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派武俠]:靈丹傳奇 作者:夢迴千百世(已完结)

 
BloomCaVod 2015-12-22 10:15:0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83 55951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22 10:22
第九回 獨走流年

    人群從中間讓出一條路,幾個人應聲緩步走出了人群。

    一旁的蕭萬山眼尖,一眼認出其中墜後的一個青年正是自己那日在穿雲山山腳下有過一面之緣的紫陽觀大弟子應斜陽,只見他身旁挨著一個年輕女子,二人亦步亦趨的跟在走在最前面的一個紫袍道人身後神態恭敬,想來這紫袍道人在紫陽觀身份絕然不低。

    走在紫袍道人身邊的卻是一位身披袈裟,看起來慈眉善目的老和尚。而老和尚身後卻是一位身著破衣爛衫看起來窮困潦倒邋遢不堪的白髮老者,身後背著一個油亮的酒葫蘆,正是那日在仙泉門險些要了蕭萬山性命的老酒鬼。另有一個器宇軒昂的持劍中年人雖然落後紫袍道人半步,看氣勢也是絕頂高手。

    蕭萬山沒想到這些平日裡難得一見的絕世高手,今日幾乎見了個遍,尤其是走在最前面的紫袍道人和身披袈裟的老和尚,蕭萬山隱約識得應該便是紫陽觀的當代觀主岳秋雨和少林方丈素藏禪師,想到竟然連他們二人也悄無聲息的來到了鳳陽不覺心驚肉跳。

    這時再聯想起幾個月來神教一些莫名其妙的變化,一個可怕的念頭正從蕭萬山的心底不住的往外冒,正在這時耳邊突然傳來了恩師酆都的傳音:「萬山,今日之事恐怕難以善了,一會兒爭鬥起來,面前的這些老傢伙必定竭力圍攻於我,你趁機帶遙兒從別處突圍,他們帶來的那些武林豪客和普通弟子當不是你二人的對手,剛才我已將那粒不死丹放在你的身上,你和遙兒突圍之後留下聯絡記號,然後覓地藏匿勿要即刻回返玄山,待為師脫身與你們會合之後再做計較。」

    蕭萬山亦知此時玄帝與這些正派魁首的爭鬥,早已不是他和林菀遙二人能夠伸手的了,留在此處非但於事無益反會拖累恩師,當下悄悄的拉住林菀遙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

    安排妥當了蕭林二人,玄帝酆都看著面前的紫袍道人冷冷道:「岳觀主你倒是好深的算計,不但苦心安插了手下在我教中潛伏,今日竟然還能偷天換日,帶著素藏老和尚擺脫我手下兩位副教主的糾纏,快馬加鞭趕到這裡來,這等心機手段酆某人著實佩服。」

    岳秋雨哈哈笑道:「玄帝大人說笑了,以酆都兄的過人才智,這時應該已經瞧破了岳某等人其實一早便在鳳陽恭候大駕,至於你如何反得到了說我和少林素藏大師身處玄山左近的假消息,此刻不用岳某多嘴,酆都兄也該當心中有數,哈哈哈。」

    玄帝酆都仰天長笑:「哈哈哈,岳觀主所言極是,可笑我酆某人胸懷天下自詡人傑,卻始終是看不透人心啊。」

    言罷不再理會岳秋雨,反而扭頭向老酒鬼看去,問道:「老酒鬼,你仙泉門一向不摻和到武林的是非之中,你不在夫子山躲懶飲酒,反倒千里迢迢來到這鳳陽,是當真要來趟我玄羅神教和紫陽觀他們之間的這趟渾水麼。」

    老酒鬼苦笑道:「酆都老小子你也別來挖苦我,老酒鬼我知道自個兒打你不過,本來我老人家也不願摻和進來,只是前番出手重傷了你身邊那徒兒,自知和你玄羅教結下了梁子。我老酒鬼沒臉沒皮也不怕你笑話,你武功厲害,現今天下除了靈隱閣靈虛子那賊老頭外,無人是你的對手,今日我老酒鬼和這幾個老傢伙聯手圍攻你,自個兒也覺得沒羞沒臊手段下作,但是為了齊魯仙泉門百年傳承,此時卻也顧不得自己的這張老臉了。」

    玄帝酆都仰天笑道:「好好好,你這老酒鬼倒也算的上坦誠。紫陽觀觀主岳秋雨、少林方丈素藏、明月宮宮主月寒武、仙泉門第一高手老酒鬼、游龍門門主孫奇勝、望雲亭亭主葉乘風。當今江湖上有頭有臉的『老朋友』這次倒是來了大半,酆某人顏上有光啊。好了閒話勿講,你們是輪番討教還是一起上,今天酆某人都接下了。」

    玄帝酆都如此豪邁,岳秋雨幾人反倒一時踟躕,說起來他們六人俱是一代宗師,在各地那也都是響噹噹的人物,只是玄帝酆都雄才偉略野心勃勃,眾人方才下定決心聯手除掉這一心腹大患,這時即便是輪番出手已然大失顏面,更不要提一擁而上,日後定會被武林同道恥笑。

    可是平心而論,在場諸人自問武功無一及得上玄帝酆都,卻是誰也不願做那第一個上前廝殺的炮底子,平白便宜了別人。

    這邊玄帝酆都與六大高手臨淵對峙,而另一邊站在岳秋雨身旁的應斜陽孫克己等人,卻是帶領著眾多武林豪傑及游龍門徒眾對上了蕭萬山和林菀遙二人。

    卻還是紫陽觀大弟子應斜陽先上前一步衝著蕭萬山開口道:「那日穿雲山與兄台偶遇,兄台便連名字師承都吝於相告,未曾想竟是玄羅邪教大名鼎鼎的陽聖蕭萬山,應某不才今日便再來討教玄羅陽聖的高招。」

    蕭萬山對著應斜陽不急不緩道:「斜陽兄武藝如何蕭某倒是未曾領教,但是僅論風流蕭某倒是甘拜下風。那日斜陽兄和玉面飛燕卿落紅卿卿我我同上穿雲山把臂同遊,已是羨煞江湖多少年少,今日再見竟然又另有佳人相陪,當真是豔福不淺啊。」

    應斜陽身邊的女子,正是岳秋雨的女兒岳雯,聽到蕭萬山這麼說驚疑的拿眼去看應斜陽,甚至那邊和玄帝酆都對峙的紫陽觀觀主岳秋雨聽到玉面飛燕卿落紅之名也是眉毛一皺。

    應斜陽聞言急忙沖師妹解釋道:「師妹你休要聽這等邪魔胡言,我那日去穿雲山乃是為恩師往望雲亭送去書信罷了,這事眾位望雲亭的師兄弟皆是明證。至於玉面飛燕卿落紅,只是下山時碰巧遇到和我並無瓜葛。」

    蕭萬山聽他這麼說,彷彿如夢初醒一般奇道:「哦,原來斜陽兄和那卿落紅並無瓜葛,那日我上山時取道極為荒僻,難道卻是被斜陽兄和卿落紅你二人分別『恰巧』看到,又『恰巧』一同結伴牽手追來。看來斜陽兄和飛賊卿落紅『恰巧』一同去那穿雲山並非私情卻是『恰巧』另有要事,如此倒是蕭某『恰巧』錯怪了斜陽兄你這等正人君子,冒犯之處還望斜陽兄多多包涵。」

    這一連五個恰巧說完,應斜陽眼見身旁的師妹面色陰晴不定,而那邊的恩師岳秋雨已然臉色發青,哪肯再容蕭萬山多講,當下搶出身來拔劍喝道:「你這邪教妖人,休要在此胡言亂語壞我正教名聲,你玄羅邪教多行不義為禍江湖,玄帝酆都倒行逆施,玄羅四聖罪孽深重,似你們這等為禍武林的妖人說出的話哪有半分可信,邪教惡徒江湖上人人得而誅之,看劍。


    玄帝酆都冷哼一聲道:「岳老兒怎麼教出你這等沒有規矩的小子,既然你急著投胎老夫就受累送你一程。」說罷隔空一掌嚮應斜陽劈去。

    應斜陽如何沒聽說過眼前玄帝酆都的大名,只是他方才言語落入下風,為了封住蕭萬山的嘴,這才不管不顧的拔劍出手,一者是為了打破當時的僵局,更多的卻是為了討自己師父和師妹兩人的歡心,故而挺劍去攻玄帝酆都身後的蕭萬山。哪料到卻是捅了馬蜂窩,玄帝酆都武功之高當世罕有匹敵,只是看似隨意的隔空一掌應斜陽竟然也抵禦不住,慌忙後退已然不及正慌亂間,幸得身後紫陽觀觀主岳秋雨出手相助將應斜陽及時撥開這才撿了條命。

    岳秋雨方才瞧見愛徒的反應,就知道那叫蕭萬山的小子所言未必都是假的,雖然暗恨愛徒行為不檢,卻也全未料到玄帝酆都為人竟如此桀驁狠辣,對個上前挑釁的小輩也是說出手便出手毫不留情,匆忙之間雖然將愛徒應斜陽護在身後,但他倉促下硬接玄帝酆都凌空一擊,也是連退數步氣血一陣翻騰。

    素藏方丈等人見紫陽觀觀主岳秋雨一招即傷更是驚懼不已,互相對視了一眼齊齊的點了點頭,游龍門門主孫奇勝高聲喝道:「酆都你枉稱玄帝,空有好大的名頭,今日得見竟是個以大欺小趁勢偷襲的無恥之徒,枉為一派之尊,應賢侄所言不差,似這等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誅之,還跟他談什麼武林道義。」

    話音方落游龍八卦掌展開,腳踏奇步先護住自己而後合身撲上,隨後素藏禪師等人也顧不得顏面縱身加入了戰團。

    玄帝酆都迎敵前一瞬間沖蕭萬山一擺手,蕭萬山會意,拉著身旁的林菀遙向另一面突圍而去。酆都此時再顧不上看蕭萬山二人這邊的情況,只片刻他已是被六大高手團團圍住戰成一團。

    岳秋雨等六人雖都是一代宗師,但一出手個中高下便可見一斑。素藏禪師和岳秋雨兩人在六人中顯然功力最為深厚,其中素藏禪師身為少林方丈,武藝精純一套少林降魔拳法虎虎生風使得滴水不漏,屢次緊要關頭幫助眾人化解玄帝酆都的攻勢,只是素藏禪師本人宅心仁厚,少林功夫又是素來重守不重攻,所以看起來守多攻少不甚出彩。

    而紫陽觀觀主岳秋雨早年亦曾與玄帝酆都結怨,當年岳秋雨年少氣盛不服玄帝威名與之約戰,最終卻因技不如人被玄帝酆都以烈陽掌打成重傷,雖然後被紫陽觀上代老觀主救回了性命養好了傷勢,但卻終是留下了不少隱疾,以致正值中年氣力卻有衰退之相,不得不被迫開始選立下任紫陽觀觀主。

    岳秋雨也因此對玄帝酆都懷恨在心,但在心底當年烈陽掌下重傷垂死的經歷也讓他對玄帝酆都忌憚頗多,先前救下應斜陽之時只是受了輕傷,他卻也不再敢輕易涉險,一柄青雲長劍在手中橫空飛舞看似攻勢驚人,實際上卻是虛招重重掩人耳目。

    游龍門門主孫奇勝更是老奸巨猾不肯全力,他此時早已人過壯年,修為十幾年來卻並無多大的進步,反而隨著歲數漸長不增反弱,只是他游龍門游龍八卦掌本就凶險詭異游龍步法更是長於多變,如此在旁邊圍觀的眾人看來倒是也不弱於身邊的另外五位高手。

    而仙泉門老酒鬼為人一生光明磊落,此番迫於無奈行此下作之事,終是心中有些妨礙難以釋懷。一套鬼谷劍法施展開來,雖然飄逸絕倫,但竹劍在他手中卻不復往日那般詭異犀利。

    反倒是前來助拳的望雲亭亭主葉乘風不遺餘力,他望雲亭地處西域穿雲山這等荒僻之所遠離中原沃土,葉乘風不甘寂寞早有進取之心,這才一味交好中土大派紫陽觀,此番紫陽觀相邀葉乘風前來助陣,事前曾許下重利,言明但能剿滅玄羅邪教,便任由望雲亭在玄山腹地選取一處勝景立派歇腳,由此雖然葉乘風在眾人中武功並不出眾但卻是打足了精神。

    而明月宮宮主月寒武卻是因著陳年舊怨打出了火氣,左刀右劍竟似招招搏命連續數十招只攻不守,月寒武這般不顧章法的瘋癲打法自然破綻屢現,玄帝酆都本有幾次機會下手重傷他,但卻苦於每每被素藏禪師、老酒鬼以及葉乘風等人絆住,只得眼見良機屢屢錯過。

    反觀月寒武,卻是見玄帝酆都抽手不得,更是入魔一般招招搏命,他明月宮本以刀劍雙絕立足武林,當年月寒武少年成名英氣勃發,不知迷倒多少風華紅顏,只待一展胸中所學萬丈日月,卻沒想到出山未久便遇到了少年酆都,不但被玄帝以金烏化日刀法破了他引以為傲的刀劍雙絕,更是被少年酆都一刀將月寒武的左臉連同信念砍得稀爛,當年要不是玄帝酆都一時意動收刀,恐怕他月寒武早就變成明月崖上的一具殘屍了。

    這十幾年來,月寒武日夜苦練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報此深仇,但是酆都卻似永遠走在了他的前面,這讓心高氣傲的月寒武羞惱萬分每每欲狂欲癲。

    今日玄帝酆都就在月寒武的面前,甚至在他的刀劍夾攻之下猶如怒海中的一葉扁舟般苦苦支撐疲於應付,這讓月寒武感覺到了一種病態的滿足,彷彿又找回了當年初出師門,指點江山吞吐日月的豪氣,找回了當年明月崖上被酆都驚豔一刀砍碎的信心。

    在六大高手圍攻下,玄帝酆都面色青白,這是他將一身的玄霄功運使到了極致才有的表現,眼前這六人雖然都算的上絕世高手,但若單打獨鬥絕無一人是他的對手,就算以一敵二酆都自問也能從容應對,但此時六人合力卻讓玄帝他無可奈何,若不是眼下這六人各懷鬼胎不能做到真個齊心協力的話,恐怕酆都的處境要比此時更加凶險十倍。

    只是這樣僵持下去卻對玄帝酆都更加不利,畢竟功力再強也有窮盡的時候,時間已久必被眼前的這六人耗盡他一身的功力,與其那時遭擒受辱倒不如眼下尚有一搏之力時做個了斷。

    就在酆都主意剛剛拿定之時,月寒武再度攻至,只見他右手的長劍標射刺向酆都,左手的鋼刀也從另一個方向直削項頸。

    酆都矮身避過,這月寒武一味的強攻之下,早就不再顧忌自身的安危,一身上下的破綻全靠一旁的其他幾人幫忙遮掩,他們六人與玄帝酆都激鬥了許久之後,卻是漸漸生出了些許默契。

    此時明月宮宮主月寒武強攻在前,而他招式間的破綻則由素藏禪師和孫奇勝二人負責遮掩。

    這次亦是如此,一切看似與先前無異,只見玄帝酆都烈陽掌施展開來,探臂向前方欲攻擊月寒武胸腹之處露出的一處破綻。身後的素藏禪師已是一拳攻向酆都的後心處,一旁的孫奇勝也施展了游龍步法,雙臂抱圓游龍八卦掌似攻非攻隱隱罩了過來。

    若是之前遇到此等情況,酆都必然回身自救,揮掌隔開素藏禪師的降魔拳法,而後孫奇勝也便趁機退去繼續遊走。

    但此次眼見素藏禪師長拳及體,玄帝酆都卻並未如前番那樣回身格擋,而是稍微側身以左肩硬接了素藏禪師的這記長拳。

    這變化來的突然,素藏禪師未及加力之時,玄帝酆都已經藉著這一拳之力增了幾分前行出擊的勢頭。

    此時游龍門門主孫奇勝也在近前,但他見到素藏禪師一擊得手卻是不喜反驚。這孫奇勝老奸巨猾心知玄帝酆都的難纏,亦料到玄帝此時還未到山窮水盡的時候,絕不會白白硬抗老和尚這一下,驚疑之下非但沒有向前進擊夾攻掩護月寒武,反而步法一頓,八卦游龍掌打出一片掌影先是護住了自己全身。

    月寒武今日一番狂攻之下已近瘋魔,只覺得幾十年的怨氣當下一掃而空,便覺得面前的玄帝酆都也不過如此,只能無力的在自己的攻勢下苦苦掙扎,時間一久定會喪生在自己的刀劍雙絕之下,猛見酆都出手反擊,仍不回手自救只是一味的劍刺刀砍。

    但這次卻沒人能護得住他,只見玄帝酆都閃身避過刀光劍影,迅速近身剛猛無匹的烈陽掌狂擊在月寒武暴露的胸腹之處,烈火驕陽般的掌力順著雙掌瘋狂擁入月寒武的內腑,只一瞬間就將月寒武自發護體的內勁攪散,連帶著他胸腹處的經脈內臟攪得一片狼藉。

    月寒武被酆都含憤一掌打飛了足有丈餘,人還在空中便噴出一道觸目驚心的血泉,圍攻玄帝的另外五人心下皆知,這明月宮當代宮主一代宗師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直到這時,望雲亭葉乘風才覺摸出些不同尋常的味道,閃身退後一步意味深長的看了其餘四人一眼。

    岳秋雨心知當下若是自己等人還有所保留不出全力,縱然今日玄帝酆都授首,己方這六人恐怕也難有幾個能全身而退。思及此處已有決斷,掌中劍勢一漲不在留手,四九劍法猶如貫日長虹傾瀉而出,說起來這四九劍法才是紫陽觀的鎮派絕學,四九乃是取自道經:大衍之數五十,缺其一取四十又九。這四九其實便是圓滿之意象徵著大道。這套劍法乃是紫陽觀掌門之密,岳秋雨往日一向不輕易現於人前,只是眼下情形危急卻也容不得他顧忌那麼許多。

    素藏禪師此時眼見月寒武在玄帝掌下被打得死生不知,也頗為自責自覺有虧同道,此行他們六人雖然各個對酆都抱了必殺之心,但念及佛門廣大慈悲為懷,素藏禪師終是不希望玄帝酆都死在自己手上沾染殺孽,故而先前施展少林降魔拳法一味守住己方。

    此時見到已有傷亡,遂把心一橫將一身精純少林內功鼓催到了極限。棄降魔長拳轉而使出更重攻勢的達摩掌法。

    卻說老酒鬼先前同樣抱著如素藏方丈一般的想法,只是他心知今日不要面皮和紫陽觀岳秋雨等人圍攻玄帝酆都,現下已經是和玄羅神教完全撕破了臉徹底決裂,若是不能擊殺此人。以玄帝酆都的驚才豔豔蓋世神威,仙泉門恐怕就此永無寧日。

    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待得老酒鬼再度睜開雙眼時,眼中只有精光已再無半分迷惑遲疑,右手勁力一震掌中竹屑紛飛,手中的竹劍把手處被他以內勁震碎,露出一把劍柄上面隱隱刻著兩個篆字,老酒鬼手握劍柄輕輕一揮,一柄雪亮的長劍自竹劍內破竹而出散發著熠熠光彩。

    這邊的游龍門門主孫奇勝卻是全無愧意,方才他見戰況有變生怕玄帝酆都的目標是他,一心只想著退避自保,哪還顧得上旁人死活,當時如若孫奇勝趁勢追擊和少林方丈素藏左右夾攻酆都,即便救不下月寒武也定能讓玄帝傷上加傷,只不過他擔心酆都此舉乃是誘敵,萬不敢自己以身試險就是了。

    玄帝酆都擊中月寒武的那一下,孫奇勝離得近看的最為清楚,剛猛無匹的烈陽掌力一瞬間便將明月宮宮主月寒武的生機徹底斷絕,那一掌若是打在他孫奇勝的身上後果當真不堪設想,恐怕他這身子骨也是萬難承受的住,如此想來孫奇勝反倒為自己的臨敵退避的『機敏』感到自傲了。

    只是今日眾目睽睽之下,他關鍵時刻退避自保也算間接害死了明月宮宮主月寒武,在場的都是功力深厚的老奸巨猾之輩,即便現在各個嘴上不說,心中如何沒有計較,只是眼前大敵當前無人會在此刻指摘他罷了,但若是孫奇勝他還想像先前那般避敵虛戰,恐怕玄帝酆都敗斃後游龍門不但撈不到什麼好處,反而會被剩餘幾派問責。

    想到此處雖個心中仍不情願,孫奇勝也只能鼓催功力,先是抽空向戰圈外自己的長子孫克己打了個手勢,這才雙掌間攻勢一漲再度殺上前去。

    前番玄帝酆都行險一擊搏殺了明月宮宮主月寒武,使得對方先折了一員,但是酆都自己卻也中了少林方丈素藏老和尚的一記長拳,少林武功最終根基因而拳法最是沉穩勢大力重,素藏禪師的這一記降魔長拳雖說只打在酆都左肩,但酆都也被拳上附帶的少林精純內力微微傷及了筋骨,左臂內勁運轉之間難免遲滯了一些。

    要不是那時孫奇勝人老多疑退避不前,恐怕酆都他要想殺月寒武付出的代價還要嚴重幾分。

    趁著掌斃月寒武,剩餘五人攻勢一滯的功夫,酆都向著朝另一個方向突圍的蕭萬山林菀遙二人那邊匆忙掃了一眼。

    此時蕭林二人這邊的形式,卻要比玄帝酆都那邊好上很多,玄羅神教勢力龐大教徒眾多,八部天龍眾幾位部主連同部眾又被派往各地應援,原本有些明朗的戰事再度膠著。

    游龍門和明月宮兩派的大部分實力全留在鳳陽當地埋伏玄帝酆都等人,餘下的紫陽觀少林寺以及望雲亭等幾派,雖然也都是當世大派,但與玄羅神教這等不拘門第之見徒眾萬千的龐然大物相比,卻是顯得極為的人丁單薄,要應付潮水般的神教教眾,全憑各門各派中的一些有數高手坐鎮牽制才能勉強應付。

    如今能夠抽調來這鳳陽城的,除了五派門主以及仙泉門的老酒鬼外,就要數得上紫陽觀的首徒應斜陽以及游龍門門主孫奇勝的長子孫克己了。

    老酒鬼的功力在場的諸位自是心知肚命,這貪杯的老鬼雖然說起來只是現任仙泉門門主的師弟,但一身武藝其實卻還要高於現在的仙泉門門主司徒醉,乃是齊魯仙泉門名副其實的第一高手,要不是他酒量遜色於司徒醉些許,為人又憊懶閒散毫無進取之心,恐怕仙泉門門主之位他才是當仁不讓的人選。

    依著老酒鬼先前的描述,那日蕭萬山偷上夫子山被老酒鬼他以獨門內勁傷及內附心脈,雙掌外傷極重,縱然被玄帝酆都以大代價救回了一條性命,十有八*九也會變成廢人一個,哪成想今日一見卻似恢復如初,眾人再聯繫上先前江湖上傳的沸沸揚揚的靈丹傳聞,恐怕前段時間玄羅邪教受到諸派打壓,卻不見玄帝酆都出手,十有八*九他是真的在閉關煉製逆天靈丹。

    玄帝酆都此時被幾位門主圍得水洩不通,個人難以有什麼小動作,但若能從陽聖蕭萬山和陰聖林菀遙二人身上搜到成品靈丹又或者丹方一類的,這對於在場的許多武林人士才是此行最大的收穫。

    此番鳳陽伏擊本以明月宮和游龍門兩派在此的實力最為雄厚,更妙的是此時明月宮宮主月寒武斃命,偌大的明月宮群龍無首,若說游龍門的老狐狸孫奇勝沒有什麼小想法,恐怕他自己都不相信。

    孫克己一直關注著父親等人那邊的戰況,方才玄帝酆都和他父親孫奇勝等人戰成一團,蕭萬山和林菀遙二人趁機反向突圍,他便將游龍門全部的人手調往圍困二人,現在除了明月宮的部屬尚圍在玄帝酆都等六人的戰圈四周不知所措外。前來助拳的江湖豪傑綠林好漢和游龍門門徒早就齊齊和蕭林二人鬥了起來。

    陽聖蕭萬山雖說是重傷初癒,但是風雲堂裡他在恩師酆都的照料下服用了那枚六竅養生丹,此刻不但傷勢盡復,就連以前行走江湖的些許暗傷都一一治癒,一身功力非但不曾有半分減弱,反而較半年前更加精進,烈陽掌於恩師傳授的玄霄功配合的相得益彰,蕭萬山大展神威接連殺了數位圍攻他的武林人士。

    陰聖林菀遙近年來日夜苦練,武功也自不可小覷,尤其是她掌中的絕世名劍秋水,端的是削鐵如泥,玄帝傳授的秋水劍法使將開來,幻化成一張劍網護住己身,這秋水劍法雖然走的是輕靈飄逸的路子,但是仗著秋水劍神兵之利,往往敵人格擋之時,兵器稍弱便會被連人帶刃砍做兩段。

    時間一久,陰聖林菀遙身邊便淨是些斷臂殘肢,敵人中膽氣稍弱的便悄悄退去,轉而攻向另一邊的蕭萬山。畢竟蕭萬山這邊無論生死卻是好歹能留個全屍。

    只見此時蕭萬山閃身讓過一位武林豪客的開山大斧,反手一掌擊出,這使斧的大漢也不見如何掙扎便如暈厥般倒地不起,片刻之後細看才會發現倒地的大漢全身潮紅,卻是已經被烈陽掌炙熱的掌力將五臟六腑焚成了焦炭。

    當下蕭萬山雙掌齊出,這些前來撿便宜的尋常武林人士哪裡是他一合之將,但凡被蕭萬山雙掌觸及,功力稍弱的便是烈陽焚身而亡,就有那個別功力深厚的也要跳出戰圈打坐調息良久一時間失去戰力,由此蕭萬山雖不像林菀遙那般神兵在手,但死在他雙掌下的敵人卻是絲毫不少於命喪秋水劍下的亡靈。

    只是神丹重利誘惑下,雖然群雄死傷慘重,卻依然前赴後繼沖上前去,孫克己本來眼見蕭萬山二人神勇,故而帶領著游龍門眾弟子只是圍而不攻,任憑這些助拳的武林人士輪番上前虛耗蕭林二人的氣力。

    但群雄互不信服只是一味亂鬥毫無章法,蕭萬山和林菀遙二人直如虎入羊群般在人群裡所向披靡,眼看已經接連有數十名好漢豪傑的性命壞在二人手下。

    孫克己正暗自心焦,這時突然瞧見父親孫奇勝的手勢,當下不在猶豫,大喝道:「游龍門眾徒聽令,布游龍卦陣。」說著帶著游龍門眾人列陣攻上前來。

    這游龍門的弟子單論武藝,未必便勝得過在場的許多英豪,只是游龍門門眾勝在團結一致又是依陣而攻,人數雖多相互間卻並不混亂,此起彼伏宛若驚濤拍岸一般攻來。

    蕭林二人頓時覺得壓力倍增,再不能如先前那般肆意殺戮,每每即將斃敵之時,目標卻被對方救走,這樣屢屢失策卻是白耗功力,敵人每每換得只傷不死。

    見到游龍門眾人終於出手不在作壁上觀,一旁虎視眈眈的紫陽觀大弟子應斜陽也不在後方觀戰。岳秋雨此次帶應斜陽前來,未必便沒有在自己等人圍攻玄帝酆都之際,希望愛徒應斜陽能從蕭萬山等二人等處撈得些好處的想法。

    故而方才岳秋雨在玄帝酆都掌下救回了應斜陽的性命,便小聲叮囑他在一旁相機行動,如今應斜陽見游龍門陣法發動,他若再不出手恐怕就難分得一杯羹了。

    眼見孫克己帶著游龍門眾人用陣法纏住了陽聖蕭萬山,應斜陽雖然恨極了蕭萬山在眾位師長面前揭穿他和卿落紅的關係,但他此時也看出自己一人絕非蕭萬山的敵手,故而挺劍攻向了另一邊的陰聖林菀遙。

    岳秋雨圍攻玄帝酆都使得四九劍法乃是紫陽觀歷代觀主才能學習的不傳絕學,應斜陽當然不會使,他使的卻是紫陽觀教導門徒的最正統武學沖虛劍法,不同於四九劍法的圓潤肅殺,沖虛劍法卻是重在雅意靈秀走的恰好是如陰聖林菀遙秋水劍法一般相同的路數。

    這邊應斜陽迎上陰聖林菀遙,二人棋逢對手捉對廝殺,皆是身法絕倫閃爍迅疾,一時劍氣縱橫你來我往,旁人功力不及的竟然感覺難以上前插手,應斜陽身為紫陽觀首徒所配寶劍雖及不上秋水這般神物卻也絕非凡品。

    長劍交擊之下,只見這柄名曰『斜陽』的青雲長劍被削得鐵屑紛飛,卻依然挺住了秋水劍潮水般的攻勢。

    卻說應斜陽與林菀遙拂一交手,便發覺面前的女子雖然年紀尚青,但功力已是深厚非常,似乎並不弱於應斜陽自己多少,只是臨敵經驗則不如他這老江湖遠甚,而應斜陽的配刃斜陽劍卻是不如對手的神兵秋水劍,無奈之下應斜陽只得連連變招,使斜陽劍儘量不與秋水劍硬碰,招式之間多以纏攪應對靜待良機。

    如此二人你來我往鬥了數十個回合,被眾人圍困之下林菀遙終是有些急躁,心中又擔心另一邊蕭萬山的安危故而略有分神。

    應斜陽留心之下,趁機賣了一個破綻,林菀遙一時疏忽果然中計,一式『望穿秋水』朝應斜陽露出的胸前空門攻去。應斜陽見計謀得售心中大喜,臉上卻不動聲色,斜陽劍回擊繳住秋水劍順勢一帶引向一側。左手劍指就要點向林菀遙的氣舍穴。

    眼看就要得手,突然背後一聲大喝傳來「遙妹小心,賊子敢爾!!!」

    卻是一旁被孫克己率人佈陣糾纏的陽聖蕭萬山眼見林菀遙有難,硬吃對手一擊,反掌將身邊幾位游龍門弟子暫時逼退,跳出重圍趕來救援,但此時他和林菀遙二人被敵人遠遠隔開眼見片刻之間難以援手只得大喝一聲。

    果然應斜陽被蕭萬山一喝,心神動盪右手斜陽劍施展的纏字訣不自禁加了幾分力氣,希望盡快將秋水劍帶偏好施手制住林菀遙。

    而這邊林菀遙聽得蕭萬山的聲音也是一急,功力一催手下加力希望趕緊引劍回援。卻說斜陽劍與秋水劍先前屢屢碰撞,這番兩邊齊齊加力,大力交擊下斜陽劍終於支撐不住,被秋水劍鋒刃斷作兩截。

    剎那間應斜陽只覺的右手一輕頓時大驚,不及多想連忙縮身後退,卻終是晚了半步,雖讓過了殺身之厄,但秋水劍橫掃而過,尖端依然在他胸前劃出一道尺長傷口,立時便是血染長衫。

    應斜陽這麼一退,敵人原有的包圍頓時鬆動,露出一處薄弱,林菀遙不及追擊應斜陽,便被趕來的蕭萬山拉住朝那處鬆動的地方衝去。

    一名赤膊大漢沖上前妄圖阻攔二人,被蕭萬山一掌拍在天靈處,頓時腦漿迸裂死於非命。另有一人持劍從後意圖偷襲,蕭萬山頭也不回略微側身用腋下運勁將來人長劍夾住,右腿順勢一招神龍擺尾踢在來人脖頸處,偷襲之人長劍墜地頸骨盡碎倒地而亡。

    剩下的幾個防守之人看的心膽俱裂連忙避讓,其中一人閃的稍稍慢了些,只見林菀遙手中秋水劍虹光一斂,這人立時便覺腰腹一涼又急忙跑了幾步,上下身突然斷成兩截血流滿地。

    如此連殺三名擋路的武林人士,蕭林二人終於逃出了眾人的圍攻。應斜陽此時驚魂甫定,岳雯在他身旁幫他包紮胸腹傷口,游龍門孫克己雖然方才帶領門徒施展游龍卦陣短時間困住了蕭萬山,但數十上百人輪番攻擊也只是消耗了些蕭萬山的內力,卻始終沒能傷及對方分毫,反被蕭萬山施展烈陽掌打傷了不少弟子,就連他本人也被蕭萬山掃中一掌,至今腹部依然如火燒般疼痛。

    他此行早得父親孫奇勝密令,首要任務乃是保存游龍門的實力,這時哪裡肯和蕭萬山這等凶人死拼。

    眼見紫陽觀應斜陽重傷,蕭萬山林菀遙二人逃離揚風林,父親孫奇勝連同岳秋雨等人卻仍在和玄帝酆都纏鬥不休,讓他帶領門徒弟子獨自去追陽聖蕭萬山林菀遙這等高手,他身為游龍門少主是萬萬不肯的。

    卻再說玄帝酆都這邊趁機瞧了愛徒蕭萬山那裡的戰況一眼,未見難以應付的高手,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只是眼下玄帝掌斃了明月宮宮主月寒武,壓力非但沒有減弱,反而激得剩下的五人齊心合力,竟比前番六人時戰力更強,一時間縱然玄帝酆都神功蓋世卻也疲於應付,他這半年來忙於為愛徒蕭萬山療傷和閉關煉製靈丹,此番剛剛丹成出關未及休整便動身趕來鳳陽。

    現下功力卻是仍有虧缺不復鼎盛,一番激鬥之下,酆都先前被少林方丈素藏打傷的左臂已經是有些勁力減弱的感覺,他不敢戀戰只能盤算且戰且走。

    但這次岳秋雨老酒鬼等人已是鐵了心要留下玄帝酆都在此,如何肯再後退半步。

    眼看玄帝酆都被五人纏的緊了,無奈之下每每準備故技重施以傷換命,但對面五人卻是學得乖了一體同心,但凡玄帝酆都出手攻向一人時其餘四人必加力狂攻而至,逼的酆都不得不收手抵禦。

    猛的葉乘風縱身向前,手中長劍再次閃電襲來,玄帝酆都揮掌相迎。二人勁力相激望雲亭亭主葉乘風悶哼一聲,顯然是略微吃了些虧。

    玄帝酆都方欲趁勝追擊使粘力吸住對方,以求使重手加力重傷之,然而身後的孫奇勝已經悄然攻上,只得暗嘆一聲轉掌中粘力為震力,一掌震退葉乘風騰出手來應對身後的孫奇勝,如此雖然傷了葉乘風,但這等小傷葉乘風這樣的高手只需稍微調息片刻便可盡復,而玄帝的內勁卻是被圍攻他的五人這般無聲無息,如春風融雪般慢慢化去。

    待得玄帝酆都回身擊退偷襲的孫奇勝之時,一旁的老酒鬼和岳秋雨卻又雙雙持劍殺來,鬥過此二人,尚未來得及回氣,少林方丈素藏禪師便會跟著出手,如此往復玄帝一人始終被五人逼在戰圈正中脫身不得。又鬥了盞茶的功夫,六人卻是久戰之下都受了些傷也都打出了火氣,此後交手變得更加凶險。

    酆都左臂有傷,運使揮灑之間稍有遲緩一個閃失下,被紫陽觀觀主岳秋雨看準機會,一式『大道有缺』以手中長劍在他左臂上劃出一道傷口,酆都一驚忙亂間右掌掌心凝聚的功力稍有減退,亦被仙泉門老酒鬼瞅準機會以掌中神兵刺傷,只是萬幸兩處劍傷都不算甚重。

    而岳秋雨則是久戰之下一時失手,胸口被玄帝酆都掃中一腿受了些內傷,現在仍是咳血不止。

    游龍門門主孫奇勝最為陰險,趁酆都岳秋雨三人亂鬥各有所傷之際,施展八卦游龍步偷偷摸到背後,游龍八卦掌重重的拍在玄帝酆都的後背上,要不是酆都一身玄霄神功已臻化境,趁對方掌力未吐之際及時護住了心口,只這孫老鬼這一下狠的恐怕酆都就得失了再戰之力。

    只是游龍門門主孫奇勝也不是全無代價,他偷襲得手全沒料到玄帝中了他游龍八卦掌全力一擊仍然沒有喪命,反倒是他為了把畢身功力使足步法遲滯,沒能避開玄帝緊跟著的反身一擊。

    玄帝酆都恨極了孫奇勝老兒的陰險,顧不得自身傷勢含恨一擊正打在孫奇勝的腹部,若不是孫奇勝身後的素藏禪師宅心仁厚,見孫奇勝有難連忙伸手救援,僅憑孫奇勝自己一人,酆都打入他體內的炙熱掌力就能要了他的老命。

    孫奇勝遭逢大險為求保命,見少林方丈素藏從後伸手助他,竟竭力將玄帝酆都掌上傳來的烈陽掌力卸在素藏禪師的身上,如此他雖僥倖得生卻累的素藏禪師一同重傷噴血。

    玄帝酆都眼見生機稍縱即逝,強壓下不住翻騰的氣血。運勁從一旁月寒武的屍體上吸起長刀握在手中,硬挺著施展開金烏化日刀法,刷刷幾刀逼開了敵方武功最弱的葉乘風,隨後頭也不回將手中長刀電射而出擲向老酒鬼,阻了一下他上前的步伐。這幾下在電光火石間完成,而後酆都勉力運起輕功向西遁走。

    這時酆都連番大戰內力本就消耗甚巨,重圍之下又中了孫奇勝毫無保留的全力一擊,外加左臂右手以及左肩三處傷勢早就成了強弩之末,當下全憑以秘法逆行玄霄神功封閉痛覺強行壓制住傷勢片刻才能有力氣奔走。

    眼看玄帝酆都向西退走,擋在此處的便只有十幾個明月宮所屬弟子,這些人早被玄帝酆都等七人的巔峰大戰震在當場。

    玄帝酆都奔來之時,大部分人嚇得面無血色忙不迭的丟下手中兵器四下奔逃。

    卻有兩個膽大的明月宮弟子瞧見酆都奔走間連連嘔血,欺他身受重傷,妄圖立此不世降魔之功,竟然顫巍巍的挺刀想要上前阻攔。

    只見二人剛剛近身,便被酆都左右手各一揮分別捏住咽喉,玄霄神功逆行間雙手如電擊出,以『爆』字訣將掌力逼入二人氣海向身後追兵拋去。

    正當此時紫陽觀岳秋雨、少林方丈素藏禪師、游龍門門主孫奇勝均遭重創,仙泉門老酒鬼和望雲亭亭主葉乘風雖然沒什麼要緊的傷勢,但老酒鬼卻一生執於劍道,內功修為雖算不上羸弱卻遠不如岳秋雨素藏等人深厚。先前一場曠世激戰又不敢稍有懈怠,如今只覺得丹田內息空虛,奔走間不如先前輕靈遠甚。

    望雲亭亭主葉乘風在此行的六人中,武功本是最弱,但大戰中因和玄帝酆都並無深仇,反倒無驚無險未曾過於消耗,此時儼然成了剩餘五人中的生力軍,發足疾行之下反而領先了老酒鬼幾步。

    葉乘風眼見前方兩名明月宮幫眾,被玄帝酆都擒住未及殺害便被推了過來,心下暗喜還道酆都傷重已然力竭至此,便要隨手撥開這兩個被推過來的明月宮門徒。

    卻還是走在後面的老酒鬼機警高聲提醒道:「葉亭主當心!」

    葉乘風得老酒鬼提醒心下一驚,顧不得是否會傷及面前兩人,袖袍一擺掌風頓生,將被拋來的二人逼開。

    明月宮的這兩名幫眾被葉乘風凌厲的掌風一逼,竟突然雙雙炸成兩團血沫。

    葉乘風和老酒鬼兩人也被血氣逼的腳下一滯,再去看玄帝酆都時,眼見已經又向西面遁走了一段距離。

    二人雖然心知玄帝酆都已是油盡燈枯之勢,只要他們此時向西繼續追趕遲早定能趕上。但不知為何卻是齊齊向更遠的西面出神望去,而後對視一眼齊齊停步收手,回到林中查看岳秋雨等人的傷勢。

    正所謂:揚風林內六大門派齊上陣,單槍匹馬玄帝苦戰顯神威。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22 10:22
第十回 明珠化塵

    前文說到玄帝酆都為求脫離險境,甘冒奇險逆行玄霄神功,暫時摒棄知覺強壓一身傷勢,隨後為了阻住老酒鬼和葉乘風二人片刻,又再次妄動真力強行調集內勁以『爆』字訣打入上前阻攔的兩名明月宮弟子體內。此刻酆都全身上下經脈便猶如刀攪斧鑿一般,內息紊亂四處衝撞委實是到了極為凶險的境地。

    若是酆都就此能和愛徒蕭萬山會和,覓地潛心療傷服下那粒九竅不死丹,以靈丹之奇效便無大礙一身功力依然可以保全。

    只是酆都刻下雖然暫脫險境卻顧忌身後的老酒鬼和葉乘風,生怕二人沿途一路追來,若是在墜重圍,任憑酆都功力通玄今日也是凶多吉少,一旦內腑經脈承受不住玄霄神功逆行的衝擊,便再壓制不住糜爛的傷勢,到時內憂外患筋脈盡碎就只能坐以待斃。

    又強奔了一段路程,未見身後的葉乘風和老酒鬼二人銜尾追來,酆都這才心下稍安,心神一鬆頓覺四肢百骸疼痛難忍,卻是傷勢更加沉重,不得已只得席地而坐稍事休息,準備運功梳理下體內暴走的真力。

    玄帝酆都盤膝坐下氣運丹田,方行功片刻就遠遠看到兩道人影自西邊向東朝他現下所在之處飛奔而至。

    此時酆都內外俱傷,一身功力十去其九,感知早不復先前那般敏銳,以致於直到此刻他才發現對方的形跡,當此之時再想躲避已然不及。

    正思躇間,那二人卻已飛奔來到玄帝酆都身前五丈外,雙雙止步躬身齊聲道:「屬下吳冥參見教主。」「屬下吳法參見教主。」

    玄帝酆都暗嘆一聲,臉上卻是不曾流露出絲毫異色,他此時傷勢沉重又正在運功開口不得,只得微微頷首。

    羅天法王和不動冥王兩兄弟見酆都端坐地上並不答話,雙雙驚疑不定,便在玄帝酆都身前五丈之外止步既不走近也不後退。

    不動冥王吳冥心念急轉,先開口道:「屬下日前已經按照玄帝大人您的吩咐,安排了仍在玄山留守的龍眾部和迦樓羅部兩部部眾前來鳳陽分舵應援,只因臨行前屬下得到手下急報,言及紫陽觀觀主岳秋雨以及少林方丈素藏禪師兩人竟然在玄山左近不見了蹤跡,我兄弟二人擔心玄帝大人鳳陽一行的安危,特地親率兩部部眾趕來鳳陽,以求助教主一臂之力。」

    玄帝酆都聽到這裡,卻是一顆心沉底的沉了下去,八部天龍眾中,龍眾部、迦樓羅部一向乃是由羅天法王以及不動冥王兩人的親信把持。

    酆都身居總教大權在握之時,並未著意此等小事,但這半年來潛心閉關煉丹,將玄羅神教大小事務一應全權下放,此次出關未久便動身趕來鳳陽分舵,對教務的掌控當真是微弱到了極點。

    偏偏大羅法王和不動冥王兩兄弟將衷心於玄帝酆都的其餘幾部天龍眾派往別地,此次東來卻帶了龍眾部和迦樓羅部這兩部親信隨行,恐怕便當真另有所圖。

    這時不動冥王吳冥本正躬身向玄帝酆都匯報,突然大叫一聲抬頭向酆都身後看去驚道:「萬山、菀遙你二人怎麼傷得這麼重。」酆都大驚,還道蕭萬山和林菀遙二人竟在此時趕來與他匯合不禁略一分神。

    然而就這麼一分神的功夫,站在玄帝酆都面前,前一秒還在畢恭畢敬行禮的吳法吳冥兩兄弟雙雙驟然暴起,各向著面前盤膝而坐的酆都拍出一掌,也不待看清掌下成果如何,一擊即退齊齊飄身退後。

    玄帝酆都此時明知中計,卻苦於傷勢過重又在運功的緊要關頭偏偏動彈不得。

    兩道雄渾無匹的掌力一左一右打在玄帝酆都寬闊的胸膛上,直震得他一口逆血噴出,卻是好不容易凝聚梳理的一些內力再度失控暴走。

    吳法吳冥兩兄弟遠遠的瞧見酆都別說起身反擊,竟連他們兄弟二人的試探一擊都無力避開,心知揚風林一役酆都雖然沒死但是傷勢絕對不輕,兩人這才放下心來對視一眼,眼中含笑情知大事可成。

    只見不動冥王吳冥上前一步,笑道:「酆都義兄果然神功蓋世,當世六大高手不顧顏面圍攻於你都不能取你性命,竟然還被你殺出了重圍,放眼天下義兄你的這份功力卻也足以自傲了。」

    羅天法王吳法冷冷道:「老傢伙你倒是真個奸猾命硬,要不是在這裡看不到與你同行的蕭萬山和林菀遙那兩個小賊,我兄弟二人今日險些被你這老賊瞞了過去,現在看來連大名鼎鼎的玄帝都傷重垂死,恐怕那一對小狗男女此時早就趕在黃泉路上投胎了吧,哈哈哈。」

    玄帝酆都用兩手強撐著身子,抬頭看著面前這兄弟二人,冷冷道:「我酆某人自問這些年來與你兄弟二人同生共死一向視如手足兄弟,我閉關煉丹便將神教教務毫無保留的交予你們兄弟,縱然這半年來神教戰事糜爛內部動盪被你們二人如此敗壞,我卻也從未懷疑過你們兄弟的忠心,你們兄弟今日為何叛我!!!」

    吳冥嘿嘿笑道:「義兄你說的這是哪裡話,我兄弟二人素來敬重義兄神威,只是這些年來眼見義兄你夙興夜寐為神教操勞,作兄弟的於心不忍,故而這才想要為義兄你分憂解難。奈何義兄你一意孤行非但全不領情,反而自顧自的轉頭培養起蕭萬山謝驚濤這幾個毫無用處的毛頭小子,還封了他們什麼玄羅四聖的名號,這四個小鬼一步登天,地位盡然僅次於跟隨你東奔西走立下無數汗馬功勞的我們兄弟二人。義兄你行事如此昏聵,別說我們兄弟倆難以心服,就連當年咱們三人四處奔走苦心蒐羅拉攏的八部天龍眾中也是有不少人含恨在心只是敢怒不敢言罷了。再者說,這幾個乳臭未乾的少年人如何能抗的起振興神教這等重任,而義兄你先前通告江湖大操大辦的收徒之舉,卻分明就是準備抬舉那姓蕭的小賊接任下任教主的意思。我兄弟二人赤膽忠心,怎能眼睜睜的看著咱們這些老夥計苦心創立的神教毀在這幾個宵小不肖之人手中,為了神教百年大計,我兄弟二人不得已才出此下策,還望義兄你多多體諒海涵才是。」

    玄帝酆都心下清楚自己傷勢之重已然無可挽回,哪怕仙人下凡也未必能救,倒是放開了胸懷,不在運功壓制體內肆虐的內息,反將全身還可以調集的真力暗暗聚在右掌,冷哼一聲道:「老夫不去培養萬山驚濤他們,難道還要指望你們這些忘恩負義的畜生,也不瞧瞧這半年來神教在你二人手中糜爛到了何等地步。」

    羅天法王吳法冷笑一聲,打斷酆都道:「老傢伙,如今我也不怕告訴你,這幾年來我兄弟二人處心積慮,就是為了激你入局,才故作昏聵無能好叫老賊你不加防備,否則以我神教十數年的苦心積聚,如何能輪到那些個閒門野派四處猖狂。實話告訴你,謝驚濤和許清璇兩個狗東西不知死活,仗著老賊你平日裡的寵信半年來*經常在我們兄弟面前礙手礙腳,也是我們兄弟設計,把他們二人和教內那些食古不化的死忠派到這鳳陽送給明月宮那些人殺害的。好了二弟,和這將死之人多說無益咱們送他上路吧。」

    吳冥早在一旁偷眼瞧到了酆都抬掌蓄力的動作,不動聲色的勸道:「大哥且慢動手,這老東西手中尚有那古怪丹方,甚至那唯一一枚九竅不死丹料他剛剛煉製成功也未必就立時服用了,這老東西給咱們的延壽丹只是煉那不死丹附帶的次品,但我兄弟二人依法服用後卻尚能精進如斯,想那九竅不死丹窮極天下百般靈物奇珍必定更具奇效,咱們萬萬不可輕忽大意。眼下反正這老東西一條腿早就邁進了棺材,十成的性命已經去了九成九倒是不足為懼,那不死丹和丹方的下落才是當務之急,請大哥早做決斷。」

    羅天法王吳法聽弟弟這麼說點了點頭,為圖謹慎又是一掌隔空向酆都打去,眼見酆都只是癱坐在地嘔血不止毫無招架之力這才放下心來,抬腳走到酆都身前將手伸入其懷中摸索了起來,吳冥落後一步緊緊跟在吳法的身後。

    酆都眼見吳法一雙手在他身上摸來摸去,突然迴光返照一般,眼中神光一閃,右掌急電一般朝著吳法打出,這一掌乃是烈陽掌中最後一式『烈陽墜』,是將出招者自己畢生修煉的烈陽掌力盡數融入其中的必殺一擊,若是未傷之時使用此招,苦修的烈陽掌力便隨著出掌盡數化去數年苦功付諸流水,此後需重新修煉掌力才可慢慢恢復,而酆都此時重傷之下卻是等同將自身的生機一同融入掌內打了出去。

    眼見變生肘腋,羅天法王吳法嚇得魂飛魄散,他平日裡對玄帝酆都當真是嫉到了極點同時卻也是懼到了極點,這時哪敢抵抗,慌忙間抽手錯步疾退。

    酆都這一式『烈陽墜』終因他垂死之軀而顯得後力不足,卻最終要不了吳法的性命,長嘆一口氣,一代天驕就此含恨而終。

    酆都一死,打出的『烈陽墜』頓時失了後力,吳法錯步急退之下,眼見便脫離了這一掌的籠罩,剛剛心下一鬆,突然覺得後心處一涼,然後就是一陣鑽心劇痛,渾身的力氣彷彿瞬間被盡數抽去一般。

    只見一柄雪亮的精鋼匕首從吳法後心處插入直貫前胸,匕首的鋒尖刺破吳法厚實的胸膛正閃爍著幽紅的光芒。

    吳法艱難的扭過頭,看著自己親生弟弟吳冥那張既熟悉又陌生的笑臉,掙扎道:「這究竟是為什麼…」

    吳冥幽幽笑道:「大哥,從小到大論武功你固然及不上我,論才智更是遜色於我百倍。這半年來酆都老賊閉關,你總攬教中大權行事張狂無忌,兄弟我百般隱忍事事不與你爭,想來這麼些日子你也該當過足了當教主的癮了吧。嘿嘿,如今這教主的寶座,於情於理都該輪到兄弟我來享受享受了,想來義兄他一個人上路必然寂寞,大哥你就去下面給他做個伴兒吧,你且放心,咱們三人一手創立的神教在我吳冥手中,定會比在大哥你和義兄手中更加昌盛百倍就是了。」

    這番話說完,吳冥將精鋼匕首猛然抽出,羅天法王吳法失了支撐,捂著胸口倒在地上掙紮了幾下就不在動彈。

    吳冥眉毛微皺,厭嫌的從懷中掏出一塊雪白方巾,細細的擦拭掉身上沾染到的些許血跡,收拾停當之後突然一聲長嘯,慘叫道:「教主大人!屬下吳冥為你報仇了。」

    聲音悲涼淒厲猶如杜鵑泣血百里可聞,正在不遠處奉二王之命休整的龍眾部和迦樓羅部眾人俱都聽得一清二楚。

    卻說揚風林一役過後沒幾日,玄羅神教廣撒武林英雄帖通告江湖:玄羅神教前任副教主羅天法王吳法、陽聖蕭萬山、陰聖林菀遙通敵叛教,英雄貼中簡要記述了三人如何聯同紫陽觀、少林寺、游龍門、明月宮、望雲亭五派掌門外加仙泉門第一高手老酒鬼共六名當世一流高手,率領數百名武林人士各派幫眾,於鳳陽城外揚風林內圍攻玄羅神教教主玄帝酆都的事。

    鳳陽揚風林一役,玄帝酆都以一己之力獨戰數百名各路高手,掌斃明月宮宮主月寒武,重傷少林方丈素藏禪師、紫陽觀觀主岳秋雨以及游龍門門主孫奇勝三人,擊殺各派參與圍攻的門人數以百計,最終卻因寡不敵眾力竭身亡。

    此帖一出武林動盪,有感嘆玄帝酆都神威蓋世一代人傑卻枉死於宵小之手;也有嘲諷紫陽觀、少林寺等五大派枉稱名門正派卻做下此等以多欺少的無恥行徑當為天下英雄所不齒;更有一些小門小派暗自慶幸,此番大戰各大門派皆有損傷,反而對於他們這些往日生存在夾縫中的小幫派卻是有百利而無一害,尤其是近些年玄帝酆都帶領下的玄羅神教咄咄逼人,實在是令很多人惶恐不得安寧,如今酆都歸天玄羅神教元氣大傷,料想應該有些太平日子了。

    中原武林正陷入對鳳陽揚風林巔峰一戰的熱潮之中,各種猜測傳言鋪天蓋地的時候。玄羅神教卻是未隔幾日再次光撒武林帖,向江湖通告:玄羅神教前副教主羅天法王吳法叛教事敗,被玄羅神教另外一副教主不動冥王吳冥擒獲,大義當前吳冥無暇顧念手足之情毅然大義滅親,親手將神教叛逆羅天法王吳法誅除,用以告慰玄帝酆都在天英靈。

    不動冥王吳冥也因此被麾下教眾擁立為玄羅神教新任教主,自稱冥帝並昭告武林同道:玄羅神教將不惜一切代價緝拿在逃的神教前陽聖蕭萬山與前陰聖林菀遙二位神教叛逆,有敢包庇二人者視為神教死敵。

    同一時間,原武林大派正道魁首之一的明月宮,因上任宮主月寒武在揚風林一役中盛年喪命,月寒武的兩位嫡傳弟子嬴月明和凌一城於明月宮宮主之位爭執不下各不相讓,引得明月宮內部同室操戈紛爭不斷。

    這些年月寒武醉心報仇無暇悉心調教徒弟,也從未公開表露出究竟更屬意其中哪一人,而嬴月明凌一城兩人資質均非上佳,不能像月寒武那般同時學得明月宮『圓劍』『殘刀』兩種絕世武功順利融為一體。

    月寒武於是突發奇想之下,將本門絕學一分為二分別傳授兩人,大弟子嬴月明專心研習劍術,而二弟子凌一城則苦練刀法,當時宮主月寒武的本意是希望他們二人各自對所學領悟深刻後相互輔助再去通悟全篇,哪成想揚風林一役月寒武驟然身亡,大弟子嬴月明和二弟子凌一城則因脾性不合彼此對立在宮中各有支持者,兩邊為爭明月宮正統之名屢屢大打出手,最終累的明月宮一分為二。

    以大弟子嬴月明為首的一派自稱圓月劍派遠遷開封。而以二弟子凌一城為首的一派則自立殘月刀派移居成都,兩派雖然原本均是明月宮所屬,眼下卻是勢成水火各不相容。

    此時既知玄帝酆都果然身亡,少林寺和仙泉門即各自罷手。

    明月宮內鬥正急,卻是名存實亡無暇相顧。

    眼看紫陽觀聯合幾大派圍剿玄羅神教的聯盟已在潰散的邊緣,突然蜀中傳來唐門門主唐鶴松宣佈舉派併入玄羅神教的消息,成為了壓垮聯盟的最後一根稻草。

    游龍門弟子在少主孫克己的帶領下全面回縮,望雲亭亭主葉乘風辭別岳秋雨,帶著門下弟子西回穿雲山守山不出,紫陽觀無奈之下也只得撤回了派往各地的門人弟子退回九陽山。

    玄山叱咤峰風雲堂內,冥帝吳冥坐在那張象徵著神教教主身份的華貴紫檀木椅上,右手輕輕的摩挲著座椅的龍頭把手,彷彿輕撫著自己的愛人。

    這時一名堂外輪值的幫眾突然神色慌張的跑入堂內拜倒在地顫聲道:「啟稟冥王大人,八部天龍眾天眾部部主天齊,緊那羅部部主齊宮羽,乾達婆部部主納蘭秀,阿修羅部部主羅血荷等四人不尊冥王大人您的喻詔,其中齊宮羽納蘭秀二人支身出逃,天齊和羅血荷則率眾叛教。」

    高坐在上的吳冥眼中寒光大盛森然道:「天齊、羅血荷你們這幾個不知死活的東西好大的狗膽。」

    掌下堅硬的紫檀木把手,在吳冥大力的抓握下吱吱作響幾近碎裂,聽到把手的響聲吳冥才彷彿突然回過了神來,神色轉為柔和,輕輕的撫摸著寶座上自己剛才抓握的地方,好像生怕弄傷了自己的寶貝。

    而後轉過頭來向著那名跪倒在地的幫眾,輕聲道:「這事本教主知道了,你可還有何要事稟告。」

    那名幫眾生怕被冥王盛怒之下牽怒,戰戰兢兢道:「另外前唐門門主唐鶴松刻下正在風雲堂外求見冥王大人。」

    吳冥起身笑道:「哦,鶴松來了?你出去後傳他進來。」

    一邊說著一邊慢慢踱到拜倒在地的那名教眾身前,伸出左手輕輕地拍了拍那人的左肩,溫聲道:「好了,這裡沒你什麼事了退下吧。哦,對了,記住以後不要再叫冥王,要稱教主或者——冥帝!」言罷面色轉冷,掌中一道內勁迸出。

    只聽啪嗒一聲,那名跪倒在地的教眾整隻左臂立時如同沒了骨頭般軟了下來。

    那教眾心知自己這條左臂算是廢了,苦苦忍住鑽心的劇痛不敢有絲毫表露,恭敬道:「謝教主恩典,屬下定會謹記教主聖諭。」言罷躬身退出風雲堂去。

    前唐門門主唐鶴松剛剛邁入風雲堂,坐於上首的吳冥便趕忙起身相迎,歡聲道:「鶴松啊,你一路旅途勞頓如今到了玄山總教理應先多歇息幾日啊。」

    唐鶴松如何不知自己連日來的辛苦,自幾個月前那日玄羅神教陽聖蕭萬山蜀中山城一行,偶然掀出了他弒父殺弟篡謀家主的事情,他心急如焚馬不停蹄的趕往唐家堡所在山城的青山客棧卻撲了個空,終是晚了一步未曾尋到二弟唐鶴竹的下落,而後接連幾日唐鶴松惶惶不可終日寢食難安,隨後竟然聽到江湖傳言,那日來蜀中唐門索取封喉樹果的青年竟是被玄羅神教教主玄帝酆都派來的陽聖蕭萬山,自此更是心焦如焚如坐針氈。

    當今武林之中玄羅神教勢大難敵,遠不是唐門可以比擬的,若是被這等龐然巨*物記在心上,實非是唐家堡之幸,更何況這門主的位子現下已然鬆動。

    未幾中原武林傳出紫陽觀聯合少林寺、明月宮等門派討伐玄羅神教連戰皆勝的消息,唐鶴松一時腦熱,竟把自己連同整個唐門也攪進了這鍋沸水之中,起初唐門也確實從中獲得了一些小利,但好日子沒過多久,他唐鶴松便接到了一封由玄羅神教不動冥王署名的密信。

    看完信後唐鶴松整個人如墜深淵,原來那日他趕去青山客棧尋二弟唐鶴竹滅口終是晚了一步,被困在客棧客房中的唐鶴竹心知自己的大哥心狠手辣絕對不容自己這個變數活命,只待蕭萬山所封的穴道方一鬆動,就趕忙取山間小道連夜逃離了蜀中山城。

    陽聖蕭萬山回返玄山後將此事稟告恩師玄帝之時,不動冥王恰好亦在當場,聽聞了這個消息之後冥王心下一動便秘密派遣手下前往蜀中山城左近的各個城鎮探訪唐鶴竹的下落,卻說唐鶴竹倉皇逃離蜀中山城並未攜帶足夠的盤纏財貨,因缺了花差行跡暴露,竟被冥王手下搶先抓住,在冥王的威逼利誘之下,唐鶴竹索性投靠了不動冥王麾下聽命,將自己的兄長唐鶴松當年的不義行徑又原原本本的兜售了一次。

    冥王吳冥眼見唐鶴竹奇貨可居,當然他真正看中的卻還是現任唐門門主唐鶴松的價值,於是命人將唐鶴竹秘密幽禁以他挾持唐門,唐鶴松見到隨信所附二弟唐鶴竹的信物心知信中所言多半非虛,正計較進退的當口便驚聞玄羅神教教主玄帝酆都揚風林一役隕落,玄羅神教由不動冥王吳冥接手,而後不久又聽聞明月宮內亂決裂,各大派在神教瘋狂反撲下各有死傷不顧盟約紛紛收縮自保。

    知道這時自己若不妥協恐怕奇禍就在眼前,一咬牙舉門併入玄羅神教聽候玄羅神教新任教主冥帝吳冥的差遣,只不過他也有些條件:一個就是唐門雖名為玄羅神教下院供神教差遣,但是卻依舊要歸他唐鶴松統屬;這第二點嘛就是冥王需答應他,唐鶴竹要交由他親自處理,他絕不允許自己的這個二弟再活在世上。

    冥帝吳冥輕輕的品著手中屬下送上的香茗,微笑道:「鶴松啊,別那麼拘束,咱們以後就是自己人了,唐門嘛當然由你繼續統領。不但如此,本教主還會派遣得力的手下輔助你振興唐門,至於唐鶴竹嘛,老夫已經替你料理了,想來鶴松你這般明白事理當不會責怪本教主多事吧,哈哈。」

    唐鶴松心知冥王這番作為擺明了想用唐鶴竹來牽制他怎肯輕易放手,說什麼派人輔助更不過是變相的監視而已,只是事到如今他人在矮簷下由不得他不低頭,努力保持著臉上的微笑連連恭敬道:「冥帝大人這般體諒屬下,鶴松怎會不知好歹。」

    卻說另一邊,當日蕭萬山林菀遙暫時逼退了圍攻他們二人的武林人士終於逃出生天,蕭萬山由當日紫陽觀觀主岳秋雨所說,聯繫上半年來玄羅神教的許多匪夷所思的變化,對兩位副教主已有見疑,就算那時恩師酆都不提,他也不敢輕易回返玄山總教冒險,因而逃出了揚風林後,和林菀遙只是一路上偷偷留下先前與恩師酆都約定的聯絡記號,之後覓地藏匿靜待恩師酆都前來和他們匯合再做計較。

    然而眼看時間一天天過去,蕭林二人此前在揚風林一役中所受的傷勢早已痊癒,卻仍未見到教主酆都前來和他們匯合。

    蕭萬山隱隱感覺不妙,於是帶著林菀遙喬裝打扮一番四處打探消息。

    這一日兩人正路經城中一間酒樓,便聽聞店內有幾人高聲議論鳳陽城外揚風林驚天一戰,蕭林二人對視一眼相攜步入酒樓,取了一處離得近的空桌坐下,胡亂點了些酒菜,暗中注意那桌高聲交談的武林人士的動向。

    卻說那一桌上圍坐了四五個江湖豪客打扮的人士,正中一個麻臉漢子正手舞足蹈的講道:「要說那玄帝酆都當真是好生了得,那一手劍法真個是出神入化,當日他老人家一個人獨戰數百名絕世高手,一劍揮出就能劈倒幾十條好漢。」

    旁邊一人聞言不屑道:「我說王老五,我怎麼聽說玄帝酆都最拿手的武功分明是烈陽掌啊,再說江湖上總共才有多少絕世高手,你這一下就整出數百名,你當是菜市口的大白菜啊,哈哈。」

    眾人聽得他這麼說都哈哈大笑,麻臉漢子強辯道:「孫老六,你少在這裡放屁,老子快刀王五什麼時候說過假話,那天的情況分明就是這樣,老子在揚風林裡親眼所見千真萬確。」

    那叫孫老六的聽他叫囂也不甘示弱,調侃道:「哦?我怎麼聽說前段時間開封府三山鏢局方當家一時短了人手,使錢欲雇幾個懂拳腳的練家子做趟子手,咱們這兒有個使刀的王麻子貪圖那二兩銀子屁顛顛的趕去護鏢,這兩天僥倖留了條命才回來啊。」

    快刀王五惱羞成拍桌,怒喝道:「孫老六,我看你今天是專門來給老子找不痛快的是吧。」

    說著眼看就要拔刀,那孫老六也不是省油的燈,當下也抽出兵器,其餘幾人見勢不妙連忙將兩人拉開,快刀王五這番大大失了顏面,索性不在開腔一個人悶頭喝起酒來。

    一個葛衣老者見冷了場打了個哈哈道:「若說那場大戰沒能親眼得見卻是大大的憾事啊。」

    那孫老六聞言卻是嘆道:「也許看不到才是福啊。」

    眾人見他似是話中有話連忙追問,孫老六這推辭不過才肯開口道:「據說揚風林那場大戰,前去助拳的各路武林豪傑活著走出林子的十不存一,且不說那玄帝酆都武藝何等驚人,就是他那徒弟玄羅神教陽聖蕭萬山,就不知有多少豪傑的性命壞在他的雙掌之下啊。」

    鄰座的一個年輕人聽他這麼說奇道:「不是最近有傳聞陽聖蕭萬山和陰聖林菀遙二人夥同副教主羅天法王吳法投敵叛教麼,為何那時他還會和那些圍攻玄帝酆都的江湖豪傑動手啊?」蕭萬山和林菀遙二人聽到此處均是大吃一驚。

    只聽那孫老六嘆道:「這我就說不好了,聽聞往日裡玄帝酆都對陽聖蕭萬山極為看重不但破例收之為徒,甚至傳言玄帝早有立他做傳教之人的打算,這樣的人怎麼還會叛教,唉,江湖傳聞真真假假虛虛實實難以分辨啊。」

    那年輕人卻是不服道:「陽聖蕭萬山叛教這等消息乃是玄羅教新任教主冥帝吳冥親自命人光撒武林貼散佈的怎會做假,再說冥帝吳冥親手殺了叛教的胞兄羅天法王為玄帝酆都報仇,又派出人馬四處追殺陰陽二聖兩位叛逆這件事是許多武林門派都得了知會的。」那叫孫老六的似是不勝唏噓不在接話。

    蕭林二人彷彿失了魂魄般走出了這家酒館,林菀遙不死心的又前往另外幾處酒肆茶舍打聽了一番,但得到的消息都是大同小異大體上並無出入,卻是:玄羅神教教主玄帝酆都於鳳陽揚風林一役力戰而亡,羅天法王投敵叛教被其弟不動冥王所殺,而蕭林二人竟然被冥帝吳冥親自下令記為叛逆通令全教追殺。

    回到藏身的客棧,林菀遙無助的看著蕭萬山問道:「山哥,依你之見咱們今日聽聞的傳言有幾分可信。」

    蕭萬山口乾舌燥喝了一口茶水,嘆道:「依我看恩師大人恐怕當真遭遇了不測,否則若是恩師尚在,吳冥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謀篡教主之位的。」

    林菀遙緊接著道:「山哥,玄帝大人不在了,你我二人又被冥王派人追殺,你說咱們還回玄山總教嗎?這神教下任教主的位子大家都知道玄帝大人屬意的明明是山哥你才對,冥王此次私立教主又追殺咱們二人,他才是真正的神教叛逆。」

    蕭萬山突然感覺到說不出的疲憊,靠在椅子上雙手覆額嘆道:「遙妹,其實神教教主之位我並非十分看重,你我二人當年投身神教皆是出自對玄帝大人人品胸懷的敬仰,為的便是跟隨玄帝大人一統江湖消泯門派紛爭,眼下恩師已然遇難,冥王雖然口口聲聲稱法王叛教並且被他誅殺,但我只怕其中另有隱情。這麼長時間過去了,如今的神教恐怕已經不是以前的神教了,眼下你我勢單力孤,此時回山無異自尋死路,反而只會辜負了恩師的一片苦心。」

    林菀遙焦急道:「難道咱們就眼睜睜的看著玄帝大人死的不明不白,任由他老人家親手創立的神教被宵小之輩敗壞。」

    蕭萬山恨恨道:「遙妹你說的是,玄帝大人對你我恩重如山,他的大仇如何能夠不報。但是咱們此時回去和冥王死戰,縱然教中有仍有衷心恩師的部屬支持你我,也只會白白累的恩師一手建立的神教四分五裂,如今之際咱們只能先覓地隱居潛心練武靜候良機以圖後報。」

    此後蕭萬山和林菀遙二人隱姓埋,名逃往河南開封府一帶隱居,一面勤修武藝,一面暗中打聽玄羅神教的動向。

    至於玄帝酆都未及服用那枚的九竅不死丹,蕭萬山多次有意讓林菀遙吞服增強她的修為,但是林菀遙卻是執意不肯答應,鳳陽揚風林一戰後,她便從蕭萬山口中得知了這九竅不死丹的珍貴,心知蕭萬山無論天賦還是武功都要高過於她甚多,此等靈丹若是蕭萬山肯服用功效定要勝過她。

    只是二人在此節上均是心繫對方不肯想讓,再加上兩人天賦本就均是上佳,又是潛心隱居心無雜念,如此勤加練習之下二人武藝與日俱增,倒也不曾十分惦念靈丹之助。

    蕭萬山與林菀遙兩人情絲百結早生愛意,此番共苦之下最終水到渠成修成了正果,不久便共結連理白首之約。

    婚後兩人更不輕易涉足武林,靜心在開封府經營一家布莊平淡度日,只等有朝一日二人武藝自問能勝過冥王之時再去尋他報仇雪恨。

    這期間無數的武林豪客江湖新秀,受玄羅神教冥帝吳冥許下的重利誘惑,四處搜尋二人的下落,但任誰都難以想像曾經跟隨玄帝酆都叱咤一方的玄羅二聖,竟然好似人間蒸發徹底的從江湖紛爭中消失的無影無蹤沒留下半點痕跡。

    蕭萬山林菀遙兩人婚後翌年琴瑟和諧,陰聖林菀遙順利誕下一子。

    陽聖蕭萬山自然喜不勝收,當下取夫妻二人名中各一字為麟兒取名——蕭遙。一家三口其樂融融,混跡於市井販夫之間,看起來倒如同尋常百姓一般無異。

    蕭遙一歲那年的某一天,蕭萬山夫婦在天色未暗之時便早早的關了布莊的生意。

    陽聖蕭萬山小心仔細的巡視了左近並未發現異狀,這才將布店的門板放好走上樓去。二樓臥室裡林菀遙抱著熟睡之中的蕭遙輕輕的靠在丈夫蕭萬山身上低聲道:「山哥,咱們真的要這麼做嗎?」

    正所謂:神功絕頂終有盡,最難看透是人心。玄帝隕亂武林誰人能料身後事,冥帝起隱雙聖開封城內逆乾坤。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22 10:25
潛龍於淵

第一回 血海飄香 上

    夜已深,開封城外七里鋪黃楊林中,幾道身影劃破了寧靜的夜幕。

    蕭萬山和林宛遙夫婦二人背著幼子蕭遙,從開封府內一路逃出,早前在城中不甚吸入的妖異花香,隨著二人體內不住流轉的內力,漸漸向全身擴散開來,而身後冥帝派來的殺手卻依然若即若離的跟在他們後面。

    蕭萬山如何不知,並不是身後那些人無法攔截他們夫婦二人,只不過這些鷹犬懾於他們玄羅神教陰陽雙聖往日的威名,不想和『命不久矣』的他們以命相搏,由此這才只是不住的暗自追趕,好讓他們夫婦二人無暇運功逼毒。

    如今他們夫婦二人進退維谷,倘若就此止步逼毒,實難在冥帝犬牙的圍攻中,護得愛兒蕭遙毫髮無損,只是若再這般逃下去,體內的惡毒一旦順著經脈遊走到了四肢百骸,一家三口今日依然是凶多吉少。

    愛憐的看了一眼自己身後背負的幼子,自打在城外追兵現身的那一刻,蕭萬山就運功震暈了小蕭遙,因此即便他們夫婦一夜亡命奔逃,而蕭遙卻依然靜靜的陷在夢中。

    感覺到全身經脈中流轉的內勁越發的遲緩,蕭萬山心知萬不能再一路奔逃下去了。一旁的林菀遙看到丈夫駐足,也跟著暫時停下了腳步……

    這卻是蕭遙兩歲時的事情了,那一年不動冥王吳冥接任了玄羅神教教主號稱冥帝,他一面使用各種手段大肆蒐羅江湖中的奇人異士收為己用,一面則是在教內拉攏分化收買屠殺並施,足足用了三年的時間終於掃平了神教內部所有敢於反對他的聲音,真正坐穩了現今武林第一大門派玄羅神教教主的寶座。

    同年整合完畢的玄羅神教,在冥帝吳冥的號令下,開始全力緝拿包括原神教陽聖蕭萬山、陰聖林菀遙、原八部天龍眾緊那羅部部主齊宮羽、乾達婆部部主納蘭秀在內的多名神教『叛逆』。

    三年來,冥帝派遣了無數的手下,四處打探蕭萬山、天齊、羅血荷等人的下落。終於探得阿修羅羅血荷率部叛教後逃往了北域,以旗下的原玄羅神教阿修羅部部眾為根基建立了血荷宗,似有偏安一隅的打算,既不與玄羅神教作對,也不和中原武林各大門派往來。


    吳冥如今急於擴充實力穩定地位,見羅血荷如此做派,倒也未曾派人攻打血荷宗。而天眾部部主天齊,卻偷偷成立了天火教,暗地裡處處和玄羅神教為敵。吳冥盛怒之下,命人剿滅多處天火教分壇,但是天齊老奸巨猾並未被玄羅神教擒獲,只是自此之後天火教徹底隱匿蟄伏,吳冥一時倒也沒有什麼徹底將其拔除的良策。

    而蕭萬山、林菀遙、納蘭秀和齊宮羽四人卻是人間蒸發一般,在江湖中徹底的銷聲匿跡了,這四人之中最讓冥帝吳冥『惦念』的就要數前教主玄帝酆都生前唯一的弟子蕭萬山了。當日吳冥吳法兄弟二人聯手逼死了重傷的玄帝,吳冥在戕害了兄長吳法之後,卻在義兄酆都身上找不到那粒可能世間僅存的一粒九竅不死丹,甚至連丹方都沒有找到,這讓他十分惱怒。

    隨後吳冥帶領手下回到玄山,一面使人擁立自己謀篡了神教教主大位,一面將酆都在叱咤峰上所居之處,上上下下細細搜索了數遍依然一無所獲。事已至此,那僅剩的一粒九竅不死丹還有丹方的下落,十有八九就要落到玄帝唯一的弟子陽聖蕭萬山身上。可是揚風林一役後,蕭萬山和林菀遙二人非但沒有回到玄山總教反而雙雙離奇失蹤。吳冥幾次三番命手下明察暗訪均無功而返。

    直到第二年年初,一個自稱知曉蕭萬山夫婦二人藏匿之處的老者前來玄山拜山,吳冥親自接見了老者,二人在叱咤峰風雲堂內說了些什麼沒人知曉,只知道冥帝吳冥隨即准許這老者入教,並破格提拔為外事長老,派遣了麾下原八部天龍眾迦樓羅部部主魔君——歐陽魔劫率領新招募入教的陰屍毒浪四大使者隨同那老者一同前往開封府,力求擒殺蕭萬山林菀遙二人,追回可能在二人手中的九竅不死丹和丹方。

    歐陽魔劫一行人來到開封之後,西域老者先是使人假意四處打聽前神教陰陽二聖的下落,看似一無所獲之後,又安排人手假意分批撤離開封。實際上卻是命歐陽魔劫帶領神教徒眾潛伏在城中蕭萬山夫婦經營的布莊左近,他自己則消失了半日另有機宜。

    一切準備停當,當日入夜宵禁之後,老者便使人在開封府內四處投放他帶來的一種猩紅奇花的花瓣,而老者本人則和歐陽魔劫帶上一批高手埋伏在城外。


    山雨欲來,陽聖蕭萬山最近的心弦一直繃得很緊,他們夫婦二人隱匿在這開封府說起來已有三年時間了。

    三年中,蕭萬山日夜苦練恩師酆都傳下的玄霄功與烈陽掌未敢有半日懈怠,而林菀遙雖然產後大傷元氣,再者哺育年幼的蕭遙也頗費心思,但一身武藝也沒有落下,尤其是丈夫蕭萬山將玄帝酆都傳給他的玄霄功傳授給了林菀遙,使得她的內修比起三年前大不一樣,卻是不可同日而語。

    其實當下他們夫婦二人的武功已經頗為接近當年玄羅二王的水準,只是蕭萬山心如明鏡,三年前恩師酆都重情重義,將兩粒七竅延壽丹分給了吳冥吳法兩兄弟服下,如今三年時間過去了,不動冥王今日的成就絕對遠超他們二人的估計,再加上夫婦二人一旦回玄山尋冥王報仇,勢必九死一生禍福難料,但此時麟兒蕭遙尚且年幼這讓他們如何能狠得下心來。

    眼看著這些天開封府城中暗自打探的冥王犬牙分批離去,蕭萬山這才暗自鬆了口氣。林菀遙抱著愛兒站在丈夫身邊,纖纖玉手逗弄著懷中蕭遙紅撲撲的小臉。心中卻在暗嘆,這可人的寶寶終有一天會長成頂天立地的堂堂男子漢,那時候便是他們夫婦二人前往玄山償還玄帝大恩的時刻。

    哄睡了懷裡的蕭遙,林菀遙開始為丈夫蕭萬山收拾晚飯。鍋裡的清水是蕭萬山從後院的水井裡剛打上來的,隨打隨用從不留存儲備。

    後院的水井裡,夫婦二人常年養有幾條命硬耐活的游魚,這是為了防止被人瞧破了二人身份偷偷下毒暗害。每餐飯前,林菀遙亦會用銀針先試過菜飯,即便這些菜都是他們夫婦二人親自做成從不假手下人也是如此。

    曾經與冥王同處一教的他們夫婦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不動冥王吳冥的陰狠毒辣,這三年來他們二人卻是從不敢稍有哪怕片刻的大意鬆懈。

    夫婦二人剛在飯桌前各自落座,正在盛飯的林菀遙卻突然隱約聞到一股莫名的香氣,心下一驚連忙屏住呼吸,此時蕭萬山似乎也察覺到了異常,不在聞取空氣中的奇異香氣。


    只見夫婦二人對視一眼,蕭萬山搬開床鋪從床下取出一個小包袱,這裡面裝的是他們二人為防萬一早就備好的一些金銀細軟應急之物。而林菀遙則一把抱起正在熟睡的愛兒取了條手帕沾濕了遮住蕭遙的口鼻。蕭萬山抄起兵刃低聲道:「走。」說罷便挺刀破窗而出,身後的林菀遙隨後跟上。

    此時的開封府已是入夜宵禁時分,路上並無什麼行人,往日清冷的大道之上,現在卻如血海一般,林菀遙頓時駭了一跳,定睛去看才發現是被不知何人灑上了許多血紅色的妖異花瓣,奇異的香氣便是從這些花瓣上不斷的瀰漫散出。

    蕭萬山拉著妻子逃了一陣,卻並未遇到半個敵人,但是一路上卻是無論走到哪兒都是一片血色,似乎一夜之間,整個開封府變成了陰間的血城,奇異的花香伴著夜風愈發的濃郁,這時他們夫妻二人都或多或少的吸入了不少混雜著奇異花香的空氣,蕭萬山心裡愈發的感覺不妙,拉著妻子林菀遙便向最近的城門處奔去。

    夫婦二人一路疾行逃出了開封城,到了城外終於沒有再見到那一片片妖異的猩紅色,這才稍稍心安,但卻也不敢在此多做停留,今晚開封府看來必有大事發生,而且十有八九是衝著他們夫婦來的。

    見到蕭萬山夫婦二人果然如西域老者所料被奇花之毒逼出逃往城外。老者和歐陽魔劫帶領手下一路尾隨,只待蕭萬山夫婦毒發支持不住的時候才好下手。沒想到三年過後蕭萬山功力大進,他們這些人的行跡終是被蕭萬山看破,在奇花之毒尚未完全發作,二人仍有戰力之時停了下來。

    「山哥怎麼了?」林菀遙還當蕭萬山在開封府內吸入毒氣過多先自己一步毒發,蕭萬山衝著愛妻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這時身後玄羅神教冥帝的走狗追兵們看到他們兩人停了下來已然圍攏了上來,不過這些人接了分明得了號令,只是遠遠的呈半包圍圍住了蕭萬山夫婦二人並不靠近。

    「哎呦~~蕭大哥你好狠的心啊,也不等等奴家,你一路上走的那麼快,人家都快跟不上了呢,你看奴家的心現在還在噗通噗通的亂跳呢。」甜的發膩勾魂攝魄的聲音從人群中傳來,伴著話音一個身著一襲紅火薄莎的女子煙視媚行的走出,薄紗中曼妙**的曲線在皎潔的月光照射下若隱若現,一隻欺霜賽雪的纖纖玉手隨著話音不住的在自己敞開的胸襟處揉弄,白膩豐腴的溫潤上兩點嫣紅在手掌的擠壓下,幾次三番欲要脫離薄莎的束縛,卻始終未曾真的探出紅紗。

    此人卻正是魔君歐陽魔劫麾下,新入神教的陰屍毒浪奪命四使中的浪使,浪使本就是年方雙十的妙齡女子,再加上生性輕浮銀浪,在江湖中素以勾引他人丈夫拆散別人家庭為樂,得手後卻是立即將那負心薄倖的男子殘忍殺害,端的是狠毒無比。自從被魔君歐陽魔劫蒐羅加入玄羅神教後,不但未有絲毫收斂,反而更是變本加厲縱慾橫行,甚至聽聞她竟然將自己的紅粉迷媚撒播向了本教的一些青年弟子。

    林菀遙一聲冷哼:「你就是新入教的浪使吧,收起你那副銀搔模樣,就憑你還不配對付我們夫婦二人,看你們的裝束應該是迦樓羅部魔君歐陽魔劫的部下,叫他出來答話。」

    「哎呦,蕭大哥你家的黃臉婆好凶啊,嚇死奴家了,不過她這麼蠻橫沒有絲毫溫柔,怎麼能夠伺候好男人呢,不如蕭大哥你隨奴家回去,奴家一定使出渾身解數百般溫柔讓你體味到從未享受過的男女之好,一定會讓蕭大哥你好好地疼愛奴家,欲仙欲死渾身上『下』都舒爽呢。」

    這浪使說到『下』字的時候,刻意加重了語氣,如絲的媚眼不斷的在面前蕭萬山的腹下三寸處游弋,彷彿預想到了自己和蕭萬山共赴雲雨顛鸞倒鳳的無邊春色,只見此時的她,雙目迷離粉面生霞,薄莎下渾圓筆直的雙腿不斷的夾緊相互摩挲。

    「遙妹說的是,浪使你這般舉動只會讓蕭某感到噁心。」蕭萬山卻是對面前浪使展現的無邊春色不為所動,提氣高聲道:「歐陽魔君你我闊別多年,如今就真的這麼吝於一見嗎?」

    浪使還欲答話,卻被身後伸出的一隻枯瘦手掌止住,她憤恨的瞥了對面蕭萬山夫婦一眼,此時雙目透射出的只有凌厲的殺氣,再不複方才顛倒眾生的萬種風情。

    「八部天龍眾迦樓羅部部主魔君——歐陽魔劫,見過陽聖蕭萬山陰聖林菀遙兩位聖使,歐陽御下無方,手下方才多有得罪,倒是讓兩位大人見笑了。」一襲紫布短坎打扮的歐陽魔劫聽到蕭萬山的聲音終於排眾而出,現身在了他們夫婦的面前。

    若不是與他早就彼此相熟知根知底的人,任誰也難以想像到面前這個打扮的猶如鄉野漁夫的中年男子,竟然就是江湖上令無數人聞風喪膽的天龍八部眾中,現下最得冥帝吳冥信任地位聲勢一時無兩的迦樓羅部部主魔君——歐陽魔劫。

    卻說歐陽魔劫此人,個性陰沉行事毒辣,因極擅用毒而在江湖中惡名遠播,早先在教中就和不動冥王吳冥來往甚密,乃是冥王平日裡的心腹,雖然武藝略遜於龍眾部部主龍滅也未必勝過夜叉夜鶯,但迦樓羅魔君現下卻是在神教中專司籠絡武林各大門派蒐羅江湖邪祟高手之事。如今冥王吳冥篡教,歐陽魔劫水漲船高炙手可熱儼然成了玄羅神教當之無愧的二號人物,此行吳冥派他帶隊擒殺蕭萬山夫婦,足以看出吳冥對他們夫妻二人的必殺之心。

    「多年不見二位聖使風采依舊,英姿不減當年,遙想賢伉儷與歐陽本同屬玄羅聖教,當年玄帝大人仙逝聖教大亂,賢伉儷攜不死丹出逃不返想來也是一時失足,如今冥帝大人欲展宏圖之志,重整教務撥亂反正,正是求才若渴之時,賢夫婦大才,若肯迷途知返,交還私藏的不死丹和丹方戴罪立功重返聖教,歐陽在此以項上人頭擔保,冥帝寬仁絕不會為難二位聖使。」

    「哼哼,冥帝寬仁?」林菀遙的冷笑打斷了羅蛇君的一番話語。「不動冥王吳冥狼子野心心術不正,當日揚風林一役出賣玄帝大人便可見一斑,你們這些人忘恩負義背叛玄帝大人,助紂為虐更是一丘之貉,如今的玄羅教燒殺劫掠無惡不作,早不復當年聖教風貌。我夫婦二人誓死不會去做冥王的走狗,你們趁早死了這條心。」

    蕭萬山揮手止了妻子的喝罵,上前一步拱手道:「蕭某有一事不明,還望魔君不吝賜教。」

    歐陽魔劫見蕭萬山上前答話,還當事有轉機急忙笑道:「蕭聖使但講無妨。」

    蕭萬山道:「我夫婦二人隱居於此多年,自問久不插手武林中的是非功過,不成想即便這般竟然還是被你等尋到,冥王如此『厚愛』愚夫婦真是『受寵若驚』啊。」

    歐陽魔劫哈哈一笑道:「此事卻還多虧了蕭聖使你當年那一念之仁啊,你卻來看此人是誰。」蕭萬山聞言抬眼看去,只見隨著話音歐陽魔劫身邊轉出一位西域老者,這老者眉目陰沉看起來卻並無如何驚人之處,只是依稀似曾相識。

    那西域老者眼見一別數年,蕭萬山竟似是已經認不出自己,嘿嘿一笑,聲音乾澀沙啞直如夜梟一般,隨後陰聲怪氣道:「蕭聖使果然貴人多忘事,五年前塞北外域不歸谷內,多蒙蕭聖使『搭救』老朽才留得一條命在,今日特來報答二位。」這老者雖然口裡說著來報答,但語氣卻是說不出的冰冷怨毒,明眼人一看便知這老者哪裡是真個來報答,卻似與蕭萬山夫婦有深仇大恨一般。

    蕭萬山夫婦聽他這麼一說相視一眼,這才認出面前這老者竟是當年他們兩人從塞北不歸谷斑斕巨蛛口中救得的那個西域番人,只是卻不知此人為何在此,自己二人於他有恩無怨,但聽得歐陽魔劫的口氣,自己二人此番遭難卻與這人大有干係。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22 10:26
第一回 血海飄香 下

    只聽歐陽魔劫接著道:「這位老先生平生少臨中土,但在西域吐魯番國卻是大有名氣,人稱靈蛛上人,蕭聖使你竟然不識得卻是大不應該啊。」

    卻說這靈蛛上人正是當年蕭萬山夫婦在塞外不歸谷中救下的遇難番人,只是蕭萬山他們二人那時江湖閱歷尚淺,一時不查終究未探得那番人真正的底細。

    要說這靈蛛上人在西域吐蕃國卻也真是大大的有名,只因其善驅毒物毒蟲,猶善馭使毒蛛。那日不歸谷內被蕭萬山用劍刺死的斑斕巨蛛卻不是原產自塞北荒原,而是靈蛛上人千里迢迢從西域帶來的塞外。

    這巨蛛在西域被人稱作塔藍圖拉,生就十分劇毒端的是凶狠無比。靈蛛上人帶去的那隻塔藍圖拉乃是他窮極心思於西域萬千窮山惡水中尋得的洪荒異種。

    靈蛛上人早年曾有奇遇,偶然與山間洞穴中得了一本異術奇書,這書上不但記載了許多蠻荒巫毒蠱術、驅毒製毒的秘技,更是記有一門以蛛育珠的外門煉丹法門。

    靈蛛上人依著書中記載,窮數年苦功這才於萬千惡山中尋到了這只合用的塔藍圖拉,又耗費數十年的光陰,四處蒐羅諸多蟲豸猛獸,整日依書中秘法飼育喂養此蛛,終於幾近功成,眼看這塔藍圖拉複眼和蛛爪已經集聚五光九色毒氣內斂,只待蛛爪上第十色顯現便可大功告成,那時只要靈蛛上人殺蛛取珠,再以秘法相佐服用,便能延年益壽功力大增。

    只是這塔藍圖拉毒蛛蛛爪的第十色依著書中所記卻是要驅蛛捕食大量的金斑鳳蝶方可功成,吐魯番國向來無此蝶蹤跡,靈蛛上人這才無奈離了西陲攜著毒蛛來到這塞北不歸谷。

    那日,蕭萬山和林菀遙二人趕到谷外之時,其實靈蛛上人早已在谷內逗留了許多時日,他精善毒術不歸谷白日裡毒瘴雖惡,短時日內卻也傷不了他的性命,在谷中每日驅蛛捕蝶,眼見數十年苦功心願便待達成,靈蛛上人大喜過望之下心境波動不免焦躁急進了一些,整日以秘術不斷催逼塔藍圖拉以求一鼓作氣,但往往欲速則不達,這異種毒蛛被靈蛛上人整日催逼的急了這日發了狂性竟掙脫了控制,靈蛛上人一時不查被塔藍圖拉一對毒螯所傷,巨蛛嗅到人血的腥味更是凶性大發狂躁不已。


    也是這以蛛育珠的法門極為邪祟惡毒,飼育之時常需要以生人血肉喂養毒蛛,那日蕭萬山在不歸谷內見到的殘肢斷臂其實便是靈蛛上人就地殘殺山民備給毒蛛的口糧,蕭萬山那時還只道是誤入不歸谷被巨蛛戕害的山民也未加注意。

    卻說這異種塔藍圖拉毒螯之毒豈是尋常,靈蛛上人手臂被傷方覺有異就已是險些暈厥,所幸他一生弄毒無數,體內抗毒之力也是非凡,這才一時延了半晌性命,正欲從懷裡取藥逼毒,卻已被聞到血腥味發狂的毒蛛撲倒在地,只能奮起餘力支撐抵抗,初時雙臂中毒之處還能感到巨疼哀嚎,不過片刻漸漸地傷處麻木連帶他本人慘叫的力氣也弱了就待斃命當場,卻正在此時蕭萬山林菀遙二人聽到慘叫聲趕入谷中,隨後蕭萬山持劍將塔藍圖拉刺死救下了靈蛛上人。

    靈蛛上人苦心飼育了數十年的寶蛛,眼見功敗垂成在自己面前被陌生男子如此屠斃那肯甘心,趁蕭林二人探查四周不備之時,靈蛛上人偷偷剖開塔藍圖拉的屍身取了蛛珠出來,果然只是色分九種猛烈的毒性雖然已經內斂,但珠中的精華卻未激發,即便依法服用也是與人無益分毫。

    此時靈蛛上人早已年過半百,只覺得數十年辛苦付諸流水,心口滴血目眥欲裂哪裡還顧得蕭萬山蛛口救命之恩,時而又覺得即便蕭林二人不來不歸谷自己也未必就定會喪命蛛口,頓時覺得萬般不是皆是有面前二人所起,卻是在心裡將蕭林二人怨恨到了骨子裡恨不得即刻便啖其肉喝其血,只是此時他自己劇毒未清傷勢未癒,又瞥見蕭林二人非是凡夫等閒,各個身懷高超武藝於是不敢妄動,當下先虛與委蛇胡亂編了些謊話哄騙蕭林二人。

    至於分別前靈蛛上人送與蕭萬山的似玉非玉的晶石卻也真是西域罕見之物,當年玄帝酆都博古通今曾斷言此物應是一種奇花的化石,但酆都亦不知這種奇花乃是原產於西域卻是在西域也極為罕見,這類奇花的化石於一些人來說更是萬金難求的寶貝。

    只是這靈蛛上人送與蕭萬山這化石卻是包藏禍心,原來這奇花生前便有種特有的幽香,埋入地下後年頭越久奇花的香味越淡但飄散散播的就越遠,尤其是這深埋地下成百上千年的奇花化石香氣內斂,幽香幾不可為常人察覺但是其散發的幽香卻可瀰漫數百里經久不衰,有一種產於西域的蛛蜂對此幽香卻是敏感非凡,只要聞得此香縱萬水千山也要飛往香源處。


    靈蛛上人那日將奇花化石送與蕭萬山,只要蕭林二人收下後帶在身旁,漫漫中原沃土千里卻無此奇花生長幽香可謂獨一無二,待得靈蛛上人傷癒只要以秘法驅使蛛蜂尋香而往,縱然萬水千山卻也總能尋到他們兩人。

    未久靈蛛上人傷勢痊癒,果真憑著蛛蜂綴著蕭林二人南下,一路上偷偷窺視,只覺得二人不但武藝非凡行事謹慎似乎大有來歷,於是愈發不敢輕易下手,這一猶豫竟然一路跟隨兩人來到了中原腹地神教總壇玄山的山腳下,待見得了玄羅神教鼎盛的聲勢,又偷偷打聽得知二人在神教身居高位,靈蛛上人恨不得捶胸頓足只覺得心灰意冷,心知自己數十年辛苦如此的血海深仇卻是難報了。

    眼見大仇難報,靈蛛上人萬念俱灰便返回吐魯番故地索居,直到三年前偶然聽聞中原玄羅神教教內的變故,陽聖蕭萬山被立為叛逆受神教通緝追殺。

    靈蛛上人直覺得天賜良機,於是不遠萬里來投玄羅神教冥帝麾下,以蛛蜂為引毛遂自薦來抓蕭林二人。

    迦樓羅歐陽魔劫見靈蛛上人馭使蛛蜂一路行來,竟然真在開封府找到了蕭萬山林菀遙二人隱匿所在,不禁對這西域老者高看了幾分。

    當年五光九色的蛛珠雖然劇毒內斂,但未入十色卻是含而不發。靈蛛上人便將九色蛛珠偷偷投入蕭萬山夫婦後院水井之中,毒質不發因而游魚不死,蕭萬山夫婦亦難以察覺。後來靈蛛上人命人在開封府內光撒的猩紅花瓣正是這九色毒質的引子。蕭萬山夫婦即飲井中之水又被異香所激,毒力顯現慢慢的一身精湛內勁就會化去極為的陰毒。

    蕭萬山凜然他全沒想到自己夫婦二人當年塞外的一念之仁卻留下了如此多的禍患,還想再說什麼。


    「山哥,與這等小人囉嗦什麼。」愛妻林菀遙的動作生生切斷了蕭萬山接下來的話,如水的長劍從她纖細的腰肢間彈起,秋水在林菀遙精湛的內力灌輸下瞬間綻放成了一朵劍氣白蓮,陰聖林菀遙當年技壓群芳榮登神教四聖的陰聖,本身乃是玄羅神教中有數的用劍高手,玄帝酆都所傳一十六路秋水劍法纏綿悱惻去留由心,在玄山追隨玄帝酆都的那段日子裡,秋水劍下不知留下了多少自稱名門正派知名劍客者的性命,劍身不知道浸染了多少所謂武林名宿的鮮血。

    看到陰聖發動,歐陽魔劫還不見任何動作,早已急不可耐的陰屍毒浪奪命四使卻已搶上前去與林菀遙戰作一團,月色如煉,一時間蕭索的七里鋪黃楊林內刀光劍影殺氣縱橫。

    「時光荏苒滄海桑田,多年未見只有秋水依舊如此凜冽清寒。」一邊的歐陽魔劫似乎並不關心戰況,反是眯著眼看著林菀遙手中上下翻飛的絕世名劍秋水猶如看著了自己摯愛的戀人般痴迷的低聲訴說著什麼,只不過他的雙眼射出的神光卻無半點迷離之色,整個人始終冷冷的對著陽聖蕭萬山,如同一條吐芯盤踞的毒蛇隨時準備露出自己致命的獠牙。

    蕭萬山輕輕嘆了一口氣,想當年他位列神教四聖使之一,意氣風發跟隨玄帝大人笑傲江湖何等暢快。他本就是神教四聖使的第一高手,功力猶在日月雙聖之上,一手玄帝所傳烈陽掌霸道無匹,這些年潛心練武早將歐陽魔劫等人甩在身後若是沒有中毒,單打獨鬥在場的所有人沒有一個是他的對手,哪怕敵人一擁而上帶著愛兒蕭遙他們夫婦也有六成的把握全身而退。但此時偏偏勢單力孤又遭了靈蛛上人的暗算,九色蛛珠之毒陰毒無比專司腐蝕內力,隨著毒質的擴散越是功力深厚之輩受害越深,愛憐的撫摸了一下背後昏睡著的愛兒,今日他們一家三口恐怕是無法倖免了,吐氣吶聲功運雙掌,寬厚的手掌瞬間變紅又變回肉色,一雙肉掌猶如正午的烈陽一般散發著灼灼的熱量。

    彷彿十分不願面對懷有死志的蕭萬山,一見他準備動手迦樓羅歐陽魔劫連忙開口道:

    「其實蕭聖使不必如此大動干戈,只要賢伉儷二人肯交出玄帝遺留的九竅不死丹和丹方,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歐陽當不會趕盡殺絕。君不見當日乾達婆納蘭秀緊那羅齊宮羽也叛教出逃,但冥帝大人卻也未做深究,蕭聖使實不必為了一些身外之物而壞了咱們往日的情分。」

    一旁的靈蛛上人見這迦樓羅歐陽魔劫屢有縱敵之嫌,雖不知這魔君所說究竟是欺騙蕭萬山夫婦還是真念及往日情分,但靈蛛上人和蕭萬山夫婦有奪蛛大仇今日必欲殺之而後快因此也頗為不滿。只是靈蛛上人也心知,此次擒殺蕭萬山夫婦的行動雖然名義上是有他負責,可實際上他新入神教寸功未立和迦樓羅歐陽魔劫的地位不可同日而語。因此雖有怨恨但也只能退在一旁徒呼奈何。

    「實不相瞞,那日揚風林一役我夫婦二人攜丹突圍不久之後便聽聞玄帝大人傷重離世的消息,心灰意冷之下這才退隱江湖,那粒唯一的九竅不死丹已經被我夫婦用掉了而丹方蕭某卻從未假手,若非如此今日便交還與你也是無礙。」蕭萬山緩緩開口道。

    迦樓羅歐陽魔劫一聲冷哼如何肯信,開口道:「蕭萬山,本魔君方才是看在往日相交多年的情分上才一直禮讓三分,你還當你是酆都老賊在世時的神教陽聖嗎?本魔君有心抬舉你,你卻道本君是三歲孩童般容易欺瞞的嗎?那九竅不死丹乃是酆都老兒花費畢生心血盡采天下奇珍靈藥煉製而成,本君雖然不曾目見不過想來這等靈丹的珍貴蕭萬山你自己最有體會,若九竅不死丹當真被爾等分服,恐怕靈蛛上人的九色蛛毒雖奇卻也還奈何不了你們夫妻二人,廢話休講,本君再問你最後一次,酆都老鬼的九竅不死丹和丹方你交是不交。」

    「蕭某交無可交。」蕭萬山絲毫不為歐陽魔劫的威逼利誘所動。

    「好…好…好」迦樓羅歐陽魔劫顯然氣急敗壞,連說三個好字。「看來本魔君只有親自從你們夫婦二人的屍體上找了。」言罷枯瘦猶如枯枝的雙手探出,合身撲上。

    隨著歐陽魔劫加入戰團,黃楊林中的戰況愈發的激烈,蕭萬山雖然功力深厚烈陽掌配合玄霄功更是霸氣縱橫,但終因九色蛛毒入體太深又要分心護著身後背負的幼子蕭遙,逐漸的被歐陽魔劫壓在了下風。

    迦樓羅歐陽魔劫得勢不饒人,一手蛇蠍手的功夫愈發的虛虛實實端的是陰狠毒辣,在看出蕭萬山一顆心繫在幼子身上之後,更是將大部分的力氣都放到了昏睡的蕭遙身上招招奪命。

    兔起鶻落轉眼幾十個回合過後,毒氣攻心的蕭萬山終於被瞧準機會的歐陽魔劫抓傷了小腹。

    歐陽魔劫本就一身霸道毒功,蛇蠍手的劇毒順著傷口蔓延連同蕭萬山體內的九色蛛毒一同發作,蕭萬山大驚失色急退幾步口中吐出的鮮血已是一片烏黑腥臭,一旁同樣強弩之末的林菀遙奮起精神刺出幾朵劍花刺傷了奪命四使中武功稍弱的陰使,暫且逼開了陰魂不散的四人,縱身後躍一把扶住了重傷的蕭萬山,雙方重回先前對峙的狀態,但明顯的蕭萬山夫婦顯得日薄西山回天乏力。

    靈蛛上人見蕭萬山夫婦此時幾無還手之力,正欲上前出手奪取二人性命卻被迦樓羅歐陽魔劫攔住,頓時怒從心頭起也不招呼一聲,便催起毒功去抓歐陽魔劫攔在面前的那隻手,準備給這迦樓羅點顏色看看。

    只是當靈蛛上人的右手搭上歐陽魔劫那隻左手時,卻大驚失色。只覺歐陽魔劫這隻手形如枯木堅逾金石,非但靈珠上人的毒功無法攻入,反倒好似被倒逼如自己體內,這才不敢造次退回了原地。歐陽魔劫卻渾如未覺看都沒看靈蛛上人一眼再度奉勸道:

    「蕭聖使,到了這種時候你還是不肯交出靈丹和丹方嗎?要知道不死丹雖然珍貴無比,但對死人卻是沒有半分價值的,你不要因為自己的冥頑不靈連累了妻兒的性命才是啊。」

    他倒不是真的好心擔憂蕭萬山夫婦的生死,而是臨行前冥帝交代下來的事情,無論如何他必須得得到一個交代,沒有人比他這個頭號手下更瞭解冥帝吳冥的狠毒,他現在最擔心的是蕭萬山夫婦把九竅不死丹和丹方藏在了何處又或者偷偷聯繫交給了隱藏在暗處的納蘭秀齊宮羽等人。

    看到面前的蕭萬山只是閉目不言,歐陽魔劫無法只得向身後一招手。

    「我倒要看看這死到臨頭的老傢伙嘴能硬到什麼時候。」一個頭髮蠟黃渾身皮膚潰爛青紫散發著陣陣惡臭的醜婆走上前來,正是剛才圍攻陰聖林菀遙的陰屍毒浪奪命四使中的毒使,剛才她們四人以四敵一圍攻中毒的林菀遙最終非但沒能迅速拿下對方反被對方刺傷了陰使,這讓他們幾個在魔君歐陽魔劫面前丟盡了面子。

    江湖中擅長使毒的高手並不少見,玄羅神教教主冥帝吳冥以及迦樓羅歐陽魔劫又或者靈蛛上人都是用毒的行家,只是不同於一般施毒馭毒的高手,毒使卻是把自己徹徹底底的變成了一個毒人。

    此女自幼遭逢奇禍父母雙亡因而扭曲了人性,幼年時流落街頭日日與野狗爭食,歐陽魔劫看重其狠毒將她撫養成人傳授毒功,毒使為報雙親大仇吞食毒物日夜與穢*物毒蛇為伴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人形毒物。最終毒使不但殘忍虐殺了當年的大仇人,甚至將對頭所在的整個村落上下數百村民全部毒殺才肯罷休。

    看到毒使靠近,林菀遙強提內力一劍刺去,只是方才她力戰四人功行百脈卻是中毒更深,眼見內力不濟,這一劍刺去軟綿無力反被毒使一腳踢開倒在一旁。

    擊退了林菀遙,毒使隨後又飛起一腳將掙紮著爬起來的蕭萬山踢倒,隨後抓起一旁昏睡著的蕭遙大搖大擺的走回了歐陽魔劫的身邊。

    「哎呦~~好俊俏的小娃娃,奴家看的好歡喜呢。」浪使迎上前從毒使手中接過逍遙,用力的抱在懷裡在自己的兩團雪白豐潤間摩挲,一雙眼睛卻陰惻惻的打量著蕭萬山夫婦。

    「不要~~你們放過我的兒子,有什麼事情衝我來。」陰聖林菀遙好像一下子崩潰了。

    「這麼可愛的寶寶,奴家怎麼會忍心傷害呢,只要蕭大哥你老實告訴奴家不死丹和丹方的下落,然後休了你身邊的這個賤婦,隨奴家回去好好的快活快活,奴家不就成了這小寶貝的娘了嗎?到時候奴家這白花花的身子白天讓寶寶吃晚上讓蕭大哥你吃,你們爺倆一起疼奴家這是多麼快活的日子啊,呵呵呵。」這浪使嘴上說的好聽,但手指上猩紅尖利的指甲卻已經劃破了昏睡中蕭遙的細嫩胳膊,不一會就在上面刻畫了一朵鮮花的符號,這是她殺人前特殊的癖好,好像生怕被殺之人到了陰間會忘了她一般。

    「九竅不死丹方真的不在我們這裡,只要你們肯放過我的家人,姓蕭的這條命你們儘管拿去。」蕭萬山掙紮了幾次最終還是在林菀遙的幫扶下勉強站了起來。

    「蕭大哥,你怎麼能這麼說呢,奴家真的好傷心呢。」浪使說著五隻慘白纖纖的玉指已經扣上了懷中蕭遙白嫩的腦袋,猩紅的指甲在小蕭遙雪白的皮膚上顯得格外的刺目。

    「魔君大人,看他們夫婦二人如此著緊這個孩子,屬下愚見您說他們夫婦會不會把九竅不死丹喂給這個孩子吃了。」就在浪使耐心耗盡,準備抓破懷中嬰兒的腦袋之時,受傷的陰使站了出來,她在歐陽魔劫手下卻不是以武功著稱,四使中論武功她最為平庸,但此女極為工於心計為人陰狠毒辣,乃是歐陽魔劫麾下陰屍毒浪奪命四使的頭腦。

    歐陽魔劫聽到陰使所言亦是微微意動,這種情況倒不是沒有可能,於衝著浪使一擺手。浪使連忙改抓為撫,玉手從懷中嬰兒的臉上輕輕劃過,陰使接著道:「魔君大人,依屬下之見,這嬰孩看起來也就一二歲大小的光景,想來就算服用了聖藥也時日未久,藥效必定存於血脈不曾化開,不如抓回去交給教主,讓血道人放血煉藥多少能找補回來一些損失。」

    這句話卻激起了浪使的一陣嬌嗔不依:「陰姐姐你太狠心了,這娃娃生的如此可愛你怎麼能下得去手啊,對了陰姐姐你記得囑咐血道人放血的時候千萬小心些,這樣你們用完了奴家還能夠做個人皮娃娃,到時候奴家一輩子好好疼愛他呢。」

    蕭萬山夫婦聽的目眥欲裂怒吼道:「歐陽魔劫爾等喪盡天良泯滅人性必遭天譴,我夫婦二人死後一靈不昧就必定化成厲鬼與爾等日夜糾纏。」

    陰使等人卻是對於蕭萬山夫婦的咆哮充耳不聞,趕忙從浪使懷中抱走了昏睡的蕭遙,她真怕再晚一些這個活著的聖藥爐鼎就要被浪使這個小浪蹄子給玩弄死了。

    「嗖~嗖~嗖」突然間無數暗器驟然向著歐陽魔劫一行人襲來,玄羅神教前來追殺蕭萬山夫婦的一行人中除了迦樓羅歐陽魔劫側身勉強避開外,靈珠上人連同陰屍毒浪奪命四使盡皆中招,竟然是在一瞬間被暗器盡數打中了穴道動彈不得。驚魂甫定的歐陽魔劫取下自己躲過後深陷身後樹中的一枚暗器定睛去看,只見這暗器非金非鐵,分明就是一顆對弈時用的黑白子。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22 10:26
第二回 恆河沙數

    「咦?」林中之人似乎也沒有料到自己出手之後,竟然仍有人能夠僥倖脫身。卻是哈哈笑道:「沒想到你們這些個小傢伙裡面,倒是有個不錯的苗頭。」

    伴著蒼老的話音一位看起來慈眉善目的老者從昏暗的樹林內緩緩走了出來,這老人壽眉垂肩望之已是風燭殘年一副油盡燈枯的摸樣,走起路來甚至有些顫顫巍巍的,但歐陽魔劫卻是如臨深淵絲毫不敢大意,這耄耄老者何時來到的這裡,以歐陽他當下的武功修為竟然沒有半點感應,更何況剛才老人的出手看似宏大卻並未有心傷人顯然只是一個小小的警告,只是若他不知情識趣恐怕就要真有無妄之災了。

    「這招莫不是傳聞中的『雨笑金沙』,敢問前輩可是星河谷天元子褚讓三褚前輩,咦?不對……」歐陽魔劫顯然懾於面前老者高深莫測的功力,語氣恭敬的猜測著老者的來歷。

    「哦?小傢伙你倒是頗有些眼力想必不是無名之輩,當今武林能看出老夫這招『恆河沙數』和褚小子的『雨笑金沙』不同的人可是不多了啊。」

    老者當下雖然似在稱讚歐陽魔劫的眼力,但是語氣卻始終冰冷生硬渾沒有半分喜悅賞識的意思。這讓歐陽魔劫更加不不安在搞清老者來意之前愈發不敢妄動,其實對於星河谷天元子褚讓三的絕藝『雨笑金沙』歐陽魔劫他也只是略有耳聞不曾有緣目見,更不要提看出老人這招恆河沙數和雨笑金沙之間細微的區別了,只不過面前這老者的年紀卻是與傳聞中星河谷的褚讓三差距頗大,歐陽魔劫正是想明了這點才讓他驚疑不定,沒想到反倒誤打誤中這老者竟然真不是星河谷中的褚老。

    「敢問前輩高姓大名深夜到此,不知所謂何事?」眼看橫生枝節,迦樓羅歐陽魔劫此時最怕的就是面前這位高深莫測的老頭和自己此行的目標蕭萬山夫婦有什麼關聯,若是讓他在此救走了蕭萬山夫婦,歐陽魔劫真不知該如何向教主冥帝交代。

    歐陽魔劫進退維谷正思躇之間,老者卻未曾表露身份反是邁開了步伐,看似緩慢卻也已經越過了歐陽魔劫來到了陰使的面前,顫巍巍的從被點住穴道無法動彈的陰使手中抱起了仍在昏睡的小蕭遙,這老者顯然不曾*過嬰孩的樣子,手法生硬無比不過昏睡中的小蕭遙倒是沒什麼機會抗議。


    歐陽魔劫此時功運四肢一身肌肉緊繃的猶如擰緊的發條,眼看著耄耄老者暮態龍鍾的抱著昏睡的嬰孩從自己面前慢悠悠的行過,步履之間彷彿處處都是破綻卻又暗含著一種說不出的韻律。

    因為運力過猛歐陽魔劫本來乾枯堅韌的雙手皮膚竟然已經有些地方開始皸裂,但最終他還是沒有伸出手攔下面前老者的勇氣。

    老者見歐陽魔劫沒有出手也頗為驚訝,反倒讚許的看了歐陽魔劫一眼,蹣跚的身影一步一顫慢慢的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只有蒼老的聲音遠遠傳來:「你倒是個很聰明的小傢伙,只可惜走上了歪路,你們玄羅神教的內鬥老夫作為外人本不該插手,但是那蕭施主早年卻和老夫之間有些緣分,蕭施主一生血債纍纍老夫終是不便出手相救,但上天有好生之德這個懵懂的小娃娃卻是無辜的,老夫今天帶走了這個娃娃也算是和蕭施主了結了前緣,至於你們剩下的人無論打生打死都與老夫無關了。」

    話說耄耄老者先前那一下『恆河沙數』不偏不倚卻是將林中之人盡數籠罩在內,就連不遠處毒發力竭的蕭萬山夫婦同樣被突如其來飛至的棋子擊中了穴道,無法動彈的夫婦二人最終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兩歲的愛兒蕭遙被一個陌生老者抱離了這片殺機四伏的樹林,陽聖蕭萬山鋼牙緊咬用恩師酆都所傳秘法強行逆轉玄霄神功一瞬間經脈盡碎移位,一口烏黑逆血噴出,卻是終於強行解開了自己和林菀遙的穴道。

    「遙兒!!!!!!」林菀遙淒厲的喊聲響徹了寂靜的深夜,長風吹過曠野,清冷的月光彷彿也沾染了些許悲涼……

    棄劍封刀願得逍遙,斬江湖舊怨,任武林恩銷,柴扉陋窗笑風飈,情絲裊裊愛浪滔滔,恨逢晚,浪擲多少年少。

    秋高,人已老,夜來幽夢卻道醒時好,林槍雨劍海火山刀,但教能偕老,便只一笑。

    ——《寄萬山菀遙》

    先前出手的老者已經離開了那片開封府外七里鋪的黃楊樹林,此時從他身後林中傳來的懷中嬰孩母親林菀遙的淒厲哭喊竟然讓他本來已經如古井般波瀾不興的心境,掀起了絲絲漣漪。


    只見老者垂首如同夢囈一般輕輕唸到:「浮生若夢,白雲蒼狗。錯錯對對,恩恩怨怨,最終不過是日月無聲,水過無痕。眾生所難棄者,唯一點痴念而已。可就這一點痴念卻又如何是那麼好割捨的。遙兒?小娃娃,你是蕭氏子孫,老頭子以後就叫你肖遙吧,想不到老夫一生苦修虛度,這老了老了退隱避世,卻是得了肖遙失了逍遙啊,哈哈哈。」

    言罷,老者大步離去再不在此停留。

    六年後,湖廣一帶武陵山桃花峽一所木屋內

    「爺爺~爺爺,你怎麼又在和白鬍子爺爺下棋啊,都不陪肖遙玩耍。」此時的肖遙年方八歲,然而卻是雙目靈動聰明伶俐白白嫩嫩如同瓷娃娃一般喜人。

    說起來這卻也難怪,肖遙的血脈雙親蕭萬山夫婦本都是威震當世的武林高手,肖遙嬰孩時又好似被蕭萬山和林菀遙夫婦二人灌下了什麼奇丹妙藥伐毛洗髓,如今的肖遙雖然還是個稚氣未脫的小孩子,但渾身上下卻已經隱隱散發著一股天地靈氣讓人看了就打心底歡喜。

    「來啊,小肖遙,快來你劍爺爺這裡,猜猜看今天劍爺爺這裡給你帶什麼禮物了,哈哈哈。」

    這位肖遙口中的白鬍子爺爺溺愛的將跑過來的小肖遙抱了起來,用自己雪白順柔的鬍鬚在肖遙白嫩的小臉上作弄般掃來掃去,直到小肖遙一把揪住了他引以為傲的白鬍子,才從懷裡掏出一把精緻的木劍交到了肖遙手中。

    「哇,好棒,這是把寶劍嗎?哈哈肖遙有兵器了,還是白鬍子爺爺你最心疼肖遙了,不像我爺爺平日裡送給肖遙的不是紙筆就是古譜書籍,去年還給了肖遙一張比肖遙還要大的古琴,簡直無趣死了。」

    小肖遙一邊說著一邊比劃著那張古琴的大小,此時尚且身小臂短的他努力的伸展雙臂想描述出那張古琴的巨大。


    白鬚老者聽到肖遙這麼說很是得意,笑眯眯的捋了捋自己雪白的鬍鬚,彷彿對自己能在肖遙這裡把他爺爺比了下去感到非常滿意。

    「那以後肖遙就不要總叫什麼白鬍子爺爺了啊,叫劍爺爺多好聽啊,況且你那靈爺爺比劍爺爺可老的多呢,你瞧他的鬍子可比劍爺爺還要長還要白呢。」

    白鬚老者試圖進一步拉攏肖遙。

    小肖遙依偎在白鬍子爺爺的懷裡,雙手抱著木劍歪著小腦袋努力的想了想抬起頭說道:

    「可是,我爺爺沒有白頭髮啊,劍爺爺你看你滿頭的白頭髮還是你看起來比較老呢。」

    靈老頭站在二人背後,聽到此處老懷寬慰樂得哈哈大笑,白鬚老者望著肖遙爺爺靈老頭那顆光禿禿的腦袋,實在沒有想到自己引以為傲的一頭銀發,在小肖遙看來竟然還不如他自己爺爺不長毛的禿頭。

    時光匆匆白駒過隙,轉眼間又是六年時間過去了

    湖廣武陵山桃花峽谷底一個開闊的石洞之中,一位十三四歲的翩翩少年正在不住的翻轉騰挪,手中一柄擦拭的發亮的木劍屢屢刺出帶出陣陣風聲,只是這少年出劍雖快卻似完全沒有章法,故而看起來反而頗為不倫不類。

    「肖遙,你怎麼又跑到這裡偷懶,爺爺前幾日給你佈置的功課都完成了嗎?」

    靈爺爺的聲音在石洞外響起,肖遙見爺爺來尋他,連忙將木劍藏好走出洞來,這十幾年來肖遙早就習慣了自己這位爺爺的神出鬼沒,打小他便知道了靈爺爺不喜歡他習武練劍,雖然不明白這其中的原因,但是為了不讓爺爺擔心,肖遙還是只能每日抽空躲起來偷偷的練習。

    人未出洞便開口抱怨道:「爺爺,你那本唐代的《棋經》肖遙已經能夠倒著背出來了,宋代的《忘憂清樂集》也翻得整本都快要散掉了。」

    看到爺爺好像還要開口,彷彿知道他想說什麼,肖遙緊跟著搶先道:「那本《溪山琴況》孫兒也已捻熟,昨日不還被您逼著考核了一遍『高山流水『的嘛,至於爺爺扔給孫兒的那幾幅宋朝字畫,其中馬遠的《寒江獨釣圖》當為贋品,想那馬遠出生於丹青世家繼承家學,取法李唐,然而卻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自成一派。他畫山石峰巒用筆好似巨斧劈木一般,方硬而多棱角,畫樹木花鳥時多橫斜曲折,畫亭台樓閣則大都運用界尺加襯染,下筆水墨蒼勁雖不作層層渲染,但著重濃淡層次的變化遠近分明。因其構圖常取一角半邊的景緻,故而被世人稱做「馬一角」,爺爺您的那副《寒江獨釣圖》雖然仿製手法高超神妙,但是構圖風格卻於馬遠稍有不同,最主要的是那副畫所用的紙張乃是現下的宣德紙做舊而成,當為贋品無疑。至於陸羽的《茶經》前日裡孫兒方給爺爺您背過,今日就不要重複了吧。」

    看著肖遙彷彿背書一般一連串的說出許多話,說完後更是可憐兮兮的看向自己,那副模樣讓靈老頭又好氣又好笑。

    自從那日七里鋪將年幼的肖遙從玄羅神教迦樓羅等人手中救下,如今已經過了足足十四年的光景,靈老頭將肖遙從小撫養長大,自然知道肖遙的天資如何過人,心知這孩子根骨悟性亦均是極佳之選。

    但是靈老卻還是沒料到無論琴棋書畫又或者詩詞茶經,還是弱冠之年的肖遙便都是一點就通稍練即精,只是偏偏肖遙的一顆心思卻不在這些文風雅物上面,反倒是對舞搶弄棒極為好奇上心。

    靈老頭一生在江湖中身不由己的廝混了幾十年,很是厭倦了武林中爾虞我詐的爭鬥,因而實在是不想讓肖遙這塊璞玉陷入武林無盡的廝殺之中,所以他這些年除了在一些輕身養氣固本培元強身健體的功夫上對肖遙潛移默化的提點外,平日裡卻是不許肖遙與人爭鬥。

    爺孫二人正從桃花峽谷底往上行去,但沒走多遠就迎面瞧見一個人影正往他們這個方向走來。

    「哈哈哈,靈老頭你看你這麼多年了怎麼還如此見外,都一把年紀了還帶著小肖遙親自前來迎接老夫啊,劍某真是慚愧啊。」

    劍宗高大的身影出現在了爺孫二人面前,他和靈隱子本就是故交好友,加之隱居的骨冢亦在武陵山中且距離桃花峽所在極為接近,劍宗本人雖然也上了年紀但因一聲執著於劍道未曾婚娶無兒無女,故而隔三差五便找由頭來和靈老頭喝茶論道,其實說白了也是幽居寂寞,平日來這桃花峽倒是來看肖遙的時候居多。

    「劍爺爺您來了,那爺爺您先陪著劍爺爺聊天,肖遙去山澗那邊的小溪裡給您和劍爺爺釣幾條鮮魚下酒。」

    「呵,肖遙這孩子真是越長越懂事了啊,記著多釣幾條大紅鯉,你知道你劍爺爺最好這口了,哈哈哈。」

    「肖遙醒得的。」肖遙說著便舍了兩位爺爺先一步徑直回了爺倆在谷內居住的木屋內,取了漁具釣餌後便歡呼著一路蹦蹦跳跳的跑開了。

    肖遙走開後,劍宗和靈老頭才回到屋內分主客坐下。

    劍宗透過木窗看著肖遙漸行漸遠的背影突然開口嘆道:「靈老,肖遙他如此好的習武天賦,只要你肯悉心調教他日後定能成為天下間最頂尖有數的高手,即便你因你門內規矩苛刻不便相授,可劍某我卻沒那麼多的羈累,就算讓劍某來教肖遙,我想不出十年就說超過你我二人當年的成就也不是不無可能,然而你卻為何執意如此啊。」

    「老劍啊,肖遙父母的身世我以前就曾說與你聽過,這孩子出生後不久便背負了血海深仇,當年岳秋雨素藏禪師六大高手放下顏面圍攻玄帝,六個人落得一死三傷明月宮除名才換了酆都一條命,就是希望玄帝酆都死後中原武林能平靜下來,只是偏偏事與願違不動冥王吳冥接任玄羅神教教主之位後,雖然在表面上略有收斂但是在暗地裡卻是更加的變本加厲,如今的玄羅神教卻是已經徹底淪為邪教行事無忌肆虐武林可謂是無惡不作,我若是教授肖遙武功讓他闖蕩江湖,早晚有一天他會和玄羅邪教那些人碰上,到時候等待他的將是無盡的血雨仇殺。」

    靈老說到此處頓了頓繼續說道:

    「老劍啊,你可還記得自己以前的名字嗎?」

    劍宗不知道靈老頭怎麼突然想起了問這個,但卻還是答道:

    「名字是記不起了,但是姓氏卻還勉強依稀記得。」

    「劍宗啊,你比老夫要來得幸運,老夫如今卻連姓甚名誰都全然忘卻了,唯一隻記得靈虛子這個被別人掛在嘴邊的道號。說起來老劍你退隱江湖之前,人稱骨冢劍宗也是當時天下有數的絕頂高手,老夫自己就更不要說了總算也是薄有虛名,可是咱們這一輩子卻當真快活嗎?你我二人都是被這條血染的江湖路吞沒的可憐人啊,縱然功力通天又能如何。我等枉自通曉了無數人夢寐以求的絕世武功,卻記不住自己究竟是誰。唉~~若不是老夫當年一時意動救下了年幼的肖遙,恐怕百年之後連個拾骨之人都無從尋覓啊。」

    劍宗聽著面前靈老說的話,也不免心中一陣悲涼,他這一生獨行舍劍之外別無他物,雖然眼下年紀要比靈老小上許多,但卻是比起有門有派的靈虛子來的更加的孤苦。正自神思卻又聽靈虛子接著說道:

    「咱們兩個老傢伙這輩子可謂見慣了武林中的陰暗卑劣,誰心裡都明白在這條血染的江湖路上絕非有一身好武藝就能走下去的,肖遙他生性純良老夫不想看著一手養大的他走上如同當年他父母一樣的道路。」

    話已至此,骨冢劍宗定定的看著面前的靈老,最終不在進言相勸,抬手將桌上的一大罈美酒拍開泥封仰面一飲而盡。

    自那日劍宗與靈老避開肖遙在屋內長談之後,武陵山桃花峽谷內茂密的桃樹林春去春來轉眼樹上的桃花又開謝了兩次,在這兩年裡肖遙已經完完全全的長成了一名劍眉朗目猿臂蜂腰的俊朗青年。

    這兩年中他的爺爺靈虛子終於不再整日逼著肖遙研讀詩書,這也是由於肖遙的天資實在過人,靈老一身所學除卻武功外,能夠教授的基礎都已傾囊相授,至於最終的成就卻是要看日後肖遙的境遇,需要交由時間來淘洗。

    至於劍爺爺骨冢劍宗,肖遙小的時候他最喜歡讓肖遙爬在他老人家的腿上聽他講武林中的俠客故事,只是這兩年來卻是像變了個人似地對於江湖中的事全然閉口不談,然而武林的種子在年輕的心靈中已然萌發卻不是那麼容易枯萎的。

    「爺爺…爺爺…我打獵回來了,今天肖遙在峽谷後面的密林裡遇到了一隻好大的大黑熊,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把它引到陷坑裡,肖遙先剝了熊皮砍了四隻熊掌帶了回來,一會兒拾叨拾叨做個紅燜熊掌。味道最好的左前掌留給爺爺你,右前掌就留給劍爺爺,剩下的兩隻後掌肖遙自己就留給自己了,哈哈哈。」

    十六歲的肖遙身著一襲樸素的獵裝,半人高的強勁獵弓斜跨在自己身後,看起來實在是英武不凡一表人才。

    「爺爺,你怎麼了,肖遙在和你說話呢,為什麼不理人啊。」

    肖遙一進門就看到自己爺爺在屋內榻席上閉目打坐。還以為爺爺如同往日般睡著了,於是上前輕輕的推了推爺爺的肩膀,卻沒想到自己爺爺勁松般的身形卻在自己這輕輕一推下,偏倒在了榻上。

    「爺爺!!!!!!!」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22 10:27
第三回 桃花深處

    撫養了肖遙十幾年的爺爺靈隱子那一天生命終於走到了盡頭,壽終正寢時年八十九歲。

    好生安葬了自己的爺爺,肖遙依足了古法禮數在靈虛子的墳墓前結廬而居守孝一年。得知此事的劍宗放心不下肖遙一個人,也從骨冢搬出暫時移居桃花峽陪伴照顧肖遙。

    一年守孝期滿後,肖遙婉言謝絕了劍宗爺爺讓他前往骨冢安身的好意,準備一個人踏上前往開封的行程,他記得自己爺爺生前曾提起過,十幾年前他是在那裡發現了年方兩歲的肖遙。

    肖遙臨行前,劍宗叫住了他佯怒道:「你這混賬小子,劍爺爺白疼了你這麼多年,靈老頭一走你便狠心扔下你劍爺爺這麼一個孤老頭子,自個兒跑出去了啊。」

    肖遙卻是嘻嘻笑道:「劍爺爺您如今未及花甲,還有大把的日子享受,孫兒且離開谷中些時日,一來尋訪下自己的身世,二來見識下劍爺爺您以前總是念叨的江湖豪俠快意恩仇。過不了幾年總會回到谷中的,到時候肖遙就去骨冢找劍爺爺,您老人家可不能不要肖遙啊。」

    「臭小子,老夫當年就該聽你靈爺爺的話,不該給你說那些個打打殺殺的故事,這麼多年聽得你心都野了,唉~這些東西你戴在身上。」

    劍宗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個包袱,裡面卻是一幅劍宗親手繪製的簡略地圖,另外還有一些盤纏衣物。

    看著肖遙接過了包袱劍宗突然嘆道:

    「肖遙啊,其實以你的聰慧當一早就瞧出了我和你爺爺都是身懷絕藝之人,只是我們兩個老傢伙卻從不曾傳授一招半式於你,平日裡也多是助你內修打下些根基,對此你應該早是滿腹疑惑,但劍爺爺知道你聰穎乖巧怕我和你靈爺爺為難,我們不說你便也從不提起此事。」

    肖遙默然不語,相處了這麼多年爺爺尚且不提,便是劍爺爺待他也如親孫,乃是發自內心的著緊。但他們二人為何從不肯教授自己武藝卻是一直壓在他心頭的大石。


    只見劍宗接著說道:「當年為了讓你習武之事,劍爺爺我還曾與你靈爺爺爭執過,最後卻是反被你靈爺爺勸住了。這其中的原委卻是與你的身世有些干連,你爺爺總認為你不該攪入武林中的是是非非,怕你由此而有了分毫損傷。但以後的路終究是要靠肖遙你自己去走的,想來你今年也該年滿十七歲了吧,應該已經有了自己的主意,我們兩把老骨頭實在是不該左右你的一生。」

    說道這裡劍宗頓了頓。

    「至於你的身世還有有關你父母的事情,劍爺爺當年從你爺爺那裡聽到過一些。但有些事情從別人嘴裡說出來總是有失公允,真相還是要靠你自己親手去揭開為好。若是有一天你遇到瞭解決不了的事,又或者你想從劍爺爺這裡知道那些關於你的過去,就再回骨冢來找劍爺爺吧。別看你劍爺爺一把老骨頭了,但是手底下還是有些能看的,到了那時候只要肖遙你想學,劍爺爺會把自己的這些傢伙式全都教給你。」

    劍宗說到這裡突然出手如電,從一旁的桃樹上隨意取了一根枯枝。飛身而出,以枯枝做筆在桃花峽入口處一旁的岩壁上劃了起來,寥寥數筆一首七言絕句便躍然石壁之上。每一筆一劃都銳利縱橫,堅硬的石岩竟被劍宗手中的枯枝劃出足足一指深的痕跡,四行字卻依次是:

    年少不懼江湖老,仗劍四海任逍遙。未解前路多少事,敢於天公試比高。

    肖遙看完了這刻於岩壁上的詩句時,再去看自己的劍爺爺,卻哪裡還能看到劍宗的身影。只有一句話遠遠的從峽谷內飄出:「肖遙,劍爺爺就不再送你了,你且自去吧。」

    肖遙猛的雙膝跪地卻是遙遙的對著骨冢的方向磕了幾個響頭,隨後背起包袱擦乾了眼中的淚水,大步離開了生活了十幾年的武陵山桃花峽。

    卻說湖廣與河南雖然接壤,然而現今這時候卻也不是一段好走的路程,肖遙要想往開封府去便依次要途徑承天府、汝寧府兩州之地。

    即便手中有了劍宗爺爺親手繪製的地圖,穿越承天府依舊還是花費了肖遙足足半個月的時間。


    這十幾天裡,年輕的肖遙迅速的被外面世界的繁華所吸引。

    出門的這段日子裡,他最喜歡的就要數是每逢宿頭之時,在旅店客棧大堂中的聽到的那些個跑江湖說書人口中所講述的江湖故事了:

    像是何年何月哪門哪派的哪位少俠又做下了何等大事,何時何地城東城西的惡霸離奇被殺卻又是誰人仗義出手,這些個江湖軼事熱血傳說,經過說書人的演繹聽的個肖遙的心裡像貓抓一般,恨不得以身代之,成為說書人口中人人敬仰的大俠。

    說起來肖遙雖然偏居武陵山桃花峽十幾年不通世事,但是他心思靈巧外加上生性純良,出了武陵山後一路北上只顧埋頭趕路,從不多生事端倒是真個無驚無險的一路走到了汝寧府的地界。

    這日在城外供往來人等歇腳的涼棚中飲過了早茶,肖遙拋下幾個銅板,便起身混在了等待入城的人潮之中。

    然而沒想到正在肖遙排隊進城的當口,突然人群後面一陣騷動,隨後先前熙攘的入城人群便向左右分開閃出中間一條通路。

    緊接著肖遙便看見一個面若朗玉的冠發少年,胯下騎著一匹棗紅駿馬順著人群中讓出的道路昂然行來,而在這騎馬少年的身後一個面若重棗的中年男子緊緊跟在後面。再往後卻是些身著同樣服飾都騎著白馬的精壯漢子們,當中一人背後背著一桿迎風大旗,這大旗錦繡緞織上書『三山』兩字隨著馬匹的跑動獵獵作響。

    卻說肖遙此時夾在人群中已經頗為靠近城門,眼看就要入城卻碰到這番變化心中當然疑惑,但他生性淳樸不欲旁生枝節也就隨著人群靠向兩旁,給這突然趕到的一路人馬讓開了正中的道路。

    這時剛開城門,門關外本就人山人海,因為生生讓出條行馬的道路卻是顯得更加的擁擠,一個三角眼的瘦弱漢子就在這時,好像是不堪人群的推壓被擠到了肖遙的身旁。


    卻說那為首的俊朗少年騎著胯下的棗紅馬正經過肖遙面前就待入城的時候,馬上的少年卻是突然發現了什麼,扭頭看向了人群中肖遙這邊的方向。

    只見少年眼中精光一現霍然從馬上跳起,人在半空中猶如展翅大鵬一般飛起一腳便向肖遙這邊踢來。口中邊喝道:「大膽賊人哪裡走!」

    肖遙為人雖然良善卻非軟弱可欺之輩,眼見這俊朗少年無緣無故便暴起傷人心中更是不忿,他十幾年來在靈虛子和劍宗的調教下,雖未真個習得驚人的武功招式,然而一身的基本功卻頗為紮實。平日裡更是混跡深山密林與虎豹豺狼周旋捕獵。當下的身手在劍宗靈虛子這等絕頂高手看來雖然完全不值一提,但放在普通武林人中卻已經算是不弱的好手。

    眼看面前的冠發少年無緣無故驟然發難,肖遙瞬間上前一步沉腰立馬揮臂隔開了少年這凌空一踢。

    冠發少年似是全未想到面前的肖遙不但有功夫在身,竟然還同自己動手微微一愣,翻身落地後匆匆看了肖遙一眼,卻是腳下不停轉身去追方才躲在肖遙身旁的那個三角眼瘦弱漢子。

    那三角眼的漢子似乎也會幾下拳腳,卻全然不是冠發少年的對手。只見冠發少年一對鐵拳舞得虎虎生威,只幾下就將三角眼的瘦弱漢子制服壓倒在地。

    眼前的變故看的肖遙不明所以正愣神間,城門百姓卻是開始齊聲為那少年叫好喝彩,少年剛站起身來便已有那城門當差的官人押走了那被制服的三角眼漢子。

    而面若朗玉的冠發少年卻是手拿一個錢袋逕自走到了肖遙面前,一拱手開口道:「在下三山鏢局方子玉,方才情急魯莽冒犯了兄台還望海涵,未請教兄台高姓大名。」

    肖遙見方子玉行禮,連忙躬身還禮開口道:「在下姓肖名遙。」

    二人客套一番,肖遙這才知道,原來那擠在自己身後的三角眼漢子名叫灰毛鼠李四乃是這汝寧府十里八鄉的慣犯,平素一向以偷盜為生,尤其喜歡向肖遙這樣的孤身陌生少年人下手。

    先前人群中他正趁亂割斷盜得了肖遙的錢袋,沒想到作案的時候被馬上的方子玉看破了行跡,方子玉雖然年紀輕輕卻是嫉惡如仇的性子,眼見這李四竟然在自己眼皮底下行竊怎能容他,沒有多想便立時飛身下來準備拿他送官,卻沒想到行事魯莽反被肖遙誤會了來意。不過所幸最後還是擒住了李四拿回來肖遙被偷的錢袋。

    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反倒是肖遙十分的過意不去,向著方子玉連連道歉稱謝。

    方子玉為人豁達對此全不在意,又見肖遙相貌堂堂言談有禮身懷武藝更是喜歡,二人幾句話說下來便有一見如故之感,方子玉索性將自己的棗紅馬交與身後三山鏢局的一位鏢頭。他本人則步行和肖遙邊聊邊進了這汝寧府。

    二人一番互訴身世,肖遙這才知道了方子玉原來是開封府三山鏢局總鏢頭神拳方長啟的獨子,乃是三山鏢局名副其實的少當家,這趟外出乃是南下押運交付了鏢物後正準備回返開封府因而才順道路過汝寧。

    說起來這三山鏢局乃是河南境內第一大鏢局,總鏢頭方長啟不但武藝過人更是為人正直樂善好施因而深受開封一帶百姓的愛戴,方才汝寧府城門外百姓自發的為三山鏢局的方子玉等人讓路便是明證。

    而方子玉也從肖遙口中得知了肖遙他自己孤身一人從湖廣準備前往開封之事,不禁大喜過望,當即便出言相邀肖遙一道北上同行。

    肖遙和方子玉也是一見如故不想這麼快便分離,他十幾年深居武陵山桃花峽內,雖說平日有兩位爺爺疼愛,但卻並無一個同齡的玩伴。眼下這方子玉與肖遙年紀相當,又是行走江湖之人,如能一路同行卻是比他一人上路要有趣的多。

    方子玉當下便為肖遙引見了三山鏢局的諸位鏢師,這其中要數在城門外緊跟在方子玉身後的中年男子地位最高,乃是三山鏢局神拳方長啟以下的第一高手槍王李正卿,方子玉此趟卻是第一回走鏢,方長啟因事務纏身難以照顧卻終究不放心,所以才安排了槍王李正卿與他同行好一路提點保護。

    這槍王李正卿在河南一帶的鏢客中也算是薄有名氣,在他的關照下方子玉一行人押著貨物一路行來並無多少波折,這反倒讓第一次上路的方子玉感到十分的無趣。

    卻說李正卿手下的鏢師們早先見了城門的一幕,知道肖遙身手不凡倒也樂於多了這麼一個同伴好手。又見少當家方子玉與肖遙一路交談甚歡更是不敢怠慢。

    進城之後槍王李正卿先是安排了手下去馬市為肖遙選購了一匹良駒用以代步,之後眼見日頭高懸一行人便動身前往三山鏢局在汝寧的分院歇腳。

    三山鏢局喻滿江湖家大業大,這汝寧分院因為緊挨著開封本院,雖然沒有駐留多少高手,但是盤下的宅院卻也是氣派非凡。

    到了地方後,方子玉便拉著肖遙將這處院落前前後後的玩賞了一遍,只見這庭院中假山流水花園樓閣樣樣齊全,佈局十分考究顯是出自名家之手,肖遙一路北上雖然也途徑不少城鎮卻未見過如此氣派的住處,方子玉見肖遙對自家庭院稱讚不已也是喜上眉梢。

    槍王李正卿卻是到了分院之後便被三山鏢局此地的主事之人叫走似是有何要事相商的樣子,直到晚飯之時方子玉和肖遙等人才在見到李正卿。

    然則這時的李正卿卻是一副愁眉不展之相,方子玉再三追問之下才從李正卿口中問出了端倪。

    原來此次方子玉和李正卿押鏢之行因路途遙遠縱然快馬加鞭卻依然耗時頗巨,然而正在一行人離開河南不久,開封府便出了一件大事。

    卻說開封府本是八朝故都所在,雖然自明成祖朱棣遷都京師順天府之後從這裡強遷去不少的富戶略有敗落,卻依然是當時有數的大城。但在這開封府之外西北的深山中卻有一夥惡名昭彰的強人盤踞。

    這伙強人*擄掠無惡不作,山寨所在之處號稱『鬼門關』乃是開封府西北群山中鬼陰山上的一處險惡之處,地勢易守難攻不說,大寨主更有一身不凡武藝為人更是陰險奸猾,人送綽號九命閻王。

    開封府府尹劉安山劉大人多次有心將鬼門關剿滅,只是接連幾次出兵都無功而返,這固然有此時朝廷昏庸不修軍備各地的兵士都不堪大用的原因,卻也因這鬼門關偷藏於鬼陰山深處山寨所在周邊廣埋機關陷坑殺機重重。

    然則前段時間三山鏢局總鏢頭神拳方長啟連同開封府第一名捕鬼手凌寒合力生擒了鬼門關的三當家『疤臉』鬼面卻是讓事情有了回轉之機。

    這『疤臉』鬼面性情凶惡殺人無算乃是十惡不赦罪大惡極之人,本來依著當時律法擒獲之後便該當立即處決以儆傚尤。

    但是開封府府尹劉安山不堪鬼門關常年襲擾,欲撬開鬼面之口從中探知鬼門關山寨的虛實佈置,然後好一舉將其剿滅永絕後患,故而未曾立即行刑反是暫且將其收押開封府大牢派人日夜嚴刑拷問。

    只是卻是不知因何走漏了消息,惹得鬼門關大寨主九命閻王和二寨主黑臉判官帶領鬼門關大小嘍囉手下傾巢出動。

    他們這些賊人當然沒有實力也不敢大舉進犯州府重地,但是鬼門關這伙賊人卻是兵分數路截斷了開封府通往各處山林道路,想以此逼迫開封府尹劉安山釋放疤臉鬼面。

    連日來不知有多少人遭了這伙強人的毒手,一時間開封府周邊一帶風聲鶴唳,往來商旅驟然減少。

    只因此事神拳方長啟亦有出力,所以三山鏢局所屬亦被九命閻王遷怒,但凡和三山鏢局有所幹連之人,鬼門關一眾人等只要遇上便不留任何活口。

    前日裡神拳方長啟和鬼手凌寒二人也曾帶齊人馬出城和鬼門關的人交手,但是方長啟和凌寒二人聯手才能勉強敵過那九命閻王一人,卻也最終奈何對方不得。

    手下疲軟的軍士更是遠遠不敵九命閻王關麾下的那些鬼門關亡命之徒死傷慘重,開封府尹劉安山也由此生了退卻之心,連日來只敢偷偷遣人北上求援,卻不再敢在輕易派人出城對戰。

    方長啟失了州府的援助孤掌難鳴,只得暫緩了三山鏢局開封總局連帶周邊往來的鏢務買賣。

    就因如此,開封府一帶的山林道路不知要多久才能再度太平,只是方子玉和李正卿等人卻等不了這麼長的時候。

    他們此次離開開封走的乃是『來回鏢』,不止要在期限內將鏢物從開封送出給委託人指定之人,還要從預定之人手中取回新的鏢物押回開封才算完工。

    這次委託之人據說大有來頭,雖然鏢物看起來不是什麼貴重之物但是所下的定金卻給的極多,若是不能限期回返開封,恐怕三山鏢局非但要聲名掃地,甚至還會惹上不小的麻煩,這以後就說不好如何再在開封府內立足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22 10:28
第四回 紅蓮燦世

    所幸這趟押鏢之行槍王李正卿也在其中,這李正卿的武藝雖說遜色於三山鏢局的總鏢頭神拳方長啟不少,但在這河南一帶的武林人中也算是薄有名氣的人物,料想來眾人只要不是走背運碰到鬼門關的大寨主『九命閻王』又或者二寨主『黑臉判官』,以李正卿和方子玉兩人聯手對鬼門關的其他嘍囉還是尚有一戰之力的。

    這邊方子玉與李正卿計較停當下定了決心,然而二人隨後卻又在肖遙的行止上有了分歧。

    依著槍王李正卿的主意卻是主張邀請肖遙一同北上開封,畢竟這少年在李正卿看來身手不錯,萬一遇到鬼門關眾人之時卻是能夠為三山鏢局的眾人分擔不少壓力,只是這一點方子玉卻是不肯答應。

    方子玉與肖遙雖是汝寧新識但二人一見如故,此次三山鏢局眾人從汝寧府前往開封要冒著天大的凶險,他卻是不想將肖遙牽連其中,主張將其先留在這汝寧的三山鏢局下院暫歇,待得鬼門關風波過後再派人來接他前往開封。

    槍王李正卿雖說武藝高過方子玉又是這趟走鏢的真正主事,但身份上畢竟差了少當家方子玉一層,眼見少主主意拿定不肯鬆口只得開口說道:「如此少主,我看不若這樣,咱們將這其中的原委統統告知給肖遙少俠,至於他是否願意同咱們一道涉險北上,便交由肖遙少俠自行決定,你看如何。」

    方子玉一想也確實是這麼回事,如何行止最終還是要聽肖遙自己的主意,否則若是肖遙執意上路縱然他們不允同行,肖遙也會自行孤身前往開封,到時依然要路徑鬼門關肆虐之處反而更加凶險。

    槍王李正卿見少主終於點頭,便連忙將前因後果統統的說與了肖遙知曉。

    卻說肖遙本就少年心性不知山高水低,又是嚮往江湖已久,眼見如今便有這等大展拳腳快意恩仇的機會如何肯甘心輕易錯過,再加上開封府在望而鬼門關山賊之禍不知還要持續多久他卻是不耐等下去了,於是一口應下。

    當晚各人整修兵器,馬匹交與專門的馬伕調養看護不提。


    轉天一大早一行人便已穿戴齊全精神抖擻的離了汝寧府,一路塵煙快馬往開封府境內趕去了。

    肖遙此時卻是騎了一匹高俊的黑馬意氣風發的和三山鏢局少當家方子玉並駕齊驅奔馳在一行人的最前面。

    本來肖遙在武陵山之時別說騎馬,便是馬匹也等動物未曾識得。後來離了桃花峽孤身前往開封,這一路北上雖說每每行路之時見過一些人跨馬揚鞭的英姿暗暗豔羨,他自己本人卻未曾騎過半次。

    直到在汝寧城門處與方子玉結識相邀同行,槍王李正卿才去馬市為肖遙選下了現下的這匹黑馬送與肖遙,李正卿也是到了那時才知曉了肖遙竟然不通馬術。

    說起來這年頭行走江湖之人不會騎馬的比不認字的更為少見,這肖遙少俠身手敏捷又是一身武者的打扮外人全是絕難想像竟然不通馬術,這一下李正卿大是為難,畢竟他們這一路疾馳若離了馬匹可是大大的不便。

    眼見少當家和肖遙少俠一見如故恨不得寸步不離,只能抽空姑且先教了肖遙些基本的騎馬技巧,卻未曾想只用了不到一天,肖遙便能夠自由的駕馬疾馳,馬術甚至比他們一行中的許多趟子手和鏢師都要來得更加嫻熟。

    李正卿甚至想過是不是肖遙謊稱不通馬術來尋自己的開心,但見肖遙初上馬背時那番開心喜悅的深情卻又不似作偽只能暗暗稱奇。

    方子玉卻沒李正卿那麼多的心思,眼見肖遙駕馬疾馳覺得有趣也是揮鞭直追。他胯下的棗紅駿馬乃是三山鏢局本院中千里挑一的神駿,本就比肖遙胯下的黑馬威風健壯,兼之方子玉從小受訓騎術,眼下雖然十幾歲但是馬技依然不可小覷,縱馬直趕很快就和前面的肖遙追了個首尾相接。

    後面的槍王李正卿生怕少當家遭逢什麼不測,只得帶著三山鏢局剩下的眾人駕馬緊追在後。

    這汝寧到開封的路在當時乃是南北的交通要道,三山鏢局一行人跑鏢這麼多年不知道趟了多少遍,何處危險何處安全,哪裡有旅店酒家哪裡有山泉湖泊那真是老馬識途了然於胸。


    一路上肖遙和方子玉便只顧跨馬馳騁趕路,剩下的諸般雜事自然有三山鏢局中專門負責的人手前去安排停當,比起肖遙自己從武陵山趕往汝寧府的這段路上風餐露宿的日子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眾人出了汝寧府奔波數日眼見桐柏山遙遙在望,一行人卻是不由的紛紛減慢了速度,就連方子玉也拽住了興頭上的肖遙了嗎減速跟著身後三山鏢局的眾位鏢師們一起緩緩前行。

    卻說這桐柏山身處河南省中部,高有兩百餘丈綿延足足數百里,乃是處在汝寧府和開封府兩府之間的第一險要之地。

    早年這桐柏山就不甚太平,山中常年盤踞著數伙山賊強梁。

    只不過這些綠林漢子雖然也為禍一方,但終是迫於神拳方長啟的威名卻是從不敢來捋三山鏢局人馬的虎鬚,而對方既然賣了三山鏢局的面子,方長啟雖然看不上這些賊人,卻也按著綠林中不成文的規矩,每年從生意裡抽出一定的紅利散與眾位山大王用作拜山。

    雙方這相安無事的日子,自打鬼門關傾巢出動圍了開封府各處要道之時算是到了盡頭。桐柏山中的大小頭領被鬼門關九命閻王一夥人秋風掃落葉一般殺散了人馬退出了桐柏山這一畝三分地。

    否則就說這鬼門關勢力強橫,但也終究只是一方綠林山寨強梁之輩如何是官府的對手,九命閻王既然敢鬥起膽子圍了開封府,依仗的便是這河南省開封府一帶山巒層出的複雜地勢。

    那九命閻王先遣手下暗藏在了伏牛山、中條山、桐柏山等幾處山林的險要之處,連日來親自帶人不停的騷擾開封府四面往來的商路,這才逼的開封府府尹劉安山六神無主。

    而此時的鬼陰山鬼門關山寨聚義堂之中,一個神秘人穩穩的坐在大堂最上方的頭把交椅之上,只見這人周身都包裹在一件颯雪長袍之中,雪白的長袍只在兩個袖口以及後背處繡著兩小一大共記三朵詭異的金絲怒焰,除此之外便在沒有任何的裝飾,而在這神秘人身前,鬼門關的大頭領九命閻王和二頭領黑臉判官卻是雙雙匍匐在地似乎連頭都不敢抬起。


    只見神秘人抿了一口手中的香茗,皺了皺眉頭慢慢開口道:「聽說鬼面出事了。」

    跪倒在地的九命閻王聽到神秘人的聲音顫抖著回答道:「啟稟紅蓮大人,鬼面他前些時候去開封處理寨中近些時候得來的紅白之物,未曾想卻暴露了行跡被河南第一名捕鬼手凌寒出手擒住了。」

    紅蓮使者大怒道:「真是廢物,這般無用如何能輔佐門主成就大事,連個官差捕快都對付不了留你等還有何用。」

    眼見紅蓮使者大怒,黑臉判官連忙跪行幾步上前解釋道:「聖使息怒,那鬼手凌寒乃是河南第一名捕手下著實有些功夫,不過若只有他一人鬼面縱然不敵也定能走脫,只可恨那開封府三山鏢局的總鏢頭神拳方長啟也混在捕快之中,三弟這才失手被擒。」

    紅蓮使者怒氣稍斂開口道:「那三山鏢局方長啟本座倒也略有耳聞,這些年倒也闖出了些名氣,他與鬼手凌寒二人聯手確是能穩穩留住鬼面,不過縱然如此~」

    九命閻王見到事有轉機連忙答道:「紅蓮大人且放心,我那三弟雖然不才但萬不會洩露半點聖教行跡,我和二弟必將盡心救出鬼面如若不然願受天火臨體之刑。」

    剛直起身來的黑臉判官聽大哥說到天火之刑渾身一顫,緊跟著大哥再度拜倒在地。

    紅蓮不為所動開口道:「如若聖教和教主大人的消息有半點洩露,你二人連同鬼門關上下汝等妻室子女會有什麼下場,本座不說你們也當心裡有數。」

    紅蓮頓了頓又開口道「鬼面與你二人有金蘭之誼又是聖教弟子你等必要用心謀取,但是如若事不可為該當如何處置,我想當不用本座再教你們了吧。」

    九命閻王和黑臉判官頓時一顫對視一眼齊齊開口道:「屬下明白。」

    紅蓮至此再不答話起身離去,九命閻王二人見紅蓮大人起身連忙站起身來雙手交疊五指擺動做火焰燃燒狀,同時口中不斷唸到:「天火降世滌蕩萬物,聖教君臨浴火永生。」

    紅蓮使者離了鬼陰山,一路晝伏夜出蛇形鼠步避過閒雜人等的耳目,行了兩日才走到山西太岳山系的一處荒山。

    只見他先是在這處荒山上轉了幾圈,確定並無『尾巴』之後才幾步走到荒山上的一處灌木叢後面,在被灌木遮住的岩壁上*了幾下,只聽『扎~扎~』聲響起,竟然閃出一道門戶,紅蓮一閃身走了進去。

    紅蓮剛走進去身後的岩壁便再度合攏,這洞中卻是漆黑一片,只是前方卻有幾點幽光閃閃發亮。

    只聽幽暗中一個聲音響起:「聖火不滅。」

    紅蓮答道:「紅蓮燦世。」

    那個聲音再度響起:「原來是紅蓮大人。」雖然他這麼說但是洞中卻依舊是一片昏暗,紅蓮從懷裡取出一支火摺子,舉到眼前火光不但照亮了他棱角分明的面龐,也讓他面前的一道鐵門顯現了出來。

    黑暗中的人影這才確認了紅蓮的身份,大鐵門緩緩打開,明亮的火光順著門縫從山洞中透出,在這幽暗的山洞中這扇足有一尺厚的大鐵門後面竟然隱藏了一個燈火輝煌的世界。

    紅蓮熄滅了火摺子,走近了鐵門之中,一路上每隔幾步便有一處熊熊燃燒的火把,更有不少持槍執戟的侍衛,見到紅蓮便紛紛行禮。在山洞中走過一段不短的路程後,紅蓮終於走到一座大殿之前跪倒在一位鬚髮皆白的神秘人面前。

    「天火降世滌蕩萬物,聖教君臨浴火永生。紅蓮叩見聖教主。」

    這神秘人面如冠玉望之仙風道骨精氣飽滿看起來不過是中年之齡,然而卻有這一頭雪白長發,連下巴處的美髯亦是瑩白一片不見絲毫雜色,這人竟就是紅蓮口中的聖教主嗎。只見他右手一揮,面前桌幾上的一封展開的書信便平平的飛出飄到了跪拜著的紅蓮面前。

    紅蓮撿起書信看了一眼之後臉色大變。

    神秘人開口道:「這是聖教順天府的暗樁傳回的消息,算算日子這批人不日就要抵達開封府,鬼門關這幫蠢才於聖教還有些用處,紅蓮你去將這批人攔下妥善處置,順便把那隻小鬼料理了也好絕了閻王和判官這兩個蠢貨的念想。」

    「屬下明白了。」紅蓮說著便躬身告退。

    大殿中又恢復了一片死寂,白髮神秘男子長身而起,他的目光深邃而銳利,似乎穿透了眼見厚厚的山壁,如一隻雄鷹般俯視著萬里河山。

    卻說這邊肖遙一行人終於到了桐柏山山腳,抬眼望去只見這桐柏山,山高林密峰巒起伏確實是綠林中人潛藏的好去處。

    此時上了蜿蜒山路,眾人不能再如先前般肆意馳騁只得紛紛下馬步行。

    上山之前,槍王李正卿先是派了幾名手下輕裝上前探查,而他自己則是帶著三山鏢局一眾鏢師護衛將方子玉圍在眾人正中這才緩緩前行。

    桐柏山山高林密,一路上有許多險要之處,許多地方在這些刀頭舔血的走鏢行家眼中都是致命埋伏的好地方,但偏偏的哪知一路上竟然出乎眾人意料的太平,一行人翻過了山脊眼見再過不久便能走出著桐柏山的密林,三山鏢局的眾人你望望我我看看你都沒料到竟是如此順利。

    這時槍王李正卿派到前方探路的那位姓田的鏢師已經一路摸出了桐柏山折返了回來,李正卿遙遙看見田鏢師對著他做了個一切正常的手勢,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正在李正卿揮手讓田鏢師回來的時候,肖遙突然莫名的感到一陣心悸,這是他從小在山林間與虎豹熊狼糾纏訓練出的一種本能,雖然只是一種毫無根據的直覺卻不知救了肖遙多少次,這次也不例外正當肖遙不由自主的拉了一把身邊的方子玉時,驀地密林中不知何處射出一支響箭,只見這箭電也似地飛了出來,田鏢師剛聽到響動大驚失色還沒來得及回頭,便被那急速射來的響箭釘在了當場。

    田鏢師一倒,三山鏢局的眾人也警醒了過來,趕忙從馬上取下了護盾護住了一行人左右兩側。

    而槍王李正卿先是衝著方子玉擺了擺手示意他當心,這才上前幾步衝著密林拱手高聲道:「在下三山鏢局鏢頭李正卿途徑貴寶地,不知冒犯了哪路英雄的行當,還望今日賣李某人一個薄面,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來日三山鏢局自當厚報。」

    幽深的密林及時在正午之時也是昏暗一片寂靜一片,有些鏢師甚至懷疑先前的那支響箭是不是他們的錯覺,田鏢師是不是一腳踩空自己摔暈了,正當槍王李正卿也等的不耐的時候,卻聽密林裡傳出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先是兩個面目陰沉的漢子一前一後的走了出來。

    這兩個漢子卻是一個精瘦一個高壯,那走在前面的精瘦漢子,好像是這輩子從未吃飽過飯似地,枯瘦如柴若不是在這密林裡恐怕一陣風就能將他吹走,這人生就一副馬臉兩隻粗糙的大手上各帶了一副尺餘長的鐵爪,爪刃雪亮鋒利冒著寒氣閃著幽光。

    那走在馬臉漢子後面的卻是一個高壯漢子,身高七尺有餘臂長過膝看起來簡直就是一座鐵塔,這『鐵塔』雙手上各套著一副精鐵護手,足有小蒲扇大小的手中握著一根粗大的狼牙棒,這根狼牙棒實在是太過粗大,即便是陳木打造的恐怕在場的也沒有幾個人能使得了,更何況這黑亮的傢伙怎麼看都是鐵鑄銅灌的。

    隨著這二人走出,密林中卻是又緊跟著走出幾十個小嘍囉,有的持弓搭箭,有的握斧拿刀,十八般兵刃在這堆嘍囉中竟然能見到大半,只是無論持槍的持刀的持弓的都帶著一股狠色和對生命的漠視,這樣的人不但不在乎別人的性命就連自己的性命也不在乎,這些人連帶著先前那『馬臉』和『鐵塔』若說有哪點是相同的,那就是每個人裸露的胳膊上都紋著一個或大或小或深或淺的鬼頭,深青色的猙獰鬼頭扭曲著好像要擇人而嗜。

    槍王李正卿這時看到來人身上刺著的青色鬼頭已經開始暗叫不妙了,心知今日之事恐怕萬難難善了了,沒想到一行人好容易走了大半的行程終是躲不過撞到了鬼門關這些殺千刀得賊人手裡。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22 10:28
第五回 馬面牛頭

    只見那精瘦的馬臉漢子舔了舔手中鐵爪的鋒刃陰陰笑道:「我當是誰,原來是三山鏢局的諸位朋友,這位拿著桿大槍的莫不就是河南一帶鏢行中大名鼎鼎的槍王李正卿,我兄弟二人久仰大名,李兄既然開了金口,我兄弟今日怎麼都得賣槍王您一個面子免得傷了和氣,只不過還望李大哥看在咱們這些搏命的漢子窮苦,留下隨身的兵器和散碎銀子給我們這些有今天沒明天的小鬼喝碗酒。」

    三山鏢局眾人中許多年輕的鏢師一聽馬臉漢子話中留有餘地,又眼見此時敵眾我寡若是真能免了一場爭鬥那自是再好不過的,頓時有不少人紛紛意動看向槍王李正卿。

    卻說這年頭走鏢的鏢頭們多多少少的都和各地的山大王們有些勾連,畢竟這鏢局和山賊的關係雖說是對立,但卻是孟不離焦焦不離孟,若是但凡鏢師和山賊遇到便以死相拚那還有人做這個行當。一般情況下卻是有名氣的鏢局,每年分與那些強橫的大寨些銀錢孝敬相安無事,沒名氣的鏢局遇到剪徑的強人捨出些財物便也了事。除非有那不開眼又或是深仇大恨的才會惡鬥一番。

    然而既然認出了對方的身份李正卿卻是只能將手中的鋼槍一挺怒喝道:「真人面前不說假話,若是其他好漢說下這番話李某為了手下的性命還會信上三分,但鬼門關的眾位以此相騙卻也忒小瞧了李某人,在下若是沒看錯,閣下當是鬼門關的頭目鋼爪馬面,而閣下身旁這位當是令弟鐵棒牛頭。」

    馬面被揭穿也不著惱哈哈笑道:「槍王好眼力,原本某家還想著少費些手腳看來卻是不能了,姓李的你們也休要怨念,要怪就怪你們那總鏢頭方長啟狗拿耗子多管閒事,竟然敢幫助官府捉拿咱們鬼門關的三寨主,我看那姓方的簡直是活的不耐煩了,桀桀今日你們這些人一個都別想走下這桐柏山,便一道先去陰曹地府給你們的總鏢頭鋪路吧!」

    馬面正說著,突然身後的一個小嘍囉上前幾步對著三山鏢局一眾人指指點點悄悄說了幾句話,馬面一雙細眼遠遠的朝著人群中的方子玉看去眼中精光一閃大笑道:「該著我老馬今日立功,沒想到方長啟那老傢伙的寶貝兒子竟然也在此間,小的們一會兒把方子玉這小子給老子拿下,咱們帶回鬼陰山交給閻王大人,到時候不怕方長啟那老傢伙不肯低頭,哈哈哈。


    話音剛落馬面兩手鋼爪便是一錯,只聽兩隻鐵爪相磨發出一聲刺耳的尖鳴,而他本人身子一晃便朝著方子玉這邊撲了上來,這邊李正卿不敢怠慢手中鋼槍一振,大步上前敵住了馬面的一對鋼爪。

    牛頭見自己的大哥和槍王李正卿纏在一處,拿起自己那根粗大的狼牙棒也殺了上來。

    這邊三山鏢局的眾位鏢師欲要上前攔阻,卻是大多被跟著牛頭馬面殺來的鬼門關嘍囉纏住,即便有那麼一兩個空出手來靠到近前,卻是上前鬥不了幾回合便被牛頭手中的狼牙棒逼退。

    方子玉見狀,連忙從懷裡取出了精鋼拳套戴在手上大喝一聲,使出家傳拳法迎上了牛頭的鐵棒。

    這邊肖遙也是鐵劍出鞘揮舞著衝殺了過去,仗著自己眼明手快基礎紮實,再加上鬼門關的小嘍囉們也就只是仗著年輕力壯並無多少會功夫的,不一會兒便有一個嘍囉被他砍翻,喪生在肖遙的鐵劍之下。

    卻說肖遙小時候便在山中殺慣了飛禽猛獸,這邊雖然是第一次殺人但卻也並無什麼異樣之感,只覺得這人便如山中的禽獸一般無二,既然對方要殺他,那他砍起對方來也就毫無不忍之念。

    卻說李正卿這邊和馬面交手終是遜色少許不久便陷入了被動,只是李正卿槍上的功夫敦實,手中的鋼槍又比馬面的一對鐵爪長了不少,他本人將一條鋼槍舞得滴水不漏,雖然這般揮舞消耗極大但短時間內卻也未顯敗相。

    對面的馬面亦是無奈,他手中鋼爪這等奇門兵器走的就是詭異凶狠的路子,偏偏李正卿佔了兵器之利將自己全身護住,只守不攻直如個鐵烏龜一般,雖說這等守法耗力極巨必然難持久,但是短時間內馬面卻自知難以取了李正卿的性命。

    不過再看看自己弟弟牛頭那邊已經佔了完全的上風,方子玉這小崽子在牛頭手中狼牙棒狂風暴雨般的攻勢下眼看就要不支,那邊牛頭一旦擒下了方子玉,這邊的李正卿心神必然失守也就走到頭了。


    李正卿如何不知道方子玉連連遇險,只是他人和馬面苦苦糾纏,使盡渾身解數維持不敗已然不易,正無計可施之時卻猛然看到了那邊人群中激戰正酣的肖遙,這下猶如溺水之人抓住的一根稻草連忙高喊一聲:「肖遙少俠,請休要戀戰快去相助少當家。」

    這邊肖遙混在交戰的人群中,轉眼間已經持劍砍倒了數名鬼門關的山賊,他卻漸漸發現這些山賊遠比武陵山中的猛虎惡獸要好對付的多,這時突然聽到槍王李正卿的聲音心神一震,趕忙抬頭向方子玉那邊看去,只見那邊方子玉已經和鬼門關的牛頭過了幾招,卻是被牛頭逼的連連後退。一雙拳頭在和狼牙棒多次碰撞後已經被震得鮮血淋漓,眼見方子玉出拳之時不但遲緩了許多甚至開始微微顫抖。

    肖遙不敢怠慢,連忙一劍砍翻了面前正在糾纏的一名山賊,大步朝方子玉這邊趕去。

    卻說方子玉一雙拳頭雖然有了一些火候,但外門功夫卻遠遠未到其父方長啟那般堅如玉石刀劍難傷的境界。

    加上他年少氣盛一開始便將拳法使得大開大合,竟然連連和牛頭手中的狼牙棒硬碰,沒過幾回合便被狼牙棒震傷了手上的經脈,這時才發現不對卻如何還是牛頭的對手,無奈之下只能繼續苦苦支撐,手上的傷勢卻是越來越重,這時牛頭又是一棒打來方子玉眼看就要不支受辱。

    槍王李正卿遠遠看到這一幕心下大驚脫口喊道:「少當家萬不可再逞意氣血勇,這一下接不得你快走!」

    只是方子玉此時和牛頭連連硬碰之下早就傷及了各處經脈,哪裡還有力氣逃走眼見牛頭的鐵棒又當頭壓下只得勉力架起雙拳準備再做抵擋。

    正這時肖遙終於趕到近前,合身一撲從側面撞開了方子玉,手中的鐵劍順勢橫掃去擋牛頭的狼牙棒,然而這渾鐵打造的鐵劍卻只撐了片刻便從中斷成兩截,不過肖遙也藉著這一阻之勢躲開了牛頭這傾力一擊。


    眼見被撞開的方子玉並無大礙,肖遙一個翻身從身旁撿起一把不知誰掉落的腰刀和牛頭游鬥了起來。

    槍王李正卿經過先前這麼一驚手下難免慢了半分,卻還未來的及看清方子玉那邊究竟如何,便已被馬面近到身前一隻鐵爪架開了手中的鋼槍,而另一隻鐵爪已然探出,這一下若真的抓實了,李正卿難免要落下個腸穿肚爛的悲慘下場。

    正在這時馬面暗自得意之時,突然驚覺身後破空之聲大作,當下顧不得取李正卿的性命連忙回身揮抓格擋,倉促之間只聽『乒』一聲,右手所帶鋼爪上的一根利刃應聲而斷,但卻是為馬面擋住了一顆鐵膽。

    馬面驚魂甫定忙抬眼去看,只見一個手中扣著鐵膽臉上帶著鐵面具的官差打扮的男子和一個氣宇軒昂的中年人,正向這邊交戰處飛奔而來,這二人卻不是開封府第一名捕鬼手凌寒和神拳方長啟二人又是誰。

    卻說三山鏢局總鏢頭神拳方長啟前日裡接了汝寧分院的飛鴿傳書,這才知道愛子方子玉好巧不巧的在這時返回了河南正往開封這邊行來。

    當下大吃一驚擔心不已,但方長啟心知如若自己一人前往接應,若是遇到別人還罷,一旦遇到九命閻王和黑臉判官二人別說救出愛子,恐怕他自己都是凶多吉少。這才連忙找上了好友開封名捕鬼手凌寒一同上路,他們二人雖說依然難以匹敵鬼門關兩位寨主,但拖上一段時間後從容脫身總是能夠做到。

    方長啟和凌寒二人離了開封一路快馬加鞭星夜兼程往南狂奔,但途徑之地卻未曾碰到半個鬼門關的賊人,直到二人趕到了這桐柏山腳下才聽到了激烈打頭的聲音。

    兩人不敢怠慢,急忙舍了胯下坐騎各運起輕功往上疾趕終於接近了相鬥之處。

    還沒等二人靠近便看到槍王李正卿被馬面手中鐵爪隔開了鋼槍空門大開,鬼手凌寒暗叫不妙連忙從懷裡取了一枚鐵膽甩手朝馬面後心打去,馬面果然抽手回身擋開了凌寒發出的鐵膽,這才保住了槍王李正卿的一條性命。

    李正卿此番在鬼門關前轉了一轉早嚇出了一身冷汗,正驚魂甫定間便聽身後有人高喊「哈哈哈,格老子的,總鏢頭和凌捕頭來了,這下看那鬼門關的王八羔子們還能蹦跶幾下。」

    李正卿急忙抬眼一看,果然是方長啟和凌寒二人雙雙趕來,這邊三山鏢局的眾人見總鏢頭來了紛紛振奮精神,雖然人數較少竟然一時抵住了鬼門關眾人的攻勢。

    這邊鋼爪馬面接了凌寒一記鐵膽已知來人頗不簡單,待看清了乃是神拳方長啟和鬼手凌寒二人後更知此地不可久留,嘬唇發出一聲尖厲的口哨,招呼了一聲正在和肖遙糾纏的弟弟牛頭閃身竄入身後密林。

    這邊的牛頭揮舞著狼牙棒卻是早被蒼蠅般躲來躲去的肖遙惹出了真火,聽到了哥哥馬面的招呼猶豫再三,舉起了身旁的一塊大石狠狠的朝肖遙砸去,這才隨著哥哥鑽入了桐柏山的密林之中。

    肖遙輕鬆躲過了牛頭扔過來的巨石,見牛頭和鬼門關的嘍囉們紛紛逃往密林這才停手往受傷的方子玉這邊走來。

    此時槍王李正卿已經簡要的向方長啟介紹了前因後果,神拳方長啟見肖遙走了過來站起身彎腰向著肖遙拱手謝道:「剛才多虧少俠及時拚死相救,子玉這小子才能撿回條命,若是再晚半分犬子就算能僥倖留得條性命這雙手也就徹底的廢了。」

    肖遙這才知道方子玉受傷這麼重,連忙愧疚道:「前輩謬讚了,若是肖遙能早些發現並敵住那大漢,子玉也許就不會受這麼重的傷了。」

    方長啟未想到肖遙年紀輕輕便如此謙卑有禮嘆道:「這事卻與少俠何干,其實以子玉當下的功力縱然不敵那牛頭的鐵棒,也萬不該如此不濟,只是這孩子眼下習武才略有小成便自高自大,每逢遇敵總是想要以力相壓,卻不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若是犬子也如肖遙少俠這般知曉以巧破力的道理當不致重傷至此。」

    方長啟一陣唏噓,緊接著卻是話鋒一轉,問道:「我方才聽子玉言說,少俠此次北上開封卻是為了尋訪失散多年的親生父母,卻不知是與不是。」

    肖遙點了點頭,道:「不瞞方叔叔,肖遙本是一名棄嬰,自幼被一位爺爺撿到好心撫養成人,只是前段時間那位爺爺壽終離世,肖遙這才有了來開封府這當年與父母離散之處碰碰運氣的想法。」

    方長啟眼見肖遙稱他叔叔,也不再生分的稱之少俠,開口道:「那不知肖遙你現今究竟有哪些線索。」

    肖遙卻是苦惱的搖了搖頭,與雙親離散那年他剛年滿兩歲,還是懵懂無知的嬰孩,那時的記憶早已十分的模糊,再加上蕭萬山當年為了怕愛子受到驚嚇,早在逃往的路上就將肖遙弄昏,故而他對當晚的事更是一無所知。

    突然肖遙好似想起了他爺爺靈虛子當非凡人,既然爺爺都在場證明當時的情況應該並不簡單由此問道:「不知方叔叔可知曉,這開封府十四五年前有哪些大事發生過。」

    方長啟眉頭微皺苦思良久,若說十四五年前,方長啟那時卻是剛剛在江湖上闖出些名氣,也是愛兒方子玉剛出生不久的時候。

    可是這開封府乃是本朝故都,又是南北交通的要道,每日裡在城中往來停駐的行人不知道有多少。

    州府裡官府管轄不到之處,每日發生的家破人亡父子離散的慘劇也不知凡幾,但這些事除非是極近之人否則又有誰會在意,可是要說起真正驚人的大事,方長啟一時卻是沒有記得那兩年有發生過。

    一旁的槍王李正卿聽到總鏢頭和肖遙的對話也在暗暗思索,突然間卻是好像想起了什麼開口道:「總鏢頭,要說知名的大事也確實好像發生過那麼一件,不知總鏢頭還記得不記得子玉滿歲那天晚上發生在開封府城中的那件怪事。」

    聽李正卿這麼一提醒方長啟也好像想了起來,說道:「賢弟你這麼一說我倒真想了起來,你說的莫不是那發生在開封城中的『血海奇觀』。」

    李正卿點了點頭,肖遙見終於有了些線索連忙追問這『血海奇觀』究竟是怎麼回事。

    神拳方長啟卻是露出一副回憶往事的神色嘆道:「那應該是十五年前的事情了,那個時候方某創立的三山鏢局在開封府城中終於站穩了腳跟,犬子又剛巧在那天恰好年滿一歲,方某志得意滿又喜逢愛兒滿歲之喜,於是在府上辦下宴席廣邀四海好友。也多虧了道上的朋友們賞臉,這週歲宴辦的也算熱熱鬧鬧,只是這宴會結束之時卻是早就過了開封府的宵禁時分,等到方某和李賢弟送走了各路賓客更是已近深夜,我二人正在回府的途中,卻猛然發現開封府城內竟然下起了血紅的花雨。」

    李正卿也在一旁應和道:「那日我正跟在總鏢頭身邊,李某人自問在中原各地行走這麼多年,也非短視之人然而平生卻是從未見過那樣的奇花,漫天飄散的血紅花瓣每片都足有海碗般大小,這妖異的花雨不知從何而來卻紛紛揚揚下了足足盞茶的功夫,而整個開封府偌大的城郭就在這短短的時間內,被裝扮成了一片猶如血海鬼蜮般的血色世界。」

    肖遙聽到此處雖然也震驚於二人口中描述的這等曠世奇觀,但心中卻忍不住微微失望,畢竟這詭異的花雨聽起來卻是與他的身世沒有半點關聯。

    緊接著方長啟和李正卿二人又漸漸回憶起了一些十幾年前發生在開封府境內的仇殺滅門之事,然而大多不是時間不符就是並無聽聞有與肖遙年齡相當的漏網子嗣生還。

    這時方才前往密林中探查鬼門關四散賊寇的名捕凌寒也折返了回來與眾人匯合,在知道了眾人討論之事的前因後果之後,凌寒沉思片刻卻是說道:「也許肖遙少俠的父母雙親未必就是武林中人也說不定,雖然這等事方兄和李兄因為時間久遠必定難以記起,但是但凡在開封府內駐留生活的百姓無論生嫁死離都有專人記錄在案,大多在衙門內有簿可查。」

    肖遙聞言大喜過望,可是方長啟卻猶豫道:「凌賢弟,愚兄我雖不在朝堂當差卻也知道規矩,州府的簿目乃是官家的機密等閒人不許輕易查看,只怕這番作為會連累了凌兄弟你啊。」

    鬼手凌寒擺了擺手不以為意笑道:「方兄言重了,肖遙兄弟又非歹人,這等簿目雖然有些干系,但是凌某還擔待的起哈哈。」

    卻說鬼手凌寒能有今日的聲望雖然大多因其一身武藝,卻也離不開他的這身豪氣仁義,肖遙和方長啟二人見凌寒竟肯如此相助連忙拱手相謝。

    因為方子玉兩臂受傷頗重,一行人下了桐柏山便遣人先去尋了一輛馬車讓他在車內靜養。此時神拳方長啟與鬼手凌寒趕來與眾人一路,三山鏢局的一眾鏢客均是士氣大漲,恨不得再遇到一些鬼門關的狗崽子們大活好好大殺一場。

    只有方長啟和凌寒二人卻是萬分謹慎,所幸好似那九命閻王與黑臉判官兩位寨主並不在這桐柏山附近,否則這時離牛頭馬面二人退敗已經有段時間,不會依然未見鬼門關的大部前來尋仇。

    卻是直到一行人遠遠的望見了開封府高大的城牆,方長啟和凌寒二人才齊齊鬆了一口氣。

    因為方子玉在車內養傷,肖遙索性騎馬跟走在了神拳方長啟和凌寒二人身側,一路上在二人的盡心指點下實在是受益良多,雖然神拳方長啟限於家學不得輕易外傳,只是提點了肖遙一些發力運勁兒的技巧,但是鬼手凌寒卻無那些限制。

    鬼手凌寒被稱為河南第一名捕,一身的武藝卻多為雜學散手無門無派,他先前便知道了肖遙年紀輕輕就敢和三山鏢局這些人一起直面鬼門關的強賊,方才又見他關鍵時候救下了好友方長啟的獨子方子玉,對這等少年才俊凌寒自然是十分欣賞早有心結識。

    因此這一路走來,鬼手凌寒對肖遙所問真可謂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從輕身提縱之法到暗器發力之術只要是自己懂的肖遙想知道的便一定交代清楚,此時的肖遙便如那旱地的一眼枯井,而那凌寒正是及時的一桶清泉。

    只是凌寒這桶清泉畢竟水量有限,肖遙天資聰穎觸類旁通,沒過多久凌寒口中所說的原理便一一體悟,雖然一身本領並未立時提高卻漸漸有了些進步的方向。

    而這邊隨著和肖遙的交談深入,鬼手凌寒也是感覺受益匪淺,雖說面前這少年對武功招式看似全然懵懂,但是言談中不經意流露出的對武學的見解看法,卻是別處機杼簡直讓凌寒如痴如醉。

    肖遙是何許人也,他的兩個爺爺隱居前那都是人中龍鳳,跺一跺腳武林各大門派都要抖一抖的人物,像靈虛子以及骨冢劍宗這等前輩高人,凌寒便這一生也未必有幸結識,而在肖遙這裡凌寒卻有幸聽他轉述了許多兩位爺爺關於武學的論述。

    說起來十幾年來,靈虛子因不想讓肖遙有朝一日陷入江湖仇殺,故而遲遲不曾教與他一招半式的武功招法,但是他畢竟是疼愛肖遙到了骨頭裡,為了肖遙此後一生能體健康壽,劍宗和靈虛子在養氣提真之法方面對肖遙那是半點也沒有保留。

    所以今年年方十七的肖遙雖然不通搏殺技法殺人之術,但僅是內修卻已不可小覷,神光內斂勁力充足。

    鬼手凌寒和神拳方長啟二人畢竟算不得真正的高手,若是真有武林名宿絕世高人在場定會驚奇一個不懂武藝的少年,為何卻獨獨有了一身不弱的內功。

    就是因為內實而外華,肖遙的身手才遠比這些三山鏢局的普通武者靈活,若非如此靈虛子也不會放心肖遙他年紀輕輕便周旋於虎豹豺狼叢生的密林。

    如若再給靈虛子幾十年的陽壽,陪在他身邊的肖遙日後縱然不通招式,但是憑藉一身精修的內力,等閒的武者想要傷他也定是難入登天,其實這才是靈虛子真正為肖遙謀劃的道路。

    但是靈虛子卻是如何也想不到,蒼天寂寞竟然這樣急匆匆的將他召往了天界幽冥,而他這麼一去,只剩下個劍宗卻是終不如他那般厭倦武林爭鬥,肖遙自此失了約束卻是一頭紮入了無邊無際的浩蕩江湖。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22 10:29
第六回 東廠鷹犬

    開封府,又稱東京、汴京,北依黃河西望秦嶺乃是天府之地八朝古都,自古便有著『琪樹明霞五鳳樓,夷門自古帝王州』的美譽。

    肖遙一行人這邊才剛剛步入開封府雄峻的城門,便有兩名蹲守在城門處的衙役迎了上來,鬼手凌寒才剛一露面就被兩個衙役拉住低聲耳語幾句,之後便愧疚的衝著神拳方長啟和肖遙等人拱手告別,被兩名衙役簇擁著往開封府衙門的方向去了。

    神拳方長啟眼見剛回開封凌寒被急匆匆的叫走,心知城中必然發生了大事。但是他畢竟不是官府中人也不便相問,只得和凌寒揮手作別帶著一行人逕自回了三山鏢局開封總院。

    肖遙雖已經見識了三山鏢局汝寧分院的景緻,但到了這總院門前卻依然嚇了一跳。只見朱門大院丈餘的圍牆,門前兩個碩大威武的石獅子,鎏金的駐馬樁。

    把門的家丁遠遠的看到自家總鏢頭回來急忙趕來相迎,這三山鏢局的總院佔地足有數十畝方圓,氣派比起那開封府衙門也不遑多讓。

    其實這也難怪,此時朝廷內有奸佞當道眼見式微,外有倭寇屢屢犯邊疲於應對,眼看很多時候官府反要仰仗一些武林人士的輔助,自然也就壓制不住這些勢力的發展壯大。

    這三山鏢局的總局子是一間三進的院落,前兩進乃是鏢局日常接單迎客的所在,寬廣的練武場、高大堅固的貨倉、容納上百人用餐的飯堂,還有手下鏢師趟子手的住處都在此間,而最後一進才是方長啟個人的私宅,他的家眷親人便大多生活在這緊深的後院。

    肖遙卻是到了開封之後依然不知不覺的與方長啟作為一道,此時眼見到了三山鏢局的大門外才驚醒過來,連忙向神拳方長啟告辭。

    方長啟笑道:「肖遙你對犬子有救命之恩,如今到了地頭,怎能不容方叔叔一盡地主之誼。」

    此時方子玉剛從馬車上被人扶下來,見肖遙竟然要離去也是苦苦挽留,道:「肖兄,你在這開封府無依無靠,更何況凌叔叔先前答應了你幫你查看府中的簿目,若是你此時離開我們該去何處找你。


    肖遙眼見方長啟父子情真意切推脫不過,再說他一路上只想著先前往開封,可是真到了開封他卻也不知道該再往何處了。

    這時鬼手凌寒已被幾名公差急吼吼的帶回了開封府官衙,剛進門便聽左師爺說道:「凌捕頭你可算回來了,劉大人正在書房相候說是有要事相商,你快隨我來。」

    等到二人來到衙門後院書房,開封知府劉安山果然早在房中等候。

    卻見劉安山紅光滿面一個人坐在屋內書桌前,手中拿著一封書信翻來覆去的查看,竟然連凌寒和左師爺的到來都沒有發現。

    左師爺輕聲道:「大人,凌捕頭來了。」

    劉安山這才發現兩人,連忙站起身來將書信遞給二人。

    鬼手凌寒接過這張薄薄的信箋,沒有急著先看內容,注意力反是一下子被信末的印鑑吸引了過去,這印跡方方正正色作朱紅看起來似乎並不起眼,然而印跡上的四個篆字卻是任何人看到都要畏忌三分——東廠蔣公。

    要說這蔣公是誰卻要從頭說起。

    此時正值萬曆年間,神宗一心寵幸貴妃鄭氏,這鄭貴妃國色天香乃是難得一見的美人,更要命的是媚骨天成精善*,把個朱翊鈞迷得是神魂顛倒,對她百依百順。

    這鄭貴妃和神宗育有一子名曰朱常洵生得活潑伶俐,鄭貴妃便煽動萬曆想要他立自己的兒子朱常洵為太子,萬曆在鄭貴妃千嬌百媚*的風情下竟然也真的動了心思。

    然而此時的祖宗律法卻是立長不立幼、立嫡不立庶。朱常洵既非萬曆長子,鄭貴妃也不是當朝皇后。

    萬曆改立太子之事遭到了滿朝忠烈的極力反對,這便是當世聞名的『國本之爭』。
朱翊鈞最終沒有扭的過滿朝文武,自此竟然賭氣再不臨朝聽政。

    朝中大小事務都交由從小跟著萬曆的首領太監蔣精忠受理,再由蔣精忠選那緊要之事匯報給神宗知曉。

    而萬曆本人則日日與鄭貴妃在床榻間流連糾纏,鄭貴妃更是用豐腴溫潤的動人嬌軀日夜撫慰迎合神宗,神宗對鄭貴妃即愧且愛此後更是言聽計從。

    蔣精忠見皇上『日夜操勞』有心為皇上分憂解難,對於眾位大臣每日匯報的朝政當然不會如數遞達天聽。

    事實上每日朝臣所議諸事能夠真正傳入萬曆耳中的十不存一,蔣精忠在萬曆和鄭貴妃的寵幸下儼然猶如了*皇上一般。

    其時明朝亦有兩個直歸帝王統轄的機構卻是錦衣衛和東廠,而自從明朝中葉後東廠權利大增有了監察錦衣衛的權限,自此錦衣衛漸漸淪為了東廠從屬,錦衣衛指揮使亦受東廠長督的挾制。

    而此時東廠的長督一職正是由蔣精忠蔣公公兼任,由此諸位朝臣對蔣精忠皆是又恨又怕,對此人的敬畏猶勝過對萬曆本人。

    劉安山此時收到的信件竟然印的是東廠蔣公的印信便說這是聖旨也不為過。

    左師爺和凌寒細讀了信中的內容,卻是此番鬼門關在開封府一帶生事,府尹劉安山上表朝廷的奏章終於得到了回覆。

    信中所言開封乃天府之州中原重地,豈能漠視匪患叢生危害良民,開封府尹劉安山剿匪不力致使轄內惡匪橫行,但念在其勞苦功高鬼門關亦是流寇此次便不與追究,不日將派遣東廠監察使胡公公前來開封督辦剿匪。

    左師爺眼見這次匪患之事朝廷不與追究就知道知府大人隨信附著的銀票起到了作用,暗暗鬆了一口氣。

    至於凌寒亦知道了劉大人把自己叫到此處的意思,卻說傳聞東廠長督蔣公麾下每多奇人異士武藝高強之輩,這胡公公定是個中高手。


    若是這胡公公能夠敵住九命閻王和黑臉判官二人,這剿滅鬼門關匪寇的計畫便算有了苗頭,當下眼見東廠派來的監察使胡公公不日就將蒞臨開封府,府尹劉安山心急火燎的召來凌寒正是希望他能在胡公公大駕光臨之前想出個周密的剿匪之策。

    最好是能一戰而定,將鬼門關這個盤踞在河陝一帶的惡瘤拔除還一方太平,到時候開封府尹劉安山非但無過,反而可能還會落下些功勞,如果他能好好『活動活動』說不定還有望再進一步。

    這也就難怪書房中的劉安山會紅光滿面意氣風發了。

    正此時由京師順天府往開封府的官道上,十幾名衣甲鮮明的錦衣衛大漢簇擁著當中一頂銀頂藍幔朱漆轎子,轎子中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開封府尹劉安山日盼夜盼的東廠監察使胡公公,大明律上明文著有只三品以上的朝廷命官才能夠乘坐銀頂皂色蓋幃的轎子,而這胡公公只不過是東廠長督蔣精忠麾下的一名監察使,只是個從五品的品階卻敢在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便乘坐這等踰矩違規的轎子,由此便可看出此時宦官閹黨的氣焰是多麼猖獗。

    卻說胡公公接到長督蔣公公的手諭,不敢怠慢馬不停蹄的離開京師開往開封,這一路上已經奔波了有些時日,雖然他老人家只是整日坐在轎中享福卻依舊感覺十分不耐,此時行走在山路上轎子難免顛簸搖晃,胡公公正想揭開轎廉好好訓斥下這些錦衣衛的酒囊飯袋,一個個長得五大三粗人模狗樣卻白吃了朝廷幾十年的飯,為什麼連個轎子都抬不順當的時候。

    只聽『砰砰』幾聲重物倒地的聲音響起,緊跟著整個轎身卻是猛的向下墜落,剛才還滿臉怒色的胡公公卻是突然變得十分冷靜,猶如一隻受驚的獵狗一般渾身戒備起來。

    只見他身手敏捷的從身下轎椅中抽出暗藏的兵刃,想是擔心轎門外有敵人埋伏,胡公公輕身一躍卻是破窗而出。

    此時正值夏日,轎窗上只是細細貼了曾紗網,料想是為了防止蚊蟲,自然是被胡公公一沖即破。

    而胡公公也藉著這一撞從轎中狹小的世界來到了他們一行人正走在的大路上。

    說起來胡公公此時即使看到幾百個兇徒手持利刃蟻附圍攻自己都不會感到半分意外,因為此時東廠勢力雖大氣焰更是如日中天,因此懼怕他們的人固然不少,但是似底下妒恨東廠錦衣衛的確是更多。

    只不過東廠如日中天大多數無力抗拒的人,只能將這份仇恨深深的埋藏在自己的心底,不敢絲毫表露出來。

    當然也不是人人都能如此隱忍,胡公公已經記不得自打加入了東廠跟從著蔣精忠蔣公公以來,親手打理過多少次抄家滅門的大案,也記不得他這一雙手迫害過多少人家破人亡,更記不得每日有多少冤魂野鬼暗暗注視著他,甚至他都記不得一生中遭受過多少暗殺襲擊。

    他唯一還記得的就是自己還活著,還在享受著別人難以想像的榮華富貴,但是胡公公縱然經歷過無數次的偷襲暗殺,卻還是料想不到接下來發生的事。

    方才他從轎窗中一躍竄出,第一眼看到的不是蜂擁而來的亡命之徒,也不是多麼險惡的必殺埋伏,他抬頭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一雙腳。

    這雙腳看起來本本並無什麼特殊之處,雖然靴子的用料講究奢華,但是和胡公公這等閹黨宦官的奢靡比起來還不知差的有多遠,胡公公本人最破最爛的一雙靴子都要比這華美的多。

    這雙腳也不是特別的奇特,只是尋常人的大小,並沒有火焰纏繞也沒有暗器附著。

    但是這雙腳出現的位置卻是很不尋常,胡公公從轎中躥出一個翻滾卸力後,人正處在半蹲狀態,整個人如一匹被激怒的野狼正準備亮出獠牙擇人而嗜。

    但偏偏這雙腳就出現在了他的眼前,離他的腦袋只有不到一掌的距離,擋住了這匹野狼所有的視線,『如果這不是一雙腳而是一把刀那會怎麼樣』,胡公公不禁暗暗想到。

    雖然這麼想著但是他卻不敢絲毫停留,手中的劍向前撩去的同時他本人已經如同一隻風箏般,彷彿被身後的無形的絲線拉扯著急速向後躍去。

    胡公公這時腦子裡異常的清醒,甚至已經閃現出了許多後續的應對辦法,他並沒有天真到認為自己隨手的一劍就能幫助自己擺脫當前的困境,擺脫面前的這雙神秘的腳。

    但現實卻往往和預計的偏差很大,胡公公眼前的神秘男子只是一閃身避過那一劍,卻沒有絲毫再欺近上前的意思。

    直到這時,胡公公才有閒暇來打量下周圍的狀況,只見十幾個追隨著他一路南下開封府的錦衣衛好手已經橫七豎八的倒了一地。

    現場卻沒有任何的打鬥的痕跡或者血跡,這些人看起來竟是被人出其不意的用重手打暈的。再看看這些錦衣衛倒下的位置,還如他們昏倒前一般均勻的分佈在轎子的四周,竟然是一瞬間十幾人便被敵人打昏,甚至連拔劍的功夫都沒有。

    要說這十幾個錦衣衛護衛雖然算不上順天府錦衣衛中的高手,畢竟錦衣衛中真正的絕頂高手,憑他胡公公這個區區東廠監察使的身份還是調動不了的,但是畢竟是十幾個精通武藝的武者聯手,胡公公捫心自問若是由他親自出手,雖然也能不損毫髮的擊殺這十幾人,卻萬無可能令對方毫無反抗的機會,更不要提無聲無息不傷害性命了。

    而胡公公這時也終於看清了面前的不速之客,只見這人頎長的身材身披一件巨大的斗篷,雖然帶了面罩遮住了自己的臉,但是僅憑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就知道他不是什麼易與之輩。

    胡公公見來人似乎沒有再出手的意思,裝著膽子開口問道:「閣下可知道我等的身份。」

    神秘人道:「若是在下所料不差,諸位大人乃是京師順天府東廠所屬,途徑此地是為了趕往河南開封府剿匪一事。」

    胡公公失聲道:「閣下既然知曉,也該知道伏擊東廠錦衣衛是個什麼罪行。」

    神秘人道:「在下雖然不才卻也粗通律法,依大明律襲擊東廠所屬該當誅滅九族。」

    胡公公裝腔作勢道:「那閣下為何還要行此彌天之禍,雜家想你也是一時迷了心竅,看在並未重手殺人的份上,若是你速速離去這次雜家就不予追究。」

    神秘人卻是嘆道:「只因再下有些私事要稟告大人,而這些侍從若是醒著恐怕有些妨礙。在此之前能不能請大人將手從腰帶上拿開,要知道帶扣上東廠巧匠打造的追魂針極為難得,大人還是不要浪費在此處的好。」

    被神秘人揭穿後,胡公公不禁訕訕,方才他以言語穩住面前這人,正是想趁其不備用腰帶上的追魂針暗算對方,要知道這追魂針細如牛毛髮射極快,再加上每根針上都喂有劇毒,等閒的武林高手都抵禦不住。卻沒想到眼前的神秘人竟然能認出這東廠特有的暗器。

    神秘人見胡公公的手離開了腰帶上的發射機關,這才從懷裡掏出一疊銀票遞了上來。

    胡公公看著面前的銀票卻是並未急著伸手,反而微微皺眉,道:「閣下這是何意。」

    神秘人不動聲色道:「這區區十萬兩銀票不過是些買命錢。」

    胡公公大驚問道:「買誰的命?」

    神秘人道:「鬼門關一寨老小的命。」

    胡公公奇道:「雜家不明白閣下的意思。」

    神秘人道:「在下的意思很明白,是希望大人您此次前往開封能夠高抬貴手放鬼門關一馬,這十萬兩隻是在下的一點小小意思。」

    胡公公面露難色陰聲問道:「若是雜家不答應呢。」

    神秘人笑而不答,但是胡公公已經能夠感受到空氣中開始瀰漫的凌洌殺氣。只能強撐,道:「雜家若是今日依了閣下,回到順天府之後該如何向上峰交代,那時一樣是一死倒不如在這裡搏一把。」

    神秘人見胡公公雖然色厲內荏卻是口氣軟化,也是暗自鬆了一口氣,他雖然可以在這裡將胡公公一行人盡數滅口,但是一旦他這麼做必然會觸怒東廠。

    東廠畢竟是朝廷的緊要所在,其中的高手不知凡幾便是下屬的錦衣衛也不好對付,胡公公若是在此地死了,必定會有更難纏的角色被蔣公公派出來,倒時候非但是鬼門關死無葬身之地,恐怕連帶著聖教亦有暴露的風險。

    只見神秘人笑道:「在下當然不會讓公公為難,一旦公公的人馬到了開封府,小人可以擔保鬼門關所屬不出兩日必定全數退出河南境內,再不敢襲擾開封寶地,到時候上報朝廷的奏章是寫成大人不戰而屈人之兵,又或者大人一騎討千獨戰逼退鬼門關數百山賊,還不是由得大人的喜好自己做主。」

    胡公公見面前的神秘人此時漸漸收斂了殺氣,而且連稱呼也變得謙卑有禮,早先被抽走的勇氣卻又是不知從何處重新冒了出來,笑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閣下這麼知曉進退,雜家又何苦做那不討好的惡人,只要能還開封府一帶寧靜,手段什麼的尚在其次嘛。」

    一邊說著,卻是終於不動聲色的接過了神秘人遞來的那疊厚厚的銀票,一縮手攏在了袖中。

    其實說白了在朝廷當差所圖的也不過就是『名』『利』二字,既然能夠這樣輕鬆的解決這次的任務又有油水可拿,他自己正是何樂而不為呢。

    更何況一面是鋼刀一面是銀票的情況就更容易選擇了。

    神秘人見胡公公終於收下了銀票,眼中也不禁流露出一抹笑意,他倒是不怕這胡公公收了他的錢卻不辦事,畢竟他能堵住這胡公公一次就能堵住第二次,這個道理他不說對面的胡公公應該也能想明白。

    眼見事情解決,神秘人卻是突然又開口道:「在下倒是還有一事望大人成全。」

    胡公公心情大好揮手道:「閣下但講無妨。」

    卻見那神秘人上前一步低聲說了幾句話,只見那胡公公邊聽邊點頭,隱約能夠聽到二人交談中這神秘人提到的卻似乎是『開封』『大牢』等幾個字眼。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22 10:29
第七回 玉面飛燕

    連日來因鬼門關山賊屢屢襲擾開封府周邊官道的風波,開封府內三山鏢局的總院倒是清淨了許多,暫停歇業之後少了人來人往的僱主,也沒了日間裝貨卸貨的忙碌。

    只是眼下方子玉兩隻手重傷未癒臥床休養,總鏢頭方長啟又總是被神捕鬼手凌寒叫走,也不知二人整日在商量些什麼事情,只得肖遙一個人卻是有些倍感百無聊賴,每日除了在三山鏢局的練武場上和鏢局裡面的那些個鏢師們過招討教,餘下的時間便只能一個人在街上漫無目的的遊蕩。

    來到開封之後,他一路上和鬼手凌寒神拳方長啟二人學了些招式,又和鏢局裡的鏢師不斷過招,眼見這幾日功夫倒是增長了不少,便是神拳方長啟本人得空的時候想要制服他也不是一招半式能夠做到的,甚至有時候還要挨上肖遙幾下。

    現在肖遙隱然便是三山鏢局開封總院的第二把好手,即便是槍王李正卿也只能仗著兵器之利支勉強撐下些場面,不過李正卿卻也知道若是拖得時間長了他還是要落敗的。

    所幸對於剛下山不久的肖遙來說,閒來無事的遊蕩也十分的有趣,連日來他倒是也在這開封府四九城中的一畝三分地上,管了許多的不平之事著實過了一把俠客的癮。

    此時肖遙便正在開封府的市集上閒逛,雖然城外的官道不太太平,但是卻好像並沒有怎麼影響到城中的百姓。

    開封府大城中依然如同往日般喧囂熱鬧,天橋底下雜耍的藝人噴著火焰頂著瓷碗用手藝換飯吃,繁華路段的小乞兒東奔西走用同情換飯吃,市集裡擺攤賣貨的生意人吆五喝六用汗水換飯吃。

    民以食為天,只要這開封府內一日短不了吃食,這些平頭老百姓就不會多麼的惶恐,除死無大事對於這些尋常人除了或者也沒什麼更高的追求。

    至於什麼鬼門關人門關也好,是山賊還是海盜也罷,還是讓那些坐在高堂上的大人們和住在豪宅中的富商們去愁眉不展吧。

    肖遙花了幾個大子從東街口的劉家鋪子裡買了幾個熱騰騰的肉饃饃,這開封府裡賣饃饃的鋪子很多趙錢孫李周吳鄭王無論哪個姓都有,但是肖遙就偏吃的這老劉家鋪子裡的饃饃味道最好,熱氣騰騰的大白饃饃餡大湯足一咬一口的油。


    一邊咬著手裡的饃饃,肖遙準備接著去天橋那邊轉轉,最近那兒來了一個耍槍賣藝的把式莫師傅,看上去倒是有些真本領,起碼以肖遙的眼光來看,這莫師傅一桿槍上的功夫比起三山鏢局的槍王李正卿也差不了多少,只不過李正卿大叔一桿槍的功夫全在『穩』和『守』這兩個字上,畢竟他這樣的鏢頭常年奔波在外出門走鏢,幹這行營生剋敵還是其次的,先護住自家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而這天橋底下的莫師傅一桿硬木花槍耍的卻是虎虎生風,一套**槍練下來每一招每一式除了攻還是攻,一扎心氣膽二扎手腳眼招招都是意在傷敵克敵全無回護之意,也許莫師傅的這套槍只攻不守是為了耍的時候能多討幾聲喝彩多得幾個賞錢,畢竟看雜耍的人是沒人願意看槍王李正卿那般鐵烏龜一樣的套路的,也可能這個莫師傅是出身行伍戰陣之中,也只有軍旅中上陣廝殺的槍法才能練得這般狠辣不留後路。

    肖遙對莫師傅的身世並不感興趣,但不論如何這莫師傅的這套槍法卻吸引了肖遙的注意,這幾天裡他挨天跑來捧場,幾乎便是要把這套槍法完完整整的看完了,甚至他還想著看完了今天這次,便回三山鏢局那寬闊的練武場上也取桿花槍練練手。

    正思索著**槍的招式套路,突然不遠處傳來一聲嬌喝,這段時間以來雖然功夫增長了多少看不出來,但是眼見著肖遙管閒事的喜好卻是打著滾的與日俱增。

    這不一見有事發生,琢磨槍法都顧不上了連忙縱身便往那喝聲傳來的方向趕去,才跑了沒多遠便看到開封府西城的高昇客棧外圍了一圈的路人住客,而那爭執的聲音便是從人群包圍這的那個地方傳出來的。

    仗著年輕力壯好容易撥開了人群擠了進去,只見人群圍成的圈子裡一個華服少年帶著兩個隨從,似乎是擋住了兩名年輕女子的去路。


    兩名年輕女子皆是身段婀娜多姿,其中一人身著一襲紅衫,而另一人則身著一身青衫,二人皆以薄紗遮面似乎不願露出真容,但薄紗中隱約透出的姣好容貌便已是國色天香,其中身穿紅衫的女子似乎年齡要稍長一些,那個青衫女子緊跟在她身後亦步亦趨,一副馬首是瞻的摸樣。

    再去看那擋路的華服青年,身高五尺七寸五官倒也周正只是面目蒼白腳步虛浮,臉上有塊擦傷怎麼看都是一副酒色過度的樣子,雖然此時在笑卻是說不出的猥瑣。

    玉面飛燕卿落紅此時心中的怒火卻似已經壓抑不住了,前日裡她帶著女兒卿若夢北上途徑這開封府,日頭漸晚便在這高昇客棧落腳歇息,卻沒想到今日退房之際便被面前這不知誰家的浪蕩子弟糾纏住了。

    起先這人便正在路上閒逛,一看到卿落紅母女便眼放淫光,之後便如跟屁蟲一般緊緊跟在卿落紅母女身後,不時的貼近用鼻子大力嗅取二人身上散發的幽香,還故意露出一副色與魂受的**模樣,猥瑣不堪令人望而生厭。

    此時若不是在這開封府城內,依著卿落紅的性子早抽出兵刃將這浪蕩子一劍劈了,偏偏此時眾目睽睽之下如何都不便動手,這浪蕩子弟又好似在這開封府內頗有勢力,雖未真個動手輕薄她們母女二人,但是做出的種種不堪之舉已經萬分難以入目,尤其是卿落紅身邊的女兒卿若夢,今年才年方二八正是花兒一樣的年華,本該是受到呵護愛憐的,如何受過這樣的輕薄委屈,早已氣苦的雙眸通紅泫然欲泣。

    而玉面飛燕卿落紅眼見周圍圍觀的百姓,對著他們幾人指指點點小聲議論,卻沒一個敢站出來仗義執言的更是新生怨恨,終於不耐面前浪蕩子的糾纏,出手用力推開了那華服青年便準備帶女兒先行離去。

    卻說玉面飛燕卿落紅本是習武之人武功更自不弱,這華服青年嬌生慣養又是體虛且弱,卿落紅這麼一推那浪蕩子竟便似站不住腳了,直被推了一個大跟頭擦破了面皮不說,還把手中的摺扇摔壞了。

    這一下浪蕩子起了性子大耍無賴,坐在地上捂著額頭高喊道:「大膽賤婢竟敢在開封府當街行兇,眼中可還有王法,小爺這把摺扇乃是宋朝書法大家的墨寶千金不易,你這這賤人今天弄壞了小爺的寶貝休想這麼脫身,阿狗阿豹你們兩個給我把這兩個賤人擒下,一會兒帶回府裡,她們要是賠不了小爺的寶扇就把她們賣到窯子去。


    這浪蕩子說著便指揮著手下的兩個惡奴,就要攔住卿落紅母女賠他的摺扇。

    事已至此卿落紅如何肯再與他們這等潑皮糾纏,阿狗阿豹剛剛欺身上前,便被卿落紅左右開弓各賞了一個大巴掌,他們兩個三腳貓的把式如何是玉面飛燕卿落紅的對手,這兩個嘴巴直打得兩個奴才滿嘴冒血眼冒金星,這還是卿落紅手下留情沒有下重手否則就這一下就能打掉他們滿嘴的狗牙。

    兩個奴才被卿落紅打倒在地,鮮血順著嘴角往外直流,這麼一來動上了手又見了血,圍觀的人群馬上產生了一陣騷動,肖遙也就是這時候聽到的動靜跑了過來。

    誰知那浪蕩子色膽包天眼見手下兩個平日裡跟著自己作威作福的家丁連個女人都攔不住,暗罵一聲沒用心裡一發狠卻是突然跟地上爬了起來,趁著卿落紅不注意從後面一把抱住了卿若夢。

    說起來卿若夢自小便也和母親卿落紅學過些拳腳,也是習武之人但是畢竟年齡尚淺,又沒有什麼江湖經驗,先前被圍在人群中被眾人指指點點早慌了手腳跟在母親身後頭都不敢抬,哪想到那個浪蕩子這麼大膽,這下被浪蕩子從後面抱住了身子更是不知所措。

    那浪蕩子卻是一把撈得芳香軟玉入懷,直覺得一股處子幽香傳來連骨頭都似輕了幾分更是一輩子都不想再放開。

    感受著懷裡佳人青春豐腴的**,尤其是腿股相交從那渾圓飽滿的翹臀上傳來的軟綿綿的彈力,讓他情不不禁的用力挺動了幾下,一雙賊手更是漸漸不滿足與那盈盈一握的纖細腰肢,竟然有了向上遊走的打算。

    這邊的卿落紅舉手間便解決了浪蕩子的兩個惡奴手下,一回頭正看到自己的女兒卿若夢竟然被那浪蕩子從後面合身抱住,急怒交加之下卻也一時慌了神。

    人群中的肖遙便是這時排開了眾人擠到了近前,眼見這種場面大喝一聲便準備出手相助。卻沒想到身後一人比他的動作更快。

    「呔,好個淫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敢調戲良家婦女。」這一聲喊真如那晴天霹靂一般,在場圍觀的路人就連肖遙都被震在了當場。

    等緩過神來時,只見一個赭袍青年已經如同一隻大鳥般飛身上前,好個青年只見他一襲長袍背負長劍,人還在空中兩隻手就呈虎爪之勢,分抓那下流胚子的兩隻手臂,只一拉一拽便將那浪蕩子的兩隻胳膊生生卸了下來。

    那華服青年只聽人群中一聲大喊,緊跟著還沒反應過來便覺的兩隻胳膊突然之間沒了只覺,隨後便是一陣鑽心劇痛,哪還顧得上下半身的淫邪之念,劇痛之下疼的在地上滾來滾去。

    玉面飛燕卿落紅這時也回過了神來,急怒之下的她再顧不得旁的,抽出腰間的青雲劍便準備將面前這壞了女兒青白的下流痞子刺死,眼見長劍直刺便要一穿而過血濺當場。

    突然邪裡標出一柄同樣的青雲劍將卿落紅這含恨一劍絞住,卿落紅抬頭一看,出手阻攔她的竟然就是剛才飛身相助的赭袍青年。

    她一擊不中後退一步問道:「你這人為何攔我,難不成你和這浪蕩子是一夥的嗎?」她此時怒火攻心,全沒想到若這青年真和那浪蕩子一夥先前又怎會出手。

    赭袍青年卻是看著她手中的青雲劍略一出神,這青雲劍乃是他師門中的制式長劍,材質頗為不俗門內弟子除了另有奇遇又或者有所偏愛外,個人的配刃便都是這青雲長劍,雖然江湖上亦有其他人管用這青雲劍,但是樣式卻和他門中略有不同。

    面前這紅衣女子手中的青雲劍雖然做了修飾改觀,卻還是引起了赭袍青年的注意,此時聽到紅衣女子的問話,急忙答道:「在下和這位登…」他生性疏狂本想說登徒子,但話到此處也覺得似乎不妥,改口道:「在下和這位公子並不相識,先前見其竟然當街輕薄女子,路見不平這才出手懲戒。」

    卿落紅見他這麼說神情少緩,想起他先前出手相助之情,謝道:「剛才多謝少俠出手相助,不過少俠你既然和那登徒子不是同夥,便請移步這人方才壞了小女青白,我豈能容他。」

    赭袍青年沒想到面前這紅衣女子看起來風華正茂竟然已經做了母親,但是卻並未讓開道路,反而勸道:「這位公子品行不端但罪不至死,方才在下已經出手懲戒,想來已有悔過之念,還請前輩開恩手下留情。」

    赭袍青年卻是聽她以為人母,改口以前輩相稱。

    經過方才一番交手後,圍觀而來的路人卻是越來越多,卿落紅也不願在多生事端,回劍入鞘拉起了站在一旁低聲抽泣的卿若夢便準備離去。

    赭袍青年見紅衣女子準備離去,又看了一眼她手中的青雲寶劍,終於沒有忍住開口問道:「不知前輩怎麼稱呼,與晚輩的師門有何牽連。」

    卿落紅見他執意阻止自己取那輕薄子的狗命,先前對青年的一點好感早已蕩然無存,冷冷道:「你師承何門,為何有此一問。」

    赭袍青年躬身答道:「只因前輩配刃神似在下門中之物故有有此一問,晚輩乃九陽山紫陽觀天心道人應真人座下弟子風孤星,未請教……」

    卿落紅強忍著問道:「你是應斜陽的徒弟……」她手上的這把青雲劍確實是紫陽觀之物,乃是當年應斜陽與她相愛之時送給她的定情之物故而從不離身,縱然後來她已經給這把青雲劍做了修飾沒想到還是被紫陽觀的人認了出來。

    風孤星見面前的女子竟然知道恩師的名諱,神態更是恭敬「應斜陽正是家師名諱,不知前輩……」

    風孤星後面要說的話卻是被迎面刺來的長劍給生生打斷,急忙閃身避過,大驚道:「前輩您這是。」

    卿落紅此時卻是比方才女兒被人輕薄之時更為憤怒,只見她手中長劍急刺,咬牙切齒道:「岳秋雨該死,應斜陽該死,紫陽觀的偽君子一個個都該死。」

    只是卿落紅號稱玉面飛燕,僅論輕功當年的天心道人應斜陽還要輸她一籌,但是應打硬殺的武功卻非所長,風孤星乃是天心道人應斜陽的開山大弟子天賦甚佳,如今年僅二十餘歲卻已經頗得紫陽觀一脈劍法的精髓。手中的青雲劍上下翻飛劍招精妙,眼看著卿落紅竟然不是對手。

    一旁的卿若夢見母親和那先去救他的青年打了起來,剛開始還手足無措,但後來見母親落入下風。終於銀牙緊要一跺腳,擦乾了眼淚亦是抽出長劍,挺劍來夾攻那赭袍青年。

    風孤星卻是絲毫不以為意,一柄長劍進退有度面不改色的接下了兩人的劍招,看起來竟似還有餘力,這紅衣女子雖然不知身份,但從她辱罵紫陽觀兩代掌門來看,必定是紫陽觀之敵無疑,只是面前母子皆是婦孺之輩勝之不武,風孤星卻是不肯下狠手想著先消磨下二人的氣力,待得時機一到將兩人一舉擒下帶回門內發落。

    高昇客棧這邊的異常終於引起了官府的注意,眼見著便有幾名官差朝這裡跑了過來。圍觀的人群中有那眼見的看到衙役的身影,高喊一聲「官差到了」,隨著這一聲喊圍觀的百姓卻是一陣慌亂,趕忙四散開來。

    看起來這些衙門的官差竟似遠比那些當街搏命的武林人士要可怕的多。

    卿落紅和應斜陽過了十幾招,心知母女二人敵這青年不過,心中雖然又怒又恨卻已萌生退意,此時一聽官差將近又見人群四散,悄悄拉了女兒卿若夢一下,卿若夢頓時會意。

    眼見風孤星一招風捲殘雲攻到,卿落紅這次卻似反應慢了一拍,沒有來的及抵擋,眼見長劍臨體,劍勢卻猛然一頓。

    卿落紅畢竟是幾十年的老江湖,早瞧準了面前的青年不欲傷人,趁著青年劍勢一頓之際,手裡偷偷握著的一把梅花針看準機會灑了出去。

    往往輕功絕佳之人,暗器的水準都不會太差,這把梅花針趁風孤星身形停頓之際扔出卻是不容他躲避。

    卿落紅也不及去看效果,拉起女兒瞅準了一個方向縱起輕功逃去。

    要說這風孤星也真不簡單,眼見這把梅花針避無可避,竟一劍割下一大片長袍,趁勢一攪將大半的梅花針絞落,只有一根遺漏躲閃不及在他的臉上劃出一道淺淺的血痕。

    躲過這一波暗器,風孤星並不氣餒便準備動身追趕,可是剛欲動身斜裡便有一發鐵膽飛了出來。

    這鐵膽使得真是稀鬆平常,風孤星手中長劍一挑但輕鬆撥落,但偏偏又當了他這麼一下。

    卿落紅母女二人劍法不佳但是輕功俱是不俗,玉面飛燕輕功無雙對女兒自是不會藏私,應斜陽被兩撥暗器所阻,這時候再想去追卿落紅母女已然不及。

    至於風孤星回山之後,如何向天心道人應斜陽回稟今日之事,又是如何受到天心道人無名怒火的牽累,乃是後話此時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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