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礪劍繁華 作者:齊橙(已完成)

 
mk2258 2016-1-12 22:14:33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50 139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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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概要】:齊橙,男,北京 - 東城,生於1969年1月1日,畢業於中國人民大學,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都市生活

【內容簡介】:

  明朝末年,歸鴻門殺手李愚為救中毒的舵主,闖入藥師谷,被困藥師洞,幾百年後才被一支考古隊救出。
  李愚來到渝海市,開始了新的生活。現代都市的繁華和富庶讓他感到沉醉,他很快就愛上了這個沒有殺戮、沒有飢寒的盛世。
  然而,在都市的平靜之下,暗流正在湧動,李愚與城市中另外一些沉默的人們一起,礪劍不已,擔當起了保衛和平的重任。

【其他作品】: 《大明地師》《材料帝國》《工業霸主》、《江東突擊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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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6-1-12 22:15
   楔子少年劍客
  明末,東南滄目山。
  藥師谷,藥師洞。

  “歸鴻門滄目舵座下弟子李愚,冒昧擅闖藥師谷,求藥師賜藥,救我舵主。我舵願以萬金酬謝!”

  一個身著藍衫的少年站在洞前,雙手抱拳,向著洞口朗聲誦道。

  歸鴻門,江湖中最為神秘的一個刺客組織,相傳起源於戰國末年,由荊柯的門人所創。歷經千年,歸鴻門中英傑輩出,分支遍布神州大地,觸角從朝堂一直延伸到山野。百姓傳說,歸鴻劍客除惡揚善、扶危助困,堪稱替天行道的隱俠。歷朝歷代的君王有的慾收歸鴻門於麾下,驅為鷹犬,有的視歸鴻門為大患,欲除之而後快。

  李愚正是歸鴻門中的一位少年英豪。他是個孤兒出身,自幼被歸鴻門滄目分舵的舵主韓智收養為義子。他三歲起就隨門中師兄習武,由於天資聰穎,加上得到韓智的口授心傳,他迅速成為歸鴻門年輕一代中的佼佼者。別看他今年只有18歲,卻已在江湖上闖下了諾大的名聲。

  明末的神州,可謂內憂外患。北方連年大旱,民不聊生,民變四起;遼東戰事不斷,關寧邊城危若累卵。東南沿海一帶也不太平,趁著明廷無暇東顧,倭寇與漢奸糾結,不斷騷擾城池,禍害百姓。

  在此國難當頭之時,韓智率領歸鴻門滄目舵的門眾,奮起抗倭,護衛一方安寧。誰料想,在渝海城的一次抗倭作戰中,韓智被漢奸用毒藥傷害,生命危在旦夕。

  渝海城醫館集萃堂的掌櫃神醫羅根生前來問診,認出韓智所中的毒是藥師門中不外傳的秘藥無影毒。據羅根生說,目前江湖中能使這種毒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他的恩師,也是藥師門的現任掌門範無痕,另一位則是他的師叔田無跡。田無跡因為不服師兄接任掌門之職,早已叛出師門,前些年即有其賣身倭寇的傳聞,由此次韓智中毒一事來看,這個傳聞並非空穴來風。

  羅根生表示,要解無影毒,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前往藥師谷向藥師範無痕求藥。範無痕在藥師谷隱居已有20年之久,藥師谷十里方圓都有範無痕布下的毒陣,尋常人根本無法進入。

  李愚自告奮勇領受了前往藥師谷拜見範無痕求取解藥的重任,他帶上韓智的舵主令牌作為信物,又籌集了一包金銀財寶作為禮物,然後便隻身趕赴藥師谷。臨行前,羅根生給他服了一粒藥丸,用於抵禦藥師谷內的毒氣,至​​於其他的凶險,就只能靠李愚自己去化解了。

  一路上,說不盡各種艱難,李愚終於來到了範無痕居住的藥師洞前。

  藥師洞大門敞開,裡面沒有一絲聲響。李愚不敢造次,停身站住,向裡面大聲通報。連喊了十幾聲,洞裡都沒有任何反應,聯想到傳說中藥師範無痕亦正亦邪、喜怒無常的性格,李愚牙一咬心一橫,說了聲“得罪”,手中早已有了一把尺許長的短劍,緩步走進了洞口。

  幹刺客這一行的,破解各種機關深入險地是經常的事情,李愚既然選擇了來​​藥師谷求藥,就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了。讓他感到驚奇的是,他居然沒有遇到障礙,便順利地走到了藥師洞的石室之中。

  石室四四方方,長寬各有兩丈,高有丈許,身處其中,絲毫沒有氣悶的感覺。李愚沒有看到燭火,也沒有看到窗口,洞中卻並不十分黑暗,僅僅如戶外的黃昏相仿。

  在石室正中有一座台子,台子上端端正正地盤腿坐著一位老人,雙手搭在膝上,臉上的神色似笑非笑,一雙眼睛微微閉著,似乎已經入定。在台子前幾步遠的地方,擺著幾個蒲團,看起來像是用來下跪的。李愚遲疑了一下,走上前去,在正當中的蒲團上跪下來,恭恭敬敬地給台上的老人磕了幾個頭,然後把韓智中毒的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最後道:

  “李愚懇請藥師前輩賜予無影毒解藥,李愚願以萬金酬謝。”

  台上的老人沒有一點反應。

  李愚從自己的背囊中取出一堆珠寶,放在面前,然後再次磕頭,把頭伏在地上,等待著老人的回答。

  許久,石室中依舊寂靜無聲,李愚側耳傾聽,驚異地發現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老人卻是一點聲響也沒有。李愚心念一動,閃身起來,衝到台子前,把手伸到了老人的鼻下一摸,不由得傻了眼,原來台子上的這位老人早已氣絕多時。

  這可怎麼辦!

  李愚慌了,他四處張望,驀然發現在老人面前有一張折疊起來的黃紙,他撿起來展開,藉著朦朧的燈光一看,上面寫著四行字:

  “入我門來,跪拜謝師;掌門異寶,盡傳愛徒。”

  在其下,又有幾行小字,稱看到字條的人既然能夠不懼毒陣進入藥師谷,自然是藥師門傳人,能夠想到前來探望他,必是有孝心的徒弟。他有本門秘傳的“藥師本經”兩冊及藥師門掌門令牌一枚,藏於石壁之中,另有多年積累的藥材藥丸一批,全都傳給最先進入藥師洞的弟子。

  還有這樣的好事?

  李愚心中暗喜。藥師門的掌門令牌,他並不感興趣,不過想必帶回去交給韓智,韓智應當會有用處。藥師本經顯然是藥師門各種用毒解毒的秘笈,有了秘笈在手,何愁解不了韓智的毒。至於說那些藥材、藥丸之類的,李愚倒不打算動,這是人家藥師門的傳承,還是等真正的藥師弟子去動用吧。

  想到此,他開始放心大膽地在石室裡搜索開來,不多時便在一面牆上發現了機關,啟動之後,果然現出了一個壁櫃,裡面藏著不少瓶瓶罐罐,最顯然的地方,有一個外觀古樸的木盒。

  李愚拿過木盒,打開一看,裡面有兩冊書和一塊玉牌,書上寫的名字正是藥師本經。李愚合上盒子,正準備關掉壁櫃,忽然看到原來放木盒的地方還有一張字條,顯然是壓在木盒底下的,自己方才沒有註意。

  帶著好奇心,李愚展開了字條。字條上寫著一行字,字體極小,在昏暗的光線中根本無法看清。李愚掏出火鐮和松明點著了火,湊近去看,上面的話卻是極不正經:

  “乖徒兒,為師傳給你掌門之位,你一定樂壞了吧?得了為師這麼大的好處,是不是該留下陪陪為師?我知道你心性不定,肯定不願意聽為師的話,為師新煉了一種千年醉,能讓你踏踏實實地呆在這裡陪上為師一千年。藥方和解藥如下……對了,這種​​藥無色無味,遇火即發,你現在是不是正點著燭火在看呢?”

  燭火?李愚抬眼看到自己手中燃燒著的松明,突然想到了什麼,他把松明扔在地上,用腳踏滅,正準備奔出洞去,就覺得渾身無力,整個人歪歪扭扭地倒在了地上。

  這個老東西!

  這是李愚失去知覺之前最後的念頭。

  洞口處,忽然毫無徵兆地發出了一聲巨響,一道沉重的石門從石洞頂上墜下來,把洞口嚴嚴實實地封閉起來,隨後,洞中石室的光線也一下子消失了,整個石室陷入了無邊的黑暗……
mk2258 發表於 2016-1-12 22:16
第一章頓開金鎖走蛟龍
  不知過了多久,李愚從昏昏沉沉中醒來。睜眼看去,周圍一片漆黑,只有一個方向透來一些光亮,依稀可辨自己依然身處在範無痕的石室之中。刺客的本能讓李愚沒有絲毫猶豫,他翻身起來,閃到了一個櫃子後面,短劍在手,側耳傾聽著外面的聲音。
  在洞口的方向,有一陣隆隆的聲響,伴隨著這些聲響,外面的新鮮空氣不斷地湧進來,驅走了石室中的毒氣,李愚也正是因此而清醒過來。在隆隆的聲響之中,李愚還能夠聽到一些人聲,似乎是在交談著什麼:

  “吹了這麼久,應當差不多了吧?”

  “我覺得這個石洞裡的空氣好像不那麼悶,聞著挺清爽的,沒準裡面還有洞口呢。”

  “好了,先把鼓風機關掉,你們在這等著,我先進去看看。”

  “楊老師,您怎麼能先進去,還是我和貢師兄先進去吧。”

  “對啊,楊老師,您歲數大了,還是讓我們先進去吧。”

  “也好,許迎迎,貢振亞,你們兩個先進去看看,如果情況不對就趕緊出來,不要逗留。還有,帶個微光電筒就可以了,不能用強光。洞裡如果有文物,在強光下會受到破壞的……”

  “嘻嘻,師兄,你可要保護我哦……”

  腳步聲和一男一女說話的聲音越來越近,一直進入了石室。一縷光亮在石室中掃過,李愚趕緊藏好身形。這時候,就听到那女聲尖叫一聲,原來是看到了台子上範無痕的坐像,也不知道這老頭用了什麼藥物,這麼多年過去,他的肉身居然還在,栩栩如生地坐在那裡嚇人。

  “呀,殭屍啊!”

  “師妹,別鬧,這就是一個坐化的肉身罷了……不過,保存這麼完好的肉身,可是一個重要的考古發現,千萬不能破壞了。”那男人帶著興奮的口吻說道。

  “師兄,我怎麼覺得腦袋有點暈啊,是不是缺氧?”那女人嘟囔道。

  “頭暈?不對,我也覺得身體有點發軟……師妹,師妹!不對,楊老師,楊老師,洞裡有毒!”那男人大喊了兩聲,隨後便與那女人一道倒了下去。

  外面一片大亂,先前被稱為楊老師的那人在高喊著:“都撤出去,不能進去!快找防毒面具進去救人!”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李愚一下子就判明了形勢。很顯然,外面有一群人,是專程來探訪藥師洞的,他們的談吐讓李愚感到有些陌生,不知是什麼來頭。先進來的兩個人,中了殘留在石室裡的“千年醉”的毒,已經暈倒。外面的人不敢輕易進來,正在準備什麼工具以便救人。

  這種忙亂的時候,最適合李愚渾水摸魚,逃出藥師洞。否則,等外面的人鎮定下來,從容地吹乾淨洞裡的穢氣,再帶著燈進來,李愚就只能落個被甕中捉鱉的下場了。對方是敵是友,自己並不清楚,但無論如何,暴露在人前都是風險極大的事情。

  趁著外面的人還沒有進來,李愚飛快地收拾起了自己的東西,揣好了從壁櫃裡拿出來的那個木盒。正打算關上壁櫃的時候,李愚略一猶豫,從背囊裡掏出了一個布袋,不分青紅皂白,把壁櫃裡那些藥材和瓶瓶罐罐一股腦都打上了包,背在背上。他此前曾想過不去動範無痕的收藏,但現在卻改了念頭。這個老東西,用什麼千年醉把自己困在這洞裡,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辰,不順走他的東西,李愚難出心頭的惡氣。

  等了一小會,李愚又聽到了有腳步聲從洞外傳來,藉著對方手裡微弱的燈光,李愚可以看出進來的人有六七個,每人臉上都罩著一個奇怪的面罩,身上還穿著厚重如盔甲一般的衣物。他們在地上找到了先前進來的二人,便七手八腳把這二人抱起來,向外急走。山洞曲曲折折,無法使用擔架,所以他們只能把人抱出去搶救。

  昏暗的光線給了李愚以可趁之機,他悄無聲息地靠上前去,裝成救人者的一員,緊貼在他們身邊,混到了洞口。看到兩個人被救出來,外面的人也顧不上別的,一擁而上,有喊著中毒者名字的,也有吆喝著快拿擔架的,李愚一個箭步竄出去,沒等其他人反應過來,已經鑽進了一旁的樹叢之中。

  “咦,剛才是誰跑掉了?”有眼尖的人望著樹叢的方向,茫然地問著自己的同伴。

  “有嗎?”大多數的人根本就沒有註意到這個情況。

  “或許是誰尿急了,方便去了吧?”有人猜測道。

  “呸呸,這些男生真不講究,在學校看著還挺規矩,一到野外就……”

  “瞎想啥呢,還不快去看看迎迎他們怎麼樣了!”

  “……”

  李愚靜靜地伏在一叢灌木後面,透過枝葉的縫隙觀察著那群人。他驚異地發現,這些人的穿著與自己的認知大相徑庭,無論男女,都是一身短打扮,尤其是那些年輕的女孩子,穿著短衫短褲,露出白生生的胳膊和小腿,讓李愚看得心驚肉跳。這些人的髮型也十分新奇,男人一律是短髮,有些甚至短到離頭皮不足半寸。女人們雖然是長發,卻也無人留著髮髻,而是在腦後扎著,飄飄蕩蕩的,看上卻倒頗有幾分豐韻。

  再看這些人的裝備,就更超出了李愚的想像力。在現場有好幾台帶著輪子的裝置,像是極其豪華的馬車,卻看不見拉車的牲畜。先前李愚聽到的機器聲已經重新響了起來,李愚循聲看去,只是一個米桶般大小的玩藝,中間有什麼東西在高速地旋轉著,向洞裡噴出強勁的氣流。許多人的手上都拿著一個不足巴掌大的小東西,隱隱地發出一些熒光,不知是何法寶。

  “不行,這是一個是非之地,我必須馬上離開。”

  李愚暗暗地對自己說道。他摸不清這些人的來歷,更對這些人操控機械的能力感到畏懼。一個殺手的本份就是審時度勢,絕對不與自己看不透底細的對手過招。既然這些人的技能是李愚所不能理解的,那麼他最好的應對辦法就是避其鋒芒,先遠遠地遁走為上。

  想到此,李愚緩緩地向後退去,不發出一點聲響。一直退到完全看不見對方的地方,這才轉過身,向谷外狂奔。

  跑了四五里地光景,已經來到了藥師谷的谷口。李愚停下身,藉著樹林的遮掩,審視了一下周圍的環境,不禁皺起了眉頭。

  這條路是李愚曾經走過的,照著李愚的記憶,不過也就是頭一天的事情。可是,當李愚睜眼尋找自己熟悉的標誌物時,卻發現一切都已發生了變化。

  兩邊的山崖上,不知何時長出不少松樹。在山崖頂上,李愚還看到了一根高大的柱子,頂上挑著幾個奇怪的東西,柱子上寫著四個字:中國移動。在李愚身邊,草木的長勢也與李愚的記憶發生了極大的偏差,他記得自己入谷前曾在一棵杯口粗的苦楝樹上做過一個標記,可是當他找到這個標誌時,卻發現苦楝樹已經長到了碗口般粗細,若非那標記是自己所刻,他幾乎要懷疑自己找錯了目標。

  “這……難道洞中一日,世間已過了千年!”

  李愚撫著樹幹上已經有些模糊的標記,一顆心像是沉到了海底。
mk2258 發表於 2016-1-12 22:16
   第二章世上已千年
  李愚不知道,範無痕在藥師洞中留下的“千年醉”,是一種極其霸道的迷藥。它能夠讓中毒者陷入深度的睡眠狀態,新陳代謝幾乎停滯。在李愚昏倒之後,藥師洞的幾處機關被觸發,整個石室完全被封閉起來,形成了一個無氧的空間。範無痕的本意是想用這種方法來保存自己的肉身千年不腐,卻不料讓殉葬的李愚活了下來。
  李愚甦醒過來的時刻,已經是21世紀初,距離他昏迷過去的時間,足足過了380年。把他解救出來的,是雲江大學考古系的一次考古隊。考古隊由考古系教授楊子益和梁之玫帶領,至於在洞里中毒的兩位,則是考古系的博士貢振亞和碩士許迎迎。

  這些情況,李愚自然是不知情的。他只是通過景物的變化以及考古隊員的裝束、裝備等,察覺出自己在洞中呆過的時間不是一天兩天,甚至不是一年半載,而是滄海桑田的數百年。他越想越是心驚,在山谷裡再也呆不住了。他想馬上趕回歸鴻門滄目舵的營地去,看看那個自己唯一的家現在成了什麼樣子。

  離開藥師洞的時候,李愚毫不客氣地把範無痕藏在洞裡的藥材都帶了出來,現在正像個面口袋一樣,背在他的背上。帶著這麼多東西,在一個陌生的世界裡行走,顯然是極其不便的。李愚眼睛一轉,盯上了山谷邊的石崖。他從自己的背囊裡掏出抓鉤和繩索,施展壁虎術攀上一處崖壁,尋到一個不大的洞穴,把藥材等物藏了進去。那個裝有藥師本經的木盒他當然是要帶在身邊的,他還存著一個微弱的希望,萬一事情不像自己想的那樣,韓智還得指望著這份經書中的秘方去解毒呢。

  卸下了負擔,李愚拾掇了一下自己。他把短劍藏進了背囊,又在背囊上抹了一些泥土,讓它看起來顯得不那麼顯眼,接著便踏上了出山的道路。

  滄目山的地形與當年並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道路和樹木已經面目全非。李愚出了藥師谷,便踏上了一條柏油鋪就的公路。他不知道這個世界已經變成了什麼模樣,因此不敢堂而皇之地在公路上走,而是藏身於路邊的樹林中前行。一路走過去,眼中所及的路標、宣傳標語、農舍屋頂的衛星電視天線、路上飛馳而過的汽車,都讓他感到一陣陣的心驚,他開始有了一種後現代的惆悵——自己已經被時代拋棄了。

  足足走了幾十里路,前面出現了一個市鎮。李愚記得,這個鎮子名叫明溪口,是滄目山里一個普通的小鎮。不過,與李愚記得的其他事物一樣,今天的明溪口已經大不相同。在李愚的記憶中,這個鎮子不過只有四五十戶人家,一條青石板舖​​的小街貫穿全鎮,從鎮頭走到鎮尾,不過是百十步的光景。而今天的明溪口卻是有著兩里路方圓,房屋鱗次櫛比,街道縱橫交錯,人口起碼增長了20倍有餘。

  看著這座市鎮,李愚心中隱隱有些怯意。走在山里,未曾與現代人接觸,他還能找到一些安全感。想到要深入市鎮之中,與無數人挨挨擠擠,他不知道會有什麼變故。

  身為一名職業刺客,李愚有著超乎常人的膽氣,但這種膽氣是建立在他能夠控制自己身處的環境基礎上的。如果他還在明末,哪怕走到千里之外,他也不用擔心會露出什麼破綻,因為那個年代的規則、談吐以及江湖切口,都是他所熟悉的。而現在,街市上的東西有一多半是他不認識的,人們說的話裡也充滿了玄機,他當如何自保。

  但是,他也清楚,自己必須走進這個市鎮,因為他的肚子早已咕咕地響了起來。他想到,自己上一次吃飯,還是進入藥師谷之前,當時也僅僅是草草地吃了一些乾糧而已。現在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少年,自己居然沒有餓死,也算是奇蹟了。

  不行,自己不能再走了,必須想辦法到市鎮中找到吃的,這樣才有力氣應對各種意想不到的變故。的確,這市鎮裡的一切都是李愚所不熟悉的,甚至可能隱藏著各種凶險,但李愚知道自己不能再迴避這些,因為他要想生存下去,就必須去面對這個陌生的世界。這是他職業生涯中最艱難的一次冒險,這將挑戰他作為一名刺客的應變能力和適應能力。他在心裡給自己鼓著氣,不管怎麼說,明溪口也是自己曾經到過的地方,憑著自己智慧和武藝,什麼高官府邸、倭寇營地,他都曾經從容出入,難道這樣一個平民雲集的市鎮,他還闖不過去嗎?

  李愚在心裡想定了幾種不同的預案,接著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狼狽,然後便邁著不緊不慢的步伐,上了公路,向著明溪口鎮走去。他臉上的表情十分平靜,眼角的余光卻在警惕地打量著周圍的一切,耳朵也豎了起來,把身邊過路人的竊竊私語都聽得清清楚楚。

  “咦,這人打扮挺奇怪的,怎麼看著像古代的人似的……”

  “估計是拍戲的吧,怎麼穿著戲服就出來了。”

  “別瞎猜了,這就是山上三清觀的小道士,你看他那頭髮是真的,不是假髮。”

  “他穿的也不是道袍啊……”

  “就不許人家道士穿便裝啊……”

  “嘻嘻,道士下山,有意思……”

  原來這個世界仍然有道士,李愚在心裡默默地記下了。他已經註意到,自己的服飾與周圍的人完全不同,倉促之下,也來不及到哪去偷一套衣服來給自己換裝。如果別人能把自己想像成山上的道士,那麼就解決了裝束上的疑點,自己就可以大大方方地在街市上出現了。

  其實,這就是李愚對現代社會的了解不足了。今天這個社會,人們對於各種亂力怪神的接受能力比明末已經要強出百倍了。別說李愚穿著一套明末的服裝出現在大街上,就算是他現在脫光了,在街上跑一圈,大家也只是鄙視地罵一聲是行為藝術,充其量拿手機拍幾張照片傳到朋友圈去,而絕對不會把這種人當作妖孽除之而後快。

  “新到的5S,只要4888塊,買手機送流量!”

  “電信合約機,包年399塊,手機白送!”

  “電動車,充滿電跑150公里,上山如履平地!”

  “新到加勒比海大閘蟹,50一隻!”

  “你是我的小呀小蘋果,怎麼愛你都不嫌多……火火火火火!”

  “……”

  走在明溪口的街上,各種嘈雜聲撲面而來,滿眼是令人瞠目的現代商品,各種光怪陸離的霓虹招牌晃得李愚有嘔吐的衝動。

  一個平凡的市鎮竟能繁華如斯,街上的人們全都是衣著光鮮、臉色紅潤,一看就是生活十分富足的樣子。攤子上擺滿了各種貨物,數量之多,簡直超過了京城裡最大的南貨商行,這是一個什麼樣的盛世啊!

  李愚帶著驚訝的心情,走在人流中,看不盡各種紙醉燈迷。

  當然,李愚最主要的目的,是要找到吃食。街上的飯館不少,路邊的小吃攤也是一個挨一個,各種美食誘人垂誕。可是,李愚觀察到,人們購買東西的時候,使用的是一種上面印著一個老人頭的鈔票,偶爾有使用硬幣的,其樣式與李愚懷裡的銅錢也大不相同。

  他猜想,如果自己掏出幾枚“天啟通寶”,或者幾張銀票,恐怕立即就會被人抓走,審問他為何還在用前朝的通貨。他雖然不清楚現在是哪朝哪代,但有一點他是可以確定的,大明肯定已經不存在了。
mk2258 發表於 2016-1-12 22:17
   第三章萬曆年間的鐲子
  其實,李愚並不是沒有辦法迅速地弄到錢。歸鴻門下的弟子,各種技藝都是要學習的,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所謂“妙手空空術”。不過,在這樣一個陌生的環​​境裡,李愚並不打算輕易地施展自己的身手,謹慎是一名殺手最重要的素質。
  緩步走在明溪口鎮的市場上,李愚留心觀察著周邊的一切,尋找著機會。當他走到一個擺滿了各種古董物件的地攤跟前時,不禁眼睛一亮,他想到了掙錢的方法。

  “勞駕,這位大哥,你這攤上的物件是賣的嗎?”李愚向懶洋洋坐在一邊的攤主拱了拱手,問道。

  攤主孫山是本地人,原先是個種地的農民。這幾年,隨著民間收藏之風日盛,到滄目山中來淘換各種古玩寶貝的人越來越多,孫山便索性把自家的田交給鄰居去耕作,幹起了走村串鎮收購古玩倒賣的生意。乾了兩年,他多少摸到了一些門道,也賺了一些小錢。他賺錢的方法不外乎兩種,一是用較低的價格從不懂行的村民那裡收到一些不錯的古玩,倒騰出去賣個高價;二是從其他文物販子那裡批發一些古玩贗品,以真品的價格賣給那些外來的遊客。

  滄目山這個地方,在古代就是百姓躲避戰亂的藏身之所,頗有一些古時候富貴人家的後裔,在一些不起眼的小村子裡,偶爾也可以發現一些價值不菲的祖傳字畫、瓷器、家具等等,一向是文玩界撿漏一族青睞的所在。因為名聲在外,所以不少原本沒什麼文玩鑑別能力的遊客,也樂於在這裡的地攤上逡巡,希望能夠僥倖撿到個什麼奇珍異寶,一夜暴富。

  孫山以及其他的一些小攤主正是利用了人們的這種心理,把真真假假的貨色混在一起,在明溪口鎮上,等待著獵物上鉤。一枚鄰縣工藝廠生產出來的藍田玉扳指,批發價才20多塊錢,但孫山這些人愣是能夠把它忽悠成南宋的和田玉,賣出幾百塊錢的價格,還讓買主暗自竊喜,覺得自己撿了一個天大的便宜。

  明溪口古玩市場的生意,一般是在節假日比較好,那時候遊客比較多,真正懂行的淘寶客反而不太光顧,正是騙錢的好時候。今天是普通的工作日,沒什麼遊人,所以孫山也沒太關注自己的攤子,只是坐在一旁拿手機刷著微信,和幾個紅粉知己打情罵俏。

  聽到李愚的招呼,孫山放下手機,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點點頭道:“是啊,是賣的,怎麼,你看上什麼了?”

  李愚的奇特裝束,並沒有讓孫山覺得有什麼異樣,他在心裡也把李愚想像成了山里道觀中出來的道士。他看到李愚面相極為年輕,衣服的質地明顯是鄉下的土布,知道這並不是什麼有錢人。對於這樣的顧客,他一向是不感興趣的。

  “這個鐲子,賣多少錢?”

  李愚似乎不經意地從攤子上撿起一個銀鐲子,向孫山問道。

  “你要這個鐲子?”孫山這才認真地打量了李愚一番,然後試探著問道:“怎麼,你就看中了這個鐲子?”

  明溪口的這些古玩攤子,當然不會清一色都只擺著假貨,如果是這樣,也就很難吸引到真正的古玩家,這樣普通遊客也就不會上當了。孫山這些人的做法,就是把一些真正的古玩和大量的贗品混在一處,讓懂行的人從中選出真品,造出一個能夠撿漏的錯覺,從而讓普通遊客趨之若鶩。

  李愚挑出來的這個鐲子,恰好就是孫山混進去的真品之一。當然,即便是真品,孫山收上來的價錢也不高,只花了200塊錢,以他的經驗,這個明朝晚期的銀鐲子至少能夠以2000塊錢出手,這樣起碼就是10倍的利潤了。

  孫山吃驚的地方,在於李愚在他的攤子前並沒有停留太久,幾乎是掃了一眼,就從一堆商品中間挑出了這個鐲子,如果不是誤打誤撞,那就說明李愚是個資深的古玩鑑賞家,眼力頗為了得。

  他哪裡知道,作為職業殺手的李愚,在文玩鑑賞方面也是接受過專業訓練的。在他13歲的時候,就以小伙計的身份在一家文玩店當過半年的臥底,摸清了一個目標的行動規律,為師兄們刺殺這個目標提供了情報。在那家文玩店幹活期間,文玩行當裡的那些貓膩他看得清清楚楚,可以不客氣地說,孫山現在玩的這些把戲,不過是當年的人玩剩下的殘渣而已。

  “怎麼,這鐲子不賣嗎?”李愚淡淡地問道。

  “賣,怎麼不賣。”孫山爽快地回答道,接著,他又用感慨的語氣說道:“小兄弟,看不出來啊,眼力真夠好的。這個鐲子,可是我的鎮店之寶,開元年代傳下來的,沒準還是楊貴妃戴過的呢。你算算看,唐玄宗那會傳到現在,差不多有……1300年了,是不是?碰上懂收藏的,這可值大錢了。”

  “你是說,開元年間離現在有……1300年?”李愚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不露聲色地確認道。

  “可不是嗎?”孫山道,“開元年間是713年到741年,現在是2012年,你減一下,是不是1300年了?”

  自從乾上古玩這個行業,孫山倒也學了不少東西,首先是歷史年號記得滾瓜爛熟,其次就是各種歷史掌故,也能說出個八九不離十。遇到有外賓光顧的時候,他甚至還能說幾句簡單的外語。要不人家怎麼說興趣是最好的老師呢?

  713年……

  2012年……

  李愚不知道孫山用的是什麼紀元,但他很清楚唐玄宗離他那個時代有多少年。按照孫山所用的紀元方法,如果開元年間是713年,那麼李愚當時那個年代就應當是1632年前後了。而孫山又說現在是2012年,也就是說,自己在那個混蛋藥師的墓裡,居然整整睡了380年!

  370年……義父韓智以及自己的師兄弟們,都應該已經化為塵土了吧?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已經一個親人、朋友都沒有了。

  雖然早就已經猜到了這個結果,但一經得到確認,李愚的心裡還是不禁泛起了一陣悲涼。想到當年那些崢嶸歲月,那些恩怨情仇,轉眼間就化為了塵土,李愚一時有些茫然了。

  “小兄弟,你想什麼呢?”

  看到李愚有些神不守舍的樣子,孫山有些不解地問道。

  “哦,我想到了些其他的事情。”李愚一下子回過神來,這不是一個能夠感懷的場合,他必須掩飾住所有的情緒,否則只怕要被人當成妖怪抓起來圍觀了。他笑了笑,對孫山問道:“那麼,敢問這個鐲子賣多少錢?”

  孫山裝出一副為難的樣子,說道:“哎呀,這是你來問,我一看你,就覺得跟我投緣。要報太高的價錢吧,有點對不起人,是不是?這樣吧,這鐲子我是1萬5收上來的,你給加個2成,1萬8你拿走,我算交個朋友,怎麼樣?”

  “1萬8?”

  李愚微微地笑了。剛才那一會,他已經觀察過鎮子上的物價,一個肉包子的價錢是1塊錢,而當年的價錢是2文,照這樣算,當年的1兩銀子,折合今天的貨幣就是500塊錢。1萬8相當於36兩銀子,買這樣一個做工簡陋的晚明鐲子,和搶錢有何不同?

  “大哥,你剛才報的,是開元年間的價吧?如果這鐲子是萬曆年間的,該值多少錢呢?”李愚問道。

  “萬曆……”孫山有些窘了,他當然知道,這鐲子就是明朝中晚期的貨色,雖然他也說不好是萬曆還是天啟年間的,但離他宣稱的唐開元年間,已經是差出了900年。眼前這少年不急不躁,一張嘴就能斷出這鐲子的年代,還真讓他想騙都無從下手了。

  “就算是萬曆年間的,那也是400多年的東西,是不是?”孫山厚著臉皮道,“你如果誠心想要,5000塊錢你拿走。”

  “5000塊?”李愚重複了一遍孫山的報價,然後說道:“如果萬曆年間的一個銀鐲子就能夠值5000塊,那我手裡有一個萬曆年的金鐲子,做工比這個好,份量也比它重,你願意收嗎?”

  古玩攤一般都是既賣也收,收上來的東西加點價,還可以再賣出去,攤主就是靠這種倒賣的差價來賺錢的,這一點李愚早就知道。他向孫山詢價,其實就是想估計一下自己手頭的幾件首飾在今天這個時代能抵多少錢。能把這些首飾賣出去,短期內他的生計是不成問題了。

  聽到李愚這樣說,孫山也明白過來了。合著這少年不是來買東西的,而是來賣東西的。看他那副窮酸的樣子,再加上一身道士的裝束,沒準就是哪個道觀裡的小道士偷了師傅的東西下山來賣,類似這樣的事情,孫山可遇上過不止一次了。

  “你有金鐲子?拿來我看看,如果成色好,我可以給你一個高價。”孫山嚮李愚伸出手來說道。

  李愚從懷裡摸出一個金鐲子,遞到了孫山的手上。孫山接過來一看,立馬就呆住了,那燦爛的金光幾乎亮瞎了他的雙眼。
mk2258 發表於 2016-1-12 22:18
   第四章總算吃上東西了
  李愚去藥師谷,是為了向范無痕求討解藥。有求於人,自然不能空手而去。出發前,歸鴻門的師兄弟們湊了一些首飾交給李愚,讓他作為送給范無痕的禮物,以換取範無痕的援手。沒想到,範無痕突然身死,李愚的禮物自然也就沒有送出去。而現在滄海變桑田,韓智以及李愚的那些師兄弟們肯定都已不在人世,這些首飾自然也就屬於李愚所有了。
  李愚拿出來給孫山看的這個鐲子,正是那批首飾中的一件,純金打造,做工精美,在當年也值四五十兩銀子,與孫山攤子上那個銀鐲子相比,貴了幾十倍。如果孫山這個銀鐲子報價能到5000塊錢,那麼這個金鐲子起碼也值十幾萬吧?

  當然,李愚也知道孫山說的5000塊錢是浮誇了,如果擠掉水份,真實的價格估計在1000上下,照這樣算來,自己這個金鐲子也能值個四五萬,足夠李愚在這個時代生活一兩年了。

  李愚也不是沒想過要低調一些,但他實在找不出比這個金鐲子更便宜的東西了。範無痕不是普通人,李愚當然不可能帶著一些廉價的禮品去見他。在他的背囊裡,哪一件首飾都比這個金鐲子要貴得多,他是不敢輕易拿出來的。

  孫山也是識貨的人,在接到這個金鐲子的剎那,他就知道,這絕對是個好東西。從重量來看,這鐲子絕對是真金打造,沒有摻雜其他金屬。這還是次要的,最關鍵的是鐲子的做工,這是用金片和金絲錘打編綴而成,面上可見四條掐絲遊龍,雖然只在方寸之間,龍眼龍鬚等等都清晰可見,栩栩如生。這樣的做工,別說是古玩,就算是現代的製品,價值也不可低估。

  孫山估摸著,這個鐲子如果拿到城裡的古玩店去賣,最起碼能夠賣上十萬八萬。遇到喜歡的,開價20萬也能出得了手。別看孫山幹古玩這行已經好幾年,這樣好的藏品,他還是第一次見著。

  “不錯!”孫山讚了一句,“這鐲子看起來跟新的一樣,怎麼,是你師父心愛的寶貝吧?”

  說到這裡,他用會意的眼神瞟了李愚一眼,那意思是說:小道士,你那點小把戲都被我看穿了,你偷師父的東西出來賣,就別指望漫天要價了。

  李愚還了孫山一個揶揄的表情,淡淡地說道:“大哥猜錯了,這是我家的祖傳之物,並非偷盜而來。大哥如果真看好,就開個價錢吧。”

  難道我看錯了?孫山心中一凜,李愚的神態實在是太淡定了,這絕非一個偷了師父寶貝的小道士能夠裝得出來的,甚至不是李愚這種年齡的人所能夠擁有的。他對李愚多了幾分謹慎,沉吟了一會,才緩緩地說道:“這個鐲子,做工的確是很不錯,不過品相實在是太新了,我懷疑最多也就是民國時候的,甚至沒準是現代人做的工藝品。看在這做工和成色的份上,我給你5000塊錢,你看怎麼樣?”

  “5000塊?也就是說,和你那個銀鐲子是一個價錢?”李愚反問道。

  “這個銀鐲子,肯定值不了5000,小兄弟你也是懂行的人,是不是?”孫山一轉臉就把自己剛才的話給否定了,他也看出來了,李愚不是傻瓜,肯定知道剛才那個5000塊錢的報價是虛的,所以他否定起來絲毫沒有心理壓力。

  “老實說,這個鐲子唯一的毛病就是太新,我敢打包票,它最多最多也就是清末民初的。”孫山把年代又往前推了幾十年,因為以他的眼光,當然能夠看出這肯定是古貨,至於是明朝中後期,還是清朝前期,還需要再找人鑑定一下,但硬要說是民國的東西,怕是說不過去。

  “你說是清末民初,是指什麼時候?”李愚對這段歷史完全不知,索性直言不諱地向孫山發問。

  “清末嘛,怎麼也得是1900年以後了。1911年辛亥革命,不就是算民國了嗎?大概就是那十幾年的樣子,到現在也就是100年左右,也算個老物件,不過價錢上可就差出不少了。”孫山巧舌如簧地說道。

  李愚點了點頭,自己又增長了一點歷史知識,不錯。說到這個程度,他也懶得再和孫山兜圈子,直截了當地說道:

  “大哥,咱們都是明白人,明人不說暗話。這鐲子是萬曆年間所製,鐲子裡側有'汝良'二字,那是萬曆年間金銀匠人丁汝良的字號,大哥是乾這行的,不會認不出來吧?我這鐲子是祖傳之物,若非家中有急用,也不會出手,大哥給個爽快的價錢就好了。”

  “這……”孫山一下子就啞了,他認真看了看鐲子的內側,果然看到有“汝良”二字,但至於李愚說的什麼金銀匠人丁汝良,他是一無所知的。李愚說得如此肯定,他又無法反駁,一時就有些猶豫了。

  “要不,我相信小兄弟一回,給你1萬,不,1萬5,你看怎麼樣?”孫山咬了咬牙,說道。

  “那我還是自己留著吧。”李愚伸手奪過鐲子,轉身便走。他剛才強調自己家裡有急用,要出手這個鐲子,其實是故意給孫山留出了砍價的空間。他對這個鐲子的心理價位是5萬左右,即使孫山開到3萬的價錢,他也會出手。但話說到如此明了的程度,孫山還在玩心眼,李愚就懶得再和他糾纏了。

  “2萬,你看怎麼樣!”孫山在後面追問道。

  “算了,我再找個有誠意的買主吧。”李愚撂下一句話,繼續向前走去。

  “小兄弟,你那個鐲子,讓我看看,如何?”

  這時候,身後傳來了一個聲音,語氣中透著幾分溫和。

  李愚停住腳步,回頭看去,只見自己身後站著一個老者,穿著對襟盤扣的唐裝,頭髮白了一半,看上去是六十來歲的樣子。老者的臉上一副古井不驚的神色,讓李愚不由生出幾分崇敬之感。

  其實,剛才還在孫山攤子上的時候,李愚就已經註意到了身邊不遠處站著這位老者,他與孫山對話,老者都看在眼裡。老者之所以剛才沒有說話,而是等李愚與孫山的交易談崩了,才追上來打招呼,想來也是遵循著古玩界的規則,那就是別人交易未完之時,第三方是不能介入的,這一點李愚也明白。從老者聚精會神聽他們對話這一點,李愚能夠猜出,這應當也是一位古董玩家。

  “老先生,您對晚輩這個鐲子有興趣?”李愚恭恭敬敬地施禮問道。

  “嗯,剛才你拿那個鐲子給那攤主的時候,老朽看見了一眼,有些見獵心喜,所以冒昧想討來觀賞一下,不知小兄弟意下如何。”老者學著李愚的口吻,文縐縐地說道,幹古玩這一行的人,多少都有點國學功底,只是平時不習慣這樣說話,說起來難免有些彆扭。

  “無妨。”李愚道,他看了看左右,然後指著一個供路人休息的長凳說道,“老先生,咱們到那邊坐著談,如何?”

  老者順著李愚的手指看了一眼,搖搖頭道:“那裡太鬧了,這樣吧,前面不遠有個茶館,倒是挺清靜,​​老朽請小兄弟到那裡坐坐,咱們邊喝茶邊聊如何?老朽還有些問題想向小兄弟討教。”

  “不敢,就依老先生所言。”李愚應​​道。

  老者領著李愚向前走了幾步,前面果然有一個小茶館,看起來還有幾分清雅的樣子。老者熟門熟路地進了茶館,早有伙計迎上來,二話不說,就把他們倆帶到了樓上的雅間,並送上了四色茶點。

  看到桌上擺著的茶點,李愚饒是意志堅定,眼神也有些游離了。換成任何人,足足餓了380年,看到眼前的吃食也很難保持淡定。老者看了李愚一眼,笑道:“怎麼,小兄弟是餓了嗎?”

  “的確,早上趕了幾十里山路,的確有些餓了,倒讓老先生見笑了。”李愚說道。

  “餓了就趕緊吃點吧。”老者一指桌上的東西,說道,“你這麼大的小伙子,正是能吃的時候,俗語說,過一闕吃一缽,就是說你這個歲數的。沒事,你儘管放開吃,不夠我讓伙計再拿些過來。”

  “那晚輩就失禮了。”

  李愚答應了一聲,便伸出手,抓起一塊糕點塞進了嘴裡。他原本還想顯得矜持一點,無奈肚子不爭氣,糕點一到嘴裡,肚子裡就像產生了一股強大的吸力,讓他連嚼一下的工夫都沒有,直接就咽了下去。他的手也不聽指揮了,心裡想著動作要緩一點,可實際上卻做不到。不過兩分鍾光景,四小碟糕點就全進了他的肚子。

  老者看著李愚狼吞虎咽,臉上泛起了慈愛的微笑,或許是想到了自己的孫輩。他輕輕拍了拍掌,喚來伙計,讓他又拿來了四碟點心,而且這一回,不是照著茶點的份量拿的,而是足足多了三倍,足夠讓李愚吃個肚子滾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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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6-1-12 22:19

   第五章我叫高士新
  “呃……這怎麼好意思?”
  李愚的臉有些紅了,他沒想到自己會如此狼狽,在一個陌生人面前這樣風捲殘雲般地大吃,實在是有些斯文掃地。他從前也不是沒有捱過餓,但這一回實在是餓得狠了,這才失去了自製力。

  “沒關係,年輕人能吃是好事。”老者笑著說道,“小兄弟,我覺得你不是午飯沒吃,是不是連早飯都沒吃啊?”

  “嘿嘿,老先生真是目光如炬。”李愚含含糊糊地應道,他心說,如果我告訴你我已經有380年沒有吃東西了,你還會這樣淡定嗎?

  把糕點吃了個七七八八,李愚算是緩過勁來了,臉上也泛出了光彩,不復是剛才那種面有菜色的樣子。茶樓的伙計送來了剛泡好的茶,老者親自給李愚倒上了一杯,李愚連忙行禮道謝。肚子填滿了,李愚就顯得從容多了。

  “還未請教老先生名諱。”李愚說道,吃了人家的東西,總得知道對方是誰吧,聊天不就是這樣開始的嗎?

  老者道:“我叫高士新。”

  “哦,原來是高老先生。”李愚點了點頭,心裡嘀咕著,這位老漢只報名字,不說來歷,沒準是個家喻戶曉的大人物,只可惜自己對這個時代沒有絲毫了解,想問也無從問起,只能裝傻了。

  看到自己報出名號之後,李愚並沒有什麼異常的表現,高士新心裡也犯起了嘀咕。自己的名號在尋常人那裡自然算不上什麼,但對於搞古玩收藏的人,至少在渝海市的境內,怎麼可能沒有聽說過呢?如果要說眼前這個年輕人不是搞收藏的,剛才聽他跟那個攤主孫山一番對話,卻分明對這一行當門兒清。莫非,這是一個剛從外地來的鑑賞家?

  “看小兄弟這裝束,好像是道家弟子?”高士新試探著問道。其實李愚的服裝和道家相去甚遠,但他頭上有髮髻,衣服也是明朝風格,擱在現代人的眼裡,只能往道家那裡去猜測了。

  李愚支吾道:“我也不算是道家的正宗弟子……不過,小時候家里人把我送進觀裡,倒一直是跟著道門的師傅學藝。這不,剛剛奉師門之命下山來游歷,對世事人情多有不解之處。”

  “你叫什麼名字?”高士新問道。

  “晚輩叫李愚。”李愚答道。

  “李魚?哪個魚?”高士新追問道。

  “是愚蠢的愚。”李愚道。

  “應當是大智若愚的愚吧。”高士新笑道,“這個名字,想必也不是你父母取的,聽起來有些道家的味道。”

  “正是。”李愚順著高士新的話回答道。他本是一個孤兒,是韓智從路邊撿回去的,李愚這個名字,也是韓智所取。韓智給他取這個名字的時候,的確存著大巧如拙、大智若愚的想法。高士新一下子能夠猜出這個名字的真實用意,可見也是個有大智慧的人。

  兩個人閒聊了幾句,高士新把話頭扯回到了手鐲上,說道:“你剛才給那攤主看的手鐲,能讓我觀賞一下嗎?我剛才在旁邊看了一眼,沒看太清楚。 ”

  “高老先生請看。”李愚掏出鐲子,遞給高士新,說道。

  高士新接過鐲子,從兜里拿出一個放大鏡,開始端詳起來。他的真實身份是渝海大學歷史系的教授,渝海市文物協會的副主席,見識遠非孫山那樣的小攤販可比。孫山能夠看出來的,也就是鐲子是純金質地,做工精美,而高士新卻能夠從一些細微之處看出所用的工藝,進而判斷出這是真正的古玩,還是今人仿冒的贗品。

  看到李愚此前說過的“汝良”兩個字時,高士新放下放大鏡,看著李愚,問道:“小兄弟,我聽你剛才說這個'汝良'是指萬曆年間的名匠丁汝良,這個名字我過去從來沒有見過,你是聽誰說的?”

  “是我師父所言。”李愚眼也不眨地把事情推到了自己那個子虛烏有的道士師父頭上去了。丁汝良其人的名號在當年頗為響亮,時隔300多年,今人沒有聽說過,也不奇怪。畢竟當年的匠人是沒什麼地位的,很少有人會為他們樹碑立傳。

  “這倒是挺有意思的。”高士新信以為真了,從手鐲的製作工藝上看,這的確是明朝的古董,這意味著“汝良”這個名字應當是真實的。如果能夠考證出一個文獻上未曾記載過的古代匠人,也不失為收藏界的一段佳話,高士新是很樂意去做這件事的。

  “你師父是哪個道觀的,他的道號該怎麼稱呼?”高士新問道。

  李愚搖了搖頭,道:“這個恕晚輩不便透露。我師父是個隱者,不喜俗世,所以他臨死前叮囑我下山之後不得透露他的名號,還請高老先生見諒。”

  “哦,原來他已經仙逝了……”高士新嘆了口氣,人家說到這個程度,他也不便再追問了,看來有關這個丁汝良的事情,只能找其他資料作為佐證了。

  “這個鐲子,是你師父留給你的遺物?”高士新換了個問題,向李愚問道。

  “是的。”李愚答道,既然這是一個最能夠被別人接受的答案,他又何必去否認呢?

  “你打算出手?”高士新繼續問道。此前李愚曾拿出這個鐲子向孫山詢價,顯然是打算賣掉的,所以高士新這樣問並不算唐突。

  李愚點點頭承認了。

  “你打算開個什麼價呢?”高士新道。

  李愚搖了搖頭,道:“老先生,我自幼與師父生活在深山里,連世間的錢長成什麼樣都不知道,所以也不知道這件寶物能賣多少錢。老先生見多識廣,能不能幫晚輩估個價呢?”

  “你是說,這是你第一次出山?”高士新有幾分驚訝,這都什麼年代了,居然還有人生活在山里,快20歲了都沒有見過錢是什麼樣子,這讓人怎麼相信?不過,相比說李愚是從一個山洞裡鑽出來的​​400歲的老妖怪而言,前一個說法至少還更合理一些。

  李愚又點了點頭,他決定從現在開始給自己洗白身份,自幼生活在深山道觀裡,師傅是一位隱者,自己第一次出山,這個說法至少在邏輯上是自洽的,與他的服飾、裝束和語言等等,也都能夠吻合。

  高士新接受了李愚的解釋,他把注意力重新轉回到手鐲上,看了許久,然後說道:

  “老實說,明代的金鐲子,不算什麼稀罕物,在文玩市場上賣不出太高的價格。但你這個鐲子做工非常精美,是我所見過的最為精美的一個。鐲子上四條遊龍用這麼細的金線掐絲編成,如果保存不當,幾百年下來,很多花紋就會磨損了,而你這個絲毫沒有磨損的痕跡,堪稱精品。

  你說的這個萬曆年間的名匠丁汝良,我過去沒有聽說過,也不知道他的作品能賣什麼價錢,所以,你讓我估價,我一時還真說不好。”

  “我明白。”李愚道,“我是想問,老先生您有沒有興趣接手?”

  “我?”高士新點點頭道,“當然有興趣。”

  “您打算出什麼價?”李愚道,“只要您說的價錢合適,這個鐲子就讓給您了。”

  “讓我出價的話……”高士新猶豫著,以他的判斷,這個鐲子如果拿到拍賣會上,沒準能拍出100萬的高價,但也可能連10萬都賣不出,畢竟古玩這種東西是充滿了不確定性的。如果他自己收藏,那麼花100萬就有些不值了,30萬左右,是一個可以接受的價位。但如果自己這樣說,對方會不會覺得自己為老不尊,想騙一個孩子的寶貝呢?

  想了一會,高士新決定實話實說了,撿漏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但他也不想讓眼前這個年輕人對自己的節操心存鄙夷,他說道:“如果是我來收,最多只能出到30萬。如果你覺得這個價錢不合適,我可以幫你聯繫一個古玩店,我估計他們起碼能出到50萬的樣子。”

  “20萬,歸您了。”李愚毫不猶豫地在高士新開出的價錢上又減下了10萬。相比他的預期而言,高士新開出的30萬元已經是十分厚道了,他應當知足。他看得出來,高士新應當是個有本事、有影響力的人,為人也頗為正派,這樣的人是值得自己去交好的。

  讓出10萬的利潤,對於現在還是一文不名的他來說,看似一筆巨款,但李愚絲毫沒有捨不得的感覺。他知道,自己要在這個舉目無親的陌生世界裡生存下來,就必須要重新構建自己的人情關係網。而建立人情關係的最簡單也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向別人讓渡利益。

  從古到今,一個一毛不拔的人,都是無法成就大事的,李愚對此非常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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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6-1-14 20:27
   第六章認了個老師
  “20萬就歸我了?”
  李愚的慷慨,讓高士新感到了驚奇。

  剛才聽完李愚的敘述,高士新已經隱隱能夠猜出來,李愚肯定是因為囊中羞澀,甚至連買個饅頭的錢都拿不出來,這才餓了許久,否則不至於有那副難看的吃相。他還猜到,李愚打算出手這隻手鐲,也是迫於生計,急需換些錢來吃飯。可就是這樣一個連飯都吃不上的少年,居然會眼也不眨地退還自己10萬元,要知道,自己開出的30萬的價錢,也是留出了余地的,李愚就算收下這30萬,也沒有任何的不妥。

  “小兄弟,你這個手鐲,如果好好運作一下,到拍賣會上賣出100萬也是有可能的,我出30萬收你的,已經算是佔了便宜了,哪怕再讓你讓利呢?”高士新半真半假地說道。

  李愚搖搖頭道:“高老先生是照顧我,晚輩知道。這手鐲就以20万賣給先生,至於您能賣出多少,與晚輩無關。如果老先生覺得是佔了晚輩的便宜,那晚輩也不勝榮幸,多出來的那些,就算是晚輩送給老先生的見面禮,老先生以為如何?”

  “嗬嗬,如果是這樣……那好,我收下你這份禮物。”高士新爽快地答應道,他多少猜出了一些李愚的心思,心裡對這位知道進退的小年輕又多了幾分好感。現在很多年輕人掂不清輕重,在領導、長輩面前斤斤計較,生怕吃一點虧,其實這才是真正的傻瓜。一個一窮二白小年輕,再吃虧能吃到哪去?長輩也罷、領導也罷,根本就不缺你那點好處,怎麼可能會讓你吃虧?吃虧就是佔便宜,吃小虧能夠佔大便宜,懂得這個道理的年輕人,真是越來越少了,而李愚無疑就是一個智者。看來,他的名字真沒有起錯,這才叫大智若愚呢。

  “你的銀行卡號是多少,我現在就給你轉錢。”高士新掏出手機,打開了網上銀行,對李愚說道。

  “銀行卡號?”一碰到這種事情,李愚就傻眼了,銀號這個東西,他是知道的,可是什麼叫銀行卡號呢?還有,這老先生手裡拿著一個什麼東西,據說就可以轉錢,這又是這幾百年間新出的什麼規矩?

  高士新見李愚無動於衷,愣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了,問道:“你是不是真的從來沒有用過人民幣?”

  “唔!”李愚點了點頭。

  “也沒有用過銀行卡?”

  “唔。”

  “手機呢,見過嗎?”

  “沒有。”李愚斷然地搖著頭,既然已經編好了故事,他也就不怕在高士新面前露怯了,早露怯比晚露怯好,反正他也是要學這些知識的。

  高士新從兜里掏出錢包,取出幾張不同面額的鈔票,拿給李愚看,說道:“你來看,這就是人民幣,也就是我們現在用的錢。這張是100元的,你看,上面寫著壹佰圓的字樣;這是50元的,這是1元的……現在最大面額的鈔票就是100元,如果我要給你付20萬,就是2000張這樣的鈔票,誰也不可能隨身帶著這麼多錢出來,是不是?”

  “哦,明白了。”李愚道,他知道20萬是一筆很大數目的錢,高士新的確不可能隨身帶著這麼多錢出來的。

  “所以呢,現在的人都用的是銀行卡,就是這樣一張卡片。”高士新又取出一張銀行卡,說道,“這樣一張卡片就可以存幾十萬、幾百萬甚至更多的錢,需要用的時候,只要刷卡就可以了……對了,刷卡你肯定也沒見過,沒關係,以後你就懂了。不過,你如果沒有銀行卡,這倒是一個麻煩,我上哪給你找20萬的現金呢……”

  高士新真心實意地犯起愁來了。如果對方不是這麼一個完全沒有現代生活常識的人,他自然可以帶他去鎮上的銀行現開一個戶口,然後把錢轉給他。但考慮到李愚根本就不知道銀行卡為何物,自己就算把錢轉給他了,他又能相信嗎?

  “要不……”高士新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對了,小兄弟……啊不,咱們算個稱呼吧,我稱你一句小李,你呢,也別稱我老先生了,其實我也不算老嘛。我退休前是渝海大學的老師,你如果不介意地話,可以稱我一句高老師,我想也不算佔你的便宜吧?”

  “豈敢。”李愚趕緊道,“就依高老師所言,您就稱我小李即可。”

  “嗯嗯,這樣顯得親近多了。”高士新道,“小李,我問問你,你下山來以後,還打算回山里去嗎?”

  “我回不去了。”李愚道,“師父已經故去了,我回去也沒地方呆了。師父臨終之前,吩咐我下山來謀生,不要再回去了。”

  “那你打算怎麼辦?”高士新問。

  “我打算到城裡找份事情做。”李愚道。

  “找什麼事情呢?”高士新又問道。

  李愚道:“什麼事情都可以,我可以去店里當學徒,也可以去碼頭上做苦力,天無絕人之路,我這麼大一個人,總能養活自己的。”

  “有志氣!”高士新翹起個大拇指,讚了一聲。他倒沒有去細想,如果李愚真是一個從來沒有出過山的小年輕,他怎麼會如此自信,覺得自己能夠在城裡找到工作,而且能夠養活自己呢?說起來,這也就是一種思維定勢所限了,高士新到現在也無法想像一個沒有任何現代生活經驗的人是怎麼回事。

  “如果是這樣,那就簡單了。”高士新建議道,“你跟我一塊回渝海去,我幫你找個住處,你先住下來,熟悉一下環境。然後呢,你如果願意開個銀行卡,我就把錢轉到你的卡里;如果你想要現金,我就去銀行取20萬現金,咱們當面交割清楚,這樣你就用不著擔心了。至於說你想在城市裡找份工作,說不定我也可以幫上你,以你對文物的了解,到文物店去當個店員,應當是不在話下的。”

  “如果能這樣,那學生就太感謝高老師了。”李愚站起身來,向高士新深鞠一躬,說道。高士新這個建議,還真是解決了李愚的燃眉之急。他不知道自己如何在一個城市裡生活下去,吃穿住行都是難題,有了高士新這樣大包大攬,他進入現代生活的障礙就被掃清了。

  因為還沒有付錢,所以高士新把手鐲還給了李愚,讓他收好。接著,他又喊來了茶館的掌櫃,從掌櫃那裡借了2000塊錢現金,交給李愚。高士新也是明溪口的常客了,與茶館的老闆關係甚好,以他的名氣,借點錢根本不在話下。他一邊把錢遞給李愚,一邊說道:“小李,這些錢你先收著,回頭我從手鐲的錢裡扣回去。你現在就跟我的車回渝海,你總不能手頭一點錢都沒有吧。”

  “多謝高老師。”李愚也知道手裡沒錢不行,因此並不扭捏,痛快地把錢收下了。

  兩個人下了樓,走出茶館。茶館門前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停下了一輛黑色的奧迪Q7,一個長得胖胖乎乎的年輕人正在車前等候著他們。見到二人出來,年輕人搶先一步上前,拉開了後排的車門,請高士新上車。

  高士新沒有馬上坐進去,而是用手指了指李愚,向那年輕人說道:“建宇,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小李,李愚,大智若愚的愚。小李,這是我的助手,叫葛建宇。他比你大,你稱他一句葛哥吧。”

  “千萬別……”葛建宇寒了一下,連連擺手道:“我這個姓配這個哥字顯得太萌了,你就叫我小葛吧。我是高老師的學生,現在畢業了,在幫高老師做一些勤雜工作。”

  “葛師兄好。”李愚向葛建宇打了個招呼,葛這個字不便和“哥”搭配,但叫葛師兄是沒問題的。

  高士新點點頭,道:“這樣稱呼好,小李也算我半個學生吧,叫師兄也是對的。對了,小李,你是想坐前面,還是和我一起坐後面?”

  李愚剛才在街上已經觀察過汽車是怎麼回事了,雖然沒有坐過,但也知道該怎麼坐。他見葛建宇請高士新坐在後排,猜到後排的位置應當是比前排更為尊貴的,這個規矩其實在古代也是一樣,馬車的前排都是車夫和隨從坐的。他擺擺手,對高士新說道:“如果高老師不介意的話,我還是坐前面的好。”

  “也行,前面敞亮。”高士新倒也沒有矯情,直接對葛建宇吩咐道:“建宇,你幫小李開下車門,他可能不知道怎麼開。”

  “不知道怎麼開車門?”葛建宇有些暴汗的感覺,這是從哪穿越過來的大神啊,居然連開車門都不會,要不就是故意耍大牌,想讓自己為他服務吧?不過,既然高士新都這樣說了,他當然不敢懷疑,連忙幫李愚拉開了前排副座的車門,說道:“小李,請上車吧。”

  眾人都上了車,葛建宇坐回駕駛座,先教李愚如何係安全帶,然後才發動汽車,向山外開去。
mk2258 發表於 2016-1-14 20:27
  第七章你就是我的親師弟
  坐在車上,看著兩旁風馳電掣般閃過的景物,李愚不由得一陣陣地感慨。他沒有想到,現代科技居然能夠讓一輛不靠馬拉的車子跑出這樣的速度,而且自己坐在車裡,絲毫沒有顛簸的感覺。窗外的山山水水,讓李愚既感到熟悉,又感到陌生。山還是那些山,河也還是那些河,這讓李愚知道自己的確是在當年渝海府的地面上。但是,滿目看去那些工廠、樓房、廣告牌、立交橋,又讓李愚深深地體會到,這幾百年間渝海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般的變化,再不是當年的模樣了。
  車子開了一個多小時,進入了渝海市城區。在李愚的記憶中,渝海是一個臨海的城池,有十幾萬人口,在明代已經算是一個很大的城市了。但今天的臨海,卻比當年擴大了幾十倍,人口已經達到了500萬之多,城區面積七八百平方公里。由於土地面積不足,渝海市不斷地圍海造陸,海岸線與當年相比,足足向海裡推進了10公里之多,高士新所任教的渝海大學,就建在曾經的海灘上,當然,現在這裡已經是繁華的市中心了。

  “建宇,你在銀行前面停一下。”快要到達渝海大學的時候,高士新向葛建宇吩咐道。

  葛建宇把車停在一家工商銀行的門前,高士新拉開車門,下了車,葛建宇和李愚也分別下了車。高士新指了指銀行,對李愚說道:“這樣吧,小李,你跟我進去,我取20萬塊錢給你,然後我先去辦點別的事,讓建宇帶你去找個住處,你看怎麼樣?”

  “一切但憑高老師吩咐。”李愚說道。

  高士新讓葛建宇在外面等著,自己帶著李愚進了銀行。不多一會,兩個人就出來了,李愚的手上多了一個銀行送的無紡布袋子,裡面沉甸甸地裝著20捆鈔票。而高士新的手上,則拿著一個金鐲子,一副愛不釋手的樣子。

  “高老師,這是……”葛建宇好奇地指著那鐲子,向高士新問道。

  “哈哈,這是我新淘到的一件寶貝,怎麼樣,不錯吧?”高士新笑著說道,他刻意沒有說鐲子是李愚賣給他的,其實這根本騙不過葛建宇的眼睛。

  “高老師,您現在去哪?”葛建宇問道,“是回家嗎?”

  “不急,我得去趟鴻寶齋,找蔡老闆鑑定一下這個鐲子,我敢說,這個鐲子一拿出來,肯定得把蔡梅林這個老傢伙給鎮住了。”高士新樂呵呵地說道,他平素還挺在乎師道尊嚴,但一涉及到鑑寶這樣的事情,老小孩的禀性就暴露無疑了。他說的鴻寶齋是渝海市裡一個挺著名的古玩店,店主蔡梅林是他的好友,兩個人平日里經常在一塊鬥寶,關係很是親密。

  “那您上車吧。”葛建宇說著,就打算給高士新開車門。

  高士新擺了擺手,道:“不用了,到鴻寶齋也沒幾步路,我自己走過去就行了。建宇,我交給你一件事,你負責帶李愚去找個住處… …嗯,最好幫他租一套單元房,要帶著家具的那種,小區最好清靜一點,不要太亂。然後你再帶他去買些生活日用品,李愚剛從山里出來,對城市生活不太了解,這幾天,你就給他當個嚮導吧。”

  “這怎麼好意思?”沒等葛建宇說什麼,李愚趕緊婉言拒絕,“請葛師兄幫我找個住處就行了,至於其他的事情,我多問問別人也就會了,不敢耽擱葛師兄的時間。”

  “沒事沒事,反正建​​宇這幾天也沒什麼事,他女朋友去滄目山考古去了,他現在正閒著呢。”高士新哈哈笑著,也不管李愚再說什麼,便揚長而去了。

  “葛師兄,你看這……”李愚為難地看著葛建宇,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葛建宇倒是很淡定,他搖搖頭道:“沒事,李愚,高老師說得對,我這幾天反正也沒啥事,就給你當幾天嚮導好了。對了,你不是急著租房嗎,咱們先去找房屋中介,前面有一家我們學校畢業的學生開的安居地產,中介費收得很低,咱們先去那裡問問吧。”

  葛建宇的話說得很輕鬆,其實心裡也有犯著嘀咕,不知道自家的老闆為什麼如此看中眼前這個小年輕,難道就因為他賣了一個很漂亮的鐲子給老闆?葛建宇原來是高士新帶的研究生,畢業後經高士新介紹,到了文物協會工作,現在的職務就是高士新的助手,負責幫高士新整理一些文獻,以及陪高士新外出等等。對於高士新讓他給李愚當嚮導,他也沒什麼不情不願的,反正陪高士新是工作,陪李愚也是工作,相比之下,陪李愚沒準還更輕鬆一點呢。

  葛建宇不明白,高士新讓他陪著李愚,是有更深的想法的。李愚只賣了一個鐲子給高士新,並沒有說自己還有其他的寶貝。但高士新的眼睛多賊啊,他分明看到,李愚身上背著一個鼓鼓囊囊的背包,裡面應當是有不少好東西的。

  李愚能夠輕輕鬆鬆地向他讓出10萬元的價格,就說明他手裡絕對不會只有這一個手鐲,甚至可以猜測他應當還有比手鐲更好的物件。礙於身份,高士新不便直接向李愚詢問,他讓葛建宇陪李愚幾天,目的就是把李愚這條線抓住,等到雙方關係足夠親近,還愁李愚不把餘下的好東西拿出來嗎?

  李愚隱隱能夠猜到高士新的小算盤,但他對此並不在意。他也樂意交高士新這樣一個朋友,如果說未來要再拿出什麼東西來賣給高士新,那原本也是一件雙贏的事情,他有什麼不願意的呢?如果這幾天葛建宇真的能夠陪他在渝海城裡多轉轉,教他一些生活常識,對他來說當然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他嘴上客氣,心裡卻是樂開了花。

  葛建宇讓李愚上了車,然後驅車前往他說的那家安居地產。有錢能使鬼推磨,沒花多少工夫,李愚就在離渝海大學不到一公里遠的一個小區裡租到了一套帶家具的兩居室,費用是年付的,加上中介費也只要3萬塊錢。李愚痛痛快快地從布袋裡拿出3疊錢交給了中介,算是在渝海有了一個立足之處。

  “這房子不錯,南北通透,從陽台看下去,還有一個小花園,2500一個月也不算貴了,你想想看,現在的房價多高啊,這麼一套80平米的房子,起碼要賣200多萬呢。”

  葛建宇里里外外地察看著這套房子,不住發出羨慕的嘖嘖聲。

  “葛師兄,你家的房子有多大?”李愚一邊收拾著屋子,一邊隨口問道。

  “我?”葛建宇嘆了口氣,說道,“我哪有什麼房子啊,研究生剛畢業,一個月才4000多塊錢的工資,哪敢租房子,現在住的還是單位的集體宿舍呢。我女朋友在省城讀研,每次她過來的時候,我們只能臨時出去開個房啥的,想過個二人世界都難。”

  “呃……你不是說你們倆還沒成親嗎?”李愚小心翼翼地問道。女朋友這個概念,李愚已經弄懂了,也就是未婚妻的意思吧,或者是尚未達到未婚妻那個程度的相好。明朝社會也是比較開放的,自由戀愛的事情並不罕見,不過當年的人是沒膽量在婚前一塊出去開房的。

  “都什麼年代了,你懂的。”葛建宇毫無尷尬之色地說道,說罷又點了點頭,道:“對了,我忘了你是剛從山里出來的,估計還是老觀念吧。現在社會上都是這樣的,不奇怪。”

  “我明白了。”李愚最大的優點就是具有良好的悟性,否則這一路看到、聽到的新鮮事物,足夠讓他的神經崩潰了。他指了指屋子,對葛建宇說道:“葛師兄,下次你的女朋友再來渝海的時候,你就帶她住到這來吧,我臨時去外面找個住處呆幾天就好了。你們可以在這裡過你們那個什麼二人世界。”

  “你說的是真的?”葛建宇兩眼放光,興奮地問道。按理說,他和李愚還沒有熟到這個程度,是不便輕易接受李愚的好意的。但房子這事關係到他的性福,作為一頭習慣於用下半身思考的雄性動物,葛建宇在這種時候智商往往是會下降到負數去的。

  “那是當然。”李愚肯定地說道,“我一個人無牽無掛,住哪不都一樣?你和師嫂難得見一次面,我這個當師弟的,哪能坐視不管?”

  “哈哈,夠朋友,以後你就是我的親師弟了。”葛建宇笑著拍了拍李愚的肩膀,說道,“走吧,咱們出去買點生活日用品。對了,你的衣服也該換一換了,穿著這身衣服出去,你沒見剛才那個中介看你的​​眼神都不對嗎?還有,你肯定沒有手機吧?在城裡生活,沒有手機可太不方便了,我帶你去把手機也買了,一步到位。”
mk2258 發表於 2016-1-14 20:28

   第八章松寒餐廳
  (新書期間,推薦票很重要,橙子在此拜謝)
  葛建宇的積極性被調動起來了,辦事效率果然大不相同。他開著高士新的車,先帶著李愚去理了發,又買了全身里外的新衣服,這讓李愚看起來再不是一副明朝的模樣,而是與當代年輕人毫無二致了。接下來,他便領著李愚去了超市,採購了滿滿兩大購物車的食品和日常用品,把Q7的後備箱塞得嚴嚴實實的。李愚算是見識了人民幣的購買力,這麼多的商品,總共也就花了2000多塊錢,相對於他的身家而言,實在是微不足道。

  買手機的時候,李愚終於遇到了一點麻煩。移動公司要求手機號碼實名制,李愚卻拿不出自己的身份證來。

  “什麼,你沒有身份證?”葛建宇驚訝地問道。

  “是啊,我一直生活在山里,沒聽說過這個東西。”李愚答道。

  “生活在山里也不能沒有身份證啊,難道人口普查沒查到你們那裡?”葛建宇道。

  李愚只能繼續裝傻:“沒有,師父沒跟我說過這事。”

  “你說的那個道觀,到底在什麼地方,總不會不在中國吧?”

  “可能是離外面比較遠吧,一年也難得見到幾個人。”

  “我賣糕的……沒有身份證,你以後乾什麼都麻煩啊!”葛建宇撓著頭皮,真心為李愚犯愁了。

  以後的事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眼下這件事,倒也有解決方案,那就是葛建宇用自己的身份證幫李愚辦下了手機卡,然後把自己和高士新的手機號都替李​​愚存進了電話簿裡。現在的手機都是傻瓜化操作的,以李愚的智商,不過花了十幾分鐘就弄明白了各種功能的用法,甚至還註冊了一個屬於自己的微信號。

  “多用幾回你就熟了。”葛建宇對李愚的悟性頗為滿意,拍著他的肩膀鼓勵道。

  兩個人在外面吃了頓晚飯,自然是由李愚付的賬。葛建宇開著車把李愚送回小區,樓上樓下地跑了好幾趟,幫他把買來的東西運進了屋子,然後才告辭離開了。臨走前,他和李愚約好第二天上午9點過來,讓李愚好好睡個懶覺。

  送走葛建宇,李愚終於得到了一個獨處的時間。他關好了門,又到前後的窗口向外張望了一番,確認周圍沒有什麼隱患,這才拉上窗簾,開始整理自己從明朝帶來的那些東西。

  一部分東西是他自己原來擁有的,包括他的兵刃、各種殺手必備的道具,還有就是當初準備送給范無痕的那些首飾。他換下來的衣服也沒有扔掉,雖然他也知道未來不會再有穿這些衣服的機會,但畢竟是明朝留給他的紀念,一針一線都帶著往日的記憶。

  另一件東西,則是他從藥師洞裡​​帶出來的,那個改變了他命運的木盒子。

  盒子裡裝著兩本藥師本經和一塊玉牌,在路上,李愚並沒有細細地看過這些東西,現在有了穩定的住處,李愚自然要認真地研究一番。

  兩本藥師本經,分為上冊和下冊。李愚先拿過上冊,翻開看了幾頁,不禁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這其中說的都是各種制毒用毒的方法,有些毒藥的毒性之霸道,堪稱是令人髮指。看過上冊,李愚又翻開了下冊,這一回,裡面的內容就大不相同了,說的都是解毒與治病之法,還有範無痕及其前輩研究出的一些藥物養生之術。在其中,李愚看到了處置無影毒的藥方,只可惜韓智已經等不到這份藥方了。

  放下這兩冊藥師本經,李愚又拿起了那塊玉牌。玉牌是長方形,長不到三寸,寬只有一寸五分左右,是用極好的和田玉製成,表面光潤如凝脂一般。玉牌上沒有文字,只篆刻著一株植物的模樣,想來應當是某種藥草吧。李愚不是學醫的,自然認不出這是什麼。範無痕在留下的字條中曾說,這是藥師門的掌門令牌,擁有這塊令牌,應當就可以號令藥師門的門徒。不過,時間已經過去了近400年,藥師門還存在嗎?

  除了這兩件東西之外,李愚的手裡還有一張原來壓在盒子底下的藥方,上面寫著千年醉的配方、用法以及解法。照範無痕的說法,這種千年醉是他所創,李愚估計是第一個試藥的人。至於範無痕為什麼要把配方和解法都寫在字條上,想必也是不希望自己的心血付之東流吧,至於誰能夠看到這份藥方,並將其傳之千古,就不是范無痕要思考的問題了。

  李愚把配方和解法都背了一遍,然後和藥師本經、掌門玉牌一道,放進了木盒裡,再把盒子與自己的背囊一道鎖進了櫃子。雖說這種鎖只能防君子,不能防小人,但李愚現在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來保管這些寶貝,只能先這樣將就了。葛建宇倒是跟他說起過,這個小區還是比較安全的,房子有防盜門窗,除非被賊惦記上,否則沒什麼大的問題。

  收拾完自己帶來的東西,接下來才是整理從超市買來的商品。葛建宇是那類具有暖男特徵的人,買東西的時候考慮得頗為周全,什麼牙膏香皂、毛巾洗髮水、鍋碗瓢盆、床單枕巾,可謂應有盡有。至於吃的東西,就更為豐富了,餅乾、方便麵、火腿腸、酸奶之類,塞滿了整整一個冰箱。

  這一通收拾,不知不覺就到了深夜。李愚再次感受到了現代生活的便利,屋裡有電燈照著,亮如白晝,如果換回到古時候,屋裡起碼要點了七八支蠟燭,才能有這樣的照明效果。李愚把各種物品歸置到位,然後一盞一盞地關掉了屋裡的燈。他摸黑走到陽台上,極目望去,雖然大多數人家已經入眠,但高處的霓虹燈還在紅紅綠綠地閃著,展示著都市的繁華。

  沒有殺戮,沒有飢寒,山河錦繡,國泰民安,這李愚和他同時代的人們做夢都不敢期盼的生活,只有經歷過離亂的人,才能感受到和平的幸福。

  我喜歡這個時代!

  李愚帶著微笑,進入了夢鄉。

  ……

  次日清晨,天剛亮,李愚就醒過來了。這是他多年養成的習慣,並沒有因為幾百年的沉睡而改變。

  剛剛醒來的那一剎那,李愚有些恍惚,真所謂“夢裡不知身是客”。停了一小會,他才想起自己已經到了另外的一個世界,一個與從前完全不同的世界。他起身穿好衣服,到衛生間照著現代人的方式洗漱完畢,然後揣上一把零錢,出門下樓,來到了小區外面。

  緊挨著小區,有一條不長的商業街。街上有十幾個門面,其中有四五家是餐飲店。昨天葛建宇送李愚回來的時候,曾給他指了一下,說可以在這些店裡吃早餐。李愚倒不是那種非要吃早餐不可的人,不過是帶著幾分入鄉隨俗的心理,看看現代人如何生活罷了。

  “你好,要吃早餐嗎?”

  正當李愚悠然地走在商業街上時,忽然聽到一個清脆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他扭頭一看,只見街旁正是一家小餐館,門楣上掛著“松寒餐廳”的字樣。餐館門前支著一個煤火爐子,上面架著高高的蒸籠,一股股包子的香味從蒸籠中彌散出來,勾得人食慾大開。一個看上去不過十六七歲的姑娘穿著圍裙站在櫃檯裡,一邊寫著什麼,一邊抬起頭笑吟吟地向李愚打著招呼。

  “有什麼吃的?”

  李愚走上前去,隨口問道。

  “有包子、油條、米粥、炒粉、湯粉,還有肉餅湯,你想吃點啥?”姑娘放下手裡的筆,流利地報著菜名。

  李愚原本想先四處走走,然後再考慮吃什麼。看到姑娘如此熱情,他一下子有點抹不開面子了,只得點點頭道:“要不……你給我來一屜包子吧,米粥也要一碗。”

  “好咧!”姑娘的聲音特別好聽,“你先到那邊坐下,我一會就給你端過去。對了,你喝米粥,要不要來個茶葉蛋?”

  “嗯,要一個。”李愚從善如流,其實吃什麼對他來說並不重要,他只是想從點點滴滴中增強對現代生活的感受而已。

  姑娘從櫃檯後面出來,手腳麻利地從爐子上給李愚拿來一籠熱騰騰的小包子,又拿一個海碗為李愚盛了一碗米粥,並送上了一小碟鹹菜。接著,後廚的門簾一挑,一個中年男子端著一個小碟子走了出來,碟子裡放著一個茶葉蛋。

  “小伙子,這是你的茶葉蛋。怎麼,包子的口味還好吧?”

  男子把茶葉蛋放在李愚的桌上,同時用不經意的口吻問道。

  李愚抬頭看去,只見那男子大約40出頭的年齡,臉上如刀刻斧鑿一般留下了不少滄桑之色。他的表情看起來如尋常的小老闆一樣,溫和中帶著幾分謙恭,但當李愚的眼神與他的眼神相碰的一剎那,卻陡然感到了一縷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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