂大人有故誼擺在那,興甫你別生氣,聽我說完……”

    見滕毓藻似有些氣惱,商德全連忙說道。

    “這武備學堂說是給淮軍辦的種子,可淮軍各營是什麼樣子,咱們都知道,你我既是入營不過委以教習,營中諸將裙帶相連,豈能容得我這個外人?”

    商德全的話,讓原本似有惱意的滕毓藻隨之嘆道。

    “這,這也沒法子,大清國,那兒不都是這樣?”

    是啊,大清國那裡不是這樣?這會他反倒是懷念起普魯士陸軍了,在那裡,只要自軍校畢業,必定可得任用,軍中更是唯才是舉,反觀淮軍各營……別的不說,去年他們一行五人前往德國學習炮術,可待回國時,五人中的段芝泉卻因與中堂大人為同鄉的關係,特許其續學半年,而他們四人則先期回國,數十年間,淮軍中的裙帶相連、鄉情相連早已積重難返,便是自己,雖說伯父與淮軍有舊,但這亦又能如何?

    “我,我想……”

    沉吟著,商德全看著滕毓藻說道。

    “我想明日去拜見唐大人!”

    唐大人!

    滕毓藻先是一愣,隨後不無詫異的看著商德全。

    “你是指新任的駐朝總理事務大臣……”

    商德全朝遠處看了一眼,點點頭接著說道。

    “這幾日,你我都讀了《泰西策》、《盛世危言》這兩本書,唐大人與其它人不同,他不單知洋,知道辦新政,還知道要練新式陸軍,過去,咱們覺得這練練洋操也就行了,可,興甫,你覺得真是練個洋操便成了嗎?”

    商德全的反問讓滕毓藻整個人不禁一啞,練洋操,淮軍的洋操看似用英語發令,可實際上呢?不過就是一個花架子,過去還不以為意,可到了德國,見過普魯士之軍後,他便明白這軍隊他日絕無抵禦外侮之可能。

    “且不說淮軍諸營操練槍炮全無章法,單就是練兵不練官,便定其之局,咱們在德國的時候,德將反覆強調,軍隊之戰力,基於軍官團之優良,基於軍官團教育之培養,可在咱們這……”

    商德全的抱怨,讓滕毓藻只是垂著首竟是無言,

    “聽說唐大人試辦新政之中,便有操練新建陸軍一事,這對咱們來說倒也是個謀出身的機會!”

    又是一個話聲傳了過來,滕毓藻用餘光一看,是吳鼎元,他同孔慶塘兩人走了過來,難道說,他們已經商量好了?

    “我聽說這新建陸軍,編制與舊軍不同,具效西制,五六千人的新軍,雖不知其如何編遣,但若是以舊軍來看,差不多就是舊軍十營,唐大人於朝中無根無萍的,於軍中自無親信任用,若是你我前去投奔,怎麼著也能弄個營目隊官!也能謀個出身!”

    孔慶塘的話,只讓一旁二人吩吩點頭,可不就是這理,大家之所以投身行伍,不就是為將來的出頭之日嗎?若是能於朝鮮新軍中謀得出身,那麼他日待國朝大辦新軍之時,眾人前途自然不可限量。

    可在另一方面,在滕毓藻看來,中堂大人與自己有知遇之恩,自己又豈能背身相投?想到於德留學前中堂大人寬言相勉,滕毓藻便不禁陷入為難之中。

    “只怕有些難……練新軍是好,可練新軍的械炮呢?兵餉呢?雖說唐大人全權朝鮮,可那裡畢竟是朝鮮,若是唐大人過去是給朝鮮王練兵?咱們去了,別最後卻落得一個沒了下場!”

    滕毓藻的這句話,與其說是說給別人聽,倒不是說是在勸自己,希望用這樣的理由讓自己的心志更加堅定,不為所誘。

    “餉械,我想總有辦法解決吧,至於械,國朝這麼些年買了多少洋槍洋炮,別的不說,單是在天津的北洋庫房裡,就存在六七萬支德國毛瑟槍,炮三四百門,這些槍炮都是儲備的,便是中堂大人再不樂意,也得點撥個幾千支是個意思吧,練一支新兵又豈不堪用?”

    商德全的話卻讓吳鼎元搖頭說道,

    “餉械倒不是什麼事,問題就是朝鮮若是咱們的一行省,倒也無妨,朝鮮再怎麼樣也是藩蘺,若是唐大人去那,只是給朝鮮王練兵,咱們便是過去,恐怕也不過只是權一教習罷了。”

    吳鼎元的話,讓孔慶塘深以為然的點頭說道。

    “權一教習又有何妨?這國朝不練新軍,將來怎麼打仗?國朝之兵素來是一輪不如一輪,湘軍不行了要練淮軍,淮軍弱了還不得練新軍?現在,這表面上是給朝鮮練兵,可實際上朝廷自己不也是意練新軍,若是咱們能於朝鮮練成,他日必可獲朝廷重用,若是你我走運,沒準他日我等必可成諸帥之偉業!”

    人總是有功利心,雖說心知練兵是為抵禦外辱,在西洋時亦深知軍人之知,但不想做元帥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更何況他們原本從軍就是為謀一個出身。

    “哎……”

    孔慶塘的一句話,讓滕毓藻忍不住長嘆口氣,在情感上他自然想報答中堂的知遇之中,可在理智上,他卻又明白,若是留於淮軍,至少在未來五六年內,都別想有出頭之路,若抓住這個機會的話,沒準……真能謀個出身。

    心思浮動間,商德全注意到滕毓藻的猶豫,便又拋出了一個由目來。

    “雖說唐大人頗精練兵之道,可其卻非軍旅出身,其欲練新兵,必將大用他人,我等若是前去投奔,不單能得其任用,且又有千金買骨之效,若是錯過這一機會,只怕……”

    商德全的話更是讓滕毓藻猶豫起來,沉思片刻後,他看著商德全,孫慶塘以及吳鼎元三人,好一會才說道。

    “可,若是你我冒然前去投奔唐大人,會不會惹中堂大人不快,畢竟,中堂大人於你我皆有知遇之恩!”

    滕毓藻的疑問讓三人先是一愣,確實,若是因此被人指責知恩不報,那往後的名聲可就盡毀了,隨即吳鼎元卻又笑出聲來。

    “中堂大人與你我確實有知遇之恩,可咱們去了唐大人那,也是為朝廷辦差不是,更何況,這朝鮮不還是大臣行轅署理著,咱們也還算是中堂的人,再說,我瞧唐大人與中堂大人那邊定是有默契於先,若不然,中堂大人又豈會許他於學堂內擇人,興甫你顧慮太多了!”

    勉強笑了笑,滕毓藻又接著問道。

    “可,若是明日咱們去拜見唐大人,你我又如何敲開唐大人之門?又該如何能讓唐大人信用你我,引你我為用?”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11:54
第48章 毛遂自薦(求推薦)

    雖正值仲夏,明媚的陽光卻是一點也不會給人帶來一種之身火爐的感覺。..許是因為近海的關係,即使是三伏的天氣也會有陣陣的涼風,更何況這還是初入夏日。

    天津倒是不負商埠之名,論其熱鬧遠甚於天津,在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之中,一位年輕人步履匆匆地往北走去。

    此人高挑身材,頭戴便帽,身穿北洋雲裳馬褂,出人意料的是他身後的辮子只一尺多長。他年紀在二十七八歲上下,膚色黝黑,面目清瘦,兩道長長的劍眉,一雙深邃的眼睛,此刻,他眉頭微蹙,隱隱有悒鬱之色。他目不斜視、大步流星地徑直向前走去,那副神情,既不像寄情聲色犬馬的紈褲子弟,也不像留連京都街肆的遠方客商,若是有知兵洋人經過,或許會注意到他的步伐中隱帶著一絲軍人之氣。

    顯然,現在正有一件要事去辦,要不然,也不會這般行色匆匆的模樣。出了城,他便徑直沿著土路走到了東局子,這是因為機器東局位於這裡,所以便了東局子之名。他走到這裡,抬眼看了看兩側,再往前去便是機器局,那裡顯然不是他要去的地方。他向右首拐了個彎兒,走進了一條胡同。

    遠遠地,他望見胡同裡的一座大門樓,門前停了好頂綠呢官轎,旁邊守著一些穿著號衣的轎伕。他於是放慢了腳步,緩緩走上前去,在院門兩側,分開站著兩名荷槍實彈的衛兵,頭戴紅纓傘形帽,身穿號衣,兩腿筆直地鵠立,表情木然地望著前方,連眼皮兒也不眨,才是真正的院門,一名蓄著絡腮鬍子的彪形大漢在悠閒地踱步,不時用眼睛的餘光瞟著外面。顯然那就是是朝廷大員的侍從武弁,滿洲話叫“戈什哈”,就是“護衛”的意思。

    年輕人朝大門走去,離那還有丈遠的時候,正要拱手相問,門旁持槍鵠立的衛兵已經厲聲發出了警告:“站住!”

    隨即,那位蓄著絡腮鬍子的戈什哈快步走來,警惕地看著他,翹起右手的大拇哥指著後頭,問道。

    “嗨,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年輕人沒有回答,他不習慣這種連個稱呼也沒有的問話。

    戈什哈當他是個“雛兒”,鼻子裡哼了一聲,自個兒回答自個兒的問話:

    “這兒,是新任駐朝總理大臣行轅!”

    年輕人正色說。

    “這,我知道。”

    “知道?”

    戈什哈一愣,沉下了臉。

    “那還不躲遠著點兒?”

    “我有要事拜見唐大人!”

    年輕人說。

    “噢?”

    戈什哈聽了這句話倒樂了,笑眯眯地打量著他,好似一隻吃飽喝足懶懶洋洋的貓碰上了個小耗子,雖然無心吃了它,卻倒要拿它逗逗悶子,

    “請問,您是那來的?到此有何貴幹哪?”

    年輕人沒有回答。

    他當然知道,如果此時遞給對方一份“門包”,事情也還有商量的餘地,大清國的任何規矩都是可以破的,一物降一物,滷水點豆腐,世上沒有銀子敲不開的門。然而他不屑於此,自己胸中醞釀的那件大事,本不足與面前這種小人物道。他只用銳利的目光盯了戈什哈一眼,好似要把那顆頭顱穿透似的,但旋即臉上擠出了笑來。

    “還勞請這位爺代為通傳一聲……”

    說話的,他便從袖中取出一份拜帖和一塊二兩的銀錠,見一位赴任的巡撫二兩的敲門錢應該夠了吧。

    可他那銀子剛要塞過去,那戈什哈卻像是被刺到似的,連忙退開一步了,隻手擺到。

    “這位兄弟莫要害我,府中的規矩,收門包者,斬手!你先等會,我這就給你過去,大人見不見你,那可是另說,這幾天,來見大人的人著實不少。”

    這天底下還有不收門包的戈什哈,瞬間年輕人便對那位比自己還小上幾歲的駐朝總理大臣好奇起來,在那戈什哈進去通傳時候,年輕人只在這條不長的東堂子胡同來回踱步,不時地抬眼看著門前的兩個衛兵,顯然這是大臣行轅派來的,想到這他臉上泛出一絲笑容。

    坐在廳堂中,唐浩然的眉頭鎖著,昨個去拜見李鴻章倒也算是收穫頗豐,後來其到是刻意結交自己,許自己到武備學堂、水師學堂任意擇員,以備在朝鮮操辦新政、操練駐朝新軍之用。

    瞧著事情是順利,可這又當如何擇員?現在唐浩然反倒是犯起了難來。這人是備著練陸海軍之用的,

    “大人,若是不行,便出幾道題考校一下……”

    別說唐浩然對軍事是個外行,便是李光澤、宋玉新、韓徹他們同樣也是外行,若是說勉強算是內行的恐怕,也就只有一個史騰閣,不過他在國外習的是造船,而不是海軍。

    這會李光澤雖說提出考校,可如何考校,卻又是一個難題。

    “暫時還沒有這個必要!”

    唐浩然搖搖頭,在這個時代天津武備學堂以及水師學堂或許是中國最近代化的學堂了,一群外行人如何考校他們?若是出錯了考題,丟人是一說,沒準還把自己知兵的名全給毀了。

    就在為難間,卻聽著堂外的劉四,這位鏢局出來的漢子,進門恭道。

    “大人,門有人遞了拜貼,”

    接過拜貼一看,唐浩然便是一愣。

    “北洋水師學堂,蘇躍揚。”

    這人又是何人?

    瞧著大人接過拜貼後,全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李光澤不禁有些好奇。

    “這位,舉許是位知兵之人!”

    被人這麼一喊,回神來唐浩然便笑了笑,且不管他是誰,先見過再說。

    “劉四請他進來!”

    在走進行轅大堂時,蘇躍揚深吸一口氣,然後他看了眼坐在堂中的那個穿著從二品官袍的青年,若是單瞧其年歲,其或許太過年青了,可就是這位寫出了令中外嘆止的《泰西策》以及轟動宇內的《盛世危言》。

    “學生見過唐大人!”

    在蘇躍揚行禮時,唐浩然同樣也打量著這個青年,思索著他的來意。

    “免禮!請坐!”

    待坐下後,隨役不過是剛把茶倒上,退出廳堂,迎著唐大人的目光,性格耿直的蘇躍揚自然無意虛偽客套恭維一番,而是直截了當的說道。

    “聽聞大人任新任駐朝總理大除於朝鮮籌辦新政之外,亦將辦新式陸海軍,欲往武備、水師兩學堂擇員為用,不知是否屬實!”

    好嘛!

    來者的直接,倒是讓唐浩然心下暗自一笑,自打從來到這個時空,還真沒見過像他這般直接的人。

    “確實!”

    點點頭,唐浩然注意到李光澤等人臉上的詫異,微微搖頭,示意他們不要說話,韓徹卻沒有笑,他只是仔細打量著面前這個青年,他的相貌全不是似書生,雖說模樣清俊,可膚色卻黝黑非常,在他的掌心虎口處亦有一層厚蠶。

    “那大人倒不用去水師學堂了!”

    蘇躍揚的話倒是讓眾人無不是一愣,這人是什麼意思?難不成是想為李中堂“張目”?眾人詫異間,只聽他又繼續說道。

    “若大水師學堂可用者,不過生三人,師一人而已!學生已帶來名單,大人無需再往水師學堂了。”

    “哦?這是為何?”

    反覆打量著面前的青年,唐浩然對眼前這人越發好奇起來。

    “學生敢問大人,是欲辦海軍,亦或是欲辦國朝水師?”

    蘇躍揚的反問,讓唐浩然不禁收起心底疑惑,細細打量著這個面色黝黑、身形強健,虎口指節處滿是老蠶的青年,朝著韓徹看去時,注意到其亦頗以為然的點頭,這年頭能看出海軍與水師不同的人並不多,這絕不僅僅只是名稱上的不同。

    “大人,光緒七年,李中堂設北洋水師學堂,但開學之初學額未滿,年後對章程加以修改,一是放寬年齡,又將助學金由月一兩提至八兩,由此方才生源大增,可學堂內所斥者全是各科舉考場失意者,他們投身水師學堂不外某個“出路“而已,只要科場再開,他們便會毫不猶豫的逃課應考而去,甚至海軍才學第一的幾道先生,亦都不能免俗,任天津水師學堂的總教習後,亦先後數次棄學去赴會試,試問,此等志不在海軍者,如何堪用?”

    說罷,蘇躍揚胸膛微微一挺,直視著唐大人,用毫不客氣的言語說道。

    “若大人所辦水師,不過只是為張名目,以固恩寵,自然……”

    “大膽!”

    作為唐浩然的幕僚,李光澤那能容蘇躍揚這一狂生在大人面前如此放肆,在他厲聲斥責時,唐浩然卻是猛的笑出聲來。

    “好,很好!”

    點頭之餘,瞧著蘇躍揚時,唐浩然的目中不掩欣賞之意,這年頭說假話、場面話的、拍馬屁的人太多了,即便是百年之後,中國人亦是喜聽他人奉誠,不容他人批評,在這晚清的官場碰著一個能說真話的,確實不容易啊!

    感嘆中,唐浩然猛的收起臉上的笑容。

    “好,那你給我好好說說,那些人如何不堪用,你口中生三人、師一人,如何可用?”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11:54
第49章 可用(明天加更!求推薦)

    “好,那你給我好好說說,那些人如何不堪用,你口中生三人、師一人,如何可用?”

    反問之後,唐浩然便端起茶杯,默默的喝起茶來,他等著蘇躍揚的答案,這個年青人,是真可堪一用,亦或僅是一狂生?

    狂生亦會說真話,可其所說的目的,不過只是為了引用注目,以謀晉身之道罷了。·

    “回大人話!”

    對他人的訓斥,蘇躍揚早已習已為常了,他只是平靜的答道。

    “且不問學堂內諸人志在科舉,而非海軍單就以海軍官佐之培養而言,首在軍人武勇之鑄就,若無軍人武勇為持,又談何海戰時,見敵即戰、不畏強敵?”

    反問時蘇躍揚的神情中略帶著些嘲諷之色,此時他想到的是那些同學們。

    “而水師學堂內從未曾考慮過如何養成“軍人之武勇”,僅僅滿足於學員可堪任駕駛而已,於其說是在培養海軍軍官,毋寧說是在培養會開輪船的秀才。”

    蘇躍揚的這番評價,倒是讓唐浩然深以為然的點點頭,後人對滿清海軍的諷刺亦不外如此。

    “學堂內之學員全無絲毫軍人之氣,個個皆是身體羸弱,全無絲毫海軍之雄心,更無軍人之武勇,更有甚者其皆如女子一般,課後不是發呆便是做作業,從來不運動。對他們來說也許呆在學堂裡讀讀詩書,比於海上更合適於他們。而且其上船實習時,亦也不願意運動,尤其厭惡各國海軍通訓的爬桅杆,爬桅杆等作業,非官長指派,而無人願為,當年首批派出留英的12名精選出來的留學生,竟有兩名因身體過於虛弱無法完成學業而不得不退學,雖說才學可稱船政第一的嚴總教習,曾直言不諱的指出學堂內學生與西洋軍人相比身體筋骨實在差的過於遠,有意加強學生體能之訓練,可所能者,僅限於簡單步操,究其原因,竟是怕嚴則生亂,學生敢問大人,此等之徒,可堪為大人所用?”

    蘇躍揚的接連反問,只使得唐浩然的眉頭緊鎖,他曾對北洋充滿了好感,認為黃海之敗,敗於滿清,而非海軍,當年北洋海軍的炮彈命中率遠高於日軍,不遜於英國皇家海軍,敗是敗於器不及人以及戰略失誤,尤其是陸軍潰敗導致海軍孤軍難敵,而反觀海軍自身表現則可圈可點,絕不負於近代軍隊之名。

    但現在蘇躍揚的話,卻在某種程度上顛覆了的認知,在任何一支軍隊之中,軍官都是軍隊的靈魂,如果他的靈魂不夠堅強、勇敢,那軍隊又豈能為強軍?

    “所以,大人所用者,至少需有不屈不撓的意志以及強健的體魄,僅此一點,學堂內諸人便可盡數淘汰!無需引用!否則大人所練者不過換湯不換藥之水師爾!”

    略點下頭,唐浩然盯著蘇躍揚反問道。

    “那以你之見,本官欲辦海軍,又當如何?”

    “其實於大人心中,早有答案,又何需學生作解?”

    將問題踢還於唐浩然,蘇躍揚便沉默了,而唐浩然則在心中苦笑連連。

    早有答案?

    其實答案很簡單,無非就是另起爐灶,重新育將練兵罷了,可時間……來得急嗎?

    在唐浩然蹙眉沉思時,蘇躍揚接著說道。

    “大人,所赴朝鮮者,豈只是為朝鮮練就新式陸水師,以學生看來,大人所辦者,不外我朝駐朝之陸水師,以朝鮮之力創辦新建陸水師,既可行以監國,又可威懾異邦,既然大人欲辦新建陸水師,自當建立學堂,以培養官佐,非如此水師則不成!”

    之所以會來拜訪這位駐朝總理大臣,是因為蘇躍揚相信其並不是給朝鮮練新軍,而借朝鮮之力練駐朝新軍,這水師亦是駐朝水師,若非如此,他又豈會前來投奔。

    “此般,非十數年之功,而不能為!”

    唐浩然微微搖頭,語中全是無奈之意,自己有十幾年的時間嗎?

    “大人,於泰西有言,十年陸軍,百年海軍,陸軍可以十年甚至幾年內就能打造出一支精銳之師,反觀海軍卻需要經過多年以至百餘積澱方可成軍,如當年英國無耐心,又豈可先敗西班牙,再敗法蘭西,若拿破崙有耐心相等,又豈會有特拉法加之敗?”

    話在蘇躍揚口中似乎非常簡單,但唐浩然豈不知百年海軍的道理,豈不知道海軍建設是一項需要幾代人努力的長期工程,可這個道理的背後是什麼?

    又豈只是國家以及國民的耐心與寬容,更何況,中國原本就不是一個航海國家,中國人的海權意識,於其說是對大海的嚮往,倒不是說是海上威脅相逼逼出來的海權意識,海權者所重唯海防罷了,在這麼一個沒有海洋意識的國家,操辦海軍,誰又能理解百年海軍背後的付出與忍耐。

    更何況,即便是自己有那個耐心,用二十年、三十年,甚至五十年的時間,去打造一支足夠強大的海軍,但是,滿清朝廷會給自己那麼長時間嗎?

    日本?

    那個東洋的鄰居有如魔咒一般,總是不斷的影響著唐浩然的決定,左右著他的判斷。如果四年後,自己沒有一絲可堪一用的海軍,又如何能阻擋日本的虎狼之心?

    不過……現在去辦,總好過幾年後再去辦吧!

    片刻的思索之後,唐浩然站起身來,先看了一眼蘇躍揚,反覆於房間來回踱步數次後,才盯著他說道。

    “蘇躍揚,可願隨本官往朝鮮一展所學!”

    “學生自然願往!”

    若不是願意去朝鮮參建新式海軍,蘇躍揚又豈會登毛遂自薦,在得到這個答案後,他那張黝黑的臉膛卻又是微微一紅。

    “但,大、大人,學生在校期間,學業只屬甲下,恐……”

    “本官用人,不重學業,唯重真才,若你確有真才,他日待駐朝海軍練成,本官屆時保舉你為駐朝艦隊提督又如何!”

    唐浩然一句話,只讓蘇躍揚覺得眼眶一熱,連忙跪拜叩頭道。

    “卑職定不負大人知遇之恩,今生大人若有差遣,卑職莫不思竭筋力,肝腦塗地!”

    看著跪在地上大表著忠心的蘇躍楊,雖說心知這誓言當得不真,可這一瞬間,唐浩然卻明白了什麼是王霸之氣,弄了半天這王霸之氣,不過只是許以官差弄出來的王霸之氣,想來也是,若是沒好處,誰跟你混啊,即便是後世,大傢伙爭著與土豪做朋友,圖得不也是好處嘛!

    暗自得意著自己終於展出了所謂的王霸之氣,唐浩然連忙將蘇躍揚扶起來,笑說道。

    “現在說什麼報答的都為時尚早,本官現在欲辦新政,欲練新軍,可謂是求賢若渴,先說說你先前說的一師三生!”

    “……李涵是山東青州人,方子民是與卑職一樣,是直隸人……”

    在提著兩個同學時,蘇躍揚的神情中多少帶著些尷尬,他之所以會來投奔唐浩然,倒不是因為畢業後不受任用,水師學堂裡的學員,畢業後必入北洋為用,可北洋諸艦管帶皆以福建人為主,其間裙帶雖是中堂有意相改亦仍難免,別說是普通水師學堂學員,即便是水師提督丁汝昌亦對水師內福建人多加謙讓,而先前畢業同學中雖多得任用,卻又為福建人所排斥,若身為福建人,於水師自然易獲提拔,像他們這樣的安徽之外的他省人於水師中,非機緣巧合前途極為渺茫。

    “大人,擅海者並非沿海不可,卑職與兩位同學雖是內陸之人,可自問操艦、操炮、輪機絕不遜於他人,且於艦上操練,如攀索、上桅更是樂之,論及武勇、堅毅更遠勝他人數倍,若能蒙大人相召,必甘為大人驅使!”

    聽他這麼說,唐浩然則只是略微點下頭,看著蘇躍揚笑道。

    “心平,我既然用你,便不會疑你,你所舉薦之人,我自當用之,你口中的師,又是何人?若是如嚴復者,恐我那寺小容不下啊!”

    “回大人話,”

    大人的笑話,讓蘇躍揚連忙重新站起來說道。

    “總教習雖有國朝船政第一人之名,可於卑職看來,其卻有名過其實之感,海軍者首重軍官育成,以卑職看來,水師學堂諸洋師中,唯一可用者,僅限馬吉芬一人!”

    馬吉芬?

    聽到這外名字,唐浩然不由一愣,對於這個名字他並不陌生,這位歷史上的北洋水師洋員,可以說是北洋水師洋員中,聲譽最好的一人,其同水師參加了“大東溝海戰”同當時中國海軍官兵一道,奮力抗擊日本聯合艦隊。身受重傷,隨著北洋艦隊全軍覆滅,回到美國後更終日奔走於美國當時各大輿論交流所在,到處演講,敘說中國艦隊的英勇作戰。為“中國艦隊”在西為“中國艦隊”在西方遭受的不公正的輿論所憤慨。兩年後更是於丁汝昌、楊用霖於劉公島自殺的2週年紀念日,於美國醫院憤恨自殺,而按其遺囑,在他下葬之時,遺體著“北洋水師”軍服,棺木覆蓋的是他從中國帶回的、曾在“鎮遠”艦上懸掛過的中國海軍軍旗黃龍旗。可當時的北洋水師的眾多洋員之中,卻從不穿北洋水師的軍裝因為醜陋,只有他把自己的一切都獻給了那個艦隊。

    “哦,這是為何?”

    唐浩然倒是好奇著,為何蘇躍揚會如此看重這個馬吉芬。

    “大人,水師學堂有洋員十數人,那些洋員所重者,唯學堂所開厚餉,所志唯銀白之特,其志不在育人,自然不會盡心,唯馬吉芬於課堂上將其所學傾巢授出,而且其與其它洋員不同,其在軍械局任職時,也不曾在購買軍火時貪過回扣,或許,其海軍學識只屬中上,然其以人品論卻又是個可用之人。”

    蘇躍揚的話讓唐浩然點點頭,就待說話時,劉四卻又走了進來,他的臉上堆著笑。

    “大人,武備學堂從九職銜,商德全、吳鼎元、孔慶塘、滕毓藻求見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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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5-1 11:54
第50章 搭架子(第一更)

    在北洋大臣行轅中,李鴻章不緊不慢地端茶杯唱上一口茶,大廳中靜得連那茶水下嚥的咕嘟聲都清晰可聞。..待那日唐浩然拜見他之後,這幾日他一直在看著,看著那唐浩然如何差人選人,他之所以無意會任其差員,倒不是因為唐浩然是差人是奉旨而行,卻是因為想看清楚唐子然的用人之道。

    為官首在用人,對唐子然身邊的幕僚,他倒了打聽過,一個補官兒、一個屢試不第的書生、六個同文館裡的學生、一位海軍衙門中的通譯,嗯,還有一位公子哥兒。這幕中似乎沒有什麼英才。

    自己可是把北洋的大門敞開了,他又會如何選人?

    “他差了多少人啊!”

    放下茶杯,李鴻章甚至連眼簾都沒抬,依然微閉著。

    “回荃帥,武備學堂那邊,他並沒差旁人,只要了商德全、吳鼎元、孔慶塘、滕毓藻四人……”

    張佩綸的話聲一落,李鴻章的雙目便是一抬,那眉頭更是一蹙。

    “可是留德那四人!”

    “正是那四人!”

    一聽是那四人,原本看似氣定神賢的李鴻章,臉色頓時變化無常起來,他站起身,面上似又流露出不捨,亦流露出心惱之色。

    “可知他四人……”

    話到嘴邊,李鴻章的眉頭猛的一擰。

    “此四人皆是知恩不報之輩,他日必不可大用!”

    一句話,便斷了四人的前程,不過是稍一聯想,李鴻章便知道,若是四人不賣身相投,唐浩然必不知他們四人之名,畢竟他們不過是剛剛回國,他們之所以投奔唐浩然,顯然是因為一個原因遭受冷落,心生去意。

    可他們又曾體諒老夫之苦?這淮軍中關係錯亂,便是自己任用諸員,亦需反覆考慮,老將們的情面、鄉佬們的情份,如此種種,豈是人所能斷,可他們卻全不知老夫的之苦!

    想到近日為他們謀劃出身時的種種,李鴻章豈能不惱。

    “荃帥,要不然,咱們便把唐浩然的請給回了!”

    “不用,他要什麼人,都給他!”

    李鴻章沒有片刻猶豫,如果說先前是心惱的話,這會他反倒平靜了下來。現在朝中不知多少雙眼睛盯著他,既然他要人,那便給了他,更何況那日已經許了他,而且,現如今,他必須擺出一副“公而無私”的模樣,就如當年辦電報一般。今天的公不過是為了明日的私。現在他必須要忍下這口氣。

    “不過只是幾個學生罷了!幼樵,你派人去給他們四人送個儀程,叮囑他們,到朝鮮後,在為朝廷盡力!不負朝廷栽培!”

    “荃帥!”

    先是一愣,旋即張佩綸便明白了岳父的用意,這不是在收四人之心,而是在埋刀!那刀子,有一天早晚會落到四人身上。

    無論如何,這四人的於官場上的晉身算是完了!

    接著他又將唐浩然所要的人選一一道出,四個武備學堂的留德生,三個水師學堂的學生以及洋師馬吉芬,一共八人而已。雖是有些可惜,但李鴻章在思索片刻後,還是決定把這些人交給他。

    “那唐子然,現在在忙什麼?只要這幾個人嗎?”

    這會,李鴻章倒是有些好奇,原本他可以都做好打算,讓唐浩然挖出兩三百號人的,這練新軍,可不是幾個人便能辦成的,可未曾想他只要了這麼幾個人。

    “荃帥,他要幾個人倒是沒什麼,自荃帥設幕開府,府中英傑豈止百千,自武備、水師兩學堂開辦以來,育成英才豈只萬千,”

    恭維之時,張佩綸又提出了他擔心的地方。

    “可我想的是,這唐子然做出遠超他人意料,他奉旨點員不過十人,聽說現在,他已經開始在軍械局那邊談恰軍械一事了,換句話來說,他似乎不準備再從咱們這取人了,那,荃帥,他唐浩然是什麼樣的心思?他下一步又要幹什麼!”

    下一步……

    在海河邊,沿著河堤慢慢的渡著步子,唐浩然與譚嗣同兩人就這般走著,兩人誰都沒有主動說話,而劉四、丁力兩個鏢局出身的護衛則跟在十餘開外。

    “子然,出發的日程定下了嗎?”

    終於,譚嗣同主動開了口。

    “二十天後!”

    唐浩然點點頭,朝著河中遠處的一艘正噴吐著煙霧,朝著大海的方向駛去的貨輪看了一眼,之所以會那般延遲,原因非常簡單商德全等四人正在為自己招募隨勇親衛。

    “然後直接在大沽港搭乘軍艦!”

    二十天後,自己一行人便會到達朝鮮,與袁世凱交接之後,自己便就正式成為一省的封疆之吏了,從而按照自己的意願推行新政,或者說,為將來的革命積蓄力量。

    “哦,”

    點下頭,譚嗣同回頭看著唐浩然,語氣認真的說道。

    “我不去朝鮮了!”

    “嗯!”

    雙眼猛瞪,唐浩然不解的盯著譚嗣同說道。

    “復生兄,你這是何意?”

    譚嗣同這是要放棄嗎?

    “子然,你且先聽我說,”

    生怕唐浩然誤解的譚嗣同連忙解釋道。

    “子然,你去朝鮮,是協辦朝鮮新政,編練駐朝新軍,是為革命積蓄力量,可即便是你於朝鮮積蓄了足夠的力量,可朝鮮畢竟孤懸海外,若要實施革命,非得有內地支持不可,若是內台互相配合,他日革命必定事半倍功,我想留於內地,到處聯絡志士,吸引同志加入革命黨,這樣的話,他日弟於朝鮮舉義之時,我等亦可於內陸配合,如此方可推翻滿清!”

    在這件事上,譚嗣同已經想了很久,直到最近方才下定決心,不隨唐浩然去朝鮮,留於內地,聯絡志同道合的同志共謀革命。

    “復生……”

    看著譚嗣同,原本想開口相勸的唐浩然,最終還是於心中長嘆了一口氣,隱約的他能猜出是什麼促成了譚嗣同做出這個決定,若是他去朝鮮,不過只是為自己之幕,而以其出身,又豈甘願為自己之幕?更何況,他於幕中又能做什麼?

    難道,這就是兄弟二人分道揚鑣的時刻嗎?

    或許是環境改變了人,現在的唐浩然更多的是從陰暗處去考慮許多事情。

    不過雖是如此,唐浩然倒是覺得譚嗣同的想法確實不錯,他於各地聯絡志同道合之士,以促成革命,倒也是進行革命的必然,至少他日大軍進攻內地時,可以於內地得到一定的助力,而且……內地的革命,沒準能在將來發揮一定的作用,減輕自己那邊的壓力。

    “復生,既然如此,那小弟便不勉強你了,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話,盡可直接派人或發電與小弟,”

    心下這般思索著,唐浩然點點頭。

    “不過,復生兄,若是有任何危險,到時候,兄可以直接避入朝鮮,以備將來共謀大事,往後,朝鮮就是革命的大本營!”

    “我知道!”

    譚嗣同笑看著唐浩然,不無認真的說道。

    “子然,沒準,我於內地,比你更早起事,這若大的中國,就像你說的那樣,早已呈薪材之境,只差一把烈焰,若是為兄把這把火點了起來,沒準革命的環境也就大不一樣,到時候,弟自然可於朝鮮響應!”

    也許吧!

    有些話唐浩然不會去說,也不能說,現在民智未開之時,於內陸推行革命,希望是何其的渺茫?自己之所以前往朝鮮,朝去挽回甲午之局外,不正是希望借助朝鮮一地練兵,積蓄數年力量之後,待時機成熟時光復內地嗎?

    儘管自己一再強調“啟民智”的意義與作用,可實際上……自己還是把籌碼壓在了軍事上,只有軍事上的勝利能夠帶來革命的成功,至於選擇其它道路,至少在十年、二十年內都是空談。

    “復生,你放心,如果你在內地首先起事,無論餉械,小弟定竭力相助!”

    這是唐浩然唯一能做出的承諾了,至於其它,一切聽由天命吧!

    像是平常兩人的聊天一樣,在接下來的一個多鐘頭中,唐浩然與譚嗣同就這般沿著海河的岸邊走著,兩人聊了很多,從一些革命的理論再到歷史,同樣還聊過那個讓兩人滿懷期待的未來一個全新的中國,那個中國的未來總是讓人充滿期待的,就這樣聊著聊著,太陽慢慢的下山了,兩人卻是不自知一般,繼續邊走邊聊。

    “子然,你去朝鮮後準備什麼時候編練新軍?”

    譚嗣同扭頭問了一聲,雖說他不去朝鮮,卻並不意味著他不再關心唐浩然要在朝鮮辦的事情,更何況這新軍還是推翻滿清統治的關鍵。

    “嗯,現在商德全他們已經去了山東,為我招募一營衛隊,有了這一營兵作支撐,待到了朝鮮咱們說話才有力度,我想一步步的來,到朝鮮之後,先把講武堂辦起來!先培養軍官,有了軍官作為基礎,到時候只需募兵練兵即可。”

    辦講武堂,這是唐浩然在幾十年後的那一位身上學來的法子。

    “欲建革命軍,必須先有一批革命軍官,要不然,談什麼革命,這也是我放棄從武備學堂差員的原因,既然滿清不可救藥,那麼,咱們就索性另起爐灶,這講武堂,也是為了將來的革命事業。這樣的話,估計需要一年左右,一年後差不多便能把新軍的架子搭起來!”

    話音落下時,唐浩然朝著西方的夕陽看了一眼,

    “一年……”

    譚嗣同於唇邊輕語著,又忍不住朝著在朝鮮的方向看了一眼,一年,應該差不多吧……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11:54
第52章 達姆彈(第三更,求推薦)

    “叭、叭……”

    在東局子的靶場上,槍聲不時的迴蕩著,偶爾的局中還會有人朝這些投來好奇的目光。:7769696%65/堂堂的當朝三品大員,在這靶場上玩槍弄炮的,確實少見。

    可唐浩然全是一副樂在其中的模樣,不停的拉動槍栓,扣動扳機。

    “這槍的射速倒了快!”

    因為無須像商德全他們四人一般往直隸、山東去招幕兵勇,閒來無事的蘇躍揚便與李涵、方子民三人於靶場陪著大人打靶。

    “可不就是,若是一營兵打以排槍,那可真就揮彈如雨了”

    放下手中的李氏步槍,李涵附和一聲,而方子民卻無不憂慮的說道。

    “不就,就是這子彈口小且輕,威力有限……”

    這槍威力小,也不過就是一說,大學時唐浩然曾看過這方面的資料,.303子彈現在裝的還是**,雖其已經將**的潛力發揮到極致,7.7背甲彈彈道非常穩定,因此彈道創傷很成問題,在200到800碼的距離李梅特福僅僅只是一槍兩洞,殺傷力令英國人很失望,在其暴露出殺傷力不足的問題之後,英國達姆達姆軍工廠向英軍提供了半背甲彈,這種子彈侵入人體後會產生人們喜聞樂見的撕裂效應,也就是後世鼎鼎大名的達姆彈。

    “子彈威力不足?”

    方子民的話,讓唐浩然想到後世一些人於戰場上自制的達姆彈,也就是所謂的“炸子”,想著便沖劉四吩咐一聲。

    “劉四,去市上買兩頭豬來!”

    在蘇躍揚三人的疑惑中,唐浩然一手拿著刺刀,一手拿子彈,往彈頭處刻了兩刀,彈頭被甲出現一個十字架缺口。

    “大人,這是……”

    “照著我這麼做,刻破銅皮就行,一刀也行,兩刀也成!”

    雖說摸不著頭腦,可蘇躍揚還是跟著刻了幾發子彈,因為銅皮很軟的關係,不過只是一會,便刻出了十多發子彈來。

    大概等了半個鐘頭,劉四便和豬販一同牽著兩頭近兩百斤的豬進了靶場。

    “把豬系在靶子上!”

    唐浩然邊說,邊往彈盒裡壓著子彈,現在李氏步槍還不能用橋夾裝彈,只能一發發的壓入彈盒,而且還是單排的8發彈盒,最後兩發子彈,唐浩然用的未刻槽的子彈。

    “你們看好了,頭兩發子彈都沒刻槽!”

    聲落槍響,豬的慘叫聲頓時在靶場上迴響了起來,挨了一槍的豬並沒有倒下,只是慘叫著掙紮著,試圖從掙脫繩子。

    這威力果然很一般。

    心裡念叨一聲,唐浩然再次瞄準了那頭豬,又是一槍,因為距離只有幾十米的關係,打的倒是極準,子彈準確的擊中豬頭。

    在三人詫異之餘,唐浩然又一次瞄準了那頭死豬,扣動了扳機。

    “啊……”

    幾十米開外的豬頭碎裂的一幕,只嚇的三人無不是一驚,瞧著唐大人全是一副不可思議的之色。

    “大人,這,這……”

    這還是一支槍打的嗎?

    “彈頭刻槽後,子彈擊中物體時,會發生嚴重變形!”

    唐浩然解釋了一番,示意他們三人朝另一頭豬開槍,不過只一槍,那頭豬便倒了下來,儘管只是彈頭刻槽,但達姆彈的威力卻盡顯無疑,待三人每人打過幾槍之後,那頭豬幾乎變成了一堆碎肉,巴掌大的彈頭出口處滿是斷腸、碎骨之類。

    雖也算是行伍中人,可瞧著地上如一團碎肉般的死豬,蘇躍揚的心裡還是禁不住犯起噁心來。

    “大、大人……”

    “大人,這子彈實在太、太過殘酷,非……”

    不帶他把話說完,唐浩然卻笑道。

    “非君子所用?”

    笑容猛然一斂,唐浩然接著反問道。

    “可戰爭的目的是什麼?”

    一聲反問後,唐浩然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

    “是不擇手段謀求勝利,這子彈或許殘忍,但若在戰時,必可一擊奪命,或一擊致殘,別忘記了,贏得戰爭勝利的手段就是儘可能的殺傷敵人!”

    大人的話,讓三人一陣沉默,瞧著地上的碎肉誰都說不出話來,而一旁的劉四瞧著那地上的碎片,頭皮卻是一陣發麻,大人說的倒是在理,可,可若是被這子彈擊中了,那可真就……那念頭不過只是稍一浮現,他便只覺渾身發涼。

    “大人,只是,這於彈上刻槽,未免太過麻煩了,畢竟,子彈那麼多,總不能讓兵勇一發發的刻吧!”

    方子民的問題讓唐浩然一愣,這一點自己確實沒想到,軍械局那邊子彈確實給的足,不過三千四百支槍,卻足足配了四千箱,多達600萬發子彈!若是讓那些士兵自制,不定刻出什麼模樣來。

    “這沒事,先改上一些子彈,看看讓機器局弄一台機器,專門在彈頭上刻槽!”

    刻槽的機器倒也不複雜,甚至可以說極為簡單,於機器局中剛一吩咐,便有幾個師傅拿出主意來,並不是機器,而是把“剪刀”,只不過“剪刀”的刀頭中空,正好容納彈頭,只有彈頭頂部開刃,刃頭的深度恰好能把被甲刻破,可以像剪鐵絲一般於彈頭頂部刻槽,完全沒有任何技術難度。

    待從機器局離開的時候,心下佩服那些師傅的巧智之餘,唐浩然的腦海中卻思索著另一件事。

    火炮!

    雖說在張士珩的身上使足了銀子,也得到了回報,不單得到三千四百支新式步槍和數百萬發子彈,但火炮卻只有8門克虜伯行營炮,瞧著是不少,不過也就是淮軍一個營的炮數,炮彈也就只有八百發,若是以後再想要,那可就得拿銀子買。

    一門炮加上一百發炮彈,沒有二千兩銀子,是絕買不來的,以後要是擴建新軍難不成,還從軍械局或者洋行那裡買?

    心裡就是這般思索著,唐浩然的腦海浮現出了後世的迫擊炮,迫擊炮有鋼管便能造出來,若不然,就“發明”迫擊炮?不過現在自己手頭好像既然沒有工人也沒有設備。除非在機器局那邊想辦法,雖說知道迫擊炮的原理,但也不過就是僅限於知道它的構造罷了,沒準機器局那邊會有什麼辦法?

    不過現在提這些還早,不過千人兩營的部隊,八門75毫米行營炮,火力已經可謂之“強大”了,等到了朝鮮,先把漢城的機器局收過來……漢城的電報局、機器局以及鑄錢局等諸如此類的洋務衙門,早已經落到唐浩然的眼中,只待人到朝鮮之後,便把那些地方慢慢的“收歸已用”。

    “朝鮮啊……”

    想著朝鮮那地方,甚至有些險惡的局勢,唐浩然的眉頭卻還是忍不住一皺,雖說從旁人那裡對朝鮮有了一定的瞭解,甚至還推遲了起程的時間,可問題是自己身邊卻連一個真正瞭解朝鮮的人都沒有,若是就這般到了朝鮮,可不就是睜眼瞎?

    王伯恭,想到翁尚書的那位好學生,唐浩然的唇角微微一揚,那位王大人到是曾於朝鮮任職,不過其對袁世凱的專橫卻多加指責,甚至稱“朝鮮之今日,全系袁世凱之誤”,可他顯然忽視了一點朝鮮自身的企圖自立之心,如果朝鮮能乖乖的做中國的屬國,又豈會有那麼多事?

    讓其去朝鮮啊……

    成事不足啊!

    可除了王伯恭還有誰呢?

    似乎再沒有其它人了,心裡憂煩著,剛進行轅大門的時候,李光澤卻急急趕到門口。

    “崇山,您什麼時候回來的?”

    “大人,幸不辱命!”

    李光澤施了個禮,然後又稍聲說道。

    “海軍衙門那邊已經打點好了,他們等著咱!”

    因推遲赴任時間的關係,與北洋水師巡視仁川的日子便有了衝突,沒了炮艦“護送”,唐浩然自然有些不太情願,所以才在推遲上任時間後,派李光澤往京城在海軍衙門加以打點。這打點實際上也就是銀子事,李光澤在京城花銀子找門路,這邊自己還得往李鴻章那跑了幾次,如此一來才推遲了水師啟程的時間。

    “衙門那邊吐了話,最多等咱四十天,朝鮮那邊的局勢緊著那,東洋人隨時都有可能派軍艦過去,若是他們派了軍艦,海軍衙門那邊怕誤了國事……”

    “誤不了!”

    李光澤這麼一說,唐浩然卻是冷笑著,現在的日本可不是幾年後的日本,現在他們還沒有那個信心,但是四年後,也是提心吊膽的,只不過是沒想到滿清太不爭氣罷了,於是便自信的說道。

    “小日本,不過就是虛張聲勢罷了!”

    雖唐浩然的話聲不大,可兩人這麼邊走邊說,話還是傳到了行轅廳堂內,原本與廳堂裡坐著正在喝茶的青年聽著這一番話,更是驚的站起身來。

    “現在,他們還沒有那個膽量,敢同找咱們的麻煩!”

    走出堂廳的青年聽到這一句話後,先是一愣,旋即面上露出贊同之色。

    “大人所言極是!現在東洋人確實還不敢找咱們的麻煩!”

    這位是?

    唐浩然有些疑惑的瞧著這個從堂中走來的陌生青年,以前沒見過啊!就在李光澤剛欲介紹時,那穿著長袍的青年立即抱拳深鞠躬道。

    “下官駐朝鮮漢城總領事唐昭儀見過大人!”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11:55
第1章 袁世凱的心思(求推薦)

    伴著徐徐晚風,空氣中隱隱帶著一股淡淡的臭味,這是從漢城獨有的味道,作為朝鮮京城的漢城,街道上街道都充滿了泥濘和惡臭,路旁堆滿了垃圾,人們隨意在街上傾倒大小便,載運貨物的牛隻也隨地便溺。·莫說是西洋人,便是清國官員有時候也會被漢城內空氣中瀰漫的臭氣和道路上的糞便、豬群驚呆了,甚至曾有人被撲鼻的臭氣熏得當場嘔吐。

    唐紹儀這位留美幼童出身的駐龍山商務委員即駐漢城領事,使是被撲鼻的臭氣熏得當場嘔吐眾人之一,不過在使朝五年之後,他似乎已經習慣了漢城的臭氣,不過每到夏日,那瀰漫於漢城上空的異味,總讓人無法適應,以至於不得不在領事館所在的太平館,也就是南別宮點起薰香。

    不過,此時唐紹儀的心思卻沒在這空氣中若有若無的臭味上,他只是不時的看著垂頭看著茶杯默不言語的袁世凱。

    朝廷的旨意下下來了作為駐朝總理大臣的袁世凱,將轉任台灣布政使,這不能不說是朝廷的恩寵,於駐朝總理大臣,於朝鮮看似風光,縱是朝鮮王對其亦需恭順有加,左右朝鮮政局,儼然朝鮮的太上皇。但朝鮮畢竟是外藩,而台灣雖孤懸海外卻是國朝行省,能為台灣布政使,意味著袁世凱真正進入國朝官場之中,而不像出使朝鮮,仍遊走於官場之外。

    與唐紹儀所想不同的是,此時袁世凱內心卻五味雜陣,自從收到那份電報之後,他的心裡便泛起五味來,原因無他,駐紮朝鮮總理交涉通商事宜大臣雖無總督之名,卻有總督之實,於朝鮮任上五年間,左右朝鮮政局,儼然朝鮮的太上皇一般。

    這種萬萬人之上的感覺,又豈是“小小”的台灣布政使所能相比,雖說在朝鮮,內有朝鮮離心,外有日人之危,可這種“太上皇”的感覺著實誘人,大丈夫一日不可無權,也就是於朝鮮,他深切體會到權力的美妙。

    而更為重要的是,在一個月前,藉著日本的一著“蠢棋”,他終於得到了夢寐以求的“朝鮮全權”,雖說這“全權”不過只是朝廷一時之言,可日本人卻盯著這兩字,同樣的袁世凱亦看上了這兩字,正準備借這兩字於朝鮮大展身手的他,卻被突然的調令打了個措手不及,心下焉能舒服。

    但在另一邊,台灣布政使這意味著他將籍此真正踏入國朝官場,成為一方大員,這般位高眾是叔祖亦無法與之相比,他日前途必不可限量。

    一面是實實在的權,一面是更好的前途,如此一來,袁世凱內心自然也就陷入了百般的矛盾,

    “慰亭兄,聽說原本皇上那邊有意讓唐子然出撫台灣的,可誰曾想太后邊插了一句,你們兩便對調了!”

    瞧著袁世凱一副眉宇不展的模樣,唐紹儀於心下倒是羨慕起這位老兄的官運了,五年前,以26歲之齡總督朝鮮,五年後,轉任台灣布政使,在國朝官運如此之順的,怕也只有他袁世凱了。

    “哎!只恐怕,日本人那邊,估計這會正笑著那!”

    在朝鮮眾所周知,憑著於任上的“專橫跋扈”多次粉碎日本插手朝鮮,謀取朝鮮的企圖,日本人早已將其視為“喉頭之刺”,甚至更多次與“開化黨”人聯手暗殺他,現這般調離朝鮮,日本又焉能不笑。

    “這會正在那裡歡笑的,怕還有朝鮮王和那些開化黨吧!”

    唐紹儀的言語間全無一絲恭敬可言,有得只是發自腹肺的輕蔑,那朝鮮王全不知日俄於朝鮮野心,幾番試圖背清自立,全不顧朝鮮之國力,一但背清必人他國所侵的現實。而袁世凱為強化國朝與朝鮮的宗藩關係,防止朝鮮獨立自主的傾向和日俄等國的窺伺。不可避免的干涉朝鮮內政的做法引起了朝鮮國王和一些大臣的不滿,朝鮮王秘授使臣結交朝中清流,不斷對其彈劾他,要求將其撤換。

    現在袁世凱離任了,他李熙怕就是做夢也會笑出聲吧!

    “哼哼!”

    冷笑一聲,袁世凱看著唐紹儀反問道。

    “少川,你以為你那本家是個省油的燈?”

    雖說從未見過唐浩然,可其寫的《泰西策》、《泰西縱橫術》與《盛世危言》三部書,他卻是一字不落的反覆看了數遍,在袁世凱看來自己這個繼任者,絕不是個好相與的人物。

    “是不是省油的燈,我不知道,可朝鮮這地方?惡鄰環伺於旁,稍有不慎,不知會生出多少亂子來,他唐浩然來朝辦新政……”

    搖搖頭,唐紹儀不無擔心的說道。

    “就是不知道,他準備如何協助朝鮮辦這個新政,若是讓日本人稱了心,只恐怕朝鮮之事盡毀一旦啊!”

    唐紹儀的擔心讓袁世凱的眉頭微微一皺,先是思索片刻,而後又說道。

    “只希望,他當真盡掌泰西縱橫之道吧!現在這朝鮮虎狼環視……”

    輕搖其首,袁世凱站身走到窗邊,望著窗外南別宮的園景,瞧著電燈下站崗的衛兵,心下不禁再次泛起陣陣苦澀,原本他正欲於朝鮮行以大事,可誰曾想……前功盡棄啊!

    朝鮮、台灣……

    這兩個詞反覆於他心間翻滾著,左間不舍,右間難棄,魚與熊掌又豈能兼得。心下長嘆一聲,袁世凱回身看著唐紹儀,面上泛著些許苦色。

    “少川,此次一別不知何時方才能重逢,這朝鮮是為國朝最後藩蘺,那唐子然,雖通解西洋,可卻不知朝鮮之局,你於漢城任由,還要對其多加幫襯,以固我藩蘺啊!”

    袁世凱的一番話,只說唐紹儀連忙點頭稱是,可他心裡卻忍不住犯著嘀咕,那唐浩然盡掌朝鮮全權,其又豈會言聽自己這個駐漢城領事之言?

    “少川,我想讓你先去一趟天津!”

    凝視著唐紹儀,袁世凱突然道出了他的想法,實際上這也是他夜邀唐紹儀的原因。

    “去天津?”

    “對!”

    袁世凱點點頭,看著唐紹儀語氣認真的說道,

    “那唐子然,雖說解盡西洋,可於朝鮮這地方,卻全是不知,便是從馬名乾與金明圭那,所得不過只是二人之言罷了,若其為二人所誤,朝鮮之事必將盡毀,朝廷有大恩於你我,你我焉能不效全力,以固藩蘺,你去天津,將朝鮮之事,盡解與其,若其信你,少川,你自可留於朝鮮,若其不信……”

    沉吟片刻,袁世凱瞧著唐紹儀。

    “此般是非之地便不宜久留,屆時少川可請遣往主持台灣海關,焉不比留此是非之地要好?”

    袁世凱言語間的關切,只讓唐紹儀心下一陣感動,他連忙起身恭禮道。

    “慰亭兄待小弟實是倍加關照,值此尚未忘小弟……”

    唐紹儀的感動,讓袁世凱心下暗自一笑,這正是他的目的,雖說身在朝鮮,可他的心思卻一直在京中,最近這一陣子京城的“新政風雲”,又豈能不加關注,若沒有太后插手,怕他唐浩然已赴台灣展行新政,又豈會來朝鮮。

    雖說現在台灣新政虛懸,可瞧這樣子,國朝辦新政應勢在必行,若是他日能接任台灣巡撫,於台灣推行新政,到時候自然會用到如唐紹儀等留美幼童,現在施恩也好、結交也罷,不外都是為將來作鋪,再則唐浩然若與朝鮮協辦新政,唐紹儀於一旁觀之,總其長短,他日亦可助自己於台灣推行新政。

    一番感動之言後,唐紹儀又試著問道。

    “那咱們先前商定的那件事,是不是也要告知與其!”

    唐紹儀口中所指的那件事,是月前袁世凱得已朝鮮“全權”後,私下與其密謀的一件大事,若是事成朝鮮危局必將盡解,雖說麻煩些,且風險頗大,但袁世凱卻相信那是解決朝鮮問題的唯一選擇。

    “嗯……”

    沉吟片刻,袁世凱用力點了下頭,盯著唐紹儀說道。

    “少川,於唐子然來說,你總歸是外人,把那件事告訴他,若是他納之,便表明此人可依,他日你於朝鮮方才能得其信任,一展所學,若其拒之,兄業已離任,不過是中堂大人些許訓斥罷了,於大事無妨,你無需顧慮為兄這邊!”

    “慰亭兄……”

    袁世凱的一番話,甚至“自我犧牲”只讓唐紹儀感動的雙目微熱,大有一種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慰亭的感覺。

    “若其拒之,小弟倒時候,也不來朝鮮了,直接於天津向中堂大人請辭,到時候隨慰亭兄一起去台灣,還請慰亭兄切莫嫌棄!”

    簡單的一番話,卻表明了唐紹儀的心跡,這是棄官為幕的心思,袁世凱聽著便是有百般的心思,也是感動的說道。

    “少川,為兄又豈敢耽擱你的前程,若其不可依,到時候少川只需留於天津,待時機恰當,為兄自然請中堂大人為少川謀個台灣海關的差事,到時候,你我兄弟於台灣再聚,共為朝廷出力!”

    “小弟之事全聽慰亭兄吩咐,小弟明日一早便去仁川,往天津會一會他唐子然!”

    唐紹儀這般說著,心底到是對與唐浩然的會面充滿了期待,那名動海內的唐子然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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