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派武俠]:靈丹傳奇 作者:夢迴千百世(已完结)

 
BloomCaVod 2015-12-22 10:15:0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83 55953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22 10:41
第二十四回 幽冥鬼域

    經過此番波折,師兄弟四人再度上路之時,已不可避免的有了些許隔閡,風孤星和尹天成兩人皆有些懷抱,臉上自然看不出什麼來,但是荊枯夜看向二師兄尹天成的時候,卻是不自禁的流露出了少許不滿。

    而老四僧吾行則依舊老老實實的跟在三位師兄後面不發一言。

    一路無話,紫陽四鶴快馬加鞭一路趕往開封府高昇客棧,與早在此等候的齊谷明肖遙兩人匯合。

    因著忘憂真人玄真子和天心道人應斜陽的書信中只提到了齊谷明一人,等到紫陽四鶴步入高昇客棧,見到有兩人在客棧中相候時也是齊齊吃了一驚。

    肖遙雖然站在師兄齊谷明身後,卻仍一眼就認出了領頭的風孤星便是當日客棧門口留難兩位姑娘的紫陽觀弟子,心中對這紫陽觀的當家大師兄先是看低了幾分,等到一番寒暄過後,齊谷明介紹肖遙與紫陽觀四位高徒認識時,風孤星等人這才知道,原來肖遙竟是忘憂真人玄真子新收入門中的弟子。

    風孤星心知江湖歷來盛傳靈隱閣一脈單傳,雖無明證但每代卻真真的只一名弟子在門中學藝,如今忘憂真人玄真子卻『破例』收下了這第二位徒弟,且看這叫肖遙的少年神氣內斂精氣十足,竟似內修有成之象,絕非一個初入門新學武藝之人該有的氣魄,不由的暗自警惕。

    一番熙攘,等介紹到荊枯夜之時,卻鬧了些不愉快,想那荊枯夜本就頗為自傲,除了大師兄風孤星外,很少有同輩中人被他看在眼裡,對小有名氣的齊谷明,荊枯夜尚能克制保持著禮貌上的尊重,而一聽肖遙只是個新入門的無名之輩,又見肖遙似乎對自家大師兄略有不服更是不忿,因此肖遙拱手時,荊枯夜神色極為倨傲只是十分敷衍的雙手一揚。

    風孤星也知道自己這位三師弟的脾氣,雖然眉毛一皺卻是沒什麼好辦法,倒是先前介紹的僧吾行和尹天成兩人,很是有禮的和肖遙打了個招呼盡顯大派風儀,尤其是尹天成不但對靈隱閣和齊谷明大家讚揚,就連籍籍無名的肖遙也被他狠狠的誇了幾句。

    寒暄過後,風孤星一拱手先開口道:「谷明兄,咱們這些人中,只有你一個人去過那鬼陰山,想必知道些賊人的虛實,還望不吝賜教。


    齊谷明謙虛道:「風兄言重了,諸位紫陽四鶴的威名,谷明和敝師弟那是早有耳聞,今日得見更勝傳言。那鬼門關的賊人本不足慮,只是仗著鬼陰山地勢險峻,賊人所在山寨之處又被他們設下了十分歹毒的機關,故而才得以逍遙法外為禍一方。」

    風孤星聽到此處忙接口道:「谷明兄,說到探察機關,我這吾行師弟倒是別有專長。」

    齊谷明倒是沒想到貌不驚人的僧吾行還擅長此道,要知道當今天下,這機關陷阱和奇門異術向來多被武林中人詬病,戲稱為旁門左道,名門正派如今的弟子中倒是少有人精善此道。

    聞言連忙拱手道:「如此等到了地方,還要多多仰仗吾行兄弟才是了。」

    僧吾行急忙還禮。

    這時就聽尹天成笑道:「如今既有谷明兄知道賊人的虛實,又有僧師弟精善破解機關,天時地利人和皆具,想來是那鬼門關作惡多端,實在是氣數已盡,我等六人此番除惡必定勢如破竹馬到功成。」

    齊谷明皺眉道:「有紫陽觀四位高徒出手,除惡一事自然是十拿九穩,只不過那鬼門關似有股神秘的力量在後面幫扶,我等此行不得不防。」

    尹天成聞言心中一驚,難道還真是如剛才風孤星所說那般,這鬼門關竟然牽扯到了武林中的勢力,趕忙追問。

    這時眾人同舟共濟箭在弦上,齊谷明也不藏著掖著,便將自己早先潛入鬼陰山中的所見所聞一五一十的說了。

    卻是當日他出外歷練,途徑鬼陰山一帶,偶然瞧見了幾個鬼門關的山匪嘍囉,本想當場殺了為民除害,卻沒想到動手之前聽得了這伙無惡不作的傢伙最近有筆大買賣。


    齊谷明一時好奇之下便強忍住沒有立刻動手,而是悄悄墜在這幾名嘍囉身後,一路竟然讓他聽了個大概。卻是這伙賊人膽大包天,爪子伸的極遠,竟然妄圖截下由開封府三山鏢局押運的黃龍山岐黃門的一路重鏢,這一消息非同小可。

    須知道岐黃門和靈隱閣素來交好,岐黃門門主軒轅青木和忘憂真人更是好友至交,這事他齊谷明既然知道了,於情於理無論如何也需管上一管。

    要說這齊谷明年輕氣盛藝高人膽大,就想著潛伏起來,看準機會先大鬧一場誅殺幾位匪首,進而攪散了這伙盤踞在河陝交接之處的惡賊一勞永逸。

    但就在齊谷明潛伏之際,卻意外地發現了一個神秘人來到了這鬼門關左近,這人全身上下都包裹在一件颯雪長袍之中,隱約可見那雪白的長袍上,只兩個袖口和後心處繡著兩小一大,共記三朵詭異的金絲怒焰,除此之外便再沒了任何的裝飾和標誌。

    雖然看不出這神秘人是老是少是男是女,但是冥冥之中,齊谷明卻能感覺到這人絕非易與之輩。

    如此靜心等候,又過了不久,只見那神秘人被鬼門關眾人簇擁著送出了山寨。

    鬼門關一眾賊人之中,領頭的兩個中年男子衣著十分氣派,看起來在山寨中身份必然不弱,尤其是當前那腰插鐵尺的賊人,步履沉穩中氣十足神光內斂,顯然內外兼修並非庸手,再加上一種嘍囉和那神秘人,只齊谷明一人恐怕未見得能討得到好處去。

    權衡再三,齊谷明沒有貿然出手,等見那神秘人動身離去,他心念一動連忙蛇形鼠步的偷偷跟了上去,本想著從這人身上探探鬼門關的虛實底細。

    誰知道那神秘人輕功非凡為人機警,再加上群賊環伺,齊谷明生怕驚動對方不敢輕舉妄動,只得遠遠的綴著,如此一來二去,那人也不知有意無意,在山中忽左忽右忽前忽後地繞了許多圈,齊谷明竟然一個不查被對方走脫了行跡。


    當下事態緊急,齊谷明心怕遲則生變,無暇四處探尋對方的下落,便先前去黃龍山通知岐黃門眾人事情的始末。

    聽到此處,風孤星沉吟片刻,開口問道:「谷明兄,依著你看,那神秘人究竟是個什麼路數,身手如何。」

    齊谷明如實答道:「那神秘人輕功著實詭異難測,絕非當今名門大派的正經路數,小弟不才見識有限著實看不透根底,至於這人的功力卻絕非等閒,恐怕不在我等六人之下。」

    風孤星和尹天成二人聽齊谷明這麼一說心中皆是一驚,只荊枯夜叼著根草棍,隱隱流露出一股不以為然的神色。

    敘罷了敵情,六人商議少許紛紛起身出了高昇客棧,各牽了自家的坐騎,肖遙與齊谷明兩人先行一步在前方領路,紫陽四鶴則緊跟其後。

    卻瞧這六人,肖遙與齊谷明這對師兄弟自然不用說,那尹天成也是面容俊美英朗不凡,就說風孤星雖不俊俏卻透露著一股不羈的灑脫。便是荊枯夜和僧吾行兩人,一身勁裝駕馬疾馳也自然有幾分風流。

    齊谷明騎得依舊是他那匹踏雲烏騅馬,奔在最前猶如一團墨雲;肖遙胯下騎的卻是靈隱閣圈養的一匹銀鬃馬,便似一道銀光;風孤星身下的火炭赤馬,卻是那滾滾怒焰;其餘三人胯下的良駒也皆神駿不凡,非是一般的駑馬劣騎可比。

    那鬼陰山就在開封府正西河陝交接之處,眾人馬快,一番疾馳之下,沒多久就到了地界。

    翻身下馬,尋了處僻靜隱秘之地藏好了馬匹,六人各帶齊了刀劍兵刃,一路朝鬼陰山上摸去。

    卻說這鬼陰山綿延數十里,山勢險峻、怪石叢生、孽獸遍佈,茂密的山林中,即使尚在白日也透露著一股抹不去的陰氣。

    齊谷明一馬當先,肖遙和僧吾行緊跟其後,接連破了幾處鬼門關賊人的險惡陷阱,要說這些賊人也著實惡毒,設下的弩箭陷坑各個都是致人死命的歹毒。

    更有那閻王和判官兩人手下的嘍囉暗藏在林中埋伏,也多虧了肖遙自幼長於山林,那紫陽四鶴的老四僧吾行又長於機關,這才得以悄無聲息的摸入了鬼陰山深處,不過六人手底下也都不可避免的沾染了些賊人的血污。

    眾人在密林中循著賊人日常往來留下的些微痕跡,又往前探了許多的路程,這才來到一處洞府前,只見面前這石洞陰氣逼人,洞窟入口處被巧匠雕鑿成鬼怪的摸樣,一眼望去黑黝黝的洞穴便似一張擇人而嗜的巨口,石洞一側的山壁上刻著『幽冥鬼域,人間枉死』八個大字,還沒等眾人靠近便有股血腥氣撲面而來,竟然是由鮮血涂就的。

    看到眼前這番景象,便是先前對鬼門關最不以為然的荊枯夜,也覺得脊骨發寒,下意識地緊了緊手中的青雲長劍。

    風孤星和其他兩位師弟亦紛紛握緊了手中的長劍,相互聚攏了些,卻是他們師兄弟四人一般學藝,相處日久於合擊一道上小有心得。

    齊谷明被稱作『不平少俠』拳打不平,一身的功夫自然大半在這拳掌之上,雖然年紀尚青,但畢竟師出名門自幼修習上乘內功,拳掌可敵金鐵,雖說亦有一副紫金拳套傍身,只是輕易不現於人。

    肖遙卻是方入門之時,已從恩師忘憂真人那裡學了一套四象拳法去,但此次前來卻依然背著那桿莫嗔贈他的點鋼長槍,莫八叔曾偷告於他知,這槍尖處的颯颯紅纓卻是莫亞男親手所制。

    六人各持兵刃悄無聲息的往前又摸了段路程,眼見洞穴灰暗幾不可辨,荊枯夜不耐之下從懷中摸出火摺子。

    一絲明滅的火光剛起,便聽一聲尖銳的哨聲響起,緊跟著弓弦聲四起,從洞穴深處已有四支狼友利箭急電一般的射來。

    這邊火光一閃,肖遙和僧吾行兩人便暗叫一聲不妙,只是已來不及制止。

    索性六人之中無一庸手一一避過,眼見四支狼牙箭寸功未立,躲在暗處的四名鬼門關賊人正待彎弓再射,便覺勁風逼面,卻是肖遙遇襲之際便從懷裡摸出幾粒棋子,以天元子所傳手法朝弓弦響起之處打去。

    肖遙這一式雨笑金沙已有了三四分天元子的影子,四名賊人中立時便有三個心口中招當場斃命,僅剩一個管用左手的賊子因著右手持弓,那粒棋子僅打在了他右胸上,雖然斷了幾根肋骨卻終撿得了條命去。

    這人眼見點子扎手,正想著逃回山寨報信,已被風孤星運起輕功從後趕上一腳踢翻,用長劍抵住了喉嚨。

    風孤星腳到處只覺得踢中一灘軟泥般,正自尋摸這鬼門關的賊人怎的如此不濟,猛的瞧見這人右胸早是鮮血淋漓,就這一失神的功夫變生肘腋,那賊人被風孤星擒下眼見脫逃無望,竟趁著風孤星一分神之際,脖頸一挺了結了自己的性命。

    一篷血霧在青色的衣袂上綻放,風孤星長劍歸鞘微微嘆了口氣,伸手將那賊人圓睜的雙眼撫合。

    此時幽暗的洞穴中哨聲連連,漸漸連成一片。

    眾人眼見行跡敗露也再顧不得隱藏行跡,紛紛掏出隨身攜帶的火摺子點燃火把。

    六隻火把熊熊的火焰將先前洞中的昏暗驅散,風孤星這才瞧見面前賊人血肉模糊的右胸上嵌著一粒白星,細細看去竟是一粒棋子。

    這時便聽荊枯夜一聲驚呼:「大師兄,你看!」

    風孤星抬眼去看時,才發現另有三具屍體散落在甬道內,每人左胸處皆有一粒棋子。不禁暗自思躇『若單論以棋子斃敵,他風孤星自問也能做到,但如此昏暗之處一發四子無一落空,卻難上加難。江湖上這等絕學只聽聞星河谷天元子褚讓三一家,自己這幾位師弟自然是不會的。久聞靈隱閣和星河谷素來交好,卻未曾想到連這等不傳絕藝也傳授給了齊谷明,此事卻要細細稟明掌教恩師。』

    再看向齊谷明時,風孤星的眼神便不自然的有股莫名的味道。

    尹天成拱手道了句:「谷明兄好俊的身手。」將自己的火把交與師弟僧吾行,分別走到四個倒斃的賊人身邊各摸索了一陣,可惜除了兩枚骨哨外別無所獲。

    然而這尹天成每搜一人時,右掌總是在現在那人心口處一拂,這動作雖然輕微,卻依然被齊谷明和肖遙瞧在了眼裡,心知這尹天成嘴上說的好聽,卻分明信不過他和肖遙二人,在每個賊人的心口又補上了一記紫陽綿掌一勞永逸。

    肖遙只覺得這姓尹的反不如風孤星那般爽利。

    片刻間方才還四起尖鳴的哨聲戛然而止,甬道內又恢復了一片寂靜,只留下六人輕微的喘息聲。

    驀地『轟隆』一聲巨響從六人身後傳來,肖遙和僧吾行兩人急忙返身回去查看,等行到接近洞口時才發現,眾人初時的來路已被一道鐵閘徹底封死。

    僧吾行快步走到閘門前,用手在閘門上下左右仔細敲擊一番,隨後又抽出腰間的一柄匕首試了試硬度,這才頹然道:「這閘門通體由精鋼所著,厚可及尺,乃是由千斤機關啟動,絕非人力可及。」

    肖遙聞言亦上前敲擊,只覺得聲音異常沉悶厚實,這才知道僧吾行所言非虛。

    兩人隨後又不死心的在閘門處左右尋摸了許久,仍然不見任何機關樞紐,心知機關開啟之處定被賊人藏在甬道深處,當下之際已無退路只得向前,於是不再逗留,齊齊起身便想先和齊谷明等另外四人匯合一處再做計較。

    可是等到肖遙與僧吾行兩人手持火把走回眾人遇襲之處時,卻發現這處甬道內又恢復了漆黑一片,除了四具冰涼的鬼門關嘍囉屍體外,齊谷明與風孤星等四人竟然齊齊的不見了蹤跡,兩人頓時涼意四起相顧駭然……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22 10:42
第二十五回 峰迴路轉

    肖遙藉著手中火把的光亮,瞧見一旁岩壁上留有一個淺淺的掌印,只見這掌印齊整紋路清晰,五指的方向正指向甬道深處,正是本門的印跡,心知這是師兄齊谷明留給他的路標。

    僧吾行這時亦從地上發現了一處似乎未畫完的圓圈,卻說紫陽觀聯繫門中弟子的印跡正是這等烈日的標誌,但眼見此處地上留下的標誌潦草異常非但不齊整,甚至都來不及畫完,顯然在兩人離開之後,留在原地的風孤星等四人遇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變故,匆忙之間再不及等候二人。

    種種痕跡皆指向甬道深處,肖遙與僧吾行兩人不敢怠慢正待向前追趕四人。

    未走幾步,僧吾行卻突然止步不前,只見他耳根微顫臉色一變驀地熄滅了火把,緊跟著趴下身來耳附於地。

    肖遙見狀轉念間便明白過來,亦匆忙將手中的火把熄滅一起趴在地上,細聽之下果然聽到似有似無的腳步聲傳來。

    只見肖遙向一旁的僧吾行做了個手勢,僧吾行點了點頭,兩人便一左一右原地散開各尋隱蔽之處。

    這邊剛藏好身形,只聽啪嗒啪嗒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前方已然有搖曳的火把微光逼近,緊跟著便聽幾個聲音從甬道深處似有似無的傳來。

    肖遙自幼得兩位爺爺調教,內修已有根底,功運雙耳凝神去聽,只見一個沙啞的男聲埋怨道:「你說二當家也真是的,分明那紫陽鳥觀的什麼四個鳥人都已經被咱們使計引進了絕龍洞,如今放下了那絕龍壁,絕龍洞裡面既無飲水又無糧食,依著我看不出幾日什麼紫鶴白鶴都要變成死雞,到時便是大羅神仙都救他們不得,還讓咱們在這通道中尋個球啊。」

    「兔崽子,你活的不耐煩了,讓旁人聽去告訴了兩位寨主,定把你這黑廝扒皮抽骨點了天燈。」一個粗獷的聲音厲聲喝道。

    「嘻嘻,大哥,這兒不都是自己人嘛。你且說說看,那幾個小兔崽子都逮住了,別的兄弟這會兒都擱那寨子裡摟著娘們喝著大酒,偏就咱兄弟幾個就是後娘養的?怎的恁地苦命。


    驀地又一個聲音響起,「大哥,要我說三弟說的倒也在理,咱們先前得的消息分明說是,紫陽觀那賊老道派了自己那四個不知好歹的鳥徒弟來招惹咱們,如今絕龍洞外瞧得分明,卻是實打實的已有四個人的足跡入洞,既然那四個賊廝鳥無一漏網,咱再這麼尋下去也是瞎子點燈白費蠟,浪費功夫不是。」

    只聽那大哥喝道:「老二,今兒個你怎的也恁多廢話,謹慎些總是好的,你還怕尋完了回去,娘們酒肉少了你的咋地。」

    那老二嘿嘿笑道:「咱倒不是替自個兒尋思,這不是瞧大哥您那個最相好的小翠長得水靈,就怕回得晚了讓人……」

    這幾個賊人正說話間,剛好轉過一個轉彎去。

    走在最前面的老大隻覺胸口一涼,低頭去看時才發現一桿銀槍穿胸而過,身後的老三見大哥低頭還沒反應過來亦被一隻手掌捏住了喉嚨。

    卻是埋伏在此的肖遙展開了莫二爺傳的踏雪無痕,身如鬼魅一般竄出,只一抬手先用鋼槍搠死了當先的一個賊人,又一個滑步手成鷹爪捏碎了另一個賊子的喉骨,這幾下電光火石兩個鬼門關的賊子哼都沒哼一聲便雙雙斃命。

    肖遙這邊剛一得手,那邊的僧吾行跳將出來,手中的青雲長劍急刺幾次,亦是了結了一個賊人,只是這僧吾行機關行路之道極為擅長,一身武功卻尋常的緊並不出彩。

    正他搏殺一人之時,那最後一個賊人已回過了神來,眼見從胸前裡摸出一隻白骨哨子,叼在口中胸腹鼓脹就要吹響。

    正著緊要關頭,只見一點寒芒先到,料理了兩人的肖遙已是再度出手,這一下勢大力沉,急射的棋子連帶骨哨扎入那賊子的口內,只發出微不可聞的輕嗚,便迸出一捧血霧。

    僧吾行滿面熏紅,頗為愧疚的看了肖遙一眼,肖遙只是聳了聳肩一笑了之。


    結果了這邊的四人,眼見幾位師兄重了賊人的奸計,僧吾行便建議抹黑往前路去營救其他四人。

    肖遙望著這漆黑的甬道,心知前路還不知有多少歹毒的陷阱等著他們,卻是驀地靈機一動有了計較,眼見那中了暗器還有被他碎喉的兩個賊人衣衫完好,便彎下身來動手從這兩具賊屍上扒下衣衫,當下與僧吾行一人一套換上。

    依著在星河谷中韓師叔往日所傳的變裝手法弄散了兩人的發髻,又各抹了些灰塵血污,易容之道自成一體本自十分蕪雜精深絕非易成,肖遙也只是從韓廣傑那裡學了些粗枝皮毛尚未入門,所幸這鬼陰山甬道昏暗異常,常人難以辯物,乍一看來二人便如尋常山賊一般倒也不易識破。

    肖遙又在僧吾行耳邊耳語幾句,這僧吾行本就木訥老實也沒什麼主意,自然是無一不可大點起頭。

    當下肖遙將手中的點鋼槍拆作兩段縛在身後,僧吾行亦將腰間的穿雲劍解下一樣綁在身後。然後兩人撿了賊人掉落的鋼刀鐵劍,重新燃起了賊人掉落的火把大搖大擺的往前走去。

    憑著火把燃燒的光亮,只見一路上陷坑弩箭遍佈,很多機關顯然已被先行的四人觸發,所幸無論是陷坑還是弩箭釘板都少見新鮮的血跡,間或零星還留有幾具賊人的屍首,顯然剛死不久,鬼門關的一眾賊人還未及清掃掩埋。

    這一路上諸般歹毒的機關陷坑,真讓肖僧兩人暗暗咋舌,不禁心中想到,若非有火把照亮,就算有僧吾行這個行家好手走在前面,也難保真能一一避過這些陷阱。

    又往前行了片刻,兩側漸漸零星的出現懸掛著的油燈火把,甬道逐漸變得開闊明亮起來,再走幾步便聽遠遠的似有喝罵聲和『砰砰』的敲擊聲傳來。

    肖遙和僧吾行見狀紛紛緩步慢行,待到近處肖遙偷步上前去看時,只見前方甬道亦被閘門封死,閘門外兩個鬼面關嘍囉手執兵器守在那裡,喝罵聲便似是透過閘門傳出來的。


    僧吾行依稀識得那喝罵聲正是自家三師兄荊枯夜的口音,大喜之下便想衝出去救援,卻被身旁的肖遙一把拉住動彈不得,這一下得虧是僧吾行,若是換了荊枯夜一定得破口大罵暴露了行藏。

    只聽肖遙低聲道:「吾行兄,如今敵暗我明首惡未見,咱們若是貿然闖出縱然殺了兩賊救出幾位師兄,但賊人有了防備還不知有什麼鬼蜮伎倆,前路恐怕便萬難得好,不若這般……這般……」

    兩個守著絕龍洞的鬼門關嘍囉正自懶洋洋的靠在閘門上聊天,一個說道「老哥,你說這狗屁紫陽四鶴武功倒未見得多麼了得,這嗓門可真是夠大的,眼見這都折騰了小半個時辰了,還這麼生龍活虎的。」

    只聽另一個嘍囉道:「狗屁,嗓門大有個屁用,四個沒腦子的驢子罷了,那些號稱名門正派的要是都是些這樣的呆逼蠢貨,咱們還怕他個球啊。」

    正說話間甬道內突然轉出兩個人來,兩個嘍囉一驚正要示警,看清了兩個是自己人的打扮,抓到手裡的骨哨鬆了鬆卻依然叼在口裡,只是甬道昏暗看不清兩人究竟是誰。

    正待喝問,卻見兩人步履虛浮,一個才走了幾步便摔倒在地,另一個也兩腿一軟萎靡在地,這兩個賊人也非精細之輩不疑有詐,趕忙搶前幾步來扶。

    其中一個一把扶住了肖遙所扮的賊人,抱正了看著肖遙滿是血污的面龐正覺的有些陌生,便見懷裡這本來奄奄一息的『同伴』突然對著自己咧嘴一笑,兩排雪亮的銀牙甚是炫目,心中一驚還未待鬆手,已被肖遙一拳擊在胸前要穴軟到在地,當年在武陵山桃花峽密林中,這等拌死的手段向是肖遙的拿手好戲,自然輕車熟路。

    另一邊的僧吾行為人木訥不善作假,賊人方方靠近便搶前幾步,卻是比肖遙更早動手,他亦心知自己的拳腳功夫及不上肖遙,所以一上來便搶先抓下了另一賊人的骨哨叫他不得發訊。

    那賊人眼見僧吾行突然搶上前奪了他的骨哨,不禁呆了一呆,待到緩過神來正欲放聲高喊,已被肖遙繞到身後一掌拍在大椎穴上,正面被僧吾行亦飛起手肘擊在頭側,軟到在地。

    眼見守在此處的兩個賊人伏誅,荊枯夜等人困在閘門之後不明情形仍在捶打喝罵,僧吾行方欲高聲通知自家師兄,卻被肖遙伸手止住。

    一時不明其義,見肖遙一邊做噤聲的手勢,一邊朝兩則甬壁指去,嚇了一跳,心知自己魯莽差點壞了大事,當下閉嘴不言。

    兩人在閘門外細細巡視直到確定並無賊寇藏匿,這才散開各自一陣探尋摸索,只見僧吾行不住的用手敲擊甬道四壁,先在甬道一側角落找到了通往賊窟的暗門,未幾又在一塊極隱蔽的突石後面摸到了絕龍壁閘門的控制機關。

    僧吾行屢屢建功直瞧的一旁的肖遙十分眼熱,想不出如僧吾行這樣的木訥憨實的人,怎就偏生於這機關一道如此精善。

    絕龍壁閘門內,齊谷明與風孤星兩人雙雙席地而坐,二師兄尹天成站在兩人身後不遠處眉頭緊鎖面色陰晴不定,只有荊枯夜一人趴在絕龍壁上,雙手不住的捶打閘門怒罵連連。

    驀地閘門微微一晃,守在門前的荊枯夜緊握著拳頭還當自己眼花,風孤星和齊谷明兩人卻是齊齊站起身來,仔細朝那閘門看去,只見這精鐵鑄成的閘門『哐啷』一晃,繼而竟然『紮紮』的升了起來。

    荊枯夜一見閘門升起歡喜的什麼似地,另外三人卻是各持了兵刃退後一步小心防備,這絕龍壁通體渾鐵鑄就重逾萬斤很是厚重,放下的時候固然勢如山崩快如急電,再以齒輪機械升起來時卻是非常緩慢,守在外面的僧吾行十分擔心裡面的幾位師兄,等那絕龍壁剛升起半尺來高,便急忙趴在地上探手探腦地向內裡張望。

    門內的四人眼見閘門升起各有心思,突然看到抬起的門下縫隙中露出一個人頭都吃了一驚,待看清了是老四僧吾行之後才一個個轉驚為喜。

    眼見閘門逐漸升高,四人生怕遲則生變,未等閘門全開便已紛紛矮身從絕龍壁抬起的縫隙中竄出,眼見尹天成、齊谷明、風孤星三人陸續鑽出,卻是一向飛揚跳脫的荊枯夜反走在了最後一個。

    肖遙站在絕龍壁正前,一眼便瞧見自己師兄齊谷明左肩處殷紅一片外面裹了布帛,吃了一驚再朝另外三人瞧去便見都是完好無損,只那荊枯夜一身道袍有些破損見肖遙望來面露愧色。

    原來先前六人聽到一聲巨響,商量著肖遙與僧吾行兩人返回查探情況,肖僧前腳離開,就有兩個鬼門關賊人後腳趕到,偷眼瞧見了正在原地等候的齊谷明等人也不答話,轉身抬腳便跑。

    紫陽四鶴中數得荊枯夜性子最火爆魯莽,見二賊逃跑想都不想抬腳便往前追去,風孤星生怕自己這三師弟吃虧,急忙在一旁匆匆留了本門的聯絡印跡給僧吾行,便和二師弟尹天成一道也往前追去。

    齊谷明倒是心細,見這兩個賊人來的十分蹊蹺本自多有懷疑,但轉念想到這幽冥鬼域機關重重十分難行,如今有了這兩個知根知底的賊人在前方領路,這甬道內的機關陷坑便容易對付的多,若是能夠將這兩人擒下逼問出這幽冥鬼洞的虛實當是再好不過。

    想明此節便在一旁甬道壁上拍了一掌給師弟肖遙留了印跡,追隨風孤星等人銜尾追去。

    要說這四人皆出名門均非等閒,裡面輕功最弱的荊枯夜腳上的功夫卻也要勝過那兩個鬼門關的小嘍囉許多,要是這樣本來早就該當追上兩個賊人,偏偏這甬道中機關重重陷坑遍地,四人即便緊緊跟著兩個鬼門關賊人,卻難免許多地方行差步錯,還是激發了許多的惡毒機關,如此一來那兩個賊人仗著地利與機關才得以和幾人周旋,不至於被立時追上喪命。

    眾人追了一段,前方兩個賊人又跑過了一處急彎,竟慌不擇路般跑到了一處死胡同中進退不得,追在最前的荊枯夜緊跟在兩賊身後,見賊人窮途末路頓時大喜飛身去抓兩人。

    兩個鬼門關賊人見荊枯夜襲來,對視一眼各自咬破了嘴裡銜著的毒囊,瞬時毒發呆立原地猶如木石一般,荊枯夜飛身過來一擊得手,左右手各拿住一名賊人的咽喉,好不得意正待喝罵逼問,突然眼見左右兩名賊人口中各流出一股腥臭的黑血,心想我只是扼住兩人咽喉如何便口吐黑血,一時不明其故不禁呆了一呆,驀地感覺腳下一空就要往下陷落,這時才知道中了敵人的毒計。

    追在後面的三人這時也相繼跑過了轉彎,往前去看發現竟然追到了一處死胡同心中大感不妥紛紛止步不前,這時驟見荊枯夜手抓兩名賊人的喉嚨立身之處卻突然塌陷翻成一處大坑盡皆駭然,危急關頭風孤星和齊谷明兩人不及細想,齊齊飛身上前卻均不及救援,眼見著荊枯夜就要隨同兩名賊人陷落地底。

    就瞧見好個荊枯夜,逢此大變竟有急智,只見他雙手變抓為撐,人在半空中雙手在兩個賊人頭上用力一摁,竟借力拔高騰空而起,然而此處陷坑頗大,荊枯夜雖然騰空而起仍未脫離險境,未幾落下之時定會掉落陷坑之中。

    好毒的賊人好狠的陷阱,只見這陷坑中密密麻麻插滿了短矛,刃尖一般朝上散發著綠油油的幽光顯然都喂了毒物,荊枯夜人在半空中暗叫了聲「吾命休矣!!」閉目等死。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22 10:42
第二十六回 月落烏啼

    眼看荊枯夜死生一瞬,這電光火石間,不平少俠齊谷明猛的拔地而起,在身旁甬道牆壁上借力一踏,大喝道:「風兄助我。」

    風孤星一見齊谷明縱身躍起便已明其意,暗叫了聲慚愧,當下抖擻精神運起全身的氣力聚在雙手,猛的朝齊谷明騰飛的雙腳上推去。

    齊谷明身在空中既得風孤星全力相助,便如化身飛鷹一般朝前方飛去。

    那邊的荊枯夜力竭正待下落陷坑只覺得腰間一緊,已被齊谷明提住腰帶向前翻去

    這當口齊谷明荊枯夜二人眼見得以脫困,驀地陷坑正上方兩側甬道牆壁上各有一片鐵箭如黑雲般射出,卻是這鬼門關賊人設下的陷阱當真是歹毒到了極點,陷坑裡埋伏有無數利刃槍尖還不夠,為了防備來襲之人輕功高絕,陷阱上方兩側算準時間連有無數鐵箭的機括。

    所幸齊谷明來勢迅猛,此時兩人向前飛撲已近陷坑的邊緣,大部分的鐵箭射他們不到,偏有一隻鐵箭賊人安裝的機括興許年久失修歪了些,射出的那一支鐵箭斜標著射出正向著荊枯夜的腦袋射來,齊谷明人在空中又攜著荊枯夜無處閃躲,危急時刻只得左肩往下一探硬挨了這一箭,才護得了身下荊枯夜的性命周全。

    正這時,彎道另一邊不知從哪閃出幾個鬼門關的嘍囉,卻說紫陽四鶴中的老二尹天成一路不知想著些什麼,一直稍稍落在另外三人的後面,另外三人在彎道另一邊瞧不見這邊的情況,尹天成卻剛巧瞧見這幾個賊人在甬道這一邊扣扣摸摸,轉念一想便知不妙,急忙運起輕功朝那幾個賊人發足狂奔而去。

    這時那幾個賊人已從一處隱蔽的突石下面拉出一條鎖鏈用力一拽,只聽轟隆一聲巨響,一道巨大鐵閘從天而降勢如山崩,這閘門落得真心好快,尹天成縱然使出了渾身解數卻還是不及在閘門落下前逃出這絕龍洞,也是他見機的快僅差一點便被掉落的閘門砸住,就這樣差之毫釐終和其他三人一道被困在了這段彎曲的甬道之中。

    荊枯夜千鈞一髮之際被齊谷明救出,直到滾落在陷坑一旁的地上時還是驚魂不定,緩了好大一段的功夫才醒過神來,心有餘悸的扭頭朝那陷坑裡去看。


    只見先前誘得他們來此處的兩個鬼門關賊人面色青紫此時都已掉落在陷坑之中,每個人身子都被七八柄坑底豎立的長矛穿過,黑紫的血水汩汩流出順著鋒利的矛頭往下滴落,死的慘不忍睹。

    齊谷明先前為救荊枯夜被鐵箭射中左肩,這時脫險急忙伸出右手欲將鐵箭拔出,只是這甬道側壁中嵌入的強弩鐵箭非常狠辣,以機括射出非等閒箭矢可比,入肉甚深不說箭頭之處還生有倒刺勾住血肉不易拔出。

    一旁的荊枯夜見狀,急忙從腰間取出一柄雪亮匕首上前幫手,先小心的用匕首擴大了些許傷口割斷了鐵刺勾連才將鐵箭剜出來。

    齊谷明眼見自己左肩血肉淋漓受創頗重卻不覺十分疼痛,知道恐怕這鐵箭上也被賊人喂了毒液,果然鐵箭剜出後瘡口已然隱隱發青。

    荊枯夜雖然是個渾人卻也真是條錚錚好漢,眼見齊谷明左肩瘡口烏青,一聲不吭爬起來便俯首去那箭瘡處咗毒吐出,齊谷明這時想要開口拒絕已然不及,好在荊枯夜見機的快毒入未深,只吸了兩三口毒血,流出的血液有複變紅。

    荊枯夜見毒血除盡嘿嘿一樂,齊谷明感念他為自己吸毒,又見他嘴上沾染了許多毒血,忙解下腰間的水袋遞給他清洗。

    因著鐵箭這等機關陷阱上淬毒所需毒物甚重,所以反倒大多是些尋常的毒物,荊枯夜漱口之後用清水幫著齊谷明清洗了傷口,齊谷明從懷裡掏出一顆本門青色的祛毒丹服了又外敷了荊枯夜遞過來的金創傷藥便已無大礙。

    再去細看那陷坑卡在此處甬道正中寬逾數丈,幸好方才一片鐵箭縱橫交錯插入洞壁甚深,兩人各自施展輕功在鐵箭上微微借力便越過了陷坑,與那邊風孤星尹天成兩人匯做一路。

    這時四人眼見來路已被絕龍壁封死,試了試那絕龍壁只覺得十分厚實堅固,心中已然明白賊人便是打算將幾人困死在此處,但終不願坐以待斃,各自分散開來尋找出路。


    如此折騰一番卻一個個未有絲毫斬獲,風孤星和齊谷明兩人席地而坐苦思對策,荊枯夜一路上本對靈隱閣的齊肖二人不怎麼瞧得上,哪想到此次遇險真正捨命救他的人卻是齊谷明。

    這時心中已有悔恨,對齊谷明亦是暗暗感激在心,然而生性終是要強不肯宣之於口,不好意思和齊谷明坐在一處,便一人竄到閘門前自顧自的喝罵捶打,直到肖遙和僧吾行兩人從後趕上,殺死了守衛尋到機關打開了絕龍壁救出四人。

    待得肖遙問到師兄齊谷明左肩傷勢之時,齊谷明嬉笑如常,便只道方才在洞中不甚遭了賊子的機關暗算,於捨命救助荊枯夜一節絕口不提。

    風孤星和荊枯夜見齊谷明這般豪氣,施恩絲毫不圖回報,紛紛頓感心折。

    於是六人匯到一處,齊谷明和風孤星等四人從肖遙二人口中得知來路已被封死,現下鬼門關賊寨未破,眾人只得繼續向前。

    六人排成蛇行,風孤星走在最前肖遙護住隊尾,循著僧吾行發現的甬道腹壁蜿蜒向前拐進一條小道,前行了許久也未見再有機關陷阱出現,紛紛想到只怕如今已是深入鬼陰山深處鬼門關山寨腹地,各自緊了緊手中的兵刃又復抖擻精神往前行去,漸漸地只聽得人聲嘈雜喧嘩逾重,猛的前方道路一寬卻是達到了一處偌大的洞窟內。

    只見這石洞高有數丈又寬又闊,數百鬼門關山賊便聚在這洞窟正中開闊處歡飲作樂,人群中更有幾十名穿著暴露的女子在一旁服侍,卻不知是賊人抓來的民女還是花錢請來的歌妓。

    方才一眾鬼門關賊人將齊谷明風孤星等四人錯認作紫陽四鶴,將他們引入絕龍洞中放下絕龍壁困住,便當是一舉成擒高枕無憂,九命閻王和黑手判官兩位寨主得了手下回報,一想到這回大大折了紫陽觀應斜陽老兒的威風,一旦報知紅蓮尊者傳回總教,定能得到天王他老人家大大的獎賞,樂得心花怒放隨便吩咐了幾名嘍囉去幽冥鬼洞中巡查,也不等這幾個人回報便命人大擺宴席慶功,酒水肉食流水般送上,便連囚在寨子裡的許多女子也盡數喊了出來,共賊眾戲耍淫樂。


    肖遙等六人殺到時,這酒宴正是酣暢鼎沸的時候,小半的賊眾喝的東倒西歪,一個青衣嘍囉醉眼朦朧抓了罈酒晃了過來,隱約瞧見肖遙和僧吾行兩人便是鬼門關嘍囉的打扮,嘿嘿一笑上前拉住二人飲酒,荊枯夜先前死裡逃生恨極了這幫山賊,一抬手便朝著這青衣嘍囉的臉上打去。

    只聽『pia'一聲,好一個大嘴巴直扇的這嘍囉原地轉了幾圈,腳下一歪撲到在一處兵器架上,只聽稀里嘩啦一陣亂響,刀槍劍戟各式兵器倒了一地。

    這麼一來此時洞中尚算清醒的賊人便也都發現了六人,只聽眾賊一聲發喊,帶了兵器的便掏出兵器上前,沒了兵器的便拿起板凳桌椅圍將了上來。

    然則這鬼門關大多山賊武藝本就稀鬆平常,這時又都醉眼朦朧如何是這幾個名門高足的敵手,肖遙六人一震兵刃真如猛虎入羊群般殺入。

    只一轉瞬間,便已有幾十名嘍囉先後被六人砍倒在地,一時慘叫聲喝罵聲兵器交擊聲亂作一片。

    六人與眾賊人殺的正酣,突然賊人堆裡傳出一聲斷喝,原來卻是鬼門關大寨主九命閻王、二寨主黑臉判官連同鋼爪馬面、鐵棒牛頭、野熊地藏等幾位小頭領在洞窟深處石室裡間飲酒,聽到了外間洞窟中亂成一片的打鬥喝罵聲這才一起趕了出來。

    九命閻王眼見風孤星等六人大展神威在賊眾中大展神威,這六人中只認得當先的冠發青年,隱約認得是前些時日總教送來的畫像紫陽觀四鶴中風孤星的樣貌,心中奇道:「這紫陽四鶴先前不是被自己的手下誘到絕龍洞中困了起來,怎麼反倒出現在了此處。」

    再看到肖遙和僧吾行兩人山賊的打扮,忍不住心裡叫了聲「天殺直娘賊,是了,天王大人都能在紫陽觀中暗藏內奸,紫陽觀應斜陽那老賊奸猾非常未必便沒在這鬼門關山寨裡埋有內應」,想到此處便覺得疑神疑鬼身邊的手下都有嫌疑,手中的鐵笏不由得緊了緊。

    往往人性便是如此,自己買通了別人的手下便洋洋得意,而等到自己被人出賣時,便即火冒三丈,就見這九命閻王當下朝著肖遙和僧吾行二人戟指怒罵道:「你們這兩個吃裡扒外的雜碎種賤骨頭,待會兒落到本寨主手裡定讓你們後悔投胎做人。」

    僧吾行憨厚見這賊子指著自己怒罵一時摸不著頭腦,肖遙卻是反樂得哈哈大笑。

    齊谷明等人也被這九命閻王鬧了個糊裡糊塗,不過轉瞬看到肖僧兩人的打扮便紛紛明白了過來,荊枯夜生性跳脫飛揚上前一步,喝罵道:「好個沒羞的賊骨頭,連你紫陽觀四位爺爺的樣貌也不識得,睜大狗眼瞧好了,老子便是你紫陽觀的三爺爺荊枯夜,這位是你大爺爺風孤星,那位是你二爺爺尹天成。」最後一指身穿賊人打扮的僧吾行笑罵道,「最後的這個是你四爺爺僧吾行。」這時轉眼瞧見了齊谷明和肖遙兩人便又嘴上加了句「這二位便是你靈隱閣的兩位爺爺。」

    靈隱閣出世而居聲名不顯,九命閻王等人自然沒有聽過,風孤星眼見自己這三師弟張口閉口爺爺、爺爺的沒有絲毫名門子弟的風儀眉頭微皺,肖遙卻是年少好事心喜荊枯夜的不羈灑脫,比前時多了幾分好感。

    九命閻王等人被荊枯夜一陣搶白憑空多了六個爺爺,沒等他說完早已怒罵聲連成一片掩殺了過來。

    當下風孤星長劍當空一人敵住了九命閻王的鐵笏,齊谷明雖然左肩受傷頗重卻不願此時弱了靈隱閣的聲勢,縱身上前架住了黑臉判官的判官筆,肖遙卻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被鋼爪馬面、鐵棒牛頭這兩個『老熟人』圍在了正中。

    卻說鋼爪馬面鐵棒牛頭兩兄弟已是第三次和肖遙交手了,然而此時的肖遙得了恩師忘憂真人玄真子指點在靈霧谷潛心修行,武藝一日千里早非前時可比。

    只見他手中一桿點鋼槍宛若游龍降世,三人只對拆了幾招,馬面牛頭兩兄弟便連連遇險直覺招架不住,另外一個頭領野熊地藏和馬牛兩人關係最好,眼見兩人連連遇險捶胸大吼一聲拔拳便來相助。

    肖遙此時激鬥三人縱橫來去,銀槍舞成一片只覺得自打出生以來少有這般的酣暢淋漓,胸中的豪氣噴薄而出不禁仰天長嘯殺的起興,槍勢一漲竟然把另一邊大刀鎖魂的金絲大環刀也圈了進來,變成了以一敵四的局面。

    本來大刀鎖魂正領了**個手下嘍囉與荊枯夜相鬥,肖遙攬過了鎖魂的招式,荊枯夜騰出手來轉瞬便把剩餘的嘍囉殺散。

    抬眼去看只見二師兄尹天成和四師弟僧吾行正在賊眾中殺進殺出無驚無險,大師兄風孤星獨鬥鬼門關賊首九命閻王也已佔到了上風,靈隱閣叫肖遙的少女一桿銀槍縱橫睥睨馬面牛頭等四人連連退後只有招架的份。

    反是不平少俠齊谷明,一身的本事全在兩隻手上,前番為了救他左肩重創遭毒,如今一身的本事連二成都剩不下,雖然仗著靈隱閣身法巧妙拖住了黑臉判官手中的鐵筆,卻是守多攻少未免落在了下風。

    荊枯夜略一思躇,便挺劍向著齊谷明和黑臉判官相鬥之處靠過去,他既感念齊谷明救命之恩,又想到若是直接上去相助反倒是顯得小瞧了齊谷明,於是靠到左近處便儘是繞到黑臉判官的身後處與鬼門關賊人廝殺。

    如此一來黑臉判官心生顧忌,手上的一隻判官筆不禁的慢了幾分,間接幫著齊谷明攔下了幾分攻勢。

    卻說那黑臉判官本來獨鬥重傷的齊谷明雖然夾纏不清但畢竟慢慢佔了上風,然則荊枯夜半路插了一槓子,黑臉判官分神之下便又慢慢的處在了劣勢,只見他握著判官筆的手不斷微微後挪慢慢按到了毒煙的機關上便想故技重施。

    哪想到那邊的肖遙一桿銀槍獨戰四個頭領仍有餘力,因掛念師兄左肩的傷勢早注意了這黑臉判官的動作,見他手肘後錯便猜出他要放毒,急忙大喝一聲:「師兄小心,這賊子要放毒了。」

    齊谷明先前在谷中就聽肖遙說過黑臉判官使毒一事,這時得了師弟提醒便加倍小心,瞧見荊枯夜在旁提醒道:「荊兄弟小心,這賊子手中兵器藏有毒煙,十分惡毒。」

    那黑臉判官眼看毒計得售,卻關鍵時候被肖遙揭破難免慌亂,他本準備放毒所以判官筆不禁慢了幾分,一不留神被齊谷明欺身上前,大驚之下顧不得其他的便把判官筆對準了齊谷明噴射毒煙,哪料到齊谷明這一下本是虛招,身子往前一晃便退,這一股毒煙竟是噴他不中,這一下黑臉判官更加慌亂,被身後的荊枯夜瞧準了機會一劍刺在後背,慘叫了一聲當場斃命。

    尹天成本和四師弟僧吾行屠戮一眾嘍囉,哪想到這麼快鬼門關的二寨主便斃命在了自家三師弟的手中,當下一聲不吭舍了僧吾行往風孤星和那九命閻王交戰之處殺去。

    眼看就要殺到,驀地賊窟身處閃出一個白袍人來,好個白袍人,只見前一刻還在賊窟身處,後一刻便已來到了戰圈正中,瞧見尹天成長劍急刺就要夾攻九命閻王,閃身上見一指彈在尹天成手中長劍上。

    尹天成只覺的一股大力傳來,虎口巨震手中的青雲長劍幾乎拿捏不住,被逼的退後一步,朝那白袍人瞧去,只見此人通體被白袍覆蓋只有兩隻精光四射的眸子摟在外面,一身雪白的長袍不見任何花紋,武功顯然極高不可輕辱,抱拳喝問道:「在下九陽觀尹天成奉恩師天心道人之命剿滅鬼門關賊寨,請問閣下高姓大名有何見教。」

    那白袍人也不答話,朝四下看去,只見滿寨的鬼門關幫眾死傷狼藉,九命閻王在一灰袍青年的長劍下苦苦掙扎,黑臉判官倒在地上一動不動多半已經喪命,抬手便朝尹天成打去。

    尹天成雖然抱拳施禮卻早早就在防備這白袍人,見他攻來急忙躲閃招架,一旁的齊谷明見到這白袍人便覺得眼熟,這時白袍人轉身瞧見了他身後的繡著的金絲怒焰認出就是當日出入鬼門關的神秘人,想到這人神出鬼沒的輕功便是自己未受傷時也未必敵得過,紫陽觀的尹天成定非敵手。

    喝道:「尹兄弟,這白袍人是山賊的同黨,武功十分厲害,我來助你。」言罷揮拳搶上。

    荊枯夜本來也想來攻,但偷眼瞧到四師弟僧吾行被眾賊團團圍住,卻說僧吾行武功本就平平,先前有二師兄尹天成在一旁照應還算從容,如今尹天成舍了他往九命閻王攻去,他自己一個卻是招架不住眾嘍囉的圍攻,眼見身上已添了好幾處傷勢,只是性子憨直仍悶頭苦戰,也不呼救眼看著就要支持不住。

    荊枯夜瞧在眼裡大吃一驚,再顧不得別處,大喝一聲挺劍殺了過去解救僧吾行。

    卻說那白袍人正是天王麾下的紅蓮尊者,這次來鬼門關時,眼見幽冥鬼洞封閉,心知山寨有變便從密道進入,來到這洞窟時正見肖遙等六人和鬼門關一眾山賊殺的難解難分。

    這紅蓮尊者既是天王得力幹將武藝十分高強,若是平日齊谷明尚能招架幾招,這時身受重傷雖然添了個紫陽觀的尹天成,卻已然鬥不過對方,全仗著身法躲閃撐得久了定然無倖。

    好在那邊的九命閻王被風孤星徹底壓住,再過幾招就能得手,那時三人來斗這白袍人便有希望。

    九命閻王在風孤星手下連連受創,一根鐵笏被青雲劍削去少半,已有了退走的念頭,驀地手中鐵笏被風孤星運力挑飛,失了兵器魂飛魄散忙朝紅蓮尊者這邊踉蹌跑來以求活命,風孤星緊隨其後就要趕上。

    這時與齊谷明合鬥紅蓮尊者的尹天成眼見九命閻王趔趄過來,卻暗自想到:「此番得了恩師之命,前來鬼門關剿匪正是自家建功立業的好機會,那二寨主黑臉判官先前被三師弟荊枯夜那莽漢撿了便宜去,如今這大寨主九命閻王的功勞萬不能再讓別人搶去了。」

    主意拿定,趁著旁邊齊谷明上前招架的空當,一矮身翻滾而出揮劍朝那九命閻王腦袋上斬去。

    那九命閻王也真了得死生一發之際,身子朝旁邊竭力一滾,尹天成劍法終究差了些不及應變,這必殺一劍只削了九命閻王一條左臂沒有取了他的性命,九命閻王只覺得一陣鑽心劇痛昏死了過去。

    卻說重傷的齊谷明與尹天成合戰那紅蓮尊者,全仗著兩人相互照應才能苦苦支撐,尹天成一走,齊谷明藩籬盡失沒了遮掩,紅蓮尊者左掌盪開齊谷明的右拳推得他一趔,右掌便朝齊谷明當胸打去。

    肖遙看的目眥欲裂,欲搶身去救自家師兄,卻被大刀鎖魂橫刀攔住,含憤之下槍出如龍搠死了鎖魂,而自己這麼一來又被三人團團圍住,鋼爪馬面更趁機在他背後抓出一道血痕。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22 10:43
第二十七回 霜飛滿天

    就在這電光火石間,從後緊追九命閻王而來的風孤星合身撲上,替齊谷明挨了這白袍人全力一掌,頓時口中鮮血狂噴身子一晃萎靡地倒在了齊谷明身前。

    紅蓮尊者一掌打出剎那間環目四顧,這時荊枯夜已經幫四師弟僧吾行殺散了圍攻的賊眾眼看朝這邊趕將過來,那使槍的白面小子似乎十分扎手,大刀鎖魂一死馬面等三人恐怕也一時三刻也就要落敗,自己這邊黑臉判官命喪敵手,九命閻王斷了一臂暈厥在地人事不知,只怕再在此地糾纏不清,打雁不成反叫雁啄了眼去。

    眼見事不可為,拿定主意的紅蓮尊者連忙從懷裡掏出一個雞蛋大小的紅丸猛擲於地下,只聽『彭』的一聲巨響紅丸炸裂看來,偌大的洞窟中一時紅霧瀰漫幾不能視物。

    眾人見這紅霧妖異生怕有毒紛紛屏住了呼吸,只肖遙一人仗著自家體質獨特不畏毒物,搶上前幾步藉著紅霧猛攻數槍,等到片刻之後紅霧散盡,那白袍人連帶著斷臂重傷的九命閻王還有幾名山賊頭領都已不見了蹤影,地上只留下一串蜿蜒的血跡,肖遙手中點鋼槍槍頭鮮血淋漓,顯然方才一番強攻卻非無功,只是卻不知是誰人留下的。

    尹天成手持長劍面色陰晴不定,有心沿著血跡去追斬草除根,但此時大師兄風孤星倒在地上死生不知,齊谷明便守在風孤星身側,四師弟僧吾行獨自站在一旁茫然失措,肖遙和荊枯夜兩人卻是一般對著他怒目相向,哪個好像也沒有追賊的心思打算。尹天成自家知道自家的事,憑他的本事當然不敢獨自去追那個神秘白袍人。

    眼見賊人退走肖遙立時便想朝那尹天成發難,只是被齊谷明死死拉住,他惦唸著師兄的傷勢不便掙脫只是冷笑道:「小子今天倒真是見識了紫陽觀高足的『過人』風采了,當真是叫人大開眼界。」

    荊枯夜方才也瞧見了自家二師兄的種種作為,聽肖遙說的語氣怪異定是諷刺他們無異,不禁怒從中來,但一者感念不平少俠齊谷明前番救命之恩,二者畢竟自己這邊理虧,又瞧見大師兄風孤星昏迷不醒,朝著尹天成怒喝道:「尹天成,你自己做下的好事?這等小人的行徑讓人不齒,平白累的我們師兄弟一同丟臉。
。」

    尹天成悠然道:「好啊,荊師弟受了人家的好處,便連師門禮法都顧不上了嗎,只怕改明便要轉投它門了吧。」說完似有意若無意的往齊谷明肖遙這邊瞟了一眼。

    荊枯夜怒道:「你…你……」

    尹天成正色道:「我?我怎麼了?咱們師兄弟四人此次奉了恩師之命,來這鬼陰山剿滅鬼門關一眾山賊好還一方安寧。刀槍無眼,既然領了命到了地方,便該當放下個人的生死安危,先前那賊魁九命閻王分明便是要跑,尹某人奮不顧身上前刺那一劍,只要風師兄上前合擊,那九命閻王今日絕無幸理。如今功敗垂成,好在我斷了那賊魁一臂使他再難為惡,荊師弟反倒要來怪我嗎?」

    而後又好像恍然大悟般,道「難道就是因為尹某人一心誅賊奪了荊師弟你的風頭,否則你一人獨劍連滅兩名鬼門關賊酋倒是更顯得出自家的威風,也罷,要是你荊師弟真有本事誅殺那賊魁九命閻王,便讓我姓尹的挨那白袍人一掌身死,我尹某人也是願意的。」

    尹天成這番話,先是倒打一耙扣準了荊枯夜為了搶功,而後又諷刺了荊枯夜武功不成,先前誅殺黑臉判官乃是平白撿了別人的便宜,不是自己的本事。

    肖遙本來怒髮衝冠,此時見這尹天成巧言令色舌綻蓮花反倒冷靜了下來,冷冷的瞧著面前這兩人也不答話。

    尹天成字字誅心,荊枯夜並非善言之人,此時早已瞳仁隱隱發赤,要不是仍記得尹天成是他的師兄,早上前和他以死相拚。

    正這時,齊谷明懷中的風孤星喘息一聲悠悠轉醒,睜眼看到齊谷明第一句便道:「萬幸齊兄弟無礙,否則風某等人真是萬死莫贖了,咳咳。」

    齊谷明忙道:「風兄高義,今日捨身相救之恩,齊某人粉身難報。」

    尹天成一旁聽了微微冷哼一聲。


    荊枯夜從未見過自家大師兄如此憔悴,虎目含淚,道:「大師兄,今日之事都是二師兄……」

    話沒說完,已被齊谷明擺手打斷,道:「荊師弟,尹師弟此番所作所為也是一心為公,他先前所言不差,若是能要了九命閻王那惡賊的命來,便是拿風某這條命去換也是值得的,咳咳咳。」

    原來風孤星方才昏倒在地卻仍有只覺,眾人那番對話倒是讓他盡數聽了去。

    卻說肖遙第一次遇到風孤星便是在開封府高昇客棧門前見他留難二女,本來十分看輕此人的骨頭,哪成想這番剿匪相處下來見他頗有豪氣,危急關頭又捨身救下了自己的師兄,對此人的看法當真是煥然一新。

    齊谷明肖遙兩人雖與風孤星相識未久,然而聞言卻深信不疑他是有以身換賊這等勇氣的,非是尹天成那般嘴上討便宜,對他這般的豪氣仁義也是暗生敬意,只聽齊谷明問道:「風兄方才中了那白袍人一掌,現下傷勢覺得如何。」

    風孤星咧嘴一笑:「也未覺如何,只是那賊子掌力好重,如今後腰處仍如火燒般疼痛難忍。」

    齊谷明連忙掀開風孤星後腰處的道袍,只見他後腰命門、陽關、氣海三處大穴中間留有一處赤朱圓印,大驚之下失聲道:「『紅玉掌!』那白袍賊子竟然是玄羅神教的人嗎?」

    原來天火教教主天齊當年蒙玄帝賞識,位列八部天龍眾天眾部部主一身功力僅次於玄帝酆都不動冥王兩人,便和大羅法王都在伯仲之間,又深得玄帝酆都信賴,雖未得烈陽掌傳授,但於烈陽掌掌力之中的種種訣竅都得玄帝指點。

    這天齊也真是武學奇才,便緊靠酆都傳下的隻言片語暗合烈陽掌掌勁吐力之法,自己摸索出一路至陽掌法,便是這紅玉掌。

    這紅玉掌後來天齊聲名鵲起,連帶著這紅玉掌也在江湖上大大的有名,若論雄渾霸道僅紅玉掌尚要遜色於玄帝酆都的烈陽掌數籌,但是陰狠歹毒卻尤有過之而無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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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回 霜飛滿天 二
      
    齊谷明看了眼師弟,說道:「我這師弟久隨鬼師伯研習醫道,還是由他來說吧。」
   
    眾人於是紛紛看向肖遙,只聽肖遙朗聲道:「這紅玉掌我在星河谷中曾聽鬼師伯說過,中掌者傷處形如紅玉,若無絕世高人杏林妙手相助萬難抵禦。」
   
    眾人見他說得分毫誤差紛紛點頭,荊枯夜道:「既然如此,我師父天心道人威震海內功力精深為何反倒不成。」
   
    肖遙對著荊枯夜所說渾若未聞接著道:「這紅玉掌之所以難治,便因為每耽擱一天外火勾動傷者內火,那紅玉顏色便深一分,中掌者所受烈勁煎熬便重一分,十日過後便再無解救,中掌者自此不能飲酒,若想苟活性命便只能修煉至陰內功,但一者至陰內功極為少見,二者即便尋到了功法也未必就能練得大成,多數人只能終生棲身極寒之地以外界寒力抵禦體內烈勁,即便這樣每日正午陽氣最盛時,掌上也會發作痛徹骨髓生不如死。」
   
    尹天成聞言已隱約明了卻不說明,荊枯夜卻是不甚了了,口氣卻終究軟了一些,問道:「肖兄弟請說得明白些,荊某是個粗人先前言語不當請兄弟多擔待些。」
   
    肖遙不以為意繼續道:「在下先前見幾位紫陽觀的師兄雖然劍法走的是輕靈之道,但是出手之間卻還能瞧出,紫陽觀內功乃是純陽一路,不知是也不是。」
   
    風孤星已然明白了過來,開口道:「肖兄弟所言不差,本門修習的內功名叫焱燚經,正是道家純陽一路,難道這便是肖兄弟說的內火。」
   
    肖遙點頭道:「正是如此。」
   
    風孤星又道:「咳咳,方才齊兄弟和肖兄弟口中的鬼師伯,可是那隱居在星河谷中被人稱作鬼三姑的鬼前輩。」
   
    齊谷明和肖遙各自點了點頭。
   
    風孤星笑道:「鬼前輩和黃龍山岐黃門軒轅前輩並稱當世第一名醫,她老人家說過的話,定然是沒有錯的,荊師弟你過來扶我起來,咱們這就回九陽山吧。」
   
    荊枯夜焦急道:「大師兄,你……」
   
    齊谷明搶道:「風兄且慢,我靈隱閣門下修持道家內功洗塵譜,內勁雖非陰寒但卻最是中正平和,風兄弟隨我二人回谷,我懇請恩師忘憂真人出手,於風兄弟你的傷勢大有好處。」
   
    齊谷明慘笑道:「遲死一天早死一天又有何分別,倒是讓兩位兄弟見笑了,非是風某忍不住灼燒之痛,只是大好男兒不能狂飲高歌,每日屈於寒窟那才是生不如死呢。」
   
    荊枯夜本扶著風孤星,突然想起先前幾人提起的星河谷鬼三姑,雖然他未曾聽聞此人,但聽大師兄說是天下第一名醫那定是錯不了的,聽那肖遙跟隨鬼三姑學醫,急忙一轉身跪倒在地,衝著肖遙叩頭道:「荊某渾人一名路上多有冒犯肖兄弟之處,願打願殺悉聽尊便,就是殺了荊某也無不從,只求肖兄弟大人有大量,求求那星河谷鬼前輩救我風師兄一救。」言罷錚錚鐵漢卻已淚流滿面。
   
    風孤星突然厲聲道:「荊枯夜,你眼中還有沒有我這大師兄,咳咳,給我站起來。」
   
    荊枯夜哭道:「大師兄……」
   
    肖遙上前一步道:「風兄,你既然知道我鬼師伯的名頭,便該知道她能救你,為何你不向你荊師弟這般開口相求。」
   
    荊枯夜跪在地上聽肖遙這麼說還當他故意出言諷刺,跳將起來雙拳緊握牙齒咬得吱吱作響。
   
    風孤星聽他這麼說卻是哈哈大笑道:「肖兄弟,實不相瞞我和你們師兄弟兩人雖是初次相見,但卻一見如故敬佩你們的豪義引為知己,我那荊師弟短了見識讓兩位見笑了,風某卻知道鬼前輩被人稱作『死生兩難』卻是有兩個規矩,咳咳,一個是別人都治不了的傷她老人家才肯出手,一個是她老人家要是認為治不好的人當場便會拿了性命去,聽肖兄弟說了這紅玉掌既然有他法可醫,以鬼前輩的性子便萬不會出手,兄弟就算開口也是平白累得兩位朋友為難罷了,又何必多此一舉,咳咳。」
   
    又聽肖遙道:「風兄既然當在下是兄弟,那有一事做兄弟的便不得不問。」
   
    風孤星奇道:「肖兄弟請講無妨。」
   
    肖遙道:「其實肖某和風兄並非初見,以前便曾在開封府高昇客棧前見風兄仗劍留難兩名孤女,因此十分瞧不起風兄你的為人,今日卻終於知道風兄絕非此等小人,風兄可否將當日實情相告,解了兄弟心口的這番悶氣。」
   
    風孤星哈哈笑道:「我說為何老弟你初次見我便似頗有成見,大丈夫無愧於心當然說得,那日我下山辦事途徑開封府,路過高昇客棧時見有浪蕩子光天化日之下調息良家女子,於是路見不平出手相助兩女打法了那小賊和兩個惡奴。」見到肖遙點頭這才繼續道:「然而那兩名女子,見在下的穿著認出在下是紫陽觀門下,竟出聲辱罵在下,本來行走江湖之際個人榮辱尚在其次,只是突然瞧見那為首紅衣女子手中的穿雲長劍竟然是本門制式,又聽她不住辱罵家師和本派師祖,這才出言相詢淵源,後來那女子動手又蒙有人暗中出手相助才脫了身,這件事風某自問處處留手步步相讓,否則風某雖然不才卻也絕不容她們走脫。」
   
    在江湖上行走有些時候個人榮辱尚在其次,但是一旦有人辱及他人師父或者門派先賢卻是江湖大忌不能容忍,幾個人聽到風孤星訴說前事紛紛點頭,尤其是肖遙荊枯夜等人見識過那對母女的身手,知道以風孤星的武藝只要稍稍有心,兩三招之間必能得手顯然已是有意相讓。
   
    肖遙有些不好意思的用手指揉了揉鼻頭,道:「實不相瞞,那日發鐵膽阻攔風兄的正是小弟,小弟那時候躲在人群裡風兄想是沒有注意到。」
   
    風孤星哈哈笑道:「兄弟即問道那天的事,我就該想到拿鐵膽打我的是你,不過即便到了今日,風某再遇見這般情況還是會出手。」
   
    肖遙嘻嘻道:「小弟看到了,也還是會阻攔。」
   
    言罷兩人對視一眼哈哈大笑,覺得對方頗合胃口,風孤星這番大笑十分縱情不慎牽動了傷處,咧嘴強忍。
   
    肖遙看了師兄齊谷明一眼見他點頭,突然上前拉住風孤星道:「風兄還是和我們師兄弟走一趟吧。」
   
    風孤星奇道:「去哪?」
   
    肖遙道:「去星河谷找鬼師伯求他出手解救,最多我們師兄弟兩人拼著挨上鬼師伯一頓『毒』打」,管保求得她老人家出手便是,她總是捨不得真個打殺我們師兄弟的。
   
    風孤星略一掙扎剛想開口拒絕,卻見肖遙和齊谷明兩人面色殷殷,知道兩人一片維護真心,又想到自己大好的年華終不甘就這樣寂寥了,雙目微紅謝道:「風某在此先謝過兩位兄弟高義。」
   
    荊枯夜和僧吾行兩人喜得連連向肖遙齊谷明拱手相謝。
   
    尹天成本在一旁,見事有轉機微微一愣,隨即醒悟過來也上前笑道:「兩位要是當真能救得了敝師兄的性命,紫陽觀上下定當感激不盡。」
   
    這時風孤星傷重,尹天成身為掌門二弟子大喇喇說這番話也無大的不妥,但是肖遙暗恨這人狡詐陰險,也不去理他,心下卻想道:「我們救下風孤星乃是為了全朋友義氣,誰稀罕瞧在你們紫陽觀的面子了。」
   
    齊谷明卻是微笑著拱手回禮。
   
    六人後來尋到了賊人的逃生暗道一個個走出洞來,此戰靈隱閣不平少俠齊谷明、忘憂真人新入弟子肖遙,連同九陽山天心道人座下紫陽四鶴大破盤踞晉冀豫三省交接之地的鬼門關山寨,誅滅二寨主黑臉判官頭領大刀鎖魂,重傷大寨主九命閻王,斬首賊眾無數,剩餘殘活賊眾四處遁走再無力為害。
   
    沒過多久,『六俠誅惡鬼』的橋段便在三省酒館茶肆間大盛,六人的聲名廣為流傳開來,其中重傷九命閻王的天心道人二弟子尹天成,誅殺黑臉判官的三弟子荊枯夜呼聲最高,就連先前名不見經傳的肖遙亦被好事者冠上了個『銀龍槍』的稱號此乃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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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回 青青子衿 一
      
    九陽山和星河谷一南一北並不同路,肖遙等一行六人從鬼陰山上下來便分作了兩路,尹天成三人南下回轉九陽山稟明四人的恩師紫陽觀觀主天心道人。
   
    肖遙和齊谷兩人明則帶著風孤星北上星河谷尋師伯鬼三姑出手相助,分別前荊枯夜和僧吾行不住央求肖遙齊谷明二人照料自家大師兄,肖齊二人本就敬佩風孤星俊朗人才,又感於他們同門情深自是一一應下。
   
    當下齊谷明雖然左肩受傷不便使力,但一者修習拳掌之人下盤本就穩固,二者那匹踏雲烏騅馬又十分通靈乖覺,一人騎行倒也無甚妨礙。
   
    風孤星卻是受傷頗重,精神萎靡自己不能駕馬,於是肖遙與他共騎自己那匹銀鬃馬,至於風孤星的那匹火炭赤馬則系在銀鬃馬鞍轡上用作路上換乘。
   
    這三馬本都是千中選一的神駿良駒,奔跑如風卻並不見顛簸,趕了一個時辰齊谷明還不待怎的,風孤星內傷沉重便有些挨不住咬牙苦忍,肖齊兩人生怕日夜趕路加重風孤星的傷勢,又行了一會兒齊谷明便提議今晚還在開封府中落腳歇息。
   
    一進城門,齊谷明便又說道:「咱們先前曾應下了莫七爺一家,回山前再去府上探望,如今既然又剛好回了這開封府裡,若咱們不去拜見,只怕來日肖遙師弟你必受責怪,不如咱們就去投莫七爺。」
   
    肖遙本就有心回山前去再見見莫七爺和莫亞男,只是礙於面皮又擔心兩人的傷勢,如今聽師兄這麼一說當然無一不允,左手偷偷伸進懷裡摸著一支翡翠釵子心撲通撲通的一陣亂跳。
   
    先前六人險險挑散了鬼門關山寨,這伙賊人危害三省交接之地,下手又極為狠辣,在山寨中讓六人找到了不少的金銀。
   
    各人於是分取了些帶在身上,行走時好用作行俠仗義救危扶困之用,靈隱閣出世而居,肖齊兩人的師父忘憂真人玄真子更是淡泊名利,剩餘繳獲的金銀財寶便交予尹天成三人帶回九陽山,請紫陽觀觀主天心道人應斜陽代為處理,想那紫陽觀當下領袖正道群倫,必定能將這些不義之財處理的十分妥帖。
   
    肖遙當日卻是從成堆的賊贓中瞥見了一支翡翠釵子,他本經靈虛子爺爺調教故而眼界極高,尋常的物事難以入眼,只是這釵子不但雕刻的極為精緻,更難得的是通體碧綠水種甚好當為極品,被賊人隨意丟放顯然是明珠暗投,想起莫亞男愛著綠衫,見了這釵子定然歡喜便揣在了懷裡,想著什麼時候見了送給她,定是歡喜極了。
   
    三人於是騎馬奔著飄香齋來了,那在門口招呼的店伴認得肖遙的銀鬃馬,隔著老遠便瞧見了去告知自家掌櫃,是以三人剛到門前,莫食已經走出來迎接,這莫七爺總愛穿一件尋常夥計的打扮,不認識的誰便能瞧出這滿臉和氣的肉胖子便是開封飄香齋的大掌櫃。
   
    肖遙和齊谷明兩人見莫七爺出門來迎,連忙下馬行禮,莫食瞧見齊谷明左肩纏著繃帶,馬上另有一個陌生漢子想是兩人的朋友,竟也是病怏怏的,吃了一驚趕忙去瞧肖遙,見他精神抖擻才稍稍放下心來,趕忙吩咐夥計收拾房間讓齊谷明和風孤星兩人歇了。
   
    齊谷明和風孤星兩人連連謝過了,莫七爺又吩咐後面的伙房做了幾個溫補的菜餚,著人送到兩人屋裡安排妥當後,這才拉著肖遙敘起了話。
   
    肖遙對著莫七爺自然沒什麼隱瞞的,便把幾人這一路上去鬼陰山上的種種經過撿緊要的說了,將到了那鬼門關賊人的陰狠毒辣處,直把個莫七爺聽得目瞪口呆,想起自家八個兄弟在居廷海的營生比起這鬼門關來簡直就像過家家了。
   
    莫七爺離開了大漠長居於著開封府城中,飄香齋的名頭雖然大,但是行路運貨的時候也沒少了被各處強賊雁過拔毛,聽到肖遙幾個終於誅殺了賊首殺散了賊眾攻破鬼門關,剛想拍手叫好,但突然想到二十多年前,自己八個兄弟縱橫沙海不也是剪徑劫道,後被蕭萬山夫婦使計剿滅,這今日鬼陰山的鬼門關山寨不正是昨日大漠沙崗黃沙寨的縮影麼,想到此處不禁起了兔死狐悲之念,又想起早已死去的大哥和三哥,一時鬱鬱興致頓無。
   
    肖遙瞧得莫食深情落寞,雖然不知道為何卻也乖覺的閉口不言,莫七爺告訴了他莫嗔和莫亞男正在家中老院裡,讓他自去找尋,說完便一人轉進了一間屋子關上了門。
   
    卻說飄香齋偌大的產業自然不會短了住處,但是莫七爺和莫八爺以及莫亞男往日裡卻仍是住在那處偏僻的胡同居多。
   
    肖遙和師兄齊谷明打了個招呼,又去瞧了瞧風孤星的傷勢,這才轉出飄香齋往那胡同行去,等到了地界推門進了院子,正瞧見莫八爺坐在院子當中的石凳上擦刀,這把鬼頭大刀肖遙常見他擦卻不見用,聽莫亞男說他爹爹莫七爺也有這麼一把鬼頭刀,想是有些不為人知的故事,只是兩位長輩不說,他們也不便多問就是了。
   
    莫八爺聽見響動抬眼瞧見肖遙走近來也是一喜,又見他這次是自個兒前來,猛的站起身來喝了聲:「看招。」手中的鋼刀握緊一式力劈華山砍了過來。
   
    肖遙知道莫八爺考校自己的武藝,這時候怎肯掃他的興,叫了聲「來的好!」急忙側身避過,便在院中和莫八爺拆了起來,他此時學了內家提真之法武功早非往日可比,即便是空手莫八爺也萬不是他的對手,更何況莫八爺刀上的功夫比槍上又自差了許多,當即雖有心輸上一招半式全了莫嗔的顏面,但轉念想到莫八爺性子火爆瞧出來了反而不美。
   
    莫嗔劈了幾招,眼見奈何不了肖遙,又見他只守不攻顯然存了相讓的念頭,便沒了興致,叫了聲:「好小子,果然身手越來越俊俏了,只怕你八叔以後再敵不過你小子嘍。」
   
    肖遙趕忙謙虛道:「八叔這說的是哪裡話,你用的不是趁手的傢伙罷了,若是給您一桿大槍定早就挑翻了小子。」
   
    莫嗔想了想自家刀上的功夫當真算不得什麼,轉念又想到,若論刀法還是自家大哥莫殺使得最是了得。
   
    漠北八刀的大哥莫殺便是在二十年前的今天在塞外風城飲刀自戕的,每每到了這一天剩餘的兄弟六人無論身在何處,便都會拿出當年各人的鬼頭大刀細細的擦拭一番,一者是對大哥莫殺的祭奠,二者是提醒自個兒莫要忘了手足深仇。
   
    莫嗔是個直腸子不似幾個哥哥那般惆悵,但每到了這一天卻難免有些鬱鬱,當下收起了大刀,問了問肖遙這次下山要辦的事情都妥當了沒有。
   
    肖遙想起先前給莫食說了鬼門關的事,自己的這位莫七叔便深情鬱鬱,雖然不明其故這時候便也不把鬼陰山的事情掛在嘴邊,只說辦的差不多了,莫嗔只是隨口一問也沒細細打聽,又聊了兩句,便道:「小南那孩子在屋裡,你自個兒去尋她吧。」
   
    說完咧嘴一笑又坐回了石凳上擦刀。
   
    肖遙有心多陪莫嗔坐會兒吧,心裡又總惦唸著莫亞男,於是訥訥的應下了逕自往屋裡走去。
   
    等到了堂屋,剛一進門來,便瞧見莫亞男不施粉黛,正端坐在一張方桌前手裡好似拿了個什麼物事縫補,只是離得遠看不十分真切。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22 10:44
第二十八回 青青子矜 二
      
    莫亞男本來聽見有人進來還當是自己七叔也沒在意,隨意抬眼來看卻瞧見竟是肖遙,猛的嬌軀一震把手中的物事趕忙藏到了身後,面上飛霞好似受了驚嚇似地便往自己屋裡鑽去,好半天才從自己房中再走出來,雖然仍是一副素面朝天卻顯然在房裡仔細梳洗過了。
   
    看見肖遙仍木木的站在門口,嬌嗔道:「你這人在門口傻站著作甚,還不快點進來。」
   
    肖遙這才走近了前來。
   
    這二人不見時總是牽腸掛肚一肚子的話想說,但真個見了面卻又像千言萬語都不用說了似地,還是莫亞男先開口道:「你這趟下山的事情辦的怎麼樣了。」
   
    肖遙道:「師父交代的事情都辦的妥帖了。」
   
    莫亞男突然心中有種莫名的失落,小說道:「那你是不是又要回谷裡去了。」
   
    肖遙道:「嗯,明天一早就走了。」
   
    莫亞男咬著下唇問道:「好容易下山一回,就不能在城裡多呆幾天嗎?」
   
    肖遙道:「本來是不打緊的,只是現下卻要趕著回山治傷。」
   
    莫亞男聞言嚇了一跳,顧不得矜持走近上下打量,焦急問道:「你受傷了嗎?傷在哪裡給我看看?」
   
    肖遙見莫亞男這般焦急,急忙解釋道:「不是我,受傷的是我師兄,還有另外一個紫陽觀的朋友。」
   
    莫亞男白嚇了一跳,氣惱的在肖遙胳膊上使勁掐了一下,道:「只要不是你受傷就好。」話剛出口,便覺得有些不妥,自知失言急忙又道:「定是你遇事膽小,盡往你那齊師兄身後躲藏,羞也不羞。」
   
    但凡男兒沒有哪個肯在心上人前示弱的,肖遙哪肯受著不白之冤,被她一激急忙將六人去鬼陰山一路上的種種講了出來,這番講述與先前說給莫七爺的便又有不同,說到凶險的地方時,往往駭的莫亞男杏目圓睜秀拳緊握。
   
    再說到自己如何使計誘敵,又如何一桿銀槍力戰鬼門關四個頭領毫髮無損時更是繪聲繪色,聽得莫亞男眉開眼笑,直道:「王婆賣瓜,羞也不羞,那個二頭領還不是別人得手的。」
   
    最後說道風孤星如何受的重傷,直氣的莫亞男銀牙緊咬,道:「那姓尹的當真不是個好人,肖大哥你以後行走江湖定要小心他。」
   
    這句肖大哥喊得十分自然,肖遙呆道:「亞男,你剛才叫我什麼?」直羞的莫亞男粉拳雨點般的打來,卻最終以蚊蜺般的聲音又叫道:「肖大哥。」
   
    肖遙眼見佳人粉面升霞更添嬌媚,心神搖蕩情不自禁的握住了莫亞男的小手,莫亞男輕輕一掙沒掙得脫也就由著他握著,羞聲道:「肖大哥,你以後便叫我小南吧,爹爹和八叔二伯他們都這麼叫我。」
   
    肖遙喜在心裡,驀地想起從賊窟裡尋到的那支翡翠釵,忙從懷裡掏了出來遞給了莫亞男。
   
    那翡翠釵被綢子裹著,莫亞男也不知是什麼,但只要是他送的便什麼都是好的,輕輕掀開了綢子去看,竟見是一支通體碧綠的青鸞釵子,她本就鍾愛碧色又見這釵子做工精細,其實只要是心上人送的便只是支草棍在她眼中也是萬金不換的,更何況是這般美麗珍貴的物事,當下便將頭上的銀釵摘下就想帶上新釵給心上人瞧。
   
    正準備起身回屋去取銅鏡,突然頑皮心起,嬌聲道:「肖大哥,我手頭沒有銅鏡,這釵子你幫我帶上吧。」
   
    肖遙於是便過來,只是從未侍弄過釵子,好容易才勉強插了個周正,莫亞男坐在凳子上肖遙站在他後面,帶釵之時不免瞧見了她露在衣襟外的一截白嫩秀頸,只看了一眼便心神一蕩滿面羞紅不敢再瞧。
   
    莫亞男等到釵子帶好了,站起身來顰顰婷婷的走到肖遙面前轉了個圈,嬌羞道:「肖大哥,好看麼。」
   
    其實這碧釵被肖遙插得歪歪斜斜並不十分周正,但莫亞男天生麗質,這麼帶著反倒多了一股子天真嬌羞,更是炫目。
   
    莫亞男瞧肖遙看的呆了,暗自心喜,蛾眉微皺想了想紅著臉返身跑回了閨房,不一會兒回來時手裡已是拿了一個盒子,正是方才見肖遙突然來到急忙藏在身後拿回閨房裡的那個。
   
    只見莫亞男羞答答的把盒子遞了過來,羞聲道:「肖大哥,這個是送給你的。」
   
    肖遙大喜,急忙將那盒子打開,只見裡面整齊疊放著一件天青色的長衫,又想起剛進屋時好似瞥見莫亞男手中拿著針線,驚喜道:「小南,這是你做的嗎?你什麼時候學會女紅了。」
   
    莫亞男羞得耳根子也紅了,小聲道:「前些日子沒事的時候和隔壁李大嬸學的。」莫亞男從小到大隻是和爹爹學了點粗淺的功夫,她娘早早過世了女紅尚是初學,見肖遙把那件天青色的長衫拿在手中不住的翻看,生怕做的不好讓心上人笑話,便有些後悔一時衝動拿了出來,羞惱道:「你要是不喜歡就還我。」說著就伸手去奪。
   
    肖遙急忙躲開,沒口子的叫道:「喜歡,當然喜歡。」
   
    莫亞男這才轉嗔為喜,道:「那你就快換了試試,我瞧瞧哪裡有不合的地方,好趕在你走之前改了。」
   
    江湖兒女不拘小節,肖遙外袍內尚穿有短褂,答應了一聲當即便把長袍脫了下來,莫亞男站在旁邊雖然只瞧見他兩條精壯的手臂,卻依然心中如小鹿亂撞般撲通撲通的,紅著臉強自鎮定,道:「肖大哥我給你換上試試。」
   
    走上前去站在肖遙跟前,猛的瞧見肖遙裸露的左臂膀子上,一朵血紅的罌粟花圖案,眼見這罌粟花妖異嬌媚萬不能是肖遙自己畫的,不禁臉色一變泫然欲泣。
   
    肖遙眼見莫亞男並不動手,只是盯著自己的左臂上的紅花猛看,問道:「小南,你怎麼了。」
   
    莫亞男道「這花如此嬌豔,卻不知是哪家姑娘給你畫的。」這句話才一出口,心中竟是說不出的酸楚黯淡。
   
    肖遙哪知女孩子的細微心思,大大咧咧道:「這紅花自打小時候起就在胳膊上,也不知是不是生來就有的。」
   
    莫亞男低眉垂首小聲道:「你這花紋當真是小時候就有的麼?」
   
    肖遙笑道:「那還做得假,自打記事起就在左臂膀子上,記得那時候還是挺小的一朵,如今已經這般大了,想來定是胎記一類的東西。」
   
    莫亞男本低著頭眼中含著淚,這時卻心情突然大好,偷偷揩了淚珠去,嬌笑道:「臭美,哪有這般漂亮的胎記,想來定是你小時候長得很醜,你娘才給你畫上去的。」
   
    猛的瞧見肖遙神色一暗,想起來他曾說過是小時候被父母遺棄的事,忙焦急道:「肖大哥,你莫要難過,我不是那個意思的。」
   
    肖遙只是略一傷感便緩了過來,笑道:「那有什麼的,我雖然從小沒有見過爹娘,但有兩個爺爺疼愛,比起那些孤苦伶仃的孩子已經強上太多了。」
   
    莫亞男見他精神一漲,急忙道:「肖大哥,你還沒有給我說過你那兩個爺爺的事呢。」
   
    肖遙於是將自家小時候在桃花峽裡和兩位爺爺的事說與了莫亞男聽,莫亞男聽聞這世上竟有這般的世外桃源不禁心馳神往,喃喃道:「你那兩個爺爺待你真好,就是不知道為什麼不讓你練武,否則肖大哥現在武藝一定更加厲害。」
   
    肖遙嘆道:「這倒也怪不得爺爺,那時候小不知道爺爺的心思,現在才漸漸明白了,爺爺不讓我練武是希望我以後遠離刀槍能夠平平安安的過一輩子。」
   
    莫亞男歪著頭問道:「那肖大哥,你現在後悔了麼?」
   
    肖遙突然豪情萬丈道:「好男兒生在天地間,便當頂天立地以有用之身行俠仗義除暴安良,如此轟轟烈烈過上一天,便勝似委曲求全蹉跎百年。」
   
    莫亞男瞧見心上人這般的豪情喜愛更深,當下兩人試過了新衣,莫亞男將不合之處一一記下,連夜改好了,第二日一早送別肖遙時交給了他。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22 11:04
第二十九回 悠悠我心 一
         
    先前說到三人在開封城內休整了一日,在莫七爺慇勤照看下齊谷明精神大漲,風孤星卻是內傷更重愈見的萎靡。
   
    肖遙瞧在眼中急在心上更不敢耽擱,第二天東方未明雄雞未曉之時,三人便各自起身辭別了莫七爺父女等人,一路星火往星河谷趕去,這時眼見那紅玉掌當真歹毒,便顧不得是否顛簸,一路疾馳三匹千里良駒交替前行掀起一陣如龍煙塵。
   
    到了師門左近,齊谷明便飛騎先往靈霧谷中尋恩師玄真子回稟,肖遙則攜了風孤星逕自入星河谷去尋鬼三姑。
   
    此時已值深秋,北方的草木大多枯黃凋零,而這群山環抱中的星河谷卻依然是一片繁花似錦樹木蔥蘢的勝景。
   
    風孤星精神本自萎靡,到了這星河谷中眼見靈花遍地奇草叢生無邊的精緻,竟然精神一振。
   
    鬼三姑正在自己樹屋外侍弄藥田,隔老遠瞧見肖遙背著一個病怏怏的青年過來也不答話,只是朝著樹屋旁的一間小屋指了指。
   
    肖遙會意,便把風孤星背到了小屋中的床上放好,鬼三姑慢悠悠的走入小屋,眼見風孤星滿面燥紅,伸出手來替他把脈,片刻之後輕咦一聲,去看風孤星的傷處,只見一處渾圓紅印落在陽關、命門、氣海三處要穴正中,有心考校一番開口問道:「肖小子,你跟著老婆子有些日子了,你這朋友受的什麼傷你可知道麼?」
   
    肖遙恭敬道:「這位風兄中的應是玄羅神教一脈的紅玉掌力。」
   
    鬼三姑又接著問道:「這紅玉掌力毒在何處,當如何醫治。」
   
    肖遙只得一五一十道:「這紅玉掌傷處渾圓如玉之所以難治,便因為每耽擱一天外火勾動傷者內火,那紅玉顏色便深一分,中掌者所受烈勁煎熬便重一分,十日過後便再無解救,中掌者不能飲酒若想苟活便只能修煉至陰內功,但一者至陰內功極為少見,二者即便尋到了功法也未必就能練得大成,多數人只能終生棲身極寒之地以外界寒力抵禦烈勁,即便這樣每日正午也會痛徹骨髓生不如死。」
   
    鬼三姑突然冷哼一聲:「你小子還算有心,沒白跟在老婆子身邊這麼久,快把這人背走吧。」
   
    肖遙急道:「鬼師伯,這……」
   
    鬼三姑大怒呵斥道:「老婆子這裡的規矩你難道都忘了麼。」
   
    肖遙忙道:「肖遙不敢忘記。」
   
    鬼三姑道:「你可曾見我為誰破過規矩麼。」
   
    肖遙只得道:「不曾見過。」
   
    鬼三姑手一揮便往屋外走去,正這時齊谷明恰好趕到,見狀急忙跪倒在地,哀求道:「鬼師伯,這人於谷明有救命之恩,求師伯萬萬開恩相助。」說著生怕鬼三姑不答應,急忙將自己如何遇險,風孤星如何捨身相救的事說了,仍怕鬼三姑不允,不住求道:「只要鬼師伯肯救他,就是要了谷明這條命去也無不可。」
   
    肖遙聽到此處大吃一驚,急忙去拉齊谷明,見拉他不起便也索性跪倒在地。
   
    鬼三姑站在兩人面前臉色陰晴不定似乎掙紮了一番,默默的從懷裡掏出一物放在桌上,斬釘絕鐵道:「老婆子一生只救『無救』之人,也只殺無救之人。」說完便頭也不回德從二人中間走過,推門出去了。
   
    齊谷明不由的呆在了原地,心裡不住的想著,如此一來豈不是自己害了風孤星的性命,他這一生從未害過一人負過一人,此時就想著即便那至陰的功法再難尋覓,他也要在九天內尋到好救風孤星一條命來。
   
    肖遙卻瞧到鬼三姑出門前從懷裡掏出一物放在桌上,站起身來去看,見是一小節印紋枯木,隱約識得便是前幾日鬼師伯曾經給他講解的『離魂木』的形貌,走近拿起一看果真就是『離魂木』無異,猛的想起離谷前鬼三姑曾教給他調配一種至毒的藥物『九陰離魂散』的方法,那時鬼三姑曾說「這『九陰離魂散』乃是世間劇毒,除了她本人外,即便是岐黃門門主軒轅青木也無法祛除」,言下頗有自得之意,只是這離魂木舉世罕見,鬼三姑本人也只尋到了小指般大小的一塊,不知為何留在了此處。
   
    再想到那『九陰離魂散』除去離魂木最為難得外,其他所需的藥材倒也尚算常見,這星河谷中盡能找到,想明此節突然喜道:「師兄,這迴風兄有救了。」
   
    隨後連忙將自己的想法給齊谷明說了,齊谷明也非愚魯之輩,聽肖遙一說亦覺得鬼師伯把珍貴無匹的『離魂木』留在這裡定有深意,於是兩人分頭去找煉藥所需,找到後由肖遙按鬼三姑往日所授之法調配。
   
    卻說風孤星內傷糜重又不堪連日奔波之苦,這時神智早漸迷離,先前肖遙與鬼三姑的對話,雖在近前聽在耳中卻恍然若夢般不真切。
   
    肖遙興沖沖的調配完那『九陰離魂散』,拿著來到風孤星床前給他服下,眼見風孤星迷迷糊糊的吃了下去,師兄弟兩人卻更見緊張。
   
    要知道越是離奇的毒物,配製時越需謹慎注意,萬一稍有紕漏藥效便有變化,一旦調成無解之物只怕立時便要去了風孤星的性命。
   
    肖遙見風孤星服下『九陰離魂散』,心中估摸著時間,算到藥效就要散發便跑去尋鬼三姑來。
   
    鬼三姑方一進屋,便瞧見木桌上的離魂木少了一截去,已知變故不動聲色的把剩下的離魂木小心的收了起來。
   
    肖遙上前道:「鬼師伯,這位風師兄傷情突變,恐怕又復加重難以治癒了。」
   
    鬼三姑也不答話,走上前為風孤星略一把脈,又取了只銀針試了試,開口道:「這人本中了玄羅神教的紅玉掌傷勢頗重,如今竟然傷上加毒起了變化,只是這毒卻像極了老婆子的獨門秘藥『九陰離魂散』,讓人『費解』啊。」
   
    肖遙站在一旁瞧見鬼師伯雖然面無表情,但是一雙眸子看過來時卻有一絲讚許之色,開口道:「前番師伯曾教授我煉製『九陰離魂散』之法,肖遙依法煉製了一些,沒想到被風兄誤服,請師伯責罰。」
   
    鬼三姑淡淡道:「這『九陰離魂散』乃老婆子研製的天下奇毒,除我之外再無人可解,這人誤服此毒也算是和老婆子的緣法,肖遙小子你去取我的藥箱過來。」
   
    肖遙齊谷明兩人聞言大喜,心中自是知道既然鬼師伯答應出手,那麼風孤星的性命就定能就得回來。
   
    肖遙急忙去樹屋中取來了鬼三姑的藥箱和諸般使用之物,而後兩人便被鬼三姑趕出了木屋。
   
    卻說風孤星本身受紅玉掌荼毒,而後肖遙為了使鬼三姑出手,又給他服下了劇毒『九陰離魂散』,縱然鬼三姑有通天徹地之能也絕非朝夕之間就能治癒的。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22 11:04
第二十九回 悠悠我心 二   
     
    一轉眼的功夫便過了數日光陰,經此一番歷練玄真子這時見肖遙入門的拳腳均已紮實,便開始教授起靈隱閣後續的武藝。
   
    靈隱閣每代人丁單薄,然則每每出現精絕豔豔震動江湖的高手自非無因。無論是道家至寶內功『洗塵譜』,又或者『四象拳』『清靜掌』『自在棍法』『南華刀訣』『妙真游心劍』都是當世絕學,平常人但凡修成任意一門便足以傲視江湖。
   
    齊谷明偏愛拳腳,只將『四象拳』和『清靜掌』練出了三分的火候,同齡人之中便少有敵手可以抗衡。
   
    肖遙自幼修習洗塵譜根底紮實,而後入門經忘憂真人悉心點播提真蓄力之法,終於得以內外溝通融匯連和從而得心應手,只是比起師兄齊谷明鍾情拳掌,肖遙卻更喜愛兵器。
   
    忘憂真人見他隨身常帶銀槍便先把門中的『自在棍法』傳授與他,其實當下的大多槍法便是由棍法演化而成,只是多了『刺』『挑』等技法殺傷力更大些罷了。
   
    肖遙心思純正自在通明,這套『自在棍法』被他用點鋼銀槍使出不見絲毫遲滯,穿插入槍法中的幾道殺招更見凌厲,正所謂棍怕點頭槍怕圓,在忘憂真人的一番點播下肖遙逐漸練得精熟真正邁入了一流高手的行列。
   
    卻說靈隱閣中本藏有一根鐵星木,這鐵星木不畏刀劍可鋼可柔,便是天底下最為難得一等一的棍棒材料,只是靈隱閣幾代下來歷代掌門無不是飄逸絕塵風姿過人之輩,出手更重寫意倒少有人偏愛棍法,這根舉世罕見的鐵星木便一直擱置明珠蒙塵,眼見當下愛徒肖遙愛槍棒,忘憂真人索性便托谷中的鐵匠靈空用這鐵星木為他做了一根趁手的鐵木長槍。
   
    只是肖遙和齊谷明兩人始終放心不下風孤星的傷勢,這些時日以來除卻每日早課在靈霧谷中聆聽恩師忘憂真人講道說法傳授武藝外,其餘的時候便都雙雙耗在了一山之隔的星河谷中,忘憂真人見兩位徒兒這般仁義暗自欣喜並不責怪。
   
    這番剿滅鬼門關山賊,天元子傳授的暗器手法屢屢建功,肖遙嘗到了打棋子的甜頭每日和天元子師伯下棋領略棋道時便加倍的用心。
   
    天元子賴以成名的『雨笑金沙』非是一般的江湖暗器手法,發力講究含而不吐去留由心留有餘地並不一味的追求出手的很猛,翻掌之間星河萬點如雨打沙灘,棋子鈍頭無鋒與敵三分生機,然則擊於要穴便是索魂流星,對手生死全在自己一念之間。
   
    逐漸的兩人對戰的木棋盤換成了石棋盤,慢慢的石棋盤又換成了鐵棋盤,兩人各居一邊這時再要棋子落盤穩固已是難上加難。
   
    若力使得薄了棋子便停不在棋盤上,若是力道使得稍重了,棋子擊在精鐵棋盤上便是撞得粉碎。如此一來,比起對面天元子的風淡雲輕,肖遙下棋時七分的心力都在手指上顧此失彼,一連十數盤都早早在開局便大敗虧輸,天元子褚讓三樂得眉開眼笑。
   
    這一局好容易拖到了中盤,一不留神手中的棋子打去欠了一分力道彈了起來落在別處,又讓天元子的大龍連成一片,天元子得手後絲毫不見留情掩殺過去大肆征伐一番,一邊指點了肖遙腕力上的幾處不足,肖遙上前掃回棋子便準備另開一局。
   
    正這時,齊谷明突然推門而入,原來卻是風孤星的傷勢有了轉機,鬼三姑使了齊谷明來找他。
   
    狹小的木屋內,風孤星一動不動的躺在木床上,要不是見他胸腹這間偶然略有起伏,肖遙和齊谷明定然當他已經死去了。
   
    這時風孤星先前由於內傷而顯現的病態熏紅已然消失不見,顯然鬼三姑出手不凡抑制住了他體內的烈勁。
   
    鬼三姑見齊谷明領了肖遙來,開口道:「肖遙小子,這人的紅玉掌掌勁兒已盡被老婆子我使手段逼住作亂不得,只是他中掌之處位於腰間三處要穴正中交匯處,老婆子要保他的性命並不難,但是為了決斷日後內火湧動卻需要將他一身的純陽內功散盡,今天將你們兩個小子招過來就是和你們說個明白。」
   
    肖遙聽到前半句知道風孤星有救了方要欣喜,後一句散盡內功卻又淋了個手腳冰涼。須知上乘武功無不是內外兼修,散了內功去便等於要了風孤星半條的性命去,從此以後難登武學高峰,躊躇道:「鬼師伯,您乃是當世第一名醫,想來定是有兩全其美的辦法,求您開恩保住這位風師兄的一身功力。」
   
    鬼三姑一生縱情醫道,肖遙這『當世第一名醫』的馬屁拍了個正巧,鬼三姑嘴角微翹,瞧見兩人看來便又板起了面孔,而後似乎又有些猶豫不決之處。
   
    肖遙心靈通透,察言觀色已知風孤星的傷勢鬼三姑必有妙法,急忙問道:「鬼師伯只要肯出手醫治便已是功同再造,若是有其他為難或者繁瑣的小事,只要吩咐下來小子定當做師伯的馬前卒辦的妥當。」
   
    鬼三姑見肖遙伶俐眼帶喜色,開口道:「本來要保這風孤星的一身功力千難萬難,但是我老婆子卻偏偏有法子辦到,豈能讓你們兩個小傢伙落了臉子。只要你們能帶來冥蛇內膽還有岐黃丸這兩樣東西來,剩下的便包在老婆子的身上,定還你們這個朋友一個完整便是。」
   
    齊谷明忙問道:「敢問師伯,冥蛇內膽產於何處?」
   
    鬼三姑悠然道:「在神州之南有座九萬大山綿延千里,山中惡蟲猛獸遍佈蛇蠍毒草叢生,那冥蛇聽聞便生活在這九萬大山中的至陰之地,生性喜食黑熊膽極為猛惡。」
   
    肖遙暗自記下了,方想追問那岐黃丸的來源,已被齊谷明從後拉著拽出了小木屋。
   
    肖遙沒頭沒腦的被拽著,等到兩人離得木屋有段距離了才來得及開口問道:「師兄,咱們還沒打聽那岐黃丸的出處怎麼就著急忙慌的出來。」
   
    齊谷明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噓」,左右瞧瞧見已經看不到鬼三姑的兩棵古樹這才小聲道:「師弟,這岐黃丸師兄知道去哪裡弄。」
   
    肖遙心想著「即便知道也不至於這般小心吧,頗不以為然。」
   
    齊谷明見肖遙的神色,給了他一個爆栗,道:「你不覺得這岐黃丸的名字聽得耳熟嗎?」
   
    肖遙道:「聽師兄這麼一說倒真是。」突然想起來,說道:「師兄說的是,這岐黃丸和黃龍山岐黃門有關嗎?」
   
    齊谷明神秘道:「正是和這岐黃門有關,這岐黃丸便是岐黃門門主煉製的迷藥。」
   
    肖遙忙道:「師兄說的岐黃門主,便是被人稱作活死人肉白骨『百善神醫』軒轅…嗚嗚」。
   
    齊谷明聽師弟說到活死人肉白骨百善神醫時便知不妙,急忙欺近伸手好歹把最後『軒轅』兩個字捂了回去。
   
    慌張道:「噓,師弟你不要命了,那位的名字萬不能在這星河谷中提起的。」
   
    言罷,火燒屁股一般,拉著肖遙出了星河谷,出谷後又走出一兩里地這才小心道:「鬼師伯和那位軒轅前輩好像有什麼過節,所以千萬不能在她老人家面前又或者星河谷中提到軒轅前輩,鬼師伯面冷心熱偏偏卻對岐黃門上下恨之入骨。」
   
    看到肖遙似乎不以為然,掀起衣衫只見胸前隱約可以看到一大片腐蝕的疤痕印。
   
    肖遙驚道:「師兄,你這是被誰傷的,這般的歹毒。」
   
    齊谷明娓娓道出:「原來是小時候齊谷明在星河谷中玩耍,他自幼得忘憂真人調教武林中人的名號知道許多,這日卻不小心在鬼三姑面前提起了軒轅青木四個字來,鬼三姑聽了這幾個字竟然狂性大發,險些用藥毒了他的性命去,多虧百變星君韓廣傑和天元子褚讓三兩位師叔及時趕到,好容易才止住了發狂的鬼三姑。」
   
    而後忘憂真人趕到,三人齊力好不容易留住了齊谷明的性命,直到鬼三姑神智恢復才為他施術拔毒,韓褚玄三人後來一起告誡齊谷明莫要在星河谷內提及軒轅青木四字,齊谷明險死還生自此謹記在心,對鬼三姑也由此比另外兩位師叔畏懼的多。
   
    肖遙聽師兄說完,心想道只怕那位岐黃門門主軒轅青木和鬼師伯之間定有些不為人知的往事。
   
    齊谷明見肖遙神色一肅知道他記在心裡,而後又說道:「師弟,岐黃門門主軒轅前輩與咱們師父有舊,那岐黃丸你只要拿著恩師的書信找到軒轅前輩便十分的穩妥。」
   
    肖遙奇道:「師兄這次不和我一道去尋解藥嗎?」
   
    齊谷明無奈道:「昨日丐幫前任幫主施老前輩使人送來了書信,師父命我往江南一行,明日就要出發了。」
   
    肖遙忙道:「師兄放心,那岐黃丸和冥蛇膽我定能盡快尋回,倒是師兄你往江南去時定要小心。」
   
    齊谷明哈哈道:「師兄往江南有丐幫弟兄接應料想無差,反倒是師弟你去那九萬大山時務必小心萬壽山莊。」
   
    肖遙奇道:「萬壽山莊?」
   
    齊谷明點了點頭道:「這萬壽山莊原名萬獸山莊,想是後代繼任者嫌名字粗鄙換為了萬壽山莊,山莊坐落於川南九萬大山外圍的密林之中,地勢險要位置十分隱蔽。門人多精通捕獸馴獸,以野獸為師習得了一身的本領,據傳最早的創派祖師天賦奇才將名醫華佗的五禽戲化為一套高深武功,這代的莊主名叫薛戰龍以虎鶴雙行拳獨步武林,聽聞二十多年前投靠了玄羅神教。玄帝酆都死後玄羅神教動盪,如今在新教主冥帝的統領下藏污納垢行事歹毒為禍武林,你這次要是遇到了他們的人切莫大意。」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22 11:05
第三十回 紫金八卦 一
      
    第二天清晨,齊谷明收拾停當,辭別了恩師忘憂真人和師弟肖遙,還是騎了自己的那匹踏雲烏騅馬孤身一人上路往江南去了。
   
    晚些時候肖遙也自離開了靈霧谷,駕著胯下的銀鬃馬往西南方向去了。臨出發前,師父忘憂真人曾與他說那岐黃門門主軒轅青木聽聞雲遊在外至今未歸,肖遙便想著先往那西南九萬大山一行,將冥蛇膽尋到再做打算。
   
    一路上飛火流星足不粘地,肖遙除了晚間打尖投宿便少有下馬休息的時候,也得虧了這銀鬃馬神駿,肖遙本人又是內修有成這才堅持了下來。
   
    如此狂奔了三日有餘,這日正行到湖廣荊州府境內八卦山左近,山路崎嶇難行那銀鬃馬縱是健壯也逐漸不支,眼看著吐氣如龍舌頭開始打轉,肖遙見狀不敢再逞馬力,想起前方不遠處有座鎮甸,便勒住了馬匹翻身下來牽著馬往市集中走來。
   
    紫金鎮是八卦山下的交通要沖,早先肖遙從桃花峽往開封時就曾路過此地,這時故地重回依然投了往日住的那家城東客棧,只是這時他與當日初出茅廬時的眼光已有了天壤雲泥之別,只見這城東客棧中往來之人提刀攜劍顯然都是綠林中人,瞧見他牽馬過來有的顯得從容大度,有的卻暗自留神,更有的眼珠滴溜溜的轉著偷眼去瞧他的銀鬃馬。
   
    肖遙尋了客棧的掌櫃要下了一間上房,囑咐店家好生照料自己的馬匹,也是他年輕好動眼見天色尚早,便準備往鎮中去走走瞧瞧,還沒等邁出客棧大門便見一個滿臉凶惡的莽漢闖入了客棧就要和正往外走的肖遙撞一個滿懷,肖遙見機的快毫釐之間腳下一錯側身讓了開來。那漢子心神不寧,瞧見肖遙露了這麼一手,發出一聲輕咦,抬頭瞪了肖遙一眼。
   
    肖遙只瞧見來人鬚髮皆張神色慌張,臉上抹著東一片西一片的污跡,頭上雖然蒙了個青色的頭巾,但鬢角處卻是光禿禿的,顯然是個不願讓人瞧見的禿頭,改裝的手段著實一般。眼見那漢子甕聲甕氣的要了間客房,也不十分在意走出客棧,在鎮子裡閒逛了一會兒。
   
    這紫金鎮地處中原腹地顯然武風頗重,鎮裡往來密集諸路人馬龍魚混雜,既有紫袍長劍道人打扮的九陽山紫陽觀弟子三兩結夥出沒,也有那手拿各式兵刃豪橫粗獷的八方綠林豪俠三五成群,更多的卻是些藍衣布褂手拿太刀,背後印著紫金游龍八卦符號的游龍門弟子。
   
    又走了兩條街去,竟然還讓肖遙瞧到了兩個少林寺的和尚,當先一個歲數看上去大些約莫五十許人,蠶眉虯髯身披袈裟不怒自威,另有一個青年和尚緊跟在大和尚後面,身穿一襲灰色僧袍風塵僕僕眉目倒是生得十分清秀俊朗。
   
    只見這兩個和尚不住的上前行禮詢問過往的路人,肖遙走過時隱隱聽到說的是『中年和尚』這幾個字,似乎是在找尋失散的同伴,只是那身披袈裟的大和尚面色七分凝重中還有三分悔恨驚怒,想必也並非單純的尋人。
   
    想著想著,正巧路過鎮子裡的一處酒肆外面,只聽裡面乒乒乓乓亂作一團,不一會兒便有一個漢子被人從酒館裡面扔了出來,狠狠的摔在地上掙紮了半天也爬不起來,顯然傷的不輕,肖遙這時走得近眼見這受傷之人一身藍衣藍褲八卦花紋,竟然是八卦山游龍門的弟子。
   
    卻說這游龍門在八卦山上立派,八卦山下的紫金鎮便儼然劃成了游龍門的勢力範圍,鎮中的產業倒有大半掛靠在游龍門掌教孫家的名下,剩下的小半中亦有不少為求日子安穩,使銀錢捐個游龍門外圍弟子的人,游龍門盤踞當地日久牽連甚廣盤根錯節,就連當地的官府也不敢和他們翻臉,真是好不神氣。
   
    如今游龍門的弟子竟然在這紫金鎮上被人從酒館裡打將了出來,這簡直就是反了天去了,好事的一下子圍攏了過來,紛紛小聲打聽酒館裡吃了熊心豹子膽的傢伙是個什麼來路。
   
    果然那游龍門弟子剛被拋出來不久,便有十幾名的游龍門徒眾提刀從四面八方湧來,趕到門口把那倒地的游龍門弟子扶了起來問了問,十幾個人中便有五六個神色尷尬,只是守在酒館的外面卻不進去,剩下的幾個小聲嘀咕了幾句一起湧進了酒館裡。
   
    肖遙瞧在眼裡,心中頗為好奇究竟是誰敢在紫金鎮這一畝三分地上撩撥游龍門,更何況看樣子好似和游龍門內部還有牽連,趁著門口的幾個游龍門弟子交頭接耳的嘀咕注意不到他,一扭身溜進了酒館當中。
   
    這酒肆名叫醉仙居,本是這紫金鎮上數一數二的大酒樓,大堂很是寬闊別緻,空氣中酒香四溢,往日裡無不是熱鬧非凡座無虛席,今個一番打鬥尋常酒客早就嚇得散了,就是那些往日裡好事的江湖漢子也不作聲的離席站到了一邊,顯然不願意捲進這游龍門的是非中。
   
    偌大的廳堂只正中一席上還坐了三個人,其中一個身材雄偉的漢子最為扎眼,只見這漢子足足八尺的身高,頭髮是朱紅的、嘴唇是紫紅的、仁是血紅的,更奇的是渾身上下形同枯槁猶如古屍般透著死氣。
   
    另一個卻是個面色焦黃的女子,相貌平平無奇眼眶內凹,一雙眼睛卻是陰惻惻的透著股寒勁兒。
   
    最後一個最讓人意想不到,只見這人右手處放著一把出了鞘的長刀,刀刃雪亮顯然用料極好,一身的鎏金藍色短坎頭戴猩紅束額,年齡不過二十許相貌卻十分狠厲,竟然是一名游龍門的弟子。
   
    先前湧進酒肆的幾名游龍門弟子站在一旁看樣子竟然在和另外的幾名同門對峙的樣子,領頭的一個漢子名叫馬志朋只比孫克己小兩歲乃是游龍門掌門孫奇勝的三徒弟,他在門外見先行的師弟被人出手重傷,喝道:「趙閩錢,柳師弟是奉了大師哥的命令來找這二位的,你好大的膽子。」
   
    那趙閩錢嘿嘿冷笑道:「大師兄姓趙的倒是沒看見,今兒個二爺請了兩位朋友在醉仙居飲酒,咱倒是瞧見了有幾條狗在桌前亂叫,看不過眼就替二爺出手打發了有什麼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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