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帝國的朝陽 作者:無語的命運 (已完成)

 
bluetrar 2015-12-5 21:29:4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87 76650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12:00
第24章 帝國主義(求收藏、求推薦)

    一面長方赤旗,這便是朝鮮統監旗,簡單,而沒有其它紋路或雜色,以至於統監府升起的第一面旗,不過只是宮造處中的一方大幅赤布裁成。:../

    可對於朝鮮人而言,這一方赤旗卻意味著一種無於倫比的權威。意味著天國上邦的權力。這是五百年舉國事大帶來天然之威,這種權威早已深入朝鮮士民之心。而對於統監府門外的衛兵而言,他們總是無時不刻的感受到這種“上邦子民”的尊貴感總會有朝鮮人路過府前時,向統監府行鞠禮。

    這只會讓衛兵的胸膛挺的更為堅挺,神情變得更嚴肅,似乎恰如長官所述他們一言一行皆代表著上邦威儀,這種倍受尊敬的感覺卻是任何一個衛隊官兵於國內所無法感受的。

    或許對於普通的衛兵而言,他們所感受的僅只是朝鮮人的恭敬,並因此對朝鮮人產生莫名的好感,但對於新晉成立的統監府來說,這種好感並不妨礙統監府緊鑼密鼓的謀劃朝鮮之權。

    隨著統監府的設立,所有的準備工作卻是有條不紊的推進著,如統監府初時只設總務部、農商工務部以及外務部,而在日本同意撤出公使館,公使撤出漢城後,統監府內又悄然掛起了警務部的牌子。在各部的牌子掛起的同時,新晉成立的工務署接管了漢城的機器局、鑄錢局以及電燈局等洋務工廠,而通信官署則接管了朝鮮電報局。

    正是通過這種悄無聲息的接管,使得統監府得已迅速成為真正的權力機構,但這一切不過只是剛剛開始,只有作為朝鮮統監的唐浩然自己才知道,他想要謀求的是什麼。

    “朝鮮、朝鮮……”

    凝視著牆上懸掛的大幅朝鮮地圖,唐浩然的心中不禁發出一陣感慨。

    現在隨著日本公使的撤出,懸於朝鮮的外交問題終於告一段落,可更為重要的工作卻擺到了面前如何建設朝鮮?

    如果時間充足的話,完全不需要像現在這般憂心忡忡,可問題恰好正是時間!

    對“迎恩門之變”受朝廷訓斥,“革職留任”去駐朝總督大臣改任統監的唐浩然而言,或許沒有什麼比時間更為緊迫的了,已經到了1890年的7月,距離甲午開戰尚不到四年,而將朝鮮建立為根據地的事宜,卻依還未全面展開。

    時間,只剩下四年不到的時間。

    現在在日本人退讓後,相比於為北洋水師實力而得意洋洋的眾人,唐浩然清楚的知道四年後會發生什麼。

    恐怕誰都沒有想到,讓他們無比驕傲的北洋水師,也會在四年後的那場硝煙散盡時化為歷史。

    四年,四年的時間決定兩個國家的命運。

    四年,自己還有整整四年的時間,這四年自己可以給那個時空帶來多少改變呢?

    指間夾著香菸,唐浩然並沒有去關注地圖上的官廳劃分,那是統監府地方事務廳的“行政區劃”,地方事務廳,表面上是協助地方官員處置涉華、涉洋等事務,可實際上,卻是為了插手朝鮮警務以及司法作準備,“逐步收其權”,這是統監朝鮮的即定方針。

    可相比於收斂朝鮮之權,現在唐浩然更渴望的是如何將朝鮮建設成“總後方”或者說根據地,至於特區的選擇早已擇定仁川,之所以選擇仁川,全是因其距離漢城極近,不過只有三十公里,待規劃中的京仁鐵路築成後,往返“仁川特區”與京城之間,只需一個小時,這正是作為朝鮮統監的自己所需要的交通便利。

    但在另一方面,如何建設特區?

    至於築港的資金等如何籌措,現在尚且不知,可唐浩然卻知道,真正的挑戰並不是特區築港,築港可先築簡易碼頭,至於徵地可以委託地方官廳,真正的挑戰在於如何讓特區興盛起來如何將特區建成“工業大本營”。

    在唐浩然的計畫之中,未來的特區將是如同租界般的“國中之國”,借助“特區”的特權,充分發展工商實業,從而解決未來“革命”所需要的資金問題。

    但是如何發展特區呢?

    這恰恰是一個擺在面前的問題,無論是規劃中紡織廠也好、火柴廠也罷,或許可以仁川為基地,產銷工業製品,但一百萬兩夠幹什麼?

    需要多長時間,才能完成原始積累?

    警察、武警以及未來的海警這些都是需要數千萬兩銀子的無底洞,還有諸如兵工廠、造船廠之類的大型工廠,那一個項目不需要幾百萬兩銀子?

    可僅只是依靠辦紡織廠之類的工廠,多長時間能夠積蓄足夠的資金?

    朝鮮有什麼可以“壓榨的”?

    在疑惑中,突然,唐浩然注意力投到了地圖的上方,準備的來說是上方的一條河流大同江!

    大同江,大同江!

    凝視著地圖上的大同江以及平壤,唐浩然想到於鋼鐵公司工作時,因公司曾進口過朝鮮鐵礦石的關係,對朝鮮的礦產資源還算有所瞭解。

    “南浦港……”

    念叨著當年公司從朝鮮進口鐵礦石貨船始發的南浦港時,腦海中與之有關的資料一一浮現出來。

    “……黃海鋼鐵廠鐵礦石來自殷栗鐵礦,殷栗鐵礦位於黃海南道西朝鮮灣,為朝鮮大型鐵礦。礦體產在頁岩、灰岩和花崗岩類岩石中。礦石品位高者達70%,儲量4-5億噸,可不經選礦直接利用。鐵礦瀕臨黃海,從鐵礦到位於南浦的黃海鋼鐵廠的航程僅只有40海里……”

    回憶著殷栗鐵礦的相關資料,唐浩然稍微歇了一會兒,目光又開始落到了平壤一帶,在平壤一帶似乎有大量的露天煤礦,而且大都是優質無煙煤。

    “……煤炭是朝鮮最重要的的礦產,朝鮮煤炭的探明儲量為147.4億噸,其中無煙煤儲量117.4億噸,褐煤儲量30億噸,平安南道南部以平壤為中心向東西延伸80公里的區域內,無煙煤儲量十分豐富,大都為露天煤礦,埋層淺易開採,但生產易受暴雨等自然氣候影響。”

    從地圖上可以看到,殷栗鐵礦位於大同江出海口處,而沿著大同江直至平壤上游,兩岸的山嶺上,埋有大量的可露天開採的煤礦以及其它礦藏。

    港口!

    鐵!

    煤!

    或許對於19世紀的世界,唐浩然並不瞭解,但是他卻清楚的知道,19世紀是煤與鐵的世界,港口的發展同樣離不開煤,像現在仁川所需要的煤炭完全依靠從日本進口,煤是商船以及軍艦的燃料,有了煤,還需要擔心港口的發展嗎?

    在19世紀,不知多少港口,是因煤炭的輸出而興旺起來。有了煤,仁川港的興旺自然是指日可待,更何況,於國內,自己還有一個“煤球生意”需要大量的無煙煤。

    “如果把朝鮮的無煙煤輸入到國內……”

    思索中,唐浩然雙目死死的盯著地圖上的平壤。

    “沒準只需要開採煤礦,就能完成原始積累!”

    平壤一帶出產品的還是優質無煙煤,這意味著也許僅依靠煤的開採以及出口,就能獲得巨額財富,只需要把蜂窩煤進一步推廣到諸如山東、上海、江浙等地,靠著煤球的普及,擴大民間對無煙煤的需求。

    而且附近還有高品位的富鐵礦,煤與鐵,恰好構成了19世紀工業革命的最基本要素。而更為重要的是特區,特區的特權能夠給予自己太多的便利。

    在特區之中,再也沒有官府的制肘,沒有封建保守力量的阻礙,有的只是一條流淌著“銀河”的大同江兩岸豐富的礦產資源,為特區帶來的源源不斷的財富,而那些財富又可以轉貨為一座座現代工廠、軍艦以及軍隊。

    想到這裡,唐浩然原本有些沉重的心情隨之變得鬆快起來,即使如此,他也沒有忘記不時地吸上幾口煙,直到香菸快燃盡的時候,才把菸頭掐滅在桌上的菸灰缸裡,此時菸頭已經堆成了一座小山。

    似乎自從到了朝鮮之後,自己的菸癮就越來越大了,這不是一個好現象,也許應該戒菸!

    “就這麼辦了!”

    心裡這般嘀咕著,盯視著地圖上的大同江,躊躇滿志的唐浩然心間卻又浮現此許疑惑來。

    “那些個朝鮮人不會說三倒四吧!”

    想到朝鮮官員中的保守勢力,唐浩然的眉頭微微一皺,雖說開發朝鮮礦產早已列入統監府的計畫之中,但若是朝鮮官員反對的話,那又該如何?

    儘管先前還說著要戒菸,可想到這個問題時,唐浩然還是忍不住叼起了香菸,盯著地圖上朝鮮的北部,相比於南部,北部的資源豐富遠超過他的想像,數百種礦產資源靜靜的躺在大山下,等待著他去開採。

    “朝鮮人、朝鮮人……”

    念叨著這個名詞,狠吸數口煙,唐浩然猛的把香菸往菸灰缸裡一按,然後盯著朝鮮地圖,惡狠狠說道。

    “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把礦開了再說,即然這特區都要開了,不過只是開個小小的煤鐵礦,自己都已經是帝國主義了,即便是再專橫跋扈點你們又能奈我何!”

    冷哼一聲,唐浩然便衝著門外的宋玉新吩咐道。

    “傑啟,立即派人去請吏部的金判書過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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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5-1 12:00
第25章 蠅附事大(六一快樂,加更!求月票!)

    景福宮,於朝鮮而言,這座宮殿便是朝鮮王權的象徵,否則在二十五年前,面對王室威嚴旁落,興宣大院君李昰應亦不會為了重塑王室的威嚴,傾全國之力重建壬辰倭亂時遭焚燬之景福宮,後因財政不濟,向百姓征願納銭,導致朝鮮通貨膨脹,被他的政敵斥責為勞民傷財、損耗國力,而景福宮作為君主威權的象徵,同樣也是大院君加強中央集權的重要標誌。.

    正值早朝,十四歲的朝鮮新君李埈鎔,正端坐於王座上,微微發胖臉龐顯得有些呆滯,一雙不大的眼睛顯得有些茫然,作為朝鮮新王的他,只是坐於王座上的擺設,朝鮮真正的主持者是坐於王座旁的的興宣大院君李昰應,作為朝鮮攝政的他至少在孫子成年之前,要主持朝鮮國政,在朝臣們上奏時,他那雙小小的眼睛像是永遠睜不開似的眯成一條縫,那感覺就好像讓人永遠也猜不透他在想些什麼。

    自27年前,這個安東金氏眼中的紈褲子弟在哲宗去世,通過買通宮女巴結神貞王后趙大妃,反對安東金氏,讓大妃垂簾聽政,進而令其嫡二子入宮繼承王位,當時尚名李載晃的李熙即位時年僅十二歲,不能親理政務,由李昰應贊襄政務,號興宣大院君,封大院位大監,從此主持朝政十數年,雖於8年前“壬午兵變”後被拘往中國,兩年後又被放回的他,在朝鮮士民之間享有極高的威望,甚至遠高於舊王,亦得益於其威望,“迎恩門之變”才未對朝鮮內部穩定造成多少衝擊。

    但眾所周知“迎恩門之變”在某種程度上徹底改變了朝鮮。就像這面前的朝臣,從領議政到一班朝中大員,其議定人選時,作為攝政的李昰應皆送名冊於駐朝大臣處,待其同意後。方才以新君的名義下旨委任,而這班朝臣最大的共同點便皆為“事大”,與舊王室和外戚為首的親俄親美全然對立,之所以大用“事大黨”倒也與李昰應本人即為“事大”有很大的關係,實際上,對於朝鮮而言。事大數百年,早已成其習慣,那種集會的事大,雖因朝鮮開港導致朝中分為親華、親日以至親俄美,但佔絕對主流的仍然是“事大親華”。

    而李昰應攝政後。更是直接將親俄美者的政敵或棄市或流放,召回舊臣。這一班理念看似相同的朝臣,在初時似沒有多少分歧,但隨著局勢的穩定,尤其是在三日前,漢城的最後的一個日本公使館撤出漢城後,這分歧卻隨著司憲府司憲的一份奏摺,而引起軒然大波。

    “大院位大監,臣以為開闢新租界成乃千不當萬不當之事!我朝鮮所為小國,不過只是彈丸之地。若將方園十數里之地開為租界,豈不徒亂是生。再者今日仁川租界展界數十里,與京城豈不近在咫尺,屆時豈不有洋夷入華界而近京城之威?還請大監駁回此議!”

    說話的是右議政金炳始,這個在兩年前辭職領敦寧府事的安東金氏代表人物,在李昰應主政後。再次受到任用,別看他已年過花甲。可說起話來,聲音像洪鐘一樣雄渾有力。

    無論那份奏摺所奏的“推行新政”亦或是擴大仁川中國租界。都是他所反對的,在朝中他可以說是保守派的重要人物,同樣也堅持親近中國,反對歐洲日本,與前駐朝大臣袁世凱更是莫逆之交,但這並不意味著,他會因為親近中國的立場支持擴大中國租界。

    “右相大監,話雖如此。但現今之世,非行新政而不可富國,以中國尚需行以洋務,我朝鮮以為小邦,六百年事大效華。又有何不能?”

    作為此事幕後推動者的金允植自然主動站了出來加以反駁,隨後又沖著王上與大院君行禮道。

    “王上,大院位大監,今日之世,非洋務不可興邦,我朝鮮是為小邦,雖有中國相依,自然無慮洋夷侵入,然今時,洋貨紛入朝鮮,金貨、米穀日益外流,中國遣派大臣於朝鮮,是代為交涉外事,然亦為助我朝鮮舉辦新政!”

    金允植的聲音不大,可那話聲在殿內響起時,原本還欲反對的眾臣立即意識到,這事或許是出自那位統監的授意,眾人頓時意識到,怕這件事是唐大人在外交之事辦妥之後,欲辦的第一件事,若是不給其面子,只恐怕……

    “大院位大監,雖操辦新政洋務為今世當務之急,展之以租界,以租界內推行新政,雖不至擾民,然租界者事關國之體統,若今日我國許以華界展界,他日歐美洋夷以及倭國要求展界,又如何拒之?因此,為免統監府他日之麻煩,自不應加以展界。請大監明鑑!”

    金炳始不急不慢的說道,並未因此事是唐浩然的授意,而有任何退讓之意。而他的這一句話立刻讓原本意欲支持的從人頓時無言以對,伏在地上的他偷偷瞟了一眼金允植,嘴角立刻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

    “還請大監明鑑。”

    金炳始的話聲一落,立即有數人伏地請鑑,正在李昰應不知如何是好之時,伏地的金允植的話聲則緩緩傳出。

    “那便不展租界便是了!”

    在眾臣的詫異中,他繼續說道!

    “展界所為者,無非只是為新政不為民擾,租界者雖租予中國,為我朝鮮之甘願,然洋夷驕蠻屆時必定以為均霑,洋夷非我朝鮮之宗主豈能均霑!”

    金允植的話說的倒是讓事大極深甚至可以說頑固的李昰應深為贊同,他亦同樣反對改革,但卻也深知改革不可避免,唐大人於朝鮮之任,就有改革之命,其自然不會違命,這陣子其之所以未提此事,恐怕還是因外交牽絆,現在日本人和歐美洋夷皆撤出漢城,外交已然無慮,那下一步必是推行新政了!

    面對無法阻止新政的現實,他也自然只剩下一個心願把新政限定在一定的範圍內,就如同清國一般。也正因如此,他對租界的感覺才是極為複雜,一方面,他亦深知擴大華租界,任由統監府於租界內主持新政,如此一來自然於國自然無擾。可另一方面,這擴大租界卻又有諸多後患,如日英俄法者於朝鮮皆有租界,若一意效仿,又如何阻攔?

    只見他不露出聲色問道:

    “若不展界,那又如何令新政不為民擾?”

    “回大院位大監,將仁川設為新政特別之區,交由統監府於新政特區內試行新政。”

    金允植的一句話,只讓李昰應與朝中眾臣無不是於唇間重複著這句話,有些人甚至聯想到清國朝廷原本有意委唐浩然往台灣試行新政,若是於仁川設特別之區行以新政,自然可達到與民無擾的地步,再則,又何阻止各國洋夷藉口華界展界擴展租界。

    “大院位大監,臣以為此議可行。”

    “大院位大監,臣等以為此議可行。”

    大殿上此起彼伏全是這樣的贊同聲,而稍待思索,只聽到李昰應說道。

    “既然眾臣以為此議可行,那即將此議交往統監府,待唐大人決斷!”

    每日朝議後,朝議章程皆會呈文於統監府,這是根據新約做出的約定,朝鮮但凡決策皆需交由統監府附屬,這是統監府全面插手朝鮮國政,雖無監國之名但卻有監國之實,只是無須上朝監國罷了。

    “金大人,今天您可是一語定乾坤啊!”

    在朝議結束後,金弘集瞧著金允植,笑說道,作為領相,早在兩日前他即於南別宮與唐浩然商定此事,若是今天之事再遭反對他才需出面支持,之所以如此這般,全是因其於朝中眾臣中最為親華,用一些開化黨人的話來說“其親華言行令人作嘔”,非到迫不得已,自然不便表態,而今日這件事可以說進行的極為順利。

    “領相,這事不還是你我共同協力的結果!”

    金允植的唇角微微一揚,沖其笑道,然後他又把聲音微微一壓,衝著領相說道。

    “領相,昨日與南別宮,唐大人與下官交待了另一件事……”

    就在金允植輕聲同金弘集說著另一件事時,剛走出勤政殿的鄭范朝這位前左領政,在大院君主政後流放眾官員後,唯留下了他,不過卻降為六品的司憲府監察,此時瞧見這兩位於一旁竊竊私語狀,那眉頭便是一皺,忍不住冷哼道。

    “金大人還不往南別宮領賞,還待何時!”

    他的這一聲冷言,只讓眾臣臉色無不是一變,雖說朝鮮事大五百年,雖是親華更自許“中華”,且心甘情願的作中國的藩屬,可骨子裡卻還覺得自己是朝鮮而非中華,這領賞之言,豈不是說其有負王恩,是狐媚蠅附之徒?

    就在眾人瞧著金允植如何回答時,卻瞧見他先是一怒,而後又是一笑,沖鄭范朝笑道。

    “小國事大自當無一絲懈怠,上國亦待之以內服,小臣者自當遵之,何有請賞之言,再者天官若有賜,小臣焉有拒之之理!”

    金允植的話說理直氣壯,以至於讓旁人全是無從反駁,這事大親華是朝鮮之祖訓,國策,焉能因一言而廢,若是說此便是狐媚蠅附,那豈不說大家的祖宗連開國之君也是狐媚蠅附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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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5-1 12:00
第26章 何以為重(第二更!求月票!)

    景福宮勤政殿內在上演著什麼,與其僅只有一牆之隔統監府而言,似乎並沒有多少影響,實際上,若是說影響,也是統監府的決策去影響朝鮮的決策,而朝鮮卻無法左右的統監,尤其是朝鮮與各國斷交之後,至少在短期內,除去中國之外,再無其它國家勢力滲透朝鮮,如此即可令朝鮮再復舊時“舉國事大”的局面。

    表面上統監府似乎除去統攬朝鮮外交之外,再無涉朝鮮國政,但實際上只是比之袁世凱時期的“全面介入”更加隱晦一些,比如對一些大臣人選的議定,相比於袁世凱直接插手,唐浩然更希望借助他人之力插手朝鮮國政,比如受自己支持的朝鮮大臣之手。

    而在另一方面,之所以無意全面插手的原因是其根本就不關心朝鮮的國政,至少在某種程度上如此。相比於插手朝鮮國政,有著“太上皇”自覺他內心深處所渴望的只是借朝鮮之地作為反清的根據地。

    既然以朝鮮為基地,那麼對於唐浩然而言,最妥協的辦法就是保持朝鮮的穩定,確保朝鮮政府的“事大之心”不變,而不是在實力不足時,不自量力的於朝鮮推行新政,從而導致朝鮮兩班以及仕人的不滿,進而引發一系列的連鎖反應,影響將來的大計。畢竟在另一個歷史中,晚清推行新政於西藏、外蒙引發的一系列變亂,無不在證明著強行推行“新政”勢必將激起強烈的反彈。

    正基於這一考慮,唐浩然才會將“保穩定、促發展”作為未來幾年內統監朝鮮的政策核心。至於朝鮮自身的政權興亡以及百姓的苦楚則不是他關心的地方,至少不是現在該關心的事情,現在的統監府所需要維持的是於朝鮮超然地位。全力推進特區以及礦區建設,將朝鮮打造成一個工商業基地,待到實力雄厚時,再解決其它問題。

    步步為營、小心經營、大膽建設,這是唐浩然給自己制定一個短期規劃,而這亦導致了現在統監府表面上的“不干涉”政策,而這種表面上的“不干涉”未嘗又不是全面干涉。就像朝鮮每次朝議後,均需按新約將朝議抄寫一份報呈統監府,以為決策一般。表面上的不干涉,背後卻是遠超過袁世凱時期的全面干涉。

    “大人,如此大事可定。”

    看完今日的朝議之後,唐紹儀頗為感慨地說道。並隨手將朝議遞給李光澤。

    “我來朝鮮這麼久。雖知道朝鮮舉國事大之心久矣,可朝鮮卻從未像眼下這般馴服,大人當初廢王殺妃之策,於朝鮮之局卻如釜底抽薪解以根本,再不現過往之亂局,以大院君事大親華之心,加之其頑固非常,大人意成立特區。對其而言,自是再好不過之選擇。”

    唐紹儀說話間。李光澤已把信瀏覽了一遍,笑著說。

    “大人,看來大事可定了!”

    於仁川設立“特區”,這是於朝鮮試行新政的第一步,過去或許覺得朝鮮不是個好地方,但隨著朝鮮諸多外事得解,或許沒有比朝鮮更好的地方了。

    “於仁川設特區,招以國內資本辟新港、行新政、建工廠,不出數年,特區之效必顯,屆時大人定為朝中所重!”

    聽著唐紹儀的馬屁,唐浩然只是微微一笑。

    “少川,這為朝中所重?現下朝中局勢,我最清楚不過,恐怕不出兩年,朝中就會藉口將我調出朝鮮。”

    現在唐浩然倒是沒有把唐紹儀當成外人,雖心知其與袁世凱之間親近非常,但卻依然用其為統監府外務部總長,當然這也同身邊無人可用的困境有關,不過唐紹儀倒也不負所托,在解決了朝鮮紛亂外事的同時,甚至還為自己招來了一些其於美國留學時的同學,待他們到來後,自己這個統監府或將雲集中國最多的“新政人才”。

    亦正因如此,唐浩然才會這般看重唐紹儀,畢竟無論是他亦或是他的那些同學、好友,都是這個時代於中國極為難得的人才。

    “也未見得。”

    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李光澤隨意的說道。

    “雖說於“迎恩門”一事上,大人非旨而為,表面上讓朝廷生出忌憚,可這朝鮮卻是朝廷更重要的面子,相比之下,當今之朝中除大人外,誰能主持朝鮮之事?舍大人,又有誰能穩朝鮮之局?”

    李光澤的自信源自於對朝政的把握,國朝有能者或許有之,可有能穩定朝鮮者,又有誰人願往朝鮮,願往朝鮮者又有幾人能理順朝鮮之紛局?現今除了大人,能穩操朝鮮國政,亦能遊刃外交,還有誰人?正因如此,他才相信朝廷絕不會動大人,因為朝廷想保住朝鮮,想保住天朝上國最後的面子,更何況,這裡面還有太后的面子在那,那邊不是已經和宮中搭上線了嗎?

    有人於宮中說上幾句好話,總會起到一定的作用,左右權衡之後,李光澤現在反倒不擔心大人調離的問題了,當然,未來還需要加大這方面的“投資”。

    而相比於李光澤的自信,唐紹儀倒是更謹慎一些。

    “大人,現在外交諸事表面上業已穩定,可眾所周知的俄日兩國於朝鮮野心勃勃,大人若要久居朝鮮,恐怕還得想些其它辦法,比如在朝中想些辦法!”

    “少川,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李光澤搖搖頭說。

    “現在的事情不在於大人在不在朝中想辦法,自大人廢王之後,朝中諸人對大人自然也不能不有所顧慮,所以,現在,最緊要的不時的向朝廷證明朝鮮之事非大人而不可為。”

    他的話讓唐浩然笑笑。

    “你的意思是攜事以自重?”

    在晚清攜事以自重的又何止一人?但凡地方大員有幾人不是如此?如李鴻章者,非但攜事。亦是攜洋,自重數十年,滿清雖是心知。又只能任其攜事攜洋。

    “還請崇山教我!”

    “大人,此事,還要容我想想!”

    見李光澤的話音落下後,唐大人的眉頭一蹙,唐紹儀連忙說道。

    “大人,其實這也不是事兒,至少眼下朝廷那邊是不會動大人的。沒準過陣子,事便找上門來了,到時候有了事。朝廷自然不敢輕易易員!”

    寬慰一聲,唐紹儀雙笑說道。

    “大人可記得那日初來漢城前夜,你我與館外所提之事往承恩祠一事,今日有空。反正也沒什麼事。我陪你去看看如何?”

    “也罷!”

    無奈的搖下頭,走一步是一步吧!一聽他提到承恩祠,唐浩然便點頭說道。

    “這些日子給這些事給牽絆著,差點把這事給忘了,虧你想了起來。我們現在就去,把劉四帶上就行了,就我們四人去看看,再不要驚動別人了。”

    穿著一身便衣。由唐紹儀、李光澤陪著走出南別宮。劉四照著以往腰間別著兩支短槍,短衣綁腿的。當做僕人狀緊隨其後。三人出了驛站便一路騎馬,向東邊走去。

    兩個多鐘頭後,一行四人來到了位於山丘的祠堂前,只見一道一人半高的青磚砌成的四方圍牆,圍住一個小院落。院子正中是一座雖不高但佔地也還寬闊的青瓦青磚木柱木樑的廳堂。一邊有四五間低矮的草房。院子裡雜草叢生,幾隻母雞在到處覓食,卻並不見人影。

    磚牆上泥漿剝落,磚縫中時見青苔壁虎,灰暗冷落中透露出濃厚的衰敗之氣。祠堂大門門額上的“承恩祠”匾牌,也是油漆斑駁,蛛網四結,兩邊楹柱上依稀似乎還有數百年前題寫的中門聯。

    一行三人進了祠堂。祠堂中間是一個大廳,東西兩廂有著四間小房。大廳正中是一幅殘破的畫像,那描繪著明朝官兵的畫像被煙火熏得黑黃黑黃的同,似乎曾幾何時,這裡也曾香火繁忙。站在祠堂內,唐浩然仔細地端詳著,他看到那牌位早沒了蹤影。

    殘破的畫像前面是一個極大的長條形石爐,這是香爐,但上面還有幾根香火的竹籤子都沒有。石爐與平台之間擺供果燭台的供桌也不見了。再看兩邊的廂房,只有一間空閒著,其它三間都擺放著些許破敗的家具,看起來不是祠堂的廂房,倒像是人寄宿之處。

    這就是朝鮮人為對朝鮮有再造之恩的明軍修建的“承恩祠”嗎?

    呆望著眼前那座灰濛蒙的破敗的祠堂,唐浩然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瞧著被煙火熏得黑黃的畫像,也許曾經這裡也是四季香菸繚繞,燈火長明,供果不斷,憑弔者川流不息。那種崇高莊嚴肅穆的氣氛,令人崇敬之情油然而生,不能不對陣亡於此的明軍官兵頂禮膜拜。

    但,這一切都是過去了,大明這個名詞,在246年前的甲申年便成為了歷史,慢慢的這座曾香火不斷的祠堂,被冷落頹圮也是正常的!

    而一旁的唐紹儀望著這破敗的祠堂,這裡他也是第一次來,雖說這山上埋著的是中**人,可畢竟是前朝軍將,作為清朝的官自然不拜來此,若非是為安唐浩然之心,怕他也想不起這地方。

    雖是如此,但置身於這祠堂中,他卻不禁對當年李如松將軍縱橫朝鮮變得心生馳往來,不禁念起了李如松生前做的一首詩。

    “提兵星夜到江干,為說三韓國未安。明主日懸旌節報,微臣夜釋酒杯歡。春來殺氣心猶壯,此去妖氛骨已寒。探笑敢言非勝算,夢中常憶跨征鞍。”

    唐紹儀輕吟的詩,在唐浩然的耳中卻覺有些陌生,又聽他解釋道。

    “大人,這是前朝總兵李如松將軍率領大軍包圍平壤城時贈朝鮮都休察使柳成龍的詩!”

    默默點下頭,望著這破敗的祠堂說道。

    “兩百年華已過,然當年明軍縱馬馳騁之背影,依稀可見……”

    見唐浩然立於祠內無語久佇,知他必為祠堂的敗象而神傷,景況之糟同樣也出乎他的意料。於是他悄悄吩咐劉四出去買些香燭果品來。

    半個多鐘頭後,在劉四來回來時,卻領著一個三十來歲朝鮮男子進來,那男人見到唐浩然,連忙跪在地上大聲說道。

    “不知天官大人駕到,小人有罪,”

    劉四這才在旁邊輕語道,這人祖上便於此守祠堂,剛才買香燭時,聽說後便訓了這人幾句,又隱隱透露了唐浩然的身份。唐浩然望著這朝鮮男子,對他漢語說的這般流利卻是有些好奇,這人顯然不是讀書人。

    “起來吧,你是守祠堂的?”

    “是的,小人祖上就在這裡守祠堂。”

    “聽你說話,這官話倒是說的不錯。”

    “小,小人祖上是江蘇人。”

    他的回答讓唐浩然一愣,而唐紹儀更沒想到會在朝鮮這地方碰到世居於此江蘇人。

    “你是怎麼到這裡來的?”

    “回大人話。”

    男子心神已安定下來,連忙回答道。

    “小人名叫胡存禮,先祖曾是遼東軍戶,後因故滯留於朝鮮,從那時起小人先祖便一直看守承思祠,到小人這一代,已經是第九代了,小人先父去世,小人才接替先父看祠堂。”

    聽著眼前這人,雖說只是簡單的言語,但唐浩然卻隱約猜出這人先祖的些許經歷,或是戰敗,或是不甘為奴,而遠赴朝鮮,留存在漢家的發冠。

    “這只有你一個人看守嗎?”。

    “回大人,”

    胡存禮連忙答道。

    “先祖那會蒙官府照顧,在這裡看祠堂。官府每人每月發一弔錢,直到小人曾祖時,官府按月發,後來便總是拖欠,也無人管。這樣拖了三五年,有人呆不下去,走了。到後來,都走光了,只剩下我父一人,靠著些許薄田勉強度日,臨死時他叫我來接替。他說,好歹這裡埋的也是……”

    胡存禮的話沒說完,而是垂頭不語了,那些語顯然是不能在清國的官面前說的。而他未說完的話,卻讓立於祠內的唐浩然點點頭,

    “這裡埋的也是我大明的官兵,你留在這裡好歹也有人經他們添個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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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何以為重(第二更!求月票!: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12:00
第27章 名正言順(第三更)

    “我大明!”

    這三字傳入耳中時,不單胡存禮詫異的看著這個清國的官兒,雖說他居於鄉下,可卻也知道,眼前這位可是清國派來朝鮮的統監大人,等於朝鮮的太上皇,便是朝鮮王對其也是極為恭順,可,可這清國的官怎麼會這般說話?

    別說是胡存禮,就連同唐紹儀也驚愕的望著唐浩然,這國朝有幾人敢說出這三字來,那,那不是……更何況,他,他可是堂堂的三品大員,朝中要臣,朝鮮統監,豈能,豈能……

    倒是李光澤卻顯得極為平靜,就像沒聽到似的,只是瞧著這破敗的“承恩祠”全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對於身邊兩人截然不同的反應,沉浸於對歷史的感傷中的唐浩然卻像是沒有覺察到似的,而只是瞧著身這破敗的祠堂,心想到:怪不得祠堂弄成這個樣子,連兩弔錢薪水都不發,他怎麼會用心來看管?在朝鮮官府眼裡,哪裡還有當年再造朝鮮的大明官兵的一絲半點地位?

    想到這,臉色越發難看的唐浩然指了指房裡堆的雜物問道。

    “那是些什麼東西?”

    胡存禮瞥了一眼後忙說道。

    “回大人,小人也是沒有辦法,靠幾畝薄田勉強度日,只,只能住在這……”

    胡存禮的話越說越小,唐浩然在心裡嘆了一口氣,又問道。

    “這地方就一直這麼破落嗎?”

    胡存禮連忙答道。

    “早年間,這裡倒還算富麗。牌位、供桌一應俱全,在小人祖父那會,因為鄉人欲收回祠田。便搗了祠堂,燒了牌位,小人祖父稟告官府,官府不聞不問。小人祖父實在是拿不出錢來重制牌位,只好用半弔錢請個畫匠照著原畫重畫了一幅畫來。”

    原來如此!相對於朝鮮官府百姓的淡薄無情來,這個天朝遺民還算是有點情義。

    劉四捧著一大把燈燭果品進來了。

    唐紹儀頗有深義的看一眼唐浩然說道。

    “朱大人要祭奠前……明朝官兵,你把祠堂左右清理一下。再把那間廂房打掃好,燒點開水,也讓大人坐下歇一歇。”

    “是。是。”

    胡存禮忙答應著出了門。片刻工夫,他重新走進來對唐浩然說道。

    “請大人到外面院子稍坐一會,小人把這裡打掃一下。”

    唐浩然、唐紹儀走出祠堂。只見院子裡已擺好一張小四方桌,方桌上擺上了茶點。旁邊放著四條凳子。唐浩然、唐紹儀便坐了下來。胡存禮帶著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在屋裡忙碌著,才一袋煙工夫,當兩人再次走進祠堂時,與剛才大為變了樣,至少整潔了許多。

    抬頭看那個畫像,四周的蛛網也給抹去了,只是黑黃黑黃的菸灰塵土無法清除。這是歲月留下的積澱,豈是人力所能撣抹?一個長形供桌也不知從哪裡拱出來了。上面儘是斑斑駁駁的油漬裂縫。大樹帶來的各色瓜果已被幾個碟子裝好,石爐已擺正。上面擺起了燃著火光的白燭黃香,煙霧裊裊,香氣瀰漫。有了這一股迷迷濛濛遮遮掩掩的煙霧氣,祠堂彷彿立時神秘起來、崇高起來。

    這用於祭祀忠烈的祠堂應當長年四季都是這個模樣才對。唐浩然喃喃自語,從石爐裡拈起三根香,跪在臨時擺好的草墊上,向著那副描述著大明官兵的畫像磕了三個頭,然後挺直著腰膀,然後默默想了一會,然後便禱告道。

    “諸先烈在上,托祖先保佑,後輩今天終於能前來祭奠。祠堂這般冷清,想必諸先烈在天之靈深受委屈。後輩既身處朝鮮,就不能眼看這種景況繼續下去,現大事已定,後輩必重修祠堂,改換舊貌,再祭忠魂,讓諸先烈神主面前日日鮮花供果,夜夜煙火繚繞。願諸先烈在天之靈安息,願我祖先庇佑晚輩所謀之事順利成功,屆時定讓我華夏衣冠再現中原……”

    在他輕言祈禱時,到最後一句時,卻完全變成了心底自語,沉浸於對歷史的追思以及現實的回憶中的他,並沒注意到唐紹儀、李光澤兩人的神色變化,那變幻的表情,隨著他的祈禱可謂是變幻無常,直到唐浩然禱告完畢起身時,先是頗有深意的看一眼唐浩然,唐紹儀方才也拈了兩根香,跪在棕墊上,向畫像磕了三個頭。

    就在唐紹儀欲言又止時,胡國禮在旁邊說:

    “廂房裡已擺好茶水,請大人進去歇息。”

    那間惟一沒有堆放雜物的廂房被打掃得乾乾淨淨,剛才放在庭院裡的那張小方桌,連同桌上的茶點及矮凳都端了進來。劉四則在祠堂外面站著,唐紹儀則將廂房門虛掩後,坐到小方桌邊,意味深長的看了眼唐浩然,

    “我想應把這個祠堂好好地擴建一番,我看了圍牆外邊的情況,此處位於山上,不需要動遷民居,想來此事到也沒什麼問題。”

    唐浩然的建議,讓唐紹儀沉思片刻,然後點頭說道:

    “把這裡修繕一下,再把靈位重新立起來,咱們既然來了,自然不能讓他們的煙火斷了,不過擴建的話會不會。”

    望著唐浩然,唐紹儀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修繕祠堂、重立牌位,自是應該的。我之所以建立加以擴建,不僅僅為了讓這裡的香火延續,還有另外一層意思。”

    端起茶碗,唐浩然悄聲地說道。

    “自明清變鼎以來,雖說朝鮮臣服滿清,為清之藩屬國,但其在文化心態上,朝鮮一直採取尊明貶清的態度。朝鮮把明朝看成中華的化身,把滿洲看成夷狄,明朝滅亡以後,朝鮮以“小中華”自居,更是大肆宣揚明朝的正統,貶斥清朝的正統……”

    滿清、夷狄、正統,接連的字眼落入唐紹儀的耳中,卻只使得他心頭微顫。而此時望著唐浩然眼內閃爍的神采,想起他在來到這處祠堂後的些許變化,還有突然提出的來祠堂的動議。他突然想到:也許他並非僅僅只是為了祭祀,可他想在這裡幹什麼?

    不過唐浩然並沒有注意到唐紹儀的神態變化,而是繼續說到:

    “……我想將承恩祠堂擴建是為了讓我們名正言順的呆在這裡。”

    朝著門外看了一眼,唐浩然頗有些激動的說道。

    “現在我統監朝鮮,這些日子,少川你們謀的是如何穩固外交,而我想的是如何建設特區。於朝鮮北部的大同江兩岸,兩岸資源豐富,煤、鐵儲量豈止百萬萬噸。若善加利用,我等便可以此地建立了不世功勛。”

    唐紹儀頗為深意的看著唐浩然的說道。

    “大同江位置極為優越,若開採沿岸礦產,亦可借水路之便運往仁川或海外。那裡確是個好地方。”

    唐浩然輕輕嘆了一口氣說。

    “我們現在要辦的不僅僅只是特區。若僅立足於貿易,怕不見得有多少優勢。現在日本對朝鮮之野心人盡皆知,看眼下情形,朝鮮局勢多變,若是我等不提前準備,恐怕後患無窮,所以,我想大修承恩祠。”

    這只是一個想法。在唐浩然看來,現在也許是再次強調“中朝鮮血疑固的友誼”的時候了。只有如此,才能交好朝鮮士民之心,當然那額外的私心,便是借此去影響府中諸人,讓他們認清自己的身份,進而成為自己的助力,而非滿清的忠臣。

    “借承思祠之名,對朝鮮士民加以警示,令其盡曉日人之野心,我等亦可憑此得先人之餘蔭,於仁川、大同江行以建設。”

    這是你的理由嗎?

    望著唐浩然,李光澤在心裡暗自思量道,此次來朝鮮之前,他既對這個“隱士之國”充滿好奇,在漢城時,也曾對朝鮮有所瞭解,朝鮮兩百五十餘年來一直視清朝為“夷”、“虜”,祭祀明太祖、神宗和崇禎皇帝的大報壇二百餘年間煙火一直不絕。之所以如此,根源就在朝鮮秉持以春秋義理為核心的中華正統觀,這種正統觀決定了其對明、清兩朝不同的文化心態,是朝鮮王朝尊周思明的理論根據和思想基礎。

    故面面對作為中華正統的明朝,朝鮮有很強的認同感,以“小中華”自居,大講慕華,恭行事大。滿洲以邊鄙“胡人”取代明朝,入主中原,對秉持程朱義理觀的朝鮮來說,這是華夷變態、本末倒置、天地不容之事,此時的慕華即轉變為尊華,尊王攘夷的春秋義理觀甚囂塵上,遂極力崇明,大講尊周思明。

    受宋時烈等朝鮮大儒的影響,朝鮮儒家學子對明朝滅亡有切膚之痛,或是對清朝則有滿腔的仇恨,或是對其充滿鄙夷,多年來朝鮮儒家更是大肆宣揚尊明貶清的觀念。

    而現在大人在初定朝鮮之後,便大建“承恩祠”,僅僅只是為了交好朝鮮人、提醒兩國血濃於水的交往那麼簡單?若難為如此,又豈會冒惹人猜忌的風險?還是說他另有想法?

    我大明、滿清、夷狄……諸如此類的話語,一一在李光澤的腦海中閃動著,這會看似冷靜的他望著唐浩然不禁有些迷茫,他到底在想什麼?

    “既然朝鮮視國朝非正統,反以明朝為正統,只怕我等如此宣揚,恐會惹其更加離心離德……”

    雙目炯炯的唐紹儀望著唐浩然試探著問道。

    “到時,豈不更不利於我?”

    心道一聲,故作思索的唐浩然卻是搖頭說道。

    “這不是沒有可能,但是,這卻也能帶來一些好處,至少可以保證朝鮮暫時的穩定,畢竟咱們也是中國嘛!有了暫時的穩定,我們才在這裡做出令世人刮目相看的業績來,少川,可願與我共謀這朝鮮之事?”

    (思崖山甲申而不悲者,其人必不忠,主角於此如何能不感傷?穿清不造反,菊花套電鑽,主角反清之心,可昭日月啊,好了,第三更了,再一次求月票!大家的票票與訂閱,可不就是無語努力更新,瘋狂加更的動力!拜謝!帝國的朝陽讀者交流群:150536833)(未完待續……)

    第27章名正言順(第三: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12:01
第28章 壓迫(第一更)

    大海漸漸的在身後隱退,“西一丸”客貨輪乘風破浪,在港灣入口掀起陣陣泛著白沫的浪花!夕陽下,被紅霞籠罩下的一個初顯繁華的濱海小城濟物浦!

    穿著一身西裝的李明欣此時就站在“西一丸”的船頭甲板上,望著濟物浦那初顯雛形的商港,他覺得自己已經熱血沸騰了,二十三歲的他選擇了同他人不同的路,準確的來說,李家年青一代人中不同的路,出身泗水李家的他,並不是家中的嫡子,上面還有26個兄長,按照李家的規矩,成家同樣也意味著離家,他的那些兄長們或是去了新加坡,或是去了檳城,還有人去了上海,而他選擇了另一條去北上,不過他並沒有去天津,而是來了濟物浦,嗯,按中國人的叫法應該稱之為“仁川”。q.e

    而之所以選擇仁川完全是因為在船上受一位行商的影響,在那裡有華租界,高朝鮮人一等的華人自可在朝鮮暢行無阻,且在朝鮮享有種種特權。

    特權!

    來自殖民地的他非常清楚,特權意味著什麼,意味著財富,在這片遼闊的大地,充滿無限的機遇,他將會在這裡開創屬於自己的事業,像他的曾高祖一樣,遠渡重洋到了泗水在那裡開創了屬於自己的事業。

    李明欣自幼便有在傍晚洗澡的習慣,剛洗了澡他便趕到甲板上吹風,徐徐的海風讓他想起了很多。濟物浦,如同朝鮮這個國家一樣。是一片未經開發的“荒地”,這裡充斥著太多的機會,但機會卻不是每個人都能發現的。都能看到的。

    儘管有著分家時的一百萬荷盾作為後盾,但他卻知道,這筆錢看似很多,但卻經不起冒險,儘管他對朝鮮充滿了野心,但是他此行的目的卻是在這裡尋找屬於他的機會。

    絕不能給李家丟臉!

    李明欣喃喃自語道,儘管分家之後。按照南洋華人的家規,家族對他不再有任何責任,至多只會在他經營失敗時。李家大房每月會給個度日的柴米錢,但內心的驕傲和野心,卻使得幾代李家人寧可餓死,也絕不接受大房的“施捨”。更有甚者因生意失敗遠走他地易名隱居。

    絕不能丟李家的人!

    夜。已經悄悄降臨,不知是因為夕照霞隱褪後的夜色,還是因為距離濟物浦越來越近的關係李明欣那張如種植園勞工般黝黑的臉龐上浮現灼熱的酡紅。

    儘管他穿著一身西裝,可那張在種植園中曬的黝黑的臉膛以及在種植園中砍蔗時砍下的滿手老蠶,使得在外人眼中,他倒是有點像是個勞工,以至於在這船上,根本就沒有人會注意到這個說著有些生硬的官話的李明欣。

    酒館裡亂蓬蓬的。空氣中瀰漫著和著汗臭味的飯菜酒香,震耳欲聾的划拳聲。更是不時傳入耳中,這間山東飯館是仁川碼頭華工聚集的地方,這些從山東來此的勞工,每日在碼上背負著沉重的貨物上船、下船,終日勞累的他們,每到夜幕降臨時,都會聚集在飯館裡,靠站幾兩烈酒,麻痺疲憊的身體。

    “又是炸醬麵!”

    吃著碗裡的炸醬麵,李明欣忍不住嘀咕著,在華租界炸醬麵是最受歡迎的,也是最廉價的庸食物,碼頭上的勞工之所以喜歡吃炸醬麵,是因其廉價,而且快捷,不過自幼吃慣大米的李明欣,卻正在適應著炸醬麵。

    雖說在朝鮮能吃到大米,但吃米總需要點菜,一頓飯菜錢若是換成炸醬麵足夠吃上一天,對於來到濟物浦已經一個半月的李明欣來說,為了省錢他住的是十六人的大通鋪,吃最便宜的炸醬麵。

    連吃了一個半月炸醬麵的李明欣並沒有多少胃口,瞧著飯館裡擠著的華工,雖然他們說的是山東話,可對於華工他並不陌生,在家裡的甘蔗中便有上千名來自廣東與福建兩地華工,除去話音外,他們並沒有什麼區別。

    “應該做什麼生意呢?”

    此時,李明欣腦海中所思所想的只是生意,這也是他來仁川的原因,但仁川並沒有太多的商機,即便是常年從事對朝商貿的商人,所從事的依然單邊貿易將洋貨銷往朝鮮,返程時攜帶黃金、銀元或者紅參,朝鮮幾乎沒有任何特產。

    “哥幾個,照我說,這事肯定有賺頭,一個人頭一塊大洋!”

    在那嘈雜划拳聲、談話聲中,一個嚷聲傳到李明欣的耳中。

    人頭?大洋?

    “瞧你說的,那可不根賣人似的!”

    “不是賣人,是招工,統監府現在不是在在仁川這地方開港,建什麼特區嗎?還要在大同江邊的南浦開港,那裡可什麼都沒有,蓋房子要人、建港要人,這不他們那邊現在滿地的招人,牙人招來一個工,就給牙錢一塊大洋,我估計,要是咱哥們去幹這生意,這一年至少能掙一兩萬大洋,那還用掏這力量!”

    建特區,這並不是什麼新聞,實際上現在仁川事務廳最近就在徵地,以開辦仁川特區。

    可南浦招工?

    這是怎麼回事?

    李明欣頓時留意了起來,一來到仁川他便聽說成立統監府的事情,相比於狹小的華租界,特區足足有萬畝之大,可那麼大的地方能幹什麼?開辦工廠?仁川的煤都需要從日本進口。

    “一兩萬人?美得你,這地方要那麼多人幹啥?仁川開港都好幾年了,才多少人……”

    “你不知道,南浦和這不一樣,統監大人不是要在仁川什麼工廠嘛,就需要原料,對,還要在那採礦什麼的,那可都要人,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這機會咱們可不能錯過了,別的地方不說。就是咱老家那邊,一年闖關東的可都有幾萬人,要是咱們弄過去幾千人,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

    接下來隔壁那桌人再說什麼,李明欣反倒沒興趣了,拿著筷子的他,不時尋思著先前聽到的信息南浦、建港、開礦、工廠。諸如此類的信息,一一在他的腦海中整理著,雖說心知招募華工確實有利可圖。在荷屬東印有不少人正是以此發家,但李家的人沒必須去掙這個銀子。

    “港口、工廠、礦產……”

    反覆在心底念叨著這幾個詞,李明欣卻只覺得呼吸一陣急促,或許其它人並不清楚這意味著什麼。但他卻知道。礦產對於一座港口意味著什麼,意味著港口的發展潛力。

    “也許,應該去南浦看看,或許那裡有新的機會!”

    李明欣在心底暗自輕語一聲,通過一個半月的觀察,在他看來至少在未來十年內,受限於本朝鮮貧瘠的土產輸出,仁川的發展將會受到嚴重的限制。但如果南浦找到合適的礦場,而又於仁川興辦現代工廠。那麼,未來這裡的發展也許將不可限量。

    然後迅速吃完碗中的面條,李明欣便離開了飯館,也許,現在還能往東亞輪船會社買一張前往南浦的船票!

    在走出飯館的時候,行走在街道上,自幼於熱帶長大的他便感覺到與南洋相似的盛夏,頂著徐徐的海風朝著日租界走去的路上,卻聽著遠處傳出一陣喧囂聲。

    “拿了這廝去見廳長大人!”

    在那陣喧囂聲中,李明欣看到一群華商和他們的僱員正押著幾名朝鮮官員,為首的穿著官衣的朝鮮官員似乎是一個三品官,被繩索緊緊的捆綁著,他的烏紗帽早不知道被扔到了什麼地方,就連一旁的朝鮮衙役亦被繩索捆著,和官員一樣渾身滿是灰土。

    “這是怎麼回事?”

    在詫異中,李明欣跟著人群朝著“衙門”,也就是過去的華租界的仁川商務公署,現在的仁川事務廳走去,在高大的衙門前已經擠滿了人,門外站著幾名穿著黑色警服的警察,他們荷槍實彈的站在那,警察這是統監府成立後,方才出現於仁川的事務,取代了華租界內的英捕。

    在眾人擠到衙門口時,卻見衙門裡走出一個穿著青袍的青年官員,那位就是事務廳廳長,似乎是姓李,好像是統監大人的學生,見大人出府,一眾華商紛紛下跪叩頭。

    “這是怎麼回事?”

    那青年官員肅聲喝問時,只聽其中的一個華商說道。

    “韓大人,這廝實在太過惱人,我等奉統監大人之命,於特區內辦洋火廠,為築廠房不過只是推平幾座孤墳,他竟不知從那裡找來墳主,竟動輒相威,言稱要推平工廠,我等氣憤不過,特將其綁來見大人,以為賠償,還請大人為我等做主……”

    聽著那理直氣壯的訴訟,李明欣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雖說來到仁川後早已見過華人於朝鮮的跋扈,可誰曾想一群商人竟然直接將朝鮮的三品官給綁了,這,這也太沒有……

    就在他詫異的功夫,卻只聽著那李姓廳長喝聲道。

    “你等實在太過無禮,豈不知金大人是當朝三品大員,奉王命協助我統監府創辦特區,豈能如此無禮,還不速速退下……”

    那李廳長一邊說,一邊走到神情沮喪的金大人身邊,隨意搭手道。

    “金大人,諸人多有得罪,還請見諒,切勿與他們一般見識……”

    隨後他才命人解去金大人身上的繩索,瞧著這位李廳長三言兩語的處置此事,而那位金大人卻雖是滿面的委屈,卻只是垂頭甘認的模樣,李明欣頓時瞪大了眼睛,這,這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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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5-1 12:01
第29章 賤骨頭(第二更)

    羞憤!

    在那捆於身上的繩索被解開的時候,原本垂頭喪氣的滿面委屈的金意平,感覺到周圍的華人投來的輕蔑之色,那臉上的羞憤之色更了,羞憤交加下,見這李大人無意主持公正,反倒一味偏袒,突的抬起頭來,雙目直視李幕臣鞠身行禮道。·..

    “大人,小臣雖是下國之小臣,然亦有下國之尊儀,上國之民雖是上國之民,然其所操卻為商賈之賤業,今日上國持賤業者,捆小官於先,且不問其上下不分之罪,就其有辱斯文之行,難道大人便視若無睹,任意偏袒嗎?”

    羞憤交加的金意平在說起話來,倒也是有條有理,他沒有說上下,而只問斯文,若是碰著旁人或許會因其話三思一番,許會對那些商人加以訓斥,可他卻沒想到眼前這位李廳長,家中亦是操著商賈之賤業。金意平這般一說,他又豈不心惱,原本有意將此事化了的李幕臣一聽,那因肥胖而擠成一團的臉上立即露出人畜無傷的笑容來。

    “本人不過只是無品之事務廳長,於金大人面前豈敢稱大人?”

    這倒不是李幕臣的謙虛,雖說統監府中官職眾多,可除去統監為三品官銜外,其它人卻大都都是“布衣”,自然也就談不上品銜。

    “那……以金大人之見,此事應當如何處置?”

    原本正欲離開的一眾華商聽李幕臣這麼一說,心裡頓時打起鼓來,這朝鮮人那也是讀聖賢書的。他弄出一個有辱斯文。豈不是要逼大人表態。這位李大人。不,李廳長想幹什麼?這事務廳前頓時為之一靜,原本為眼前這一幕驚訝不已的李明欣,也跟著一緊,難道這位李廳長想要給朝鮮人一個交待不成。

    而在一片詭異的寂靜裡,金意平卻是渾然不覺的沉聲說道:

    “拿他等入監,問其罪……”

    金意平的話語卻讓李幕臣的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起來。

    “金大人,既然要拘入監。問其罪,那就先由金大人這開始吧!拿下!”

    “鏗!”

    兩名事務廳門前執勤的警察一聽命令,立即抽出腰間的洋刀,兩柄精光雪亮的西式長刀在金意平面前一架,刀光映射出警察鐵青僵硬的面孔,而李幕臣的語氣卻比那刀光還冷。

    “還請金大人往統監府一趟!至於這罪嘛,自然有府中審理此事!”

    往統監府一趟,說得客氣,但是對於金意平等朝鮮官員來說,這是既可能是天籟之音。亦可能是斷頭之語,尤其是加上了後面那一句。那才是最可怕的一句話,當朝大員,連王上的面都不能見,當庭自辯的機會都不給,便直接被拿往府中,那十之**是要掉腦袋的重罪。

    人群中圍觀的華商大都是幸災樂禍,而其中卻又有了幾分震驚,原以為這位李廳長會三言兩語把這事給了了,可沒想到這金意平不過是剛欲辯解,竟然直接下了府中,若是讓府中審理此事,沒準倒時候給他定上個“棄祖背華”之罪,那可是掉腦袋的大罪啊!

    瞠目結舌的李明欣瞧著眼前的這一幕,他簡單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個無品的事務廳長,說拿下朝鮮的三品大員便給拿下了,甚至他相信,若是這位事務廳長有審判權的話,沒準現在就會把這人的腦袋給關進大獄裡。

    而周圍的一眾華商在幸災樂禍之餘,更是因李明欣這般明目張膽的偏袒,而倍受鼓舞,若是換成了國內,官府那裡會給他們這樣的支持,不趁機敲上一筆就算開恩了,話說回來,要是在國內,他們敢這般捆上一個官嗎?

    這仁川特區瞧著確實適合辦廠!

    一眾人各自打著自己的算盤,心思湧動中事務廳前卻是一片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瞧著眼前的這一幕,瞧著那位李廳長,接下來要怎麼收拾此事。

    那邊被這一幕給嚇到的金意平,目光呆滯的看著面前寒光湧動的刀鋒。

    “這,這……大人,我,我……”

    此時金意平甚至都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更不知如何為自己辯解,突然,許是注意到周圍似乎有一些朝鮮人,其中甚至還有幾名仕子,他便猛然大聲喊道。

    “大人這般任意妄為,難道就不怕統監大人追究嗎?難道就不怕惹朝鮮仕林不滿,激起……”

    金意平的喊聲傳入李幕臣的耳中,他那雙看似永遠人畜無傷的眼神中,此刻卻突然精芒一閃,目中交過一道狠意,猛的一把奪過警察手中的洋刀,刀柄銅頭猛擊金意平的腦邊,瞬間其整個人便被是面條似的軟癱在地上。

    將金意平擊倒在地後,李幕臣冷眼瞧著眼前的眾人,語氣卻和緩了一點:

    “諸位,此人竟然於此煽動棄華,數典望宗如此,其人品之低劣可見一般,此等品劣之徒,我中國焉能容之!”

    眾人屏息看著,那癱倒於地上的金意平,他已經昏了過去,頭邊還有一癱血,沒人會懷疑,若非有所顧慮,這位李大人怕是會當眾斬了此人。

    眾人聽著李幕臣的話語,連忙紛紛點頭稱是,而其中的朝鮮商人更是滿面羨慕的看著身邊的清國商人,他們有官府為其撐腰,可自己呢?

    於人群中看著那命令警察將其扣壓,解往漢城統監府會審的李廳長,李明欣卻是眼神凜然。

    朝鮮的三品,不過與商人發生爭執,先為商人所綁,這邊華官見寬慰無用,便行此果斷,當著眾人的面將拿下,當即解往漢城統監府大牢,突如其來而又不留絲毫情面,驟然從天上落入地下,換成他人誰受得了?

    說笑間,無品之員拿下三品大員,既然是再過無知,李明欣也能感受到這駐朝大臣,不,應該說統監府於朝鮮的權威,正是這種權威給了那位李大人如此這般的膽量。

    “沒錯,看來這裡可真來對了!”

    李明欣喃語著,臉上帶著一絲狂熱,第一次,他發自骨子裡為自己是中國人而自豪,而驕傲,儘管這種驕傲是建立在踐踏朝鮮人尊嚴之上的,但在他看來這一切是如此的天經地意,就像是那些歐洲人於南洋,於土人面前的高高在上,任意踐踏一般。

    終於,人慢慢的於事務廳前散開了,已經重新回到辦公室的李幕臣,坐下後便端起了一杯茶,茶杯再次放下的時候,那臉上的嚴肅卻消失於無形,有的只是那種人畜無傷的笑容。

    “怎麼樣,今個我這官威擺的如何?”

    許是沒了外人,李幕臣便似沒有正形似的,提起先前的事更像是在說笑話一般,

    “廳長,就這麼把他給押過去,府中那邊恐怕有些難辦啊,畢竟……”

    作為地方科科長,朱玉林一直負責同朝鮮官員打交道,對於那位金意平倒也不陌生。

    “畢竟,金意平也是事大之臣,待府中極是恭敬!”

    “恭敬?”

    冷哼一聲,李幕臣冷言說道。

    “那恭敬不過是小國寡民習慣使然,若是其事大至誠,又豈會如此,要知道,當時我可是給了個面子,結果這廝也忒不要臉,果然就像大人說的那樣,對付朝鮮人,一面哄著他們,該給他面子,就給他們點,可另一面,若是他們給臉不要臉,就得往死裡收拾他們!”

    在對待朝鮮人的方式上,李幕臣與府中諸員完全受唐浩然的影響,雖說明知道未經過半個世紀的“去中國化”,此時的朝鮮官員以及民眾事大之心極濃,但唐浩然卻依然多少總受到後世朝鮮人以及韓國人的無恥所影響,對其自然頗有微詞,所以,在對待朝鮮人難免的會出現一些矛盾之處。

    而這種矛盾就是一方面想借其“事大五百年”的影響力將其納入中國,成為中國的一部分,所以需要交好朝鮮官紳、士民,但在另一方面,若是碰到麻煩事,事務廳官員卻又恨不得立即將帶來麻煩的朝鮮官員斬首,以為警示,從而順利推行各項事業。

    “一手胡蘿蔔,一手大棒,當初咱們下來的時候,大人可是叮囑過,對付朝鮮人,不能一味示好,大人的意思很明白,朝鮮人小國寡民的就是個賤脾氣,打一巴掌給兩紅棗吃,像馴狗一樣,慢慢的也就馴服了!”

    李幕臣言語中滿是濃濃的輕蔑,而相比之下朱玉林卻顯得極為謹慎。

    “大人,這巴掌要分場合,就像那金意平,原本完全可以等其到廳中之後再加訓斥,若是此事傳至漢城,漢城的那些個朝鮮的官兒,不定會生出什麼想法來,畢竟,有時候,咱們即便是打他們的屁股,也得顧著他們的臉面不是!”

    “嗯……”

    點點頭,李幕臣笑說道。

    “確實如此,脫掉褲子打屁股,即便是被打了,他也只能笑著,今個我行事確實有些欠考慮了,不過,這樣也好,有了金意平的前車,我還就不信了,那些個朝鮮的官兒,往後還敢如此明日張膽的質問府中之事,不過……”

    靦著臉,李幕臣走到朱玉林身邊,親手為他倒了一杯茶。

    “林白老弟,這件事你得幫我撐上一撐,要不先生怪罪下來,為兄也不好受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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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5-1 12:01
第30章 問題(第三更,求月票)

    1890年,對於東亞而言,這一年無疑發生了太多的變化,尤其是對於曾於夾縫中生存的朝鮮而言更是如此,對其來說,或許隨著日本公使館的撤出,其終於結束了“洋擾”,但在另一方面,其朝政亦完全受宗主國控制,這又是以統監府的成立為標誌。

    高懸著一面赤旗的統監府,在一定程度上監管著朝鮮政府的諸項事務,雖說統監府不過剛剛成立,但其對朝鮮的“統治與監視”卻是全方面的,從外務部主持朝鮮外交到警務部設立警察,再到農商工務部接管朝鮮官辦“洋務企業”,而主持這一切的則是統監府總務部,總務部則是統監府的大腦,負責制定計畫協調各部門的工作。

    作為唐浩然的學生,總務部成立後韓徹便進入秘書課,在一定程度上來說,秘書課等同於國內的幕府,如李光澤、宋玉新等人皆是於秘書課內任職,而諸如與朝方官員交涉等事務大都是由其負責,至於作為科長的李光澤更多的時候則是與朝鮮官員“呤詩做文”,全是一副“悠閒自在”狀。

    “這就是帝國主義壓迫!”

    統監府內的辦公室中,在韓徹就發生在仁川的綁官一事加以匯報後,唐浩然只是隨口吐出這麼一句話來,在道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神情有些玩味。

    難道說,這就是清帝國主義?

    嗯,沒錯,現在自己於朝鮮推行的可不就是傳說中的“帝國主義”。既然是帝國主義那跋扈點又有何妨。更何況本身現在對朝鮮持以的政策即非懷柔。

    “源友未免也太過張揚了。那金意平也是事大之臣,如此羞辱,會不會激起朝臣不滿?”

    相比於老師的平靜,韓徹倒是顯得有些憂慮,雖說朝鮮人事大極深,但自朝鮮開港後,朝鮮仕民中亦生出了背華之意,而這卻恰與其自身的民族覺悟有關。恰如同他與諸多同學好友抑於心間於滿清的不滿一般。而這種不滿恰是源自於民族上的不滿。

    “瀚達,你可知,我為何準備成立東亞同文會?”

    唐浩然反問一聲,倒是對李幕臣於仁川設區的專橫跋扈全是視若無睹,畢竟這些人的子孫在後世做了太多讓人噁心的事情,這當祖宗的沒教育好孩子,現在被人收拾,也是理所當然。放下這件事的他反倒問起了另一件事。

    “先生,雖說朝鮮內部已生離心,但其儒家學派皆固守事大、且小中華思想極重。如學生所料不錯的話,先生成立東亞同文會應是欲引其為援。通過同文會宣揚朝鮮與中國同文同同種,加強其事大之心,進而穩固其形勢,為將來作打算!”

    因處置府中公務的關係,韓徹並沒有參與到“謀朝”的謀劃之中,但也能猜出先生成立同文會,甚至還撥出五萬元經費,由李光澤主持同文會結交朝方官員、碩儒以及士子,原因無外只有一個,為將來於朝鮮設立省置縣作準備。通過思想上的滲透,最大限度的減輕未來吞併朝鮮的阻力。

    “嗯!確實!”

    唐浩然略點下頭,韓徹並沒有猜出自己真正的想法。

    “當今朝鮮官員中中事大者,其之所事大,一是傳統,二是因時而行……”

    冷冷一笑,表面上極少干涉朝鮮國政的唐浩然,自然知道這些如金弘集、金允植等事大黨在另一個時空中“甲午更張”的表現搖身一變從親華派變為親日派,典型的朝鮮式小國寡民的思維方式。

    但在朝鮮還有另一群碩儒卻與其截然不同,他們對中國的忠誠早就刻到了骨子裡!以至於致死不改!當然,更重要的一點是這些碩儒大都強調“春秋大義”以及“崇周思明”,換句話來說,他們反清,他們渴望著中華再出“真主”。至於滿清,他們更是從骨子裡輕蔑……

    “同文會也好,同院也罷,都是為了將來作打算,這同院可不僅僅只是培養“朝鮮通”,更重要的是,未來特區的行政官員也要從學院培養出來,”

    提及設於仁川的同院,唐浩然的唇角微微一揚,朝著韓徹看了一眼。

    “瀚達,要知道,咱們於這裡開創的事業,可不僅僅只是為了朝鮮,而是為了中國的未來!”

    中國的未來!

    在唐浩然吐出這句話,他的眉頭微微一鎖,這種國家民族的未來完全繫於一人之身的感覺,著實沉重非常,以至於唐浩然從不敢有一絲的懈怠。

    “瀚達,洋行那邊答應的紡織廠設備,什麼時候能運到仁川?”

    紡織廠是於工農商部註冊的第一家公司北洋實業開發公司開辦諸項事業中今年投資的“十大工程”之一,而北洋實業開發公司的資本一共只有一百萬兩,這一百萬兩,既需要修建漢仁鐵路,又需要舉辦煤礦,同時還需要築港,即便是加上從朝鮮人那獲得的五十萬兩,資金方面亦早都達到捉襟見肘的地步,而紡織廠則是十大工程中僅次於築港、開礦、興市,投資排名第四的大型項目。

    在“十大工程”之中,只有平壤一帶的煤礦以及仁川的北洋紡織廠可以於短期內初見回報,從而緩解捉襟見肘的資金問題,為“十大工程”以及未來“特區”的發展提供資金支持。

    “先生,昨天我特意向洋行詢問過,其最快也要三個月後,才能交付全套一萬錠設備,但是如果按照現在仁川特區的廠房施工進度來看,恐怕開工至少要等到八個月後,以學生之見,現在的當務之急,是首先成立朝鮮銀行,既然現在朝鮮那邊已經把鑄錢局交予府中,那當十文的銅元亦應加以鑄造……”

    總務部秘書科的工作使得韓徹得已掌握府中各種工作的進度,自然知道當初上任前從北洋那邊買來的設備,已經在鑄錢局舊坊中安裝完成,甚至就連同模具亦已在周前從英國運回,現在自然應該開工,更何況,他亦深知現在於府上來說,最要緊的就是銀子。

    有比造幣更掙錢的買賣嗎?

    “而且,先生,不論是仁川特區的建設,亦或是平壤露天煤礦的開採,都需要大量的勞力,其中絕大多數勞力皆來自山東,不僅可以用銅元支付薪酬,亦可用銅元支付勞力安家費,進而借助勞力的招募以及支付勞力報酬,把銅元和銀元支付出去,並使其擴散至山東、河北,以獲取更多的利潤……”

    在韓徹這般說時,唐浩然只是點著頭,看著韓徹說道。

    “這事件是肯定要辦的,鑄幣是統監府主持的第一項朝鮮新政,切勿操之過急,畢竟,咱們並不僅僅只是為了獲得其中鑄利,更重要的是穩定朝鮮財政,通過設立銀行以及鑄幣逐步掌握朝鮮金融,進而通過對其金融的掌握,一方面獲得發展所需資金,另一方面則是控制朝鮮。”

    之所以在成立銀行以及鑄幣的問題上,唐浩然能如此沉得住氣,究其原因倒也簡單沒人!就其本意而言,在資金捉襟見肘時,他自然想盡快發行銀元、銅元以及紙制的銀元券,但貨幣又豈只是發行了事?

    沒有一個懂“金融”、懂銀行的人去主持這件事,誰能保證朝鮮的銅元最後不變成湖北的銅元,儘管“銅元”是自己為“我大清”準備的一劑毒藥,可這劑毒藥若是毒到了自己,那豈不是得不償失?

    所以,唐浩然還在等著,等一個人!一個精通現代金融資本運營的人,從而令以銀行為中心的現代金融業成為特區以及區內企業發展的助力以及潤滑劑,為特區的發展注入一劑強心針。

    並不僅僅只是一個人,準確的來說,是通過唐紹儀拉籠來的一群人,那一群人是這個時代的中國僅有的一群接受西方現代教育的青年,相比於國內的那些書生,只有他們更適合統監府的需要,也同樣只有他們能夠為這個古老的國家注入勃然生機。

    雖說那批留美幼童的人數不多,但此時唐浩然卻依然對他們充滿了期待,畢竟,在這個時代的中國,沒有比他們更為優秀的“洋務人才”了,只不過在歷史上,他們一直被埋沒著。

    57個人……未來又能有多少人留下來呢?

    “希望你們到時候全都留下來吧!”

    想到那批即將到來的留美幼童,唐浩然不禁意識到另一個問題,或許相比於資金,實際上更為窘迫的恐怕還是現代科學人才的不足,實際上就歷史上而言,縱觀晚清洋務歷史,限制洋務事業發展根源就是人才不足,號稱集南下英才於府中的李鴻章是如此,張之洞同樣也是如此。

    如何解決人才的問題?

    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創辦大學,於仁川創辦一所大學,同院是培養“行政官員”的地方,至於科學人才,應該另外創辦一所理工大學,以培養能夠滿足自己需要的人才。

    建立大學容易,只要解決資金問題,就可建成一所大學,至於師資力量亦可從國外聘請教授甚至校長,但真正的問題是學生從那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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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5-1 12:01
第31章 特區為何(求月票,第一更!)

    “嘟……”

    一聲汽笛長鳴,輪船緩緩朝著仁川港駛去,在輪船緩緩入港時,船舷處幾名穿著長袍的中國人,則用略顯顯複雜的眼神望著仁川一座如上海一般由各國租界組成的城市,而相比於上海,這裡論其繁華以及城市的大小卻僅只相當於上海的一角。·

    “一個屬於中國的租界!”

    曹吉福的心底默唸著這句話,望著華租界港口遠處的那座正在施工中的港口時,神情顯得有些複雜。

    為什麼要來這裡?

    直到現在他還不明白來這裡的原因,或許只是因為老同學的一封信“兄當於特區一展所學”,簡單的一句話,卻讓他心思浮動起來,以至於辭去於律師事務所的職務,同十幾名同學一同來到了仁川。來到了這片屬於中國的租界,而統監府於此興辦的特區同樣有租界之實無租界之名。

    “吉昌,你說那唐大人,真的如少川在信中所說,會放權於你我,盡效西洋行之以新政嗎?”

    望著仁川港內的各色洋輪,詹天祐同曹吉福說話時,語氣中略帶著絲許疑慮

    “不單少川寫了信過來,述堂、如浩也都寫了信過來……”

    曹吉福提到述堂、如浩同他們一樣也曾留美,只不過他們早在數年前便來到了朝鮮,他們無一例外的在信中對唐浩然倍加推崇。

    “我想,無論如何,他總比其它的朝中大員們強些吧!”

    鄺榮光滿是期待的看了眼仁川。

    “你我自回國後。且不說被人防範如賊。便是所學雖有所用。可於其眼中,你我卻皆是另類,我想至少在這,咱們和唐大人倒也有幾分相似,再則觀唐大人建幕至今,未曾主動邀及一員,其幕員不過數人,而現在他一待朝鮮局勢穩定。既邀請你我來此,想來定是想借你我於美國之所學,於此一展所學吧!”

    滿是期待的望著仁川,鄺榮光又接著說道。

    “修鐵路、辦煤鐵礦,建工廠、興工商,若是國中的大員皆如唐大人一般,銳意洋務這國朝的面貌怕早就煥然一新了!”

    “可,若僅只是如此,唐大人所辦之新政又與國朝的洋務有什麼不同?”

    相比於他人,與曹吉福一樣被提前招回的曾篤恭。此時卻對此行顯得有些疑惑,他所疑惑者並非只是其它。而是他看不到新政與洋務的區別,至少現在他看不到,這次之所以隨十幾名同學來到仁川,與其說是投奔,倒不如說是作為《字林西報》的編輯來此採訪,除非讓他看到新政與洋務的不同,否則……

    “好了,大家還是準備一下吧,船進港了,是留是走,我想到了這之後,咱們的心中都會有答案!”

    當商輪破浪進港時,在仁川華租界的“仁川地方事務廳”內,唐浩然卻正在同蔡紹基,這位府內法務院院長在那裡品茶而談。

    說來曾為袁世凱幕僚的蔡紹基之所以會留於朝鮮,倒與“迎恩門事變”有關,雖說後來通過談判各國公使同意撤出漢城,但其中涉及到一些與國際公法有關的問題,而因身邊無通曉西法之人,所以唐浩然才把蔡紹基留了下來,在府中審閱新約文本,避免為外人尤其是日本所乘,原本只是“借員”,可現在蔡紹基卻被唐浩然留了下來。

    也許是因為仁川特區大興土木的關係,也許是因諸如火柴廠、絲廠之類的小型工廠,正在逐步建成,目睹特區的勃勃生機勾起了唐浩然的無限的遐想,未來之門似乎正像自己敞開,幾年之後這個國家、民族的命運將會發生根本性的變化……

    “咳……”

    坐在唐浩然面前的蔡紹基看著方才在談正事的唐大人,這會卻眯眯地喝著茶水神情曖昧卻一言不發,於是便咳了一下道。

    “大人,不知大人對仁川有何規劃?”

    噢!被人打攪美夢的感覺總歸是掃興的,可看著蔡紹基,唐浩然還是換了有親和力的語氣笑說道。

    “不好意思,剛才走神了!”

    蔡紹基心裡有些好笑,這位唐大人啊,倒是心寬,上百萬兩銀子眼瞧著要投進仁川,可卻全像沒事一般?想到這裡他微笑著回話道。

    “大人,不知大人對仁川有何規劃?”

    規劃?

    唐浩然微微一愣,先是沉思片刻,然後才說道。

    “述堂,有一地方,我卻是有些好奇,為何如你一樣留美幼童者,無論是於上海亦或是天津,若是說到住,皆願住於租界,而不住於華界?”

    笑看著蔡紹基,唐浩然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道出了他的問題,蔡紹基卻一時啞然,

    為什麼住在租界?

    “司法清明、治安良好……”

    不需要更多的理由了,在道出這兩個理由時,蔡紹基的聲音越來越低,以至於最後根本就如蚊吶一般,這話怎麼聽起來像是假洋鬼子說的。

    “哦,原來如此,那華界又是什麼樣子呢?”

    唐浩然的反問讓蔡紹基一啞?

    華界什麼樣子?

    儘管內心有了答案,但蔡紹基卻說不出來,至少當著唐浩然的話說不出來。

    “我聽說咸豐年間小刀會暴動,上海人民不顧一切、湧進租界躲避戰火,使租界人口暴漲了幾十倍,租界房價騰漲數十倍,再到後來許多士紳為躲避戰亂紛紛湧入租界,而後來發亂平定之後,許多士紳又遷回原籍,租界房價大跌,可沒過半年,遷出的人又遷了回去,吉昌,你住在租界,能不能告訴我這是為什麼?為什麼老百姓寧願住在租界,也不願意回到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蔡紹基沉默著,他便是屬於那種寧可住在租界中的人。即便是現在他於天津置辦的家業。亦是天津租界。而非華界,為什麼更願意住於租界?除去華界貪官污吏橫行,匪禍時而發生外,更重要的原因是什麼?突然,他的腦海中浮現出曾於幾年前於《申報》上看到的一篇文章。

    “上海各租界內,街道整齊,廊簷潔淨。一切穢物褻衣,無許暴露。塵土拉雜。無許堆積。偶有遺棄穢雜等物,責成長夫巡視收拾。……街面偶有缺陷、泥濘之處,即登時督石工為之修理;炎天常有燥土飛塵之患,則當時設水車為澆灑;慮積水之淹沒也,則遍處有水溝以流其惡;慮積穢之燻蒸也,則清晨縱糞擔以出其垢。”

    或許對於許多人來說,正是因為租界內良好的環境吸引著他們,他至今仍然記得初回國時的於國內的百般不適,而首推者即是其中衛生不盡人意。

    抬頭朝著門外看了一眼,突然唐浩然凝重的沉聲道。

    “說實話。租界對於我們而言,無疑是一種恥辱。國家的、民族的恥辱,但是,在另一方面每一個人都嚮往著更好的生活,司法的清明、治安良好、環境的整潔,你問我對仁川特區有什麼規劃,我想,這就是我對未來特區的規劃……”

    想到四年後的那場戰爭,唐浩然的心頭微微一沉,看著曹吉福繼續說道。

    “當然,更準確的來說,我希望把仁川華租界以及特區打造成為一個“模範殖民地”,與英國在中國的殖民地香港以及上海租界一決高低!”

    唐浩然的話讓蔡紹基抽了口冷氣,詫異的看著唐浩然。

    “殖民地!”

    “沒錯!”

    唐浩然鄭重其事的說道。

    “或許,朝鮮是中國之宗藩,但對於我來說,統監府直管的特區以及華租界在某種程度上,就是屬於我們的殖民地,我們可以在這裡規劃一個屬於我們中國人自己的現代城市,用最新科技規劃建設華租界,”

    蔡紹基聽著,神情越發凝重,面無更無一絲笑容,有的只是滿面的震驚,他之所以選擇留在朝鮮,而不是去台灣,正是因為唐浩然給他的感覺與袁世凱截然不同,只不過在今天之前,他只是感覺唐浩然的新政與洋務定然不同,可究竟是什麼地方不同?這個問題一直埋於他的心間,不過從其吩咐下來的工作中,雖可窺見一二,但依有些不解,而現在,隨著他的這句“殖民地”,卻使得他瞬間明白了新政與洋務的不同。

    “朝鮮這地方遠離中國,雖是中國之藩,但卻絕非殖民地,這意味著這裡既遠離中國法律,不受中國律法影響,又因其之“特殊”亦不受朝鮮律法所轄,所以在這裡,我們可以倣傚歐美,建立現代化的城市管理模式,甚至建立現代司法體系,商人來此經商既不受貪官污吏勒索,亦將受清明司法的保護,他們可以在這裡建立公司、工廠,可以在這裡安居樂業,抄家的縣令,滅門的知府,至少在特區以及朝鮮的華租界是絕不會出現在的!”

    即便是仍受中國傳統影響的仁川華租界,亦倍受華商推崇,而一個建立在商人自治基礎上的特區呢?

    “在特區內,或許特區公署會行使部分權力,但是,我認為特區事務應由區內租地人議決規定……”

    “唐大人,您是準備倣傚的上海租界的租地人會制度?”

    蔡紹基對上海租界內的租地人會議並不陌生,他甚至還曾特意研究過租地人會議決議市政為市政建設帶來的諸多益處。

    “至少在一定程度上來說,上海租界是一個成功的典範,至少是租界管理的典範,即便於我國於仁川設立華租界亦效之各國租界,而仁川特區雖無租界的之名,但卻有租界之實,所以租界的運營、管理以及建設上向他們學習,自然再適當不過,當然,特區與上海租界亦有所不同,畢竟,這裡地處相對偏遠,不過,我想,通過我們適當的宣傳,國人會意識到這裡的不同,在這裡,我們將為他們建設了一個天堂!一個宜居宜業的天堂,”

    是的,至少對於這個時代的國人來說,無論是現在的朝鮮華租界,亦或是未來的特區,都將是一個天堂,他們不需要再去面對橫行霸道的貪官污吏以及高高在上的西洋列強,他們在這裡將如同上海租界的那些外國冒險家一樣享受同他們相同的特權!

    “商人可以在這裡得到充分的保護,我們亦可以在特區內推行諸多新政,當然在表面上特區實施的是“自治”,而這種“自治”未嘗不是我們對未來的一種嘗試,也許當時機成熟的時候,我們於此推行的“自治”即可推行於全國,謂之為“新政”,這需要我們首先考慮制定出合適的規則而法律則是其中的重中之重……述堂,這件事上,我可要全仰丈你們了!”

    唐浩然笑著丟出了自己的想法,租界與華界的不同,又豈只是衛生?最重要的以法律為基礎的規則,一個至少能保證司法公平的規則,而反觀這個時代中國……

    “大人!”

    蔡紹基謹慎地看著唐浩然,反覆端看著他,好一會才說道。

    “你相信那一天會到來嗎?這裡真的會成功嗎?”

    “會的,只要我們努力去做。”

    唐浩然肯定地說道,然後似開無笑般的笑道。

    “我說,述堂,你不會是懷疑,我在這任上呆不了多長時間吧!你放心,若是我在朝鮮推行這種新政,估計我這位子是呆不了多長時間,可別忘了,將來特區可是要自治的!”

    這與其說是玩笑,倒不是說是道出了一個事實特區的自治正是唐浩然迴避“彈劾”的一個盾牌,至少在某種程度上而言,特區裡的百姓以及各國商人不過只是效仿租界罷了,與自己這個統監無關。

    “這……”

    面對突如其來的問題,蔡紹基先是一愣,然後尷尬地笑了笑,好一會才說道。

    “大人,您說笑了,大人有所吩咐,在下焉敢不從,只是在下一人力薄,恐怕還需要他人的幫助,這不,算算時間他們也要進港,大人既然到了仁川,不如……”

    不待蔡紹基把話說完,唐浩然便笑道。

    “今日之所以來仁川,不就是為了迎接他們嘛!走,述堂,你我一同前去碼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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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5-1 12:02
第32章 前途(第二更,求月票!)

    於仁川事務廳舉行的歡迎宴會是盛大的,對於初從國內來抵達仁川的眾人而言,無論上唐浩然的親自相迎,亦或是歡迎宴會上誠懇的邀請與致辭,都足以表明其對他們的重視以看重,沒有任何人會懷疑,在這裡他們不能發展所學,縱是抱著旁觀態度幾人也因唐浩然的一番講話而心思浮動,生出留於朝鮮的念頭。·

    “我們將要在這裡開創將是前無古人的偉業……”

    偉業……

    略帶些許酒意,走出事務廳的鄭廷襄並沒有往山東會館的住所內,而是在華租界走著,此時他的心思浮動間,卻又略帶著些許疑惑。

    為什麼回到中國?僅僅只是因為同學的來信?亦或是說心血來潮嗎?

    鄭廷襄並不知道答案,但他卻知道,當接到唐紹儀的信後,他便已經決定放棄美國的工作,甚至家庭義無反顧的回到了中國,在美國呆的時間越長,他越清楚中國的富強需要什麼,需要創辦更多的工廠,需要推行自上而下的全面變革,才有可能於這個虎狼林立之世生存下來。

    這又談何容易?

    同學好友們回國後的遭遇,甚至讓他在某種程度上對這個國家絕望了,而現在唐浩然卻意欲在朝鮮,準確的來說是仁川特區推行新政,完全效仿歐美的新政。

    “這將是一片試驗田,五年,也許十年之後,將我們的事業取得成功的時候,必將是新政行之於全國之地。望諸君能與我在此齊心協力為了中國的未來!”

    只是簡單的一句話。卻使得鄭廷襄不再後悔自己的選擇。

    中國的未來!

    這不正是自己一直以來憂心忡忡的地方嗎?

    但是以仁川所處的北方,以朝鮮的地瘠民貧,未來的仁川特區能夠像上海一樣繁華起來,最終為國人所囑目,進而向國人盡展新政之效嗎?

    吸著煙,一時間思緒萬千的鄭廷襄,處於矛盾與掙扎之中,他沿著租界的街道走著。凝視著眼前租界,他心知,在一定程度上來說,這是一片中國商人的樂園,相比於國內,中國商人在這裡無須擔心官府的敲詐與勒索,更能得到官府的充分保護,他們在這裡享有太多的特權,於中國是難以想像的特權,也許對於國商來說。這是最為吸引人的地方。

    走著,走著。思緒萬千的鄭廷襄突然發現自己置身於一片闊街之中,這條街更寬一些,而路邊的建築,似乎有點像是日式建築。

    恰在這裡,鄭廷襄看到路燈下,幾個喝的爛醉的日本人正唱著歌沿著街邊走著,他們的身上穿著西裝,瞧著這幾名穿著西裝的日本人,鄭廷襄才意識到,自己來到了日租界,這些人是日本商人,現在的朝鮮半島商戰全集中於中日兩國商人之間。

    如果沒有“迎恩門事變”的廢王,也許在這座半島上還有中日兩國政府間的角逐,甚至還有美國,想到這片小小的土地上複雜的內外形勢,儘管不甚瞭解,他亦能感覺到肩負的責任重大,聽著那聽不懂的日語歌聲,鄭廷襄的神情變得凝重,就連同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日本人……”

    日本政府從十三年起開始派遣海軍軍艦在朝鮮的東、西海岸如入無人之境般地進行測量與調查,以選擇適合開口通商之港,而當時不過僅只是一個漁村的仁川也由此進入日本人視野,其認定仁川具備適合開港的良好條件,甚至還完成了仁川港碼頭設計圖。五年後,仁川終於如日本所願開港,至於清政府勢力在濟物浦的出現,則比日本方面整整晚了1年。

    而捷足先登的日本則立即於仁川港最為衝要之處 ,也正因如此,雖說華界亦有數座浮碼頭,但其卻只能泊靠小噸位船泊,大船進入仁川港往往選擇進入日商所建碼頭。

    第一次來到日租界的鄭廷襄,在進入日租界,便發現日租界與華租界的不同,不是因為路邊的建築,同樣也不是因為先前碰到的日本,而是因為……

    “在這個中日勢力同時存在地方,在華租界中國商人按照傳統的經濟辦法,開飯館,開代理行等,維持所謂的帝國的最後雄風。而反觀日本商人卻按照當代經濟的理論,開銀行、建立航運公司等,這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方式,甚至在某種程度上決定了他們的未來。”

    身邊響起的話聲讓鄭廷襄不由一愣是唐榮俊,他是匯豐銀行的少的幾名華裔高級僱員,兩人當年留學美國時,關係倒也不錯。

    “樹奇,你怎麼?”

    “瞧不著,就出來看看……”

    唐榮俊的神情顯得有些凝重,他手指的日租界,神色越發的凝重起來。

    “在沒來仁川之前,我就知道了這個地方,雖說中國人在這裡享有特權,可在我看來,中國租界是沒有前途的,至於按照中國人的這種辦法,是絕沒有前途的,甚至命運從租界設立的那天起,就已經決定了!”

    神情嚴肅的唐榮俊從鄭廷襄的手中接過一根香菸,繼續解釋道。

    “因為開飯館只是維持生計,維持個體的存在;開代理行只是輸出來自外國的商品,開錢莊只是進行銀錢兌換,而相比之下,日本人於仁川開設銀行卻是現代經濟的要素,同樣也是一個強大社會的必須,也就是通過資本的力量去促進租界以及日商的發展。同樣中日兩國都需要水路到達朝鮮,建立強大的航運公司也是關鍵之一,從兩國商人於仁川進行的商務活動而言,中國已經在經濟上輸給了日本。”

    走在仁川的日租界上,因唐榮俊的話而思緒萬千的鄭廷襄不禁點頭贊同著。

    “是啊,在來的路上。那些國商談論的是如何把歐美洋貨賣到朝鮮。然後帶著朝鮮的砂金回國。而反觀日本人,一方面銷售工業消費品,一方面又從朝鮮收購大米、牛皮等土產貨物,以用於滿足本國生產需求,這甚至影響到兩國商船的運營,招商局的船隻,大都是回程空載,因為無貨可運。而日本的商船卻是滿載歸國,如此一來運費自然更低,亦能令其航運業得到充分的發展,你看這港中泊停的西式帆船和蒸氣船有幾艘不是日本船?再反觀咱們?即便是加上北洋航運的三艘帆船,亦不過只有數艘罷了……”

    背靠著碼頭護欄,背後是一艘艘蒸汽船,面對的便是日本東亞輪船會社大樓,思緒萬千的鄭廷襄與唐榮俊兩人你一方我一語的談話著,似乎是為在這片土地的感覺到可惜。

    “不過現在一切都在改變!”

    唐榮俊從衣袋裡掏出裝在銀盒中的香菸,抽出一支菸將其裝入了煙嘴。不慌不忙地叼在嘴裡。劃著一根火柴,之後。把煙點燃。他使足了勁,深深地吸了一大口。過了好半天,才把那口煙衝著東亞輪船會社吐了出來。

    “北洋航運、銀行,工廠,相比於日本人,咱們的唐大人走的更遠!”

    唐榮俊之所以會來到仁川卻是因為好友於信中的一句話“君來朝鮮於府中創辦朝鮮之中央銀行!”,只是簡單的一句話,便讓他丟下了匯豐銀行的工作來到了朝鮮,朝鮮的中央銀行,這只不過是個開始,也許在未來,還有中國的中央銀行!

    而他在這裡創辦的將是中國第一家銀行!

    在兩人吸菸的時候,卻沒有注意到,身邊不知何時,卻已經站了位穿著西裝的日本人。

    “你好,先生們!”

    生硬的漢語讓鄭廷襄一愣,唐榮俊扭頭的同時嘴中吐出的煙,卻直接噴在那個日本人身上,青煙在繚繞在身旁站著的日本人身前周圍久久不散,

    當然,唐榮俊並不是故意的。但中條還是覺得鄭廷襄好像有意向自己炫耀著煙的香味,在樓上看到這個身材極高穿著西裝留著短髮的青年,與這個穿著清衣的中國青年時,他便知道其一定是那位朝鮮統監大人唐浩然邀請來的幕僚數十名留美幼童。

    “你是……”

    瞧著面前這個詮釋了“小東洋”這個名稱,身高也許勉強剛過一米五的“大和男兒”,鄭廷襄有些詫異的問道。

    “兩位先生,我是三井物產濟物浦分社社長中條幸一,以後還請多多關照!”

    九十度的鞠躬,同時鄭廷襄看到了一張名片,這些日本人把外國人的那一套可謂是學全了。

    “哦,三井物產……”

    三井,聽到這個名稱,鄭廷襄倒是不知三井的名聲,反倒是唐榮俊在接過名片,卻認真的打量著眼前的這個中條,在上海時,他就同三井物產打過交道,三井物產是靠著煤炭打開了上海的市場,想來在朝鮮也是如此吧。

    “你好,中條先生,不好意思,我沒有名片。”

    隨手將名片放進衣袋,鄭廷襄笑著說道。

    “你我皆客居朝鮮,如果有需關照之處,自是當然!”

    鄭廷襄的客氣著,換來的卻是中條的熱情。

    “哈哈,沒想到在這見到兩位先生,如果兩位不嫌棄的話……”

    中條看著面前的兩人,熱情的邀請道。

    “我們可以去飯店裡吃點霄夜,二位先生以為如何?”

    中條之所以會對眼前的這兩人感興趣,卻是因為他們的身份留美幼童,這是中國僅有的有西洋留學經驗的一群人,他們現在入統監府,會給統監府帶來什麼樣的改變?這正是他希望瞭解到的。

    儘管他只是一個商人,但收集情報同樣也是他的職責,他有義務向國內通報朝鮮的變化以及情報,在發出邀請時, 他的臉上帶著謙卑的笑容,全是一副誠懇之色,以至於很難讓人生產拒絕之意。

    這個日本人想要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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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5-1 12:02
第33章 何為騙(第一更,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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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時分的在日租界顯得有些安靜,只有些許從港內傳來的海浪拍岸聲,昏暗的煤油街燈映著石鋪的街道,偶爾的會有一條野狗從街巷穿過,數盞煤油街燈映亮的那棟兩層高的西式建築,便是日本駐仁川領事館。:7769696%65/

    在駐漢城公使館撤出後,駐仁川總領館便是日本在朝鮮的最高級別使團,負責維持日本在朝鮮的諸多利益,時值深夜,作為駐朝總領事的山本田一卻依還是未曾入睡,他正在翻看著剛剛送來的一份情報,雖說日本撤出了漢城,但並不意味著放棄了對朝鮮的“謀略”,就像躲於日租界內的多名親日開化黨人亦會不時外出活動一般,對於日本而言,他們是絕不會放棄對朝鮮的野心。

    既然不放棄對朝鮮的野心,那麼對統監府的監視則成為諸多工作中的重中之重。而因“地利”的關係,對統監府的情報收集亦大都由總領事館負責。

    “怎麼沒有警察部的資料?”

    又一次,山本田一看著面前的鈴木詢問道,根據清日兩國達成的協議,駐朝大臣需要將近四千人的衛隊裁撤至不多於五百人,但在月前,統監府卻成立了警察部,超過兩千名衛隊官兵換了警服,於漢城、仁川以及平壤一帶維持“治安”。

    這種“文字遊戲”著實讓東京大為惱怒,但卻又無計可施,無論是《天津專條》也好,《漢城協議》也罷。雙方所約束的只是在朝軍隊,警察並非軍隊,至少在名義,警察從來都不是軍隊,在其向唐紹儀提出抗議時。唐紹儀更是拿出日本內務省警保寮作為回應,以表明警察絕非軍隊。

    可所謂的“警察”以及“軍隊”,不過只是文字遊戲罷了。任誰都知道,唐浩然並沒有解除自己的武裝,但對於東京而言,卻只能打掉牙望肚裡吞。眼睜睜的看著其“篡奪”朝鮮的警察權。

    “閣下,根據我們目標掌握的情報,統監府警察部只於漢城以及仁川、釜山、元山華租界設立警察局,另於平壤設立“礦業警察廳”,根據其配置情況。釜山、元山華租界只設立警務派出所,警察在十人以下,而漢城、仁川警察局警員各約千人左右,礦業警察廳因管轄區域較大,其警員可能在一千五百人左右!”

    鈴木恭敬的回答道,關於警察部的情報是通過統監府內的朝鮮人獲得的,儘管統監府內的官員大都是清國人,可仍然不可避免的使用一些朝鮮翻譯。甚至朝鮮官員,那些人或多或少的總與開化黨人有著聯繫。

    “喲西!”

    略點下頭,山本這才算放下心來。三千餘名警察分散於各地,這確實是個好消息,雖說相應的“清國警察”的出現,會給日本帶來一些麻煩,但至少現在他們分散於漢城、仁川以及平壤,總好過完全集中於漢城。

    “那麼關於那些人。有什麼消息嗎?”

    山本口中的那些人指的是的昨天抵達仁川的清國人26名曾於美國留學的清國青年,他們被朝鮮統監府從清國各地邀請至朝鮮。這些人絕不同於清國舊官僚,有著同唐紹儀等人打交道的經驗。使得他深知那些清國人對統監府的意義。

    “司法的清明!”

    看著面前的唐浩然,蔡紹基這位法務院院長道出了他的心願。

    “只有司法上的公正與清明,才能保證特區與國朝以及朝鮮的不同,才能真正吸引國商來仁川特區投資、經商、置業,如同……”

    國中之國!

    在解釋著自己倣傚歐美法律制定“特區司法”時,蔡紹基猛然想起他們在漢城時的那次深談,那次他就曾說過,想要在特區成就事功,第一條便是將這裡變成國中之國。

    這個國中之國,既不是大清的,也不是朝鮮的,而是屬於他們的國中之國,一個師法歐美圖以自強的國中之國。

    蔡紹基之所以接受他的邀請,正是這“國中之國”誘惑,作為留美幼童,少年時留學美國的經歷以及國內的現狀一直折磨著他,滿洲政府行政機關的*,官吏人人飽其貪囊,遂日以愚弄人民為能事。甚至就是他們被官府寄以厚望送往美國留學,後又被強撤回國的留美幼童,也被官府視同為罪犯,甚至他的一些同學,亦因薪資不足餬口而逃至上海謀生,結果被朝廷下令通緝。

    國中之國!

    師法西洋,藉西方之現代文明學術科技以改良東方之文化……正是諸如此類的抱負,使得他願意離開袁世凱幕府加入唐浩然的幕府,並在過去的一段時間中,借鑑歐美司法體系、條文制定特區的現代司法,不正是通過現代的司法進一步鞏固這個國中之國嗎?

    但唐大人的國中之國又是什麼呢?或者說,他僅僅只滿足於一個國中之國嗎?

    “……通過司法上的分治,確定國中之國的事實。”

    蔡紹基將這四個字強調了一下。

    此時,他的內心雖有些迷惑,甚至有些慌亂,但卻又有一種莫名的激動,因何而激動,甚至就連他自己也沒有答案。思索片刻,他又接著說道。

    “建國中之國,並沒有我們想像的那麼簡單,這個國中之國,不僅僅只是司法的清明帶來的商業上的倡盛,同時,我們還要考慮到另一點如何區別中國人與朝鮮人的不同。”

    望著唐大人,蔡紹基小心翼翼的道出自己的一些想法,相比於唐浩然他來朝鮮的時間更長,對中國以及朝鮮都比唐浩然更為瞭解,而且就他個人而言,他夢想中的“國中之國”絕不僅僅只是一個制度上“國中之國”,而是一個象徵著未來與現代之地。

    “哦?區別中國人與朝鮮人的不同?說來聽聽!”

    唐浩然好奇的看了眼蔡紹基。自己的這個法務院院長還能給自己帶來什麼樣的驚喜。

    “開商港、建特區都是大事,可真正的大事是什麼呢?幾十座現代工廠是否意味著國家實現了富強?東方文明得到了振興?大人以為,什麼才是天朝上國的體面?為何大人要令衛兵保持儀容?”

    蔡紹基的問題讓唐浩然先是一愣,他的眉頭微微一皺。

    “令士兵保持整潔的儀容,是為了顯現……你的意思是。儀容整潔是文明與野蠻的區別!”

    “至少在某種程度上,歐美白種歧視有色人種,恰在於此,儀容的不潔、城市以及鄉村的骯髒,就像這朝鮮即便是在漢城,空氣中亦瀰漫著一股惡臭。國內亦是如此,這亦是很多國人在租界住習慣之後,不願還鄉的原因。”

    已經完全拋開雜思亂想的蔡紹基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認為,天朝上國的體面,正是通過衛生習慣上高朝鮮人一等。方才生出的一種天然優越感,而這種優越會令我們的人越發優越,而朝鮮人越發自卑,進而效仿我們……”

    蔡紹基的話讓唐浩然整個人陷入沉思之中,正是這種優越感使得原本不習慣每天洗澡、保持儀容整潔的衛隊官兵,無不是主動的保持個人儀容,以維持對朝鮮人的那種“優越感”,如果放之於未來特區內的所有國人……

    “確實。不過國人的衛生習慣啊……”

    話語稍頓,唐浩然看著蔡紹基,先是一嘆說道。

    “不過沒事。既然租界能做到,咱們就能做的更好!在制定特區法律條文的時候,可以借鑑租界的相關內容條款,到時候,咱們弄出一個真正的上邦之國來!”

    二人對視片刻,然後哈哈大笑起來。

    “雖說想法好。但是眼下畢竟困難太多了,銀錢緊絀。技師缺乏,而且旅朝華商大都依賴貿易。現在口頭同意在這裡投資辦廠的商號不過只有十幾家,到現在除了一家火柴廠,這特區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活起來。”

    說到這,唐浩然便長嘆了口氣,想法是好的,但現實的困難卻是無法迴避的。

    “銀錢、技師都是困難,但最主要的困難還在於人。”

    收起臉上的笑容,蔡紹基正色說道。

    “最關鍵的還是人,有人,這港市才能活,有人,工廠才能有人做工,沒有人,一切都是空談。”

    唐浩然鄭重其事的點頭說道。

    “是啊,關鍵還是人啊。”

    可不是嘛,沒有人一切都是空談,就像現在,特區也好、煤礦也罷,都需要大量的工人,但在內心深處,唐浩然並不願意強迫朝鮮地方官府幫助與地方僱傭朝鮮人務工,相比於朝鮮人他更願意招募薪酬更高的中國人來仁川或者平壤作工,在唐浩然潛意識中朝鮮人是不可靠的,只有中國人才是可以信賴的。

    “所以,咱們現在要千方百計的,想辦法弄人過來!那怕就是騙!像西洋人騙華工一樣!”

    “騙!”

    這個字從蔡紹基的口中吐出,卻讓唐浩然一愣。

    “你的意思是騙那些人來仁川,這樣未免也太……”

    “子然,你也太拘泥了!”

    蔡紹基失聲笑了起來。

    “我說的騙,倒也不是那種騙,而是像西洋人那樣,廣設代理人,給代理人銀子,比如每招來一人,便給他們一元錢,至於工人的工資,可以許高點,然後……”

    聽著蔡紹基所說的“連環騙”,唐浩然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敢相信這個意欲建立“倡明司法”的人,竟然會給自己出這麼一個主意。現在特區同樣通過代理人招工,只不過工資方面,並沒有太多的陷阱。

    他是律師嗎?不,他就是律師,除了律師絕想不到這種的主意!

    “……這不過只是效仿西洋人故伎,若利用得好,也可達到咱們的目的。”

    不過,雖是如此,但聽著他的解釋,唐浩然卻還不得不承認,就像其說的那樣,確實不過只是“商業行為”,只不過,這個商業行為是“合法”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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