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晚清之亂臣賊子 作者:吳老狼 (連載中)

 
mk2258 2016-2-18 20:46: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89 56322
mk2258 發表於 2016-3-6 16:32
第十八章 註定有緣

  咸豐一直認為自己是大清有史以來最倒黴的皇帝,當皇子時一直活在才智出眾的六弟奕訢陰影下,直到最後關頭才僥倖奪得嫡位;死鬼阿瑪道光霸佔了三十年的皇位方才蹬腿下十八層地獄,給他留下一個內憂外患的攤子;好不容易登基稱帝,當年南方就鬧起了長毛亂匪,還越鬧越大都已經從廣西打進了湖南,嚴重危及到咸豐王朝的統治基礎,讓咸豐傷透了腦筋,愁白了頭髮,也讓咸豐成為了大清兩百多年來最丟臉最窩囊的一個皇帝,對內平定不了長毛亂匪,對外抵禦不了洋人的堅船利炮,憋屈之至。

  咸豐恨,恨他才幹出眾的六弟把他比了下去!恨他的廢物阿瑪給他留下爛攤子!恨他的臣子奴才無能無用,沒有盡到做奴才的本分輔佐好他治理大清江山!更恨長毛亂匪不肯乖乖當奴才,偏偏要造反謀逆!但咸豐最恨的,還是一步接一步蹬鼻子上臉的洋鬼子!

  正因為痛恨洋人,痛恨洋人強迫大清朝廷簽訂的一道道屈辱條約,咸豐登基後乾的第一件大事就是罷免主和派代表軍機大臣穆彰阿,第二件大事就是從重嘉獎組織百姓阻止英國商人住進廣州城的兩廣總督徐廣縉和廣東巡撫葉名琛!

  結果這一手也收到了讓咸豐滿意的效果,不但關於和洋人交涉的麻煩事幾乎消失不見外——雖然這是因為徐廣縉和葉名琛故意扣留,朝野上下也響起了巨大的反洋排外聲音,臣子奴才紛紛以反洋仇洋為榮,徹底斷絕與洋人通商貿易的呼聲也是此起彼伏,如果不是還有長毛髮逆這個內患,咸豐肯定已經效仿他那位臉上長有許多特殊印記的先祖康熙大帝,下聖旨把所有洋人攆出大清了!

  在這樣的背景下,楊文定與袁祖悳分別彈劾吳健彰的奏摺送到京城後,自然收到了讓他們滿意的效果,而對吳健彰祖孫來說更加倒黴的是,雖然現在的首席軍機大臣祁寯藻相對來說不是那麼保守愚昧,比較能夠接受新興事物,可是楊袁二人的奏摺,卻偏偏被軍機處的排外派代表、連英國談判代表都能扣押逮捕的穆蔭首先看到,所以在大怒之下,穆蔭連想都沒有想,乘著咸豐來軍機處的機會,直接就跳過祁寯藻把楊袁二人的摺子直接遞到了咸豐面前,結果這麼一來,咸豐大帝當然是龍顏震怒,當場就拍桌子砸板凳了。

  「膽大包天!簡直就是膽大包天!」咸豐大帝拍著龍案咆哮道:「這個吳健彰,竟然敢縱容他的孫子公開幫助洋人傳教,還敢讓他的孫子幫洋人買地擴大租界,簡直就是膽大包天!無法無天!這個狗奴才是吃了豹子膽了,連這樣的賣國之事都敢幹?!」

  「萬歲,這個吳健彰本來就是一個賣國求榮之徒,做出這樣的事並不奇怪​​。」穆蔭添油加醋道:「四年前的青埔教案,他負責與洋人談判言和,不但沒有追究洋人違禁傳教之罪,相反還逼迫青埔百姓籌銀賠償洋人,致使青埔民怨沸騰,也讓洋人的氣焰更加囂張,現今他又縱容子孫幫洋人傳教幫洋人買地,不過是故技重施,只顧討好洋人而不顧國家大義,實在是罪該萬死。」

  說罷,穆蔭還又忍不住補充道:「還有,江蘇巡撫楊文定奏,發逆細作在長江下游活動猖獗,打的就是拜上帝信耶穌的旗號,吳健彰是廣東人,與發逆賊巢廣西距離極近,現在又縱容他的孫子大力傳播洋教,威逼利誘大清百姓拜上帝信耶穌,這其中,恐怕還有什麼內在的聯繫。」

  「狗賊!」咸豐罵了一句髒話,又吼道:「擬旨,立即免去這個吳健彰的一切官職,交部議處!還有,把他那個孫子也給朕抓了,交刑部一併議罪!」

  事情到了這步,原本楊撫臺和袁縣尊的如意算盤已經達成,吳健彰和吳超越祖孫也註定要倒足大黴。然而很可惜的是,天公助惡不助善,偏偏在場的還有一個首席軍機祁寯藻,人品勉強還算不錯的祁寯藻既是和吳健彰那個已經蹬腿的靠山多少有些交情,又頗為不滿穆蔭跳過他直接向咸豐遞交地方奏摺,所以為了體現自己首席軍機大臣的威嚴,祁寯藻便站出來說了一句公道話,道:「萬歲,楊文定與袁祖悳奏報​​之事雖然可恨,但通篇都是具報,並未出示真憑實據,僅憑此就將吳健彰革職拿問,似乎有些過於操切,以臣之見,最好是詳查之後再定罪不遲。」

  「還查什麼查?」早就瞄上祁寯藻位置的穆蔭反對道:「吳健彰不過是一個小小道臺,先革職拿問,然後再查他的罪行又有什麼影響?」

  「穆中堂,恕老夫提醒一句。」祁寯藻不動聲色的說道:「吳健彰確實只是一個四品道臺不假,但他還是主持徵收關稅的上海海關監督,戶部給上海海關裁定的關稅徵收數額是四萬兩千兩,但吳健彰去年卻為朝廷徵收了三十三萬多兩銀子的關稅,數額位列五大海關之首,超過朝廷要求徵收數額的八倍還多,戶部因此專門下文嘉獎。似這般徵稅得力的官員,僅憑一道具報和一道憑空猜測的奏摺就把他直接革職拿下,是否有些過於操切?」

  穆蔭語塞,咸豐也有些動搖——現在的大清朝廷為了平定長毛亂匪,事事處處都要用錢用銀子,軍費開支十分驚人,海關這個越來越重要的財源確實不能有什麼閃失。而鐵了心想靠排外反洋討好鹹豐的穆蔭眼珠子一轉後,又說道:「萬歲,既如此,那不如派遣一名欽差大臣前去上海查辦此事,若楊文定等人所奏屬實,就讓欽差大臣把吳健彰就地革職拿問,也讓欽差大臣順便查訪一下上海海關的關稅徵收情況,看看這個財源重地是否有官員胥吏中飽私囊,也看看是否還有可以開源節流之處。」

  咸豐一聽十分滿意,立即點頭同意,而祁寯藻和吳健彰是既無親又無故,剛才替吳健彰說一句好話不過是不滿穆蔭的越級奏報,現在穆蔭獨斷專行的氣焰已經壓下去了,祁寯藻當然馬上也是附議——祁寯藻是和吳健彰的背後靠山有點交情,但這點關係還不足以讓祁寯藻為了吳健彰而徹底得罪一個軍機大臣。接著咸豐稍一盤算後,很快就又說道:「那好,就派工部尚書翁心存為欽差大臣,立即趕赴上海查辦此事,若楊文定等人所奏屬實,就把吳健彰和他孫子立即拿下,押來京城交部議罪。再讓翁心存順便查訪一下上海的海關稅銀徵收情況和詳細帳目,若有官吏貪汙之事,一併拿辦!」

  穆蔭一聽大喜,立即下跪領旨,屁顛屁顛的跑去替咸豐擬旨。祁寯藻則眼皮微微一動,知道咸豐是鐵了心想要吳健彰的腦袋——因為工部尚書翁心存不但是朝廷裡的清流領袖,素來與吳健彰這類的捐班不共戴天,還是朝廷裡的排外派代表,一向仇恨洋人入骨,咸豐點名派翁心存去查辦吳健彰,其用意自然是不想輕饒了吳健彰祖孫。——不過嘛,還是那句話,反正這事不關祁大軍機鳥事,祁大軍機當然也沒有反對阻止。

  順便說一句,這個叫翁心存的工部尚書,朋友們或許不是很熟悉,但他有一個兒子的名字朋友們肯定知道,很巧的是,翁心存這個兒子剛在順天府鄉試中中了舉人,正好就在翁心存的身邊,也正好有空…………

  …………

  人在上海,吳超越當然不知道京城裡已經有人在鐵了心整他,也因為工廠設備還要從香港和英國運來的緣故,吳超越這段時間還閒散得厲害,每天除了調戲漂亮丫鬟外,最多就是到碼頭到租界去閒逛,結識共同語言比較多的洋人朋友——在這個時代,也確實只有洋人和吳超越的共同語言要多一些。同時在吳超越的一再勸說下,幾個洋神父也已經在商量如何聯手開辦教會學校,為窮苦百姓的孩子提供免費教育,只是這樣的好事也不是一蹴能就,同樣需要時間籌劃和準備。

  其間也多少發生了一點讓吳超越頗意外的是,之前一直不怎麼看好吳超越搞工廠的吳家打手劉麗川,也不知道是吃錯了什麼藥,竟然兩次三番的跑來打聽吳超越與洋人合夥建工廠的事,最後一次還乾脆要走了一份吳超越多印的招標邀請書。吳超越疑惑問起原因時,劉麗川也說了實話,道:「是我那個拜把兄弟周立春要的,你不是要讓他幫你從青埔工人嗎?他對這件事有些動心,但還是有點懷疑,所以想多瞭解一點你和洋人聯手建廠的事,這樣才敢放心回去勸說同鄉來上海給你幹活。」

  一聽覺得是好事,吳超越便也沒有懷疑,很大方的就讓劉麗川拿走了一份印給洋人的招標邀請書,還要劉麗川幫自己多勸勸周立春父女睜眼看世界,不要總想著藉助幫會力量收什麼保護費,既掙不到什麼錢又傷天害理。劉麗川一口答應,又笑瞇瞇的說道:「超越,你立春叔這段時間對你的印象好像有點改觀了,你和我那大侄女的事,是不是再考慮一下?要不要源叔再幫你說說?」

  對周秀英的容貌臉蛋,吳超越倒是一百個一萬個滿意,可週秀英那脾氣吳超越實在有些吃不消。所以聽了劉麗川的話後,吳超越雖然多少有些動心,卻還是搖頭說道:「算了,除非你那侄女答應成親後每天晚上親自給我洗腳,還不準動不動就發脾氣,否則我絕不考慮。」

  劉麗川一聽翻白眼了,心說就大侄子你那模樣,不給我那漂亮侄女端洗腳水就該阿彌陀佛了,還想讓她給你天天洗腳,做夢去吧你!所以劉麗川也沒再提這件事,馬上就拱手告辭,留下其實非常垂涎周秀英的吳超越在房裡心中幻想,「有什麼辦法讓那隻母老虎改掉壞脾氣?如果能讓她賢惠溫柔點,我吃點虧也願意啊。」

  又過了幾天,閒得實在是無聊,吳超越便再一次領著吳大賽等狗腿子來到了上海碼頭上解悶,而那些洋神父們雖然已經約定了分批輪流來碼頭上傳教,不再全部蹲在碼頭上等著,但上海碼頭上工人卻明顯已經養成了登洋船前集體背誦聖經的習慣,那怕沒有洋神父盯著也會乖乖的先背聖經再上船,同時佩戴十字架的工人也明顯多了不少。見此情景,吳超越滿意點頭之餘,當然又想起了催促洋神父抓緊建學校的事。

  可能是好人有好報,吳超越每次在碼頭上琢磨建學校的善事,都能碰上他其實非常垂涎的小美人周秀英,結果這次竟然也是這樣,稍一轉目間,吳超越竟然又看到了周秀英——小丫頭已經換回了第一次和吳超越見面時的漁民打扮,還把漁船搖到了外洋碼頭的旁邊,正在向過往的路人兜售鮮魚。

  有段時間沒見到周秀英,吳超越實在心癢難熬,乾脆就直接跑到了周秀英的魚灘旁邊,故做隨意的問道:「世妹,你怎麼跑到這裡來賣魚了?魚市不是在吳淞江那邊麼?」

  早就看到吳超越的周秀英仍然還是一副冷漠表情,故意不去直視乾瘦如柴的吳超越,冷冷說道:「今天打到的魚太多,在吳淞江碼頭上賣不完,扔了可惜,這裡人多,就搖船來這裡賣了。」

  「這就對了,不要因循守舊,要學會變通。」吳超越用教訓的語氣說道:「誰說魚一定要在魚市賣,那裡人多那裡賣才是聰明的做法。怎麼樣,生意一定很好吧?」

  白了吳超越一眼,周秀英冷笑說道:「抱歉,你說錯了,這裡的人是多,但工人都太窮,捨不得吃魚,有錢人又習慣了到魚市賣魚,所以我到現在才賣出去兩條魚,正打算收攤或者降價,以後也不會再來這裡賣魚了。」

  尷尬的揉了揉鼻子,吳超越苦笑說道:「萬事開頭難,剛開始是肯定不會生意太好,不過沒關係,到散工的時候你的生意肯定會好,到時​​候肯定能全賣完。」

  「如果賣不完怎麼辦?」周秀英冷冷問道。

  「我買,我全買。」吳超越想都不想,脫口就說道:「我買了給雙刀會的弟兄加菜,不管有多少我都買。」

  聽到這話,家境其實只能算小康的周秀英多少有些動心,又遲疑了一下,周秀英還破天荒的對吳超越有了點好臉色,問道:「問你件事,那些洋人那麼有錢,為什麼他們不向我買魚?來過好幾撥洋人,都是看了看魚就走,沒一個買的,難道洋人不吃魚?」

  粗略的看了一眼周秀英賣的魚,吳超越聳聳肩膀,說道:「不是洋人不吃魚,是他們只吃刺少肉厚的海魚,比方說三文魚和金槍魚之類的,你賣的不是鯉魚就是鯽魚、鱸魚,還有連我們上海人都覺得刺多的刀魚,洋人當然吃不下去,也就不會買。」

  周秀英恍然大悟,又忍不住好奇問道:「你說的那些洋魚,真的刺少肉厚?和我們大清的魚比,誰的魚好吃?」

  有了在美女面前賣弄的機會,吳超越當然不會客氣,馬上就點頭說道:「三文魚和金槍魚確實是刺少肉厚,那些魚不​​但魚刺少,魚刺還非常粗大,很容易就可以和肉分開。至於說到味道,各有所長的,淡水魚鮮美甜嫩,海魚肥厚油多,好的海魚肉比嫩牛肉都好吃,看各人的習慣和喜歡。」

  見周秀英聽得入神,吳超越忍不住又說道:「不過從健康的角度來說,還是洋人喜歡吃的海魚對身體更好,魚肉裡寄生蟲少,又富含不飽和的脂肪酸,吃了對腦子和身體都有好處,還不容易發胖。如果世妹你喜歡吃生魚,那更是要首選洋人的海魚,吃我們大清產的淡水魚,一不小心肚子裡就會長蟲子。」

  吳超越這番話,周秀英就聽懂了最後一句,好奇下剛想問為什麼吃淡水魚肚子裡會長蟲子,不曾想旁邊卻突然傳來了一個陌生聲音,操著標準得不能再標準的北京官話冷笑道:「危言聳聽,我華夏子民吃了幾千年的鯉魚刀魚,會連洋人吃的魚都趕不上?崇洋媚外,可笑,可笑!」

  聽到這話,吳超越當然是驚訝回頭,卻見自己身後不知何時出現了一老一少兩個男子,老的六十來歲花白鬍須,年輕的二十二、三歲,模樣甚是英俊,同時兩人的容貌也十分相近,似乎是父子或者祖孫關係。而那年輕男子見吳超越回頭來看自己,便又冷笑說道:「這位兄臺,聽你言語,似乎對洋人十分推崇,愛屋及烏把洋魚都置於大清鮮魚之上,如此自甘洋人之下,是否太過乎?」

  「小子,你說什麼?」終於輪到吳超越的狗腿子吳大賽發威了,馬上跳出來習慣性的恐嚇道:「你知不知道我家公子是誰?兵備道的吳少爺,聽說過沒有?」

  「兵備道的吳少爺?」那年輕男子的眼睛沒來由的突然一亮,臉上還露出了神祕笑容,拱手說道:「吳少爺,久仰大名了。」

  「客氣,客氣。」吳超越拱手還禮,疑惑問道:「兄臺的高姓大名是?」

  「在下姓翁。」那年輕人十分傲慢,僅回答了自己的姓氏,然後又說道:「吳少爺,在下姓名並不重要,在下只是奇怪,你說吃我們大清的魚會肚子里長蟲子,典出何處?在下孤陋寡聞,為什麼從未聽聞?」

  有些不滿那姓翁年輕人的傲慢態度,吳超越本來懶得和這種讀八股讀傻的傻叉廢話,那曾想另一邊的周秀英也說道:「對,你說吃我們大清的魚肚子裡會長蟲子,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我從小到大都是吃魚,怎麼肚子裡沒長蟲子?你該不會是胡說八道吧?」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6-24 18:30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6-3-6 16:33
第十九章 自取其辱

  是男人都愛點面子,尤其是當著漂亮姑娘的面,所以吳超越說什麼都得不蒸饅頭爭口氣了,很是耐心的向其實很垂涎的周秀英解釋道:「我不是說吃大清的魚會肚子里長蟲子,是說吃淡水魚會這樣,淡水魚的肉裡有很多眼睛看不到的寄生蟲,如果生吃下去,就很容易被寄生蟲感染,在肚子里長出蟲子。」

  「但如果是吃熟魚就沒這個問題,因為做熟的魚經過高溫加熱,已經殺死了魚肉裡的寄生蟲,所以吃下去就很安全。我敢打賭,世妹你一定不吃生魚,或者即便吃也很少,所以你吃了這麼多年的淡水魚,才一直都沒事。」

  吳超越這番解釋已經夠淺顯了,但是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說,卻無疑還是非常難以理解,所以周秀英仍然還是聽了一個稀裡糊塗,但還好,周秀英的脾氣雖然火暴,性格卻十分耿直,很是坦率的點了點頭,道:「我是不吃生魚,只吃做熟的魚。」

  「哈哈哈哈哈!」一旁那姓翁的年輕人突然放聲大笑起來,道:「可笑啊可笑,吃大清的魚肚子裡會長蟲子,只是因為做熟了才不會長蟲子?那麼吳少爺,在下倒要討教了,你可知道聖人說的膾不厭細這個膾字做何解?」

  吳超越斜眼去看那姓翁的年輕人,臉帶怒色,既不滿他的囂張態度,也懶得搭理他,而那姓翁的年輕人卻鐵了心要和吳超越過不去,又自問自答的說道:「如果吳少爺不知道,那麼在下可以告訴你,孔聖人說的膾不厭細的膾字,指的就是生魚肉,膾不厭細的意思也就是生魚肉切得越細越薄越好。吳少爺,明白了吧?」

  「明白了又怎麼樣?」吳超越益發覺得這個姓翁的年輕人討厭,回答的語氣中盡是不滿。

  「那在下又要請教了。」姓翁的年輕人得意洋洋,問道:「敢問吳少爺,我大清的古人聖人都吃生魚,怎麼從來沒聽說過他們的肚子裡生蟲子?怎麼從來沒有一本前朝古書記載這樣的病情?」

  吳超越面無表情,先是攔住了已經在挽袖子的吳大賽等狗腿子,然後冷冷的說道:「翁公子,我如果找出一本記載這種病例的古書,怎麼辦?」

  「吳少爺,你說怎麼辦?」姓翁的年輕人冷笑反問,又在心裡冷笑說道:「不學無術的紈絝,別以為我知道你的底細,到現在連你家裡的帳本都不會看!」

  「我如果找出來了,你向我磕頭賠罪。」吳超越平靜說道:「我如果找不出來,我向你磕頭賠罪!怎麼樣,翁公子,敢不敢和我打這個賭?」

  聽到吳超越這話,又看到吳超越的平靜表情,姓翁的年輕人心裡還真有點猶豫,但考慮到吳超越一貫不學無術的名聲,姓翁的年輕人還是點頭說道:「好,賭就賭!吳少爺,請說吧,那本古書裡記載過這樣的病情?」

  「前朝的《三國演義》。」吳超越冷笑說道:「曹操請華佗給他治頭風那一段,其中提到華佗給廣陵太守陳登治病,華佗用藥,陳登吐出幾升蟲子,有人問起陳登吐出蟲子的原因,華佗說病因就是陳登好吃魚生。」

  吳超越的話還沒說完,那姓翁的年輕人臉色就已經變了,心中暗暗叫苦,「糟了,我怎麼把這一段給忘了?」

  察言觀色見那姓翁的年輕人已經生出悔意,吳超越便又說道:「翁公子,怎麼樣?是否該向我下跪磕頭賠罪了?」

  「對,快磕頭!磕頭!」

  吳大賽等狗腿子也得意叫囂,那姓翁的年輕人卻是神情尷尬,偷偷去看旁邊老者反應時,見那老者毫無表情,目光故意看向別處,那姓翁的年輕人心中叫苦,知道這是父親已經發怒了,回去後一頓家法是肯定跑不掉了。那姓翁的年輕人無奈,只得硬著頭皮狡辯道:「吳少爺,抱歉,在下從小隻讀聖賢之書,從來不讀稗言閒書,所以《三國演義》之中是否真有這段,在下並不知曉。」

  「從來不讀稗言閒書?」吳超越冷笑著問。

  「正是如此。」那姓翁的年輕人點頭,道:「不是在下誇口,任何書在下只要是看過一遍,一般都能記住。但在下實在沒看過,所以不知道。」

  「過目不忘?好厲害!」吳超越稱讚了一句,又突然問道:「那麼翁公子,《金瓶梅》第二回的名字是什麼?」

  「俏潘娘簾下勾情,老王婆茶坊說技!」

  那姓翁的年輕人想都不想,脫口就說出了正確答案,然而話音未落,他的臉色早已大變,心中更是叫苦。而他旁邊的那名老者則是馬上就怒容滿面,想都不想,抬手就重重給了他一記耳光,罵道:「畜生,回去看老夫怎麼收拾你!」

  「哈哈。」吳超越終於笑了,笑著說道:「翁公子,露出馬腳了?連《金瓶梅》這樣的****回目都已經牢記在心,虧你還有臉說什麼從來不看稗言閒書,還不速速招來,你還看過什麼****豔書?是不是早就把《******》倒背如流了?有沒有看過《燈草和尚》和《繡屏緣》 ?背著外人的時候,是不是時常哼點******?」

  那姓翁的年輕人徹底無言可對,那老者卻重重哼了一聲,說道:「吳公子,犬子不肖,辱及家門,是該重罰。可你身為大清官員之後,卻在大庭廣眾之下提及這些****穢詞,似乎也太過了吧?」

  「提了怎麼樣?」吳超越笑著說道:「且不說我還沒怎麼看過這些書,就算偶爾看上幾眼,也是批判的看,是仇恨的看,是帶著一個有良知的人內心深處那種憤慨的看!看這些****穢詞是如何毒害我大清的億萬百姓,引以為戒,時刻提醒自己千萬不要效仿,不要忘記良知!更提醒我自己千萬不要做一個口是心非的偽君子,明明滿肚子的雞鳴狗盜,男盜女娼,還偏偏要裝得像一個道德君子!這樣才最可恨,也最可恥!」

  吳超越這話諷刺的是誰,那老者當然聽得出來,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了片刻,那老者先惡狠狠的瞪了一眼兒子,喝道:「走!別在這丟人現眼!」

  說罷,那老者氣沖沖的轉身就走,那姓翁的年輕人趕緊跟上,吳超越卻不肯罷休,喊道:「站住!翁公子,看你模樣是個讀書人,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這句話你難道忘了?你還沒向我磕頭賠罪,怎麼就走了?」

  聽到吳超越這話,吳大賽等狗腿子當然是馬上衝上去攔住那對翁姓父子,誰知看熱鬧的人群中也衝出幾個挎有腰刀的年輕男子,迅速保護住了那對翁姓父子,吳大賽等狗腿子看到他們的武器有些膽怯,不敢再攔,那老者則回頭向吳超越說道:「吳公子,你說華佗給陳登治病那一段,《三國演義》上是有,但演義畢竟是野史,不可盡信,做不得數。你如果真想讓犬子向你磕頭賠罪,除非你能讓老夫親眼看到你所說的什麼蟲子。」

  「對,對,野史不可信!」那姓翁的年輕人也來了精神,馬上就嚷嚷道:「除非你能讓我親眼看到那些蟲子,否則就該你向我磕頭賠罪!」

  如果那對翁姓父子能夠低聲下氣的說幾句好話,那麼脾氣其實並不執拗的吳超越肯定就已經放過他們了,但是這對翁姓父子既然耍上了無賴,吳超越就動上了肝火了,隨手從周秀英的魚攤上提了兩條魚,然後大步上前,一把揪住那姓翁的年輕人,說道:「跟我走!」

  「我為什麼要跟你走?你帶我去那?」那姓翁的年輕人掙扎著問道。

  「去租界!」吳超越冷笑說道:「你不是要親眼看看那些蟲子嗎?租界的洋人醫院裡有顯微鏡,我帶你去看!」

  「洋人的醫院?」

  那姓翁的年輕人臉色又白了,更加掙扎之餘,他的護衛也上來拉扯吳超越,還有一個護衛呵斥道:「大膽!你知道這位公子是什麼人不?敢對他這麼無理,不要腦袋了?」

  「我管他是誰!」吳超越怒道:「就算他是皇親國戚又怎麼樣?男子漢大丈夫,說話就得算話,賭輸了還要耍無賴,算什麼東西?要親眼看那些蟲子,可以,跟我去租界,去租界看!」

  那幾個護衛大急,還有人想挑明那對翁姓父子的身份,但是卻被那翁姓老者攔住——老翁家可丟不起這樣的人。而拉拉扯扯間,不但旁邊看熱鬧的人更多,還把碼頭那邊的人也驚動了,許多人都跑了過來看熱鬧,其中還偏巧有與吳超越十分熟識的英國神父麥都思,然後一看是吳超越和人起了糾紛,很講義氣的麥都思忙擠上來打聽情況,再聽吳超越介紹了情況經過後,麥都思也馬上就向那對翁姓父子說道: 「中國人,你們太無知了,吳告訴你們的是科學真理,淡水魚中確實有許多的寄生蟲,如果生吃的話,對你們的身體十分不好,你們應該向吳道歉!」

  來華多年的麥都思中文頗是嫻熟,說的話那對翁姓父子都能聽得懂,但是要他們向吳超越低頭認錯卻絕不可能,所以兩人都是板著臉不吭聲,也一起小心保持與麥都思的距離。吳超越則冷笑說道:「麥神父,和這些讀八股文讀傻了的腐儒說這樣沒用,只有讓他們親眼看到魚肉裡的寄生蟲,他們才會相信。」

  「吳,你說得對,只有眼見為實,他們才會相信。」麥都思點頭,又向那對翁姓父子說道:「兩位中國的先生,如果你們還是不信吳的話,那麼可以和我們到租界去看看,我的好朋友雒魏林那裡就有顯微鏡,我可以叫他做一個魚肉切片,讓你們親看看,淡水魚裡有多少可怕的寄生蟲!」

  「也可以讓你們順便看看,你們身上到底有多髒!」吳超越冷笑著補充道:「尤其是你們那兩張嘴,讓你們看看你們的嘴裡有多少髒東西,我擔保你們可以把尿都嚇出來。」

  「吳,你真是博學多才。」麥都思笑著說道:「列文.虎克剛發明顯微鏡時,從他鄰居的嘴裡取出了一點附著物放在顯微鏡下,也是把他的鄰居給嚇了一大跳,大叫虎克先生發明瞭魔鬼的眼鏡。」

  吳超越和麥都思你一言我一語,說的都是這個時代中國人完全聽不懂的話,那對翁姓父子卻是一起臉色鐵青,有心想表明身份卻丟不起這個人,想悄悄溜走又已經被吳超越揪住,更害怕與金髮碧眼的麥都思也起衝突,一起的束手無策。最後實在是沒辦法了,那老者只能是向兒子呵斥道:「孽畜,禍是你闖的,賭也是你打的,現在輸了,還不快向人家磕頭賠罪?」

  那姓翁的年輕人十分清楚父親是怕事情鬧大丟人,雖然心裡一萬個不樂意,但是為了脫身,那姓翁的年輕人被迫無奈,也只能是膝蓋一軟,向吳超越雙膝跪下,磕頭說道:「吳公子,在下向你賠罪了,請你大人大量,高抬貴手,放過我這一次吧!」

  事情本來就不大,看到那傲慢可憎的翁公子向自己磕頭賠罪,吳超越的怒氣也馬上消得七七八八了,這才放過那翁公子,揮手說道:「好了,起來吧,以後多讀點有用的書,別再動不動就跳出來丟人現眼了。」

  「受教!」那翁公子雙眼中閃爍著怨毒的光芒,從牙縫裡擠出了這兩個字。再站起身來後,那翁公子一聲不吭就往外衝,那老者臉色不善的大步跟上,在圍觀百姓的鬨笑聲中狼狽逃走,還一不小心絆了一下,差點摔了一個狗吃屎,也讓看熱鬧的百姓笑得更加大聲和開心。

  自取其辱的翁家父子狼狽走了,看熱鬧的百姓也逐漸散去,出了惡氣的吳超越也這才向麥都思道謝,麥都思揮手錶示不用客氣,吳超越則十分客氣的又舉起手裡的兩條魚,向麥都思說道:「神父,喜歡吃魚不?把這兩條魚帶回去加個菜如何?」

  「謝謝,謝謝,不必了。」麥都思把頭搖得像撥浪鼓,苦笑說道:「吳,我以前是非常喜歡吃魚,但我實在是怕了中國的淡水魚,第一次吃淡水魚時,我不知道有那麼多的魚刺,直接一口嚥下去,魚刺卡在喉嚨裡,多虧雒魏林就在旁邊,馬上給我做了手術,不然的話,我當時說不定連命都得送給這些可怕的淡水魚。」

  「還有這事?」吳超越一聽笑了,稍微想了想,又隨口說道:「神父,如果你喜歡吃魚又怕刺,那我倒是有一個辦法,我們中國有一道名菜叫做宋嫂魚羹,是用除盡了魚刺的淡水魚肉做成,十分鮮美可口,還必須得用你們英國人習慣用的湯勺才能食用,你如果想品嚐的話,可以到我的家裡做客,我叫家裡的廚子做給你吃。」

  「太好了,我最喜歡中餐了。」已經入鄉隨俗的麥都思一聽大喜,忙說道:「吳,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今天下午我就想到你的家裡做客,品嚐你說的那道中國名菜。」

  「我非常樂意能款待你。」吳超越笑著說道:「那就說這麼說定了,今天下午我在家裡設宴款待你,如果雒魏林神父有時間的話,麥神父你也可以把他請來。」

  麥都思笑著一口答應,和吳超越約定了赴宴時間,然後重新回去給碼頭工人傳教。吳超越也這才把目光轉向另一個當事人周秀英,苦笑著說道:「世妹,打擾你做生意了,不過你放心,你的魚我全包了,挑幾條新鮮的魚給我,剩下的我叫雙刀會人來拿。」

  「多謝吳少爺。」周秀英對吳超越說話時的神色終於不再那麼冰冷,但還是忍不住又語帶譏諷的說道:「吳少爺,你有洋人撐腰就是威風啊,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縣衙裡的袁班頭,也是被你的洋人嚇得磕頭求饒。你的這些靠山,實在是太好用了。」

  吳超越一楞,這才想起自己第一次與周秀英見面時,確實也是靠著馬丁神父幫忙,狐假虎威把袁五八嚇得給自己磕頭求饒。再然後,吳超越也只能是尷尬的摸摸鼻子,說道:「是他們先招惹我,我被逼著這麼做。不過我平時可不是這樣的人,世妹你可以去打聽打聽,除了那天和今天,我還借洋人的勢力欺負誰了?」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6-24 18:30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6-3-6 16:34
第二十章 禍從天降

  這個時代的洋人在時間觀念上確實要比中國人強很多,約定了下午五點到吳府拜訪,五點才剛到,麥都思就準時來到了吳府門前,還如約帶來了他的好友雒魏林神父,吳超越親自迎出府門,把這兩個比較談得來的英國朋友請到家中熱情款待。

  吳健彰還在海關衙門辦公,時間又已經不早,吃完飯後肯定也出不了城了,必須要在吳府打擾一夜,所以已經十分熟悉中國人重視家庭觀念的雒魏林神父主動提議等吳健彰回來一起用餐,吳超越知道這是雒魏林的一片好意,便笑著一口答應,也乘著這個機會,和熱心公益事業的雒魏林和麥都思再次談起了建立教會學校的事。

  喜歡著書立說的麥都思神父很是支持建立學校,就是在土地方面必須要請吳超越幫忙,吳超越也馬上答應購買幾畝土地送給麥都思建學,而雒魏林神父也很懂得抓住機會,同樣乘機向吳超越提出了一個請求,要吳超越幫助他發展幾個女信徒擔任修女,幫助他照顧和治療病人。

  雒魏林神父這個請求雖然是一片好意,但因為知道修女不能結婚,吳超越並沒有立即答應,而是花了不少力氣向雒魏林神父解釋原因,指出就現在的中國情況,想要讓重視生育的中國女性擔任修女簡直就是難如登天,然後又反過來建議雒魏林神父搶在南丁格爾女士之前創立護士制度,招聘女子加以培訓,擔任護士幫助照顧傷員。

  做為白求恩的老前輩,偉大的雒魏林神父當然十分讚賞吳超越搶先歷史兩年提出的護士制度,立即表示願意加以嘗試。而吳超越也很大方的慷買辦爺爺之慨,答應向貧苦農家購買幾名少女,讓她們到雒魏林神父創立的中國醫館(仁濟醫院前身)去擔任護士,雒魏林神父大喜,不斷向吳超越表示感謝,與吳超越的友誼也再度增進了一層。

  與兩個洋人朋友倒是言談甚歡了,但是一直到了天色微黑,吳超越的買辦爺爺吳健彰都還沒有回到家裡,知道買辦爺爺在公事上十分盡職的吳超越還道吳健彰是公務繁忙,便也沒有再等下去,直接就命令擺設宴席款待兩個洋朋友。然而就在吳府下人擺放菜餚時,狗腿子吳大賽卻連滾帶爬的衝進了客廳,不及行禮就慘叫道:「孫少爺,不好了,外面來了一隊官差,說是來抓你!」

  「官差抓我?」吳超越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驚叫問道:「你搞錯沒有?是那個衙門的官差,為什麼要抓我?」

  「就是海關衙門的官差!」吳大賽擦著汗水說道:「但是帶隊的沒見過,應該不是海關衙門的人。」

  「海關衙門的官差?」吳超越更懷疑自己聽錯了——買辦爺爺的部下怎麼可能來抓自己?然而回過神來後,吳超越馬上又在心裡說道:「糟了!肯定是吳健彰老頭出事了,事還肯定不小!」

  果不出吳超越所料,還沒等他進一步追問,雒魏林和麥都思兩個神父也沒來得及瞭解發生了什麼事,一隊差役就已經直接衝了進來,為首的則是一個穿著藍底黑馬褂的戈什哈,手舉一面腰牌大聲喝道:「奉欽差大人之令,捉拿吳健彰之孫吳超越歸案!誰是吳超越?站出來!」

  要換了別人,突然聽到這種被欽差下令抓捕的噩耗,基本上都已經嚇癱了,然而後世橫行的辮子戲也有一個好處,就是讓吳超越對這種場面已經是習以為常,還很不怎麼放在眼裡。所以聽到了那戈什哈的吆喝後,吳超越也沒怎麼害怕,很坦然的上前一步,道:「我就是吳超越,我犯了什麼法?為什麼要抓我?」

  「見到欽差大人,你就什麼都明白了。」那戈什哈拒絕回答,又一揮手,大喝道:「拿下!」

  聽到那戈什哈的吆喝,他帶來的海關衙門差役立即上前,拿出繩子捆綁吳超越,吳超越掙扎,大聲問道:「為什麼要抓我?你們講不講理?就算要抓人,起碼也得給我一個理由吧?」

  那戈什哈根本不理會吳超越,一個勁的只是催促抓人,結果也還算好,他帶來的差役都是吳健彰的部下,平時沒少跟著吳健彰在海關撈油水,不看僧面看佛面,捆綁吳超越時下手很輕,也沒有拳打腳踢,吳超越這才少吃了許多苦頭。而與此同時,雒魏林和麥都思兩個神父也挺身而出,用中文向那戈什哈質問道:「你為什麼要抓吳?吳犯了什麼罪?」

  洋人的話在大清官吏的面前永遠都非常有用,那戈什哈不得不回答道:「兩位洋先生,這事與我無關,我只是奉命行事,下令抓他的是欽差大人,至於為什麼要抓他,我也不知道。」

  「荒唐!」麥都思憤怒說道:「我們英國的警察抓人,首先得出示逮捕令,你們的欽差有什麼權力不給任何理由就任意抓人?我抗議!我要替吳向你們的欽差抗議!」

  那戈什哈無言可對,而吳超越是既明白麥都思和雒魏林的反對改變不了自己將要被捕的命運,也更擔心吳健彰的安危,開口問道:「我爺爺呢?他現在怎麼樣了?」

  「你爺爺也已經被欽差大人下令拿下了。」那戈什哈回答,又冷笑說道:「吳少爺,我勸你一句,最好是乖乖的跟我走,不然的話,你爺爺的罪過就肯定更大了。」

  抿了抿嘴,吳超越先點頭答應跟那戈什哈走,然後又轉向雒魏林和麥都思,用英語說道:「兩位神父,我可以向上帝發誓,我絕對沒有犯罪。這件事很古怪,我需要你們的幫助,請你們和我走一趟。」

  雒魏林和麥都思都是熱心人,立即點頭答應,吳超越又交代了管家和吳大賽等人好生看家,這才隨著那戈什哈大步出門,兩個神父緊緊跟上,那戈什哈也不敢阻攔。最後倒是聽到消息趕來的幾個吳健彰小妾攔住吳超越,哭哭啼啼的追問原因,吳超越無法回答,也只能是儘量安慰這些比自己年齡大不了多少的小奶奶,帶著滿肚子的疑問出了自家大門。

  押著吳超越,那戈什哈直接把吳超越帶到了位於小東門旁的海關衙門,而此刻的天色雖然已經全黑,但海關衙門內外卻是燈火通明,圍滿了看熱鬧的百姓,還有許多上海縣衙的衙役在維持治安,再穿過人群上到海關衙門的大堂時,吳超越又一眼看到,自己的買辦爺爺吳健彰已經被摘去了頂帶,還被按跪在了地上。

  人都是有感情的,雖然明知道不是自己的親爺爺,但這麼長時間的朝夕相處下來,良知還沒被狗吃光的吳超越對吳健彰還是有了那麼一點親人的感覺,這會看到他年過花甲還被按跪在地上,吳超越鼻子忍不住一酸,開口叫道:「爺爺。」

  聽到吳超越的聲音,吳健彰艱難回頭,再看到寶貝孫子也是被五花大綁時,吳健彰頓時就嚇得魂飛魄散了,趕緊轉向高坐在大堂正中的朝廷欽差,拼命磕頭慘叫道:「欽差大人,與他無關,那些事情都與他無關!讓洋人在碼頭上向工人傳教的是我,派師爺幫洋人買土地建廠的也是我,拿銀子和洋人合夥建廠的人還是我,這些事都和我的孫子沒有半點關係!請欽差大人明查,請欽差大人千萬不要牽連到我的孫子身上!」

  與此同時,吳超越也已經抬頭去看堂上情況,此時此刻老吳家的死對頭袁祖悳當然正在現場,然後再仔細一看欽差模樣時,吳超越的心臟就像是掉進了萬丈深淵,馬上就徹底絕望了——高坐堂上那個欽差,居然恰好就是今天在碼頭上見過那個翁姓老者!

  不出所料,聽到吳健彰的絕望慘叫,那翁姓老者不但沒有半點被吳健彰的舐犢情深所感動,相反還露了一些笑容,冷笑說道:「吳大人愛孫心切,情願犧牲自己保全愛孫,雖然可敬可佩,但是沒辦法,本官身負朝廷重託,受皇命徹查此案,固然不能冤枉無辜,但也不能姑息包庇,令孫幫助洋人傳播洋教,又和洋人合建洋廠,罪證確鑿,不容抵賴,所以沒辦法,本官不得不下令將他拿下!」

  「欽差大人,我孫子冤枉啊,他真的冤枉啊!」吳健彰慘叫中帶上了哭音,「他沒做這些事啊,這些事都是下官乾的,真的與他無關啊!求你大人大量,放他一馬吧!」

  聽到這些話,那翁姓老者笑得更開心了,向旁邊的袁祖悳一努嘴,袁祖悳會意,馬上拿出了一份裝訂成冊的文書,走到吳健彰的面前出示,微笑說道:「吳大人,請看看吧,這是令孫邀請洋人與他合夥建立洋廠的文書,上面不但清楚寫著你的孫子出銀多少建廠,還承諾由你孫子購買租界以外的土地建廠,鐵證如山,你還替他喊什麼冤?他又冤什麼冤?」

  仔細看了袁祖悳手裡的證據,吳健彰徹底癱軟在地了,吳超越也疑惑的上前幾步,仔細看清那份文書正是自己印了發給洋行的招標邀請書時,吳超越不由吃了一驚,不明白這東西怎麼會到了袁祖悳手裡?但這點並不是最關鍵,吳超越馬上喊冤道:「欽差大人,這只是普通的商業合作,並不觸犯國法,我何罪之有?」

  「未經朝廷允許,你就和洋人合夥建洋廠,又幫洋人購買租界外的土地,還敢說沒罪?」那翁姓老者慢條斯理的說道:「還有,本官不但已經找到了許多目擊證人,證明你在上海碼頭上幫助洋人傳教,還親眼看到你在碼頭上與洋神父商議傳教之事,這難道還不夠證明你有罪?」

  「敢問欽差大人,有那條朝廷律典說不許和洋人合夥建廠?」吳超越憤怒說道:「再請問欽差大人,又有那條朝廷法令不許我幫助洋神父傳播洋教?還有,誰說我買租界外的土地是給洋人了?那一百多畝地的地契還在我手裡,我如果真是幫洋人買的土地,那洋人為什麼不把那些地契拿去?」

  「沒有朝廷準允,聖上恩准,你擅自這麼做,就是有罪!」那翁姓老者冷笑說道:「如果你覺得自己冤枉,沒關係,到刑部說去。皇上有旨,本官只要查明這些事屬實,就馬上把你們吳家祖孫一起拿下,交部議罪,你到刑部大理寺有的是喊冤機會!來人,即刻將犯官吳健彰與吳超越拿​​下!」

  左右差役答應,立即上前押解吳健彰和吳超越祖孫,然後又問那翁姓老者要把吳健彰祖孫押到何處時,恨老吳家恨得蛋疼的袁祖悳倒是毛遂自薦,要親自把吳家祖孫押到上海縣大牢關押,但是那翁姓老者卻有自己的打算,搖頭說道:「朝廷有規制,犯罪官員不能與普通犯人關在一起,把他們暫時關在海關衙門的後院裡吧,過一兩天就押往京城。」

  一心想要報仇雪恨的袁祖悳徹底大失所望了,然而遠遠看到吳健彰祖孫被押走時,大堂外的雒魏林和麥都思也頓時大鬧了起來,不斷的用漢語大喊,「我們要上堂,吳是無辜的,他是我們的朋友,我們要為他申辯冤情,讓我們上堂!讓我們上堂!吳是無辜的!」

  守大門的差役當然不敢用武力驅逐洋人,只能是組成人牆暫時攔住雒魏林和麥都思,同時飛報上堂,那翁姓老者聽了勃然大怒,馬上轉向袁祖悳問道:「袁大人,你這是怎麼搞的?為什麼讓洋人進了上海城?」

  「欽差大人,上海是五口通商之地,允許洋人來往通商,下官不敢阻攔啊?」袁祖悳如實回答道。

  「糊塗!」那翁姓老者一拍桌子,喝道:「先皇和洋夷簽訂的《南京條約》裡,有允許洋人進城這一條嗎?你為什麼就不能向廣州學一學?同樣是五口通商之地,廣州的百姓聯手阻攔洋人進城,洋人還不是照樣不敢進城?」

  袁祖悳有些遲疑,廣州百姓聯手阻攔洋人進城的事袁祖悳也聽說過,但袁祖悳又非常清楚,那件事實際上是兩廣總督徐廣縉和廣東巡撫葉名琛暗中慫恿廣州百姓乾的——官卑職微的袁祖悳可沒有膽量效仿這兩位封疆大吏。而那翁姓老者見了更是不悅,又喝道:「還楞著幹什麼?還不快去驅逐那兩個洋人出城?」

  說罷,那翁姓老者又下令差役立即關閉大門,根本不給雒魏林和麥都思替吳家祖孫喊冤申辯的機會。而袁祖悳被那翁姓老者逼迫不過,也只好是趕緊派人去給躲在外面的袁五八傳令,讓他組織百姓驅逐雒魏林和麥都思出城。

  其實也用不著驅逐,在海關衙門外把嗓子喊啞都叫不開門,雒魏林和麥都思也不肯再白白浪費力氣,低聲商議了幾句,兩個神父乾脆自行離開,直接從鄰近的小東門出城返回租界求援,已經收到袁祖悳命令的袁五八既沒膽量驅逐洋人,更巴不得這兩個瘟神早點滾蛋,自然也趕緊順水推舟,暗中命令差役開門,任由兩個神父出城。

  再然後,聽說兩個洋瘟神已經自行滾蛋後,袁祖悳在大喜之餘,當然是又馬上跑到欽差翁心存的面前請功,而翁心存聽聞後雖然也是大喜,卻還是不肯滿足,又向袁祖悳訓斥道:「做得好!繼續這麼做,最好是效仿廣州,堅決不許任何一個洋人進城!萬歲最恨這些不懂禮教的洋人,你如果做到了,本官一定替你向聖上表功請賞!記住,本官在上海期間,不希望再看到一個洋人出現在本官面前!」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6-24 18:30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6-3-6 16:35
第二十一章 身陷囹圄

  還是到了和吳健彰一起被關進海關監稅衙門的後院柴房裡以後,吳超越才從吳健彰的口中得知,這次奉旨來查辦吳家的欽差是工部尚書翁心存。為此,吳超越還無比慶幸的暗暗嘀咕了一句,「幸虧只是叫翁心存,不是叫翁同龢,如果是翁同龢那個王八蛋,那我才叫慘——連李鴻章都被他整得死去活來,更何況我。」

  吳健彰也還沒來得及知道寶貝孫子曾經把翁心存父子得罪到死的事,還不斷的安慰寶貝孫子道:「孫兒,沒事,放心吧,你幫洋人傳教和買地,朝廷就算不肯答應非要追究,也絕對不可能治你的死罪。你爹收到了消息後,也肯定會馬上到京城上下活動,設法救我們出來,你爹別的本事不行,請客送禮這方面還靠得住,大不了多破幾個銀子,不會有事的。」

  說罷,吳健彰又在心裡自我安慰道:「不會有大罪,一定不會有大罪,就算朝廷真要殺頭,我也一定搶著把殺頭的罪名扛了,無論如何都要保住我唯一的孫子。」

  吳健彰和吳超越很快就徹底絕望了,雖然協助翁心存部下看管他們的海關監督衙門差役都是吳健彰的舊部,多少念點舊情沒虐待他們,還悄悄給他們送來了棉被和飲食,然而就在吳健彰祖孫互相安慰著一起吃飯的時候,柴房門卻被突然推開,燈籠光芒照耀間,白天才向吳超越磕頭賠罪的那個翁心存兒子昂首而入,並十分親切主動向吳超越打招呼道:「吳少爺,真巧啊,想不到我們這麼快又見面了。」

  吳超越不吭聲,也終於明白了翁心存故意把自己和買辦爺爺關在海關衙門後院的真正原因——很明顯就是想給他寶貝兒子報仇出氣的機會。而至今還不知道具體情況的吳健彰則疑惑問道:「這位公子,你認識我孫兒?敢問你的高姓大名。」

  「吳大人客氣,高姓大名不敢當,在下翁同龢。」翁心存兒子微笑著報出了一個讓吳超越徹底傻眼的名字,又笑容更加親切的說道:「奉旨來上海辦案的工部翁尚書,正是家父,因為父親年老,我又正好有空,就隨行侍侯到了他的左右。今天上午時,在下與令孫在碼頭上有過一次見面,算是有點交情。」

  「原來是翁公子!」吳健彰大驚之餘又重新生出希望,慌忙一邊請翁同龢落座,一邊向翁同龢又是作揖又是鞠躬,迫不及待的懇求道:「翁公子,超越的事,還望你在翁尚書面前多多美言幾句,超越他冤枉啊,他就是年輕不懂事,不知輕重結交了幾個洋人朋友,根本不知道幫洋人傳教和買地會有這麼大罪過,還請你在翁尚書面前多多美言,老夫一定厚報,一定厚報。」

  「好說,好說。」翁同龢笑著點頭,微笑說道:「吳大人千萬不要說什麼報答,父親的家教森嚴,在下是不會收你任何東西的。但是你可以放心,不說別的,單憑我和你孫子的交情,我也一定會替你和吳少爺在父親面前多說好話——吳少爺,你說是不是?」

  吳健彰一聽大喜了,趕緊向翁同龢千恩萬謝之餘,又衝始終沒有說話的吳超越呵斥道:「超越,你還楞著幹什麼?還快向翁公子行禮道謝?」

  吳超越沒搭買辦爺爺的茬,面無表情的只是看著翁同龢,翁同龢微笑以對,一雙清秀雙目之中,閃爍著的卻全是貓玩老鼠的得意光芒。還是到了吳健彰上來硬拉吳超越給翁同龢行禮時,吳超越才開口說道:「爺爺,不必浪費力氣了,求他沒用,這個偽君子來看我的目的就是為了幸災樂禍和報仇雪恨,求他是白費力氣。」

  「你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吳健彰徹底傻眼了。

  「我說求他沒用,因為我今天早上才逼著他給我磕頭賠罪。」

  吳超越很坦然的把今天早上發生的事對吳健彰說了,吳健彰則是聽得目瞪口呆,瞠目結舌,全身顫抖著許久都發不出任何一點聲音,然後重重一記耳光抽在吳超越的臉上,咆哮道:「小畜生,你找死啊!連欽差大人的兒子你都敢得罪?還得罪得這麼重?」

  吳超越硬捱了一下沒吭聲,吳健彰則馬上又衝著翁同龢雙膝跪下,帶著哭腔哀求道:「翁公子,下官的孫子得罪了你,求你原諒,下官向你磕頭賠罪了,向你磕頭賠罪了,超越他才十七歲,什麼事都不懂,求你放過他,放他一馬,下官就是傾家蕩產,也一定報答你的大恩大德!翁公子,下官求你了……!」

  不斷哀求著,吳健彰向翁同龢連連磕頭,模樣悽慘到了極點,翁同龢卻是絲毫不為所動,還敲起了二郎腿搖晃,臉上盡是得意微笑,陰狠的雙眼也始終只看著吳超越,擺明了是要吳超越也跪下來給他磕頭求饒,加倍報碼頭上的一箭之仇。

  如果是換成了別人,那麼為了自己的寶貝小命著想,吳超越或許還會低頭,但翁同龢卻不行,吳超越是太瞭解翁同龢的心胸有多狹窄和人品有多卑劣了——為了報復李鴻章彈劾他哥哥翁同書的一箭之仇,擔任了戶部尚書後,翁同龢楞是不給北洋水師拔一兩銀子的軍費,又慫恿光緒逼迫主砲只有一發砲彈的北洋水師出海和日本海軍決戰,一手導致甲午戰爭的慘敗!所以吳超越非常清楚,自己向翁同龢低頭求饒,除了自取其辱外,絕不會收到任何的效果。

  也正因為如此,吳超越一直都沒理會吳健彰要求自己跪下的命令,相反還去硬攙吳健彰起身,道:「爺爺,起來,求這個偽君子沒用!這種口蜜腹劍的偽君子,就算答應了,也絕不會……。」

  吳超越話還沒說完,吳健彰的大耳摑子就又抽在他的臉上,然後吳健彰又紅著眼睛咆哮道:「小畜生,事情到這步了,你還敢胡說八道!翁尚書是什麼人,名門顯宦,朝廷裡的清流領袖,他的公子怎麼是那種人?」

  「爺爺,你忘了袁祖悳了?」吳超越毫無畏懼的反問道:「袁祖悳不是名門之後?不是什麼狗屁的清流正班?當初你心軟饒了他,今天他又是怎麼報答你的?吃過一次虧,你還想上第二次當?」

  吳健彰呆了一呆,頓時就有些動搖——今天翁心存朗讀聖旨時可是說得很清楚,咸豐下旨徹查吳家,正是因為袁祖悳恩將仇報的彈劾舉報!乘著吳健彰發楞的機會,吳超越硬攙他坐下,蹲在他的面前,撫摸著他的枯瘦雙手安慰道:「爺爺,沒事的,我是和這個偽君子結了仇,但朝廷旨意是把我們交部議處,進了刑部,他爹就管不著我們了。也還是這個原因,你再怎麼求他爹也沒用,他爹是工部尚書不是刑部尚書,同樣救不了我們。」

  雖然覺得寶貝孫子的話有點道理,但吳健彰仍然還是痛哭不止,也一直可憐巴巴的看著翁同龢,被吳超越接連叫了好幾次偽君子的翁同龢則是臉色無比陰沉,目光陰毒的看著吳超越,吳超越坦然以對,目光炯炯的反看翁同龢,沒有一絲半毫的懼色。最後,確認吳超越不可能向自己低頭的翁同龢徹底失去耐心,起身說道:「好,吳少爺果然是英雄好漢,咱們騎驢看唱本,走著瞧!」

  說罷,翁同龢大步出門,臨走時還不忘交代守在門前的戈什哈盯緊吳家祖孫,不要給吳家祖孫任何向外界傳遞消息的機會。而吳健彰則又衝到了門前向翁同龢拼命磕頭,不斷大聲哀求,但翁同龢仍然還是不理不問,徑直的揚長而去。

  也是到了柴房裡沒有了其他人的時候,吳超越才附到吳健彰耳邊低聲說道:「爺爺,用不著擔心,別忘了我們還有洋人這個大靠山。」

  「洋人?」吳健彰哽咽著反問道:「他們會管這件事?」

  「肯定會管。」吳超越低聲答道:「朝廷派欽差抓你和我,是因為我們幫洋人傳教,還有和洋人合夥建工廠,這兩件事都關係到洋人的切身利益,洋人不會不插手。」

  「但這次是皇上派欽差抓我們,洋人還管得了?」吳健彰又擔心的問道。

  「爺爺,你以為咸豐就不怕洋人了?」吳超越冷笑說道:「我們只要用老辦法,再請洋人到京城裡告狀,替我們喊冤,朝廷就絕不敢把我們怎麼樣。」

  「這……,能行嗎?」吳健彰還是無比的擔心。

  「一定沒問題。」無比清楚滿清朝廷內殘外忍德行的吳超越自信回答,然後又皺眉說道:「現在我們只有兩個問題,一是如何把消息送出去,請洋人給我們幫忙,二是必須要防著翁家父子和袁祖悳這些偽君子在路上對我們下手,不給洋人替我們喊冤的機會。」

  又盤算了片刻,吳超越想出主意,先是拿出自己的手帕放在月光下攤開,然後從柴堆找出一根頂端尖銳的細柴代替鋼筆,接著用牙齒咬開自己的胳膊,蘸著鮮血就在手帕上用英語寫起了求助信。吳健彰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好不容易回過神來才趕緊誇獎孫子聰明,吳健彰則低聲要求吳健彰守在窗前,防止外人偷看,然後專心寫信向馬丁、雒魏林和麥都思等外國好友求援,請他們到京城上訪喊冤,也請他們分出人手護送自己和吳健彰北上,不給政敵在路上向自己和吳健彰下毒手的機會…………

  …………

  也順便來看一看翁同龢這邊的情況,當翁同龢回到他的父親翁心存面前時,儘管夜色已深,但翁心存卻仍然沒有休息,仍然還在翻看著海關衙門的帳本,知縣袁祖悳和幾個錢糧師爺也守侯在旁邊,翁同龢忙上前請安,關心的提醒翁心存趕緊休息,翁心存卻搖了搖頭,打著呵欠說道:「不急,明天開始就要詳細查對上海海關的稅銀帳目了,先看看總帳熟悉一下,明天查帳時就可以方便許多。」

  「父親,那有沒有發現吳健彰貪汙稅銀的蛛絲馬跡?」翁同龢好意提醒道:「那吳健彰府邸豪華,衣食奢侈,僅是讓他孫子與洋人合夥建洋廠,一出手就是二十萬兩紋銀之巨,這麼鉅額的財產,恐怕來源絕不會都是正道。」

  「暫時還沒有。」翁心存打著哈欠說道:「大清各大海關三稅並行,帳目本來就是以複雜混亂著稱,連戶部都向來最怕查海關的帳,想要在片刻間查出吳健彰的貪汙罪證,不會有那麼容易。」

  「翁公子,想靠核對帳目查出吳健彰的貪汙罪證,是很不容易。」旁邊的袁祖悳也附和道:「就下官所知,那吳健彰本人就是一個做帳高手,總帳由他親自記載,從不假借人手,又每日都要查對大小帳本,就算有什麼漏洞,也肯定早就已經彌補得天衣無縫,難以查尋。不過下官可以斷言,那吳健彰在海關任上手腳絕對不會乾淨,肯定貪墨收受了大把的銀子!」

  翁同龢一聽大失所望了,心說沒證據你再懷疑吳健彰貪汙又能有什麼用?而翁心存也果然開口呵斥道:「吳大人慎言,我們是大清官員,凡事要講證據,沒有真憑實證就一口咬定同僚貪汙,那就是汙衊!」

  袁祖悳唯唯諾諾,連聲請罪,翁心存則一揮手,又打了一個呵欠,道:「夜確實太深了,老夫也累了,今天就到這裡吧,你們也早點回去休息。同龢,替為父送送袁大人。」

  眾人答應,各自行禮告退,翁同龢也按父親要求送袁祖悳離開,然而走到了無人處後,袁祖悳突然停住腳步,向翁同龢拱手,低聲說道:「翁公子,恕下​​官冒昧提醒你一句,吳健彰祖孫的事,還得防著他們祖孫故技重施,又像上次那樣,唆使洋人替他們四處喊冤鬧事,逼著欽差大人讓步放人。」

  「怕什麼?」翁同龢微笑說道:「我父親不是要你效仿廣州,嚴令禁止洋人進城嗎?你只要把這點做到了,還怕什麼洋人進城鬧事?」

  袁祖悳萬分為難,是既沒膽量學廣州把洋人得罪到死,更不敢得罪帶著聖旨來收拾自己死敵的欽差翁心存,再稍一盤算後,袁祖悳只能是硬著頭皮說道:「既然欽差大人有令,那下官自當盡力阻止洋人進城鬧事。但下官擔心,那些洋人就算無法到欽差大人面前鬧事,也很可能像上次一樣,跑到松江知府衙門和江蘇巡撫衙門告狀,甚至還有可能到江寧的兩江總督府門前鬧事。」

  翁同龢笑而​​不答,心說那是松江知府、江蘇巡撫和兩江總督頭疼的問題,關我翁家鳥事?袁祖悳察言觀色,猜出翁同龢心思,便又低聲說道:「翁公子,恕下​​官再斗膽一句,那些洋人說不定還有可能跑到京城鬧事,直接到紫禁城門前去替吳健彰祖孫喊冤… …。」

  翁同龢的目光一閃,冷冷問道:「吳健彰祖孫和洋人的交情,就有這麼親密,能讓洋人不遠千里去京城替他們喊冤?」

  「難說。」袁祖悳答道:「吳健彰那個孫子和洋人的交情,翁公子你是親眼所見,吳家的財力又放在那裡,想收買幾個洋人到京城去替他們喊冤,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翁同龢沉默了,心裡也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了這麼一幅畫面——幾個洋人手捧狀紙跑到午門外跪地喊冤,或者是捧著狀紙跪地攔住一兩個軍機大臣的轎子,狀紙再往咸豐面前一送,咸豐一看是洋人鬧事告狀,龍顏大怒下令徹查……

  那就算翁心存是奉旨行事不擔什麼責任,那咱們翁公子向吳超越磕頭賠罪的笑話也會傳遍整個北京城!徹底毀掉咱們翁公子光明遠大的仕途前程!

  袁祖悳甚是會揣摩心思,看出翁同龢已經被自己的警告驚醒,便又低聲說道:「翁公子也不必過於擔心,其實有那麼一個一勞永逸的法子,只要欽差大人下個命令,把吳健彰祖孫關進上海縣的大牢裡……,下官擔保洋人就算想鬧事也找不到苦主了。」

  「不行!」翁同龢斷然拒絕,道:「我父親奉旨徹查此事,現在罪名未定,吳健彰祖孫就發生意外,我父親如何向朝廷交代?」

  「可是翁公子,如果給了洋人替吳健彰祖孫喊冤的機會,這事就難以收拾了。」袁祖悳忙又提醒道。

  翁同龢板著臉不吭聲,尋思了許久後,翁同龢才不動聲色的說道:「皇上的旨意,是讓我父親在拿下吳健彰祖孫後,繼續徹查關稅徵收情況,並沒讓我父親親自押送吳健彰祖孫回京,這點我會提醒父親,也會催促父親儘快派人把吳健彰祖孫先行押往京城。這吳健彰祖孫在進京的路上,如果有什麼他們的仇家…… 。」

  說到這裡,翁同龢就沒有再說下去,但袁祖悳卻已經心領神會,忙向翁同龢行禮道謝,「多謝公子指點,下官明白了,下官一定會把事情辦得漂漂亮亮,絕不會牽扯到任何人的身上。」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6-24 18:30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6-3-6 16:38
第二十二章 特殊信使

  血書寫好了,但是如何送出去交給馬丁和雒魏林等神父卻成了一個問題,雖然看守吳家祖孫的差役都是吳健彰的舊部,多少念點舊情,明裡暗裡對吳家祖孫頗有照顧,但他們不管是給吳家祖孫送飯還是送水,翁心存的戈什哈都警惕的在旁邊守著,不讓吳家祖孫有絲毫和他們單獨相處的機會,其中一個差役因為和吳健彰多說了兩句話,還捱了那戈什哈的呵斥,那些差役即便有心想給吳家祖孫幫忙,也因此而有心無力。

  差役指望不上,吳家祖孫就只能指望自家的狗腿子來探望時行事,此外吳超越還認為以自己和洋人的交情,怎麼都會有幾個洋神父會來探監——最起碼馬丁和雒魏林等神父應該會來,到時候直接用英語說話還連請人送信的麻煩都省了。然而令吳健彰和吳超越憤怒的是,第二天的上午時分,確實有差役把一些衣服飯菜送進柴房裡,說是吳家下人送的,但是吳健彰祖孫要求與家中下人見面,卻遭到了翁心存的戈什哈的斷然拒絕,「不行!欽差大人有令,為防止串供,在你們的案子審結之前,不許任何外面的人與你們見面!」

  「那我們的家裡怎麼辦?」吳超越憤怒問道:「我和我爺爺都被你們關了,家裡連個主事的人都沒有,你不讓我們和家裡人見面,我們交代安頓家裡的事?」

  「那是你們的事,與我無關!」那戈什哈板著臉回答,然後重重關上柴房門,任由吳超越在柴房裡再怎麼的叫嚷都不理會。

  吳超越知道叫也是白叫,所以發洩了一通怒火就自行閉嘴不再浪費力氣,同時吳超越也並沒有怎麼擔心,知道起碼還有和洋人朋友見面的機會——翁心存從京城帶來這些狗奴才敢阻攔吳府下人,卻未必有膽量阻攔洋人。可是讓吳超越疑惑和不解的是,也不知道是洋人不講義氣還是已經把自己忘了,從上午一直等到下午,居然楞是沒有一個洋朋友來探望自己。

  隨著窗外太陽的逐漸偏西,原本還是胸有成竹的吳超越難免有些逐漸焦急起來,怕的就是無法把求援信送出去,可是又徹底的束手無策。然而當吳超越不知第幾次趴到了窗戶上向外張望時,兩個熟悉的身影卻突然出現在了院中,一個是已經和吳超越結下大仇的翁同龢,另外一個卻是吳超越此前連做夢都沒有想到的人——周秀英!

  周秀英似乎是被翁同龢領進來的,翁同龢開口命令打開柴房門後,此前那個在吳家祖孫面前愛理不理的戈什哈也馬上點頭哈腰的答應,手腳飛快的立即開門,再接著,差點和吳超越合法滾床單的周秀英也提著一個竹籃子出現在了吳家祖孫的面前。

  看到周秀英突然出現,不要說吳超越了,就是吳健彰都忍不住目瞪口呆,半晌才回過神來驚叫問道:「周姑娘,你怎麼會來看我們?」

  周秀英重新恢復了以前對吳超越專用的冰冷神色,也不吭聲,只是慢慢的從竹籃裡拿出了一盤做好的魚,還有幾個包子,一一放在吳健彰和吳超越的面前,然後才對吳超越說道:「不嫌寒酸的話,吃吧,這件事是我家對不起你們,但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明白告訴你,我事前不知道,我如果知道,肯定會反對我爹這麼做!」

  「世妹,你這話什麼意思?」吳超越滿頭霧水的問道。

  周秀英俏臉上的神情冰冷依舊,冷冷說道:「源叔今天早上去找我爹拼命,他們打架的時候我才知道,是我爹從源叔那裡騙到了你和洋人合夥建廠的罪證,又把那個罪證送給了袁縣令,這件事是我爹做了缺德事,他對不起你,我替他向你賠罪,也明白告訴你,我之前不知道!我雖然討厭你,但我還不屑做這樣的事!」

  吳健彰和吳超越終於恍然大悟了,慶幸不是得力走狗劉麗川出賣自家之餘,對周秀英的周立春難免又咬牙切齒起來。而周秀英又說道:「你應該謝謝這位翁公子,如果不是我正好在門前遇到了他,否則我連進都進不來。如果你還有機會出來,要像他一樣多做點好事,少仗著有洋鬼子撐腰狐假虎威!」

  「我向他學?中國沒有兩支北洋水師讓他和我一起敗!」

  吳超越心中怒吼,憤怒去看翁同龢時,翁同龢則是俊臉上微笑依舊,倚著柴房門框微笑說道:「吳少爺,用不著客氣,不管怎麼說,這位周姑娘與我也算是有過一面之緣,幫個小忙舉手之勞,用不著道謝。」

  「你這個偽君子恐怕是想讓她親眼看看,得罪了你是有什麼下場吧?」吳超越毫不客氣的直接指出翁同龢的真正用意,又說道:「實話告訴你,你的目的算是達到了,而且效果還比你想像的好,因為周姑娘不但是我的朋友,還曾經和我相過親,只是有緣無份才沒有結成伴侶。但你也別高興得太早了,這件事鹿死誰手,還沒有最後結果!」

  聽到吳超越的話,翁同龢的眼睛頓時更亮了,心中也更得意了,周秀英卻是破天荒的在吳超越面前小臉一紅,把臉稍微扭開,說道:「都過去的事了,還提起來做什麼?我的話說完了,如果沒其他的事,我就先走了,你們保重。」

  「世妹,等等!」

  好不容易能和外人見面的吳超越趕緊叫住周秀英,已經在轉身的周秀英重新回過神來,疑惑吳超越還有什麼事時,吳超越卻又有些猶豫,遲疑是否應該把求援大事託付給周秀英。但稍一盤算後,吳超越又立即下定了決心,暗道:「天色已經不早,恐怕這是唯一的機會了,不管這個暴躁丫頭是否靠得住,我都只能賭一把!」

  拿定了主意,吳超越剛想伸手入懷去拿那道求援信,卻又發現翁同龢始終都在目光炯炯的注意著自己,根本找不到機會,同時周秀英也再次催促吳超越有話快說。情急之下,吳超越靈機一動,突然上前一步走近周秀英,神情異常莊重的溫和說道:「秀英,有句話我早就想對你說了,那天源叔安排你和我相親,其實我心裡是一百個一萬個願意,願意和你成親,娶你為妻!」

  聽到這話,周秀英的俏臉直接就紅到了脖子根,飛快把臉扭開,強作平靜的說道:「我說過,那件事已經過去了,你不要再提了!」

  「世妹!」吳超越也很會作死,明知道周秀英的小辣椒性格,卻仍然還是突然張開雙臂,一把抱住了周秀英,飛快說道:「世妹,等我出去後,你嫁給我好嗎?」

  如吳超越所​​料,他突然張臂抱住了周秀英後,遵循非禮勿視的偽君子翁同龢果然下意識的轉身,把臉扭開不看這一不雅舉動,也是乘著這個機會,吳超越飛快從懷裡拿出了那道求援信,更加飛快的塞進了周秀英的衣領裡。結果也很自然的,羞得臉頰滾燙的周秀英在奮力推開了吳超越後,二話不說一腳就把吳超越踹了一個五腳朝天,然後一邊捂著臉飛奔出去,一邊大罵道:「淫賊!我嫁雞嫁狗都不會嫁給你!」

  「世妹,求你件事!」吳超越趕緊衝著周秀英的背影大喊道:「去碼頭上找那些洋神父,請他們想辦法救我!」

  羞得無地自容的周秀英根本就沒搭理吳超越,捂著臉腳步不停的直接衝出了後院,翁同龢則是笑得連肚子都疼了,衝吳超越笑道:「吳少爺,在下真是開眼界了,想不到世上還有這麼求親的。可惜啊,人家根本就不搭理你,將來你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她,也難說了。」

  說罷,翁同龢親手關上了柴房門,命令戈什哈仔細鎖好,吳健彰則在柴房裡攙起孫子,低聲誇獎寶貝孫子聰明——因為角度和道德問題,吳健彰可是把寶貝孫子的小動作看得清清楚楚的。而誇獎過後,吳健彰又忍不住低笑說道:「小兔崽子,膽子夠大,竟然敢把書信塞進那裡。老實告訴爺爺,佔到人家便宜沒有?」

  「沒有,衣服太緊了。」吳超越如實回答,還埋怨道:「不知冷熱,這麼大熱的天,把衣服穿那麼緊做什麼?挨一腳真不划算!」

  …………

  吳超越在柴房裡埋怨周秀英把衣服穿得太緊,連竹籃都忘記拿的周秀英卻是在想把吳超越千刀萬剮了,捂著滾燙的臉頰衝出了海關衙門,好不容易在街邊找到了一個沒人的角落,喘了許久的粗氣,周秀英這才把雙手從臉上放下,衝著旁邊的牆壁拳打腳踢,不斷暗罵,「淫賊!登徒子!你給我等著,等有機會,看我怎麼剝你的皮!」

  罵著罵著,之前因為太過害羞而忘記的周秀英這才想起,本應該和她合法滾床單的吳超越似乎向她懷裡塞了什麼東西,紅著臉在內衣裡摸了摸,周秀英很快就從懷裡摸出了那道用鮮血寫成的求援信。看到手帕上那些不認識的洋文,又想起吳超越最後那句話,周秀英也終於明白了吳超越的真正用意——想請她幫忙給洋人送信。

  明白歸明白,一想到吳超越剛才對她的輕薄擁抱,怒氣未消的周秀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想都不想就把那道血書摔在了地上,暗罵道:「淫賊,佔了我便宜,還想讓我幫你送信,你做夢!」

  又踢了那血書一腳後,周秀英轉身就走,然而走得幾步後,周秀英卻又突然想起了剛才與吳家祖孫見面的情景,也想起了她與吳超越的種種往事,更想起了吳超越剛才對她那番深情款款的告白……

  「其實,他也不算壞到家,借洋人的威風欺負人,也是那些人先招惹他,平時他從沒幹過這樣的事。他還幫碼頭上的窮工人多掙錢,還想幫我們青埔的鄉親找事做。還有,這次也是因為我爹……。」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6-24 18:30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6-3-6 16:39
第二十三章 洋人反應

  吳超越一度指望洋人朋友能來探望自己,與吳超越關係極好的馬丁神父和雒魏林等洋人卻始終沒有出現,原因並不是馬丁和雒魏林等人不講義氣,事實上吳家祖孫被捕的第二天清晨,雒魏林和麥都思等人就已經糾集了二十幾個洋神父來探望吳超越,還約定好了像上次一樣在海關衙門前大鬧,逼著翁心存釋放吳家祖孫。然而十分遺憾的是,這些洋神父卻連城門都沒能進,就被上海縣的城門守軍攔在城外,說什麼都不許他們進城。

  袁祖悳之所以這麼做,當然是因為來自欽差翁心存的逼迫,也是害怕洋人像上次一樣進城鬧事,把事情弄得難以收拾。不過袁祖悳這麼做,卻也絕對不算是濫用職權,相反還有著相當充分的理由。

  前面說過,兩廣總督徐廣縉和廣東巡撫葉名琛三年前在廣州就這麼做過,組織百姓把守城門街道,堅決不許英國人進入廣州城,用的藉口就是鑽了《南京條約》的空子,條約中規定外國人可以來往於廣州和上海等五個港口經商,卻沒有規定是否允許外國人可以進出這五個城市的城池,徐廣縉和葉名琛就是抓住這點大做文章,堅決拒絕英國人的進城要求,又組織鄉兵保衛廣州城,不許洋人踏進廣州城一步。

  事發後,當時的英國公使要求與徐葉二人談判時,徐廣縉和葉名琛又假稱朝廷要求他們按照條約行事,仍然還是斷然拒絕,最後英國公使因為國內命令而讓步,主動放棄進城要求,徐廣縉和葉名琛也因此對外強硬得到道光重賞,被大清朝野上下視為抗洋英雄。——不過也只有廣州這麼做,餘下的上海、寧波、福州和廈門四個通商口岸的排外情緒並沒有廣州那麼強烈,地方官員也都沒有徐廣縉和葉名琛那樣的膽量,都對洋人進城的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從來沒有因為這件事和洋人發生過糾紛。

  話扯遠了,言歸正傳,即便沒膽量得罪洋人,但為了討好欽差,更為了爭取時間幹掉吳家祖孫,袁祖悳還是硬著頭皮下令禁止洋人進城——至少是在翁心存離開上海前禁止洋人進城。同時為了事情不至於鬧大,袁祖悳又十分小心的要求守軍向洋人說明這是欽差翁心存的命令,解釋條約中並沒有規定讓洋人進城,所以才不許他們進城,請求洋人稍安勿躁,等他袁祖悳向上面解釋清楚並徵得上面同意後,再重新向洋人開放上海城。

  往常可以自由出入的上海城突然也像廣州一樣下達了針對洋人的禁入令,雒魏林和麥都思等洋神父當然是既憤怒又不解,一再反覆抗議,但是城門守軍除了點頭哈腰的不斷解釋外,卻還​​是始終不許雒魏林等人進城。眾洋神父又沒有什麼武裝可以強闖進去,被迫無奈之下,雒魏林等人也只好匆匆返回租界,去找各國領事交涉,要讓自己國家的領事幫忙解決這件事。

  不說其他國家的領事,單說雒魏林和麥都思幾個英國神父找到了本國駐上海的領事阿禮國,說明了進城遭拒的情況後,阿禮國雖然也對上海方面突然禁止本國公民進城十分憤怒,但是又十分的無可奈何,向雒魏林等人攤手說道:「各位尊敬的神父先生,十分抱歉,想必你們也知道,中國的廣州也是這麼做的,當時我們大英帝國的議會為了不影響對華貿易,命令我們國家的公使向中國朝廷讓步,所以我沒有辦法在這件事上幫助你們。而且嚴格來說,因為我們在簽訂《南京條約》時的疏忽大意,中國的地方官員確實有這個權力禁止我們進城。」

  「當然。」阿禮國又趕緊補充道:「我會把這個情況向我國駐中國的全權公使文翰先生報告,請他決定如何處置,是與中國朝廷交涉談判,還是讓我國議會決定是否採取必要措施,逼迫中國朝廷重新修訂條約。」

  「那要拖到什麼時候?」麥都思一聽叫苦了,道:「阿禮國先生,你能不能像上次一樣,馬上調遣幾艘軍艦開進長江,馬上逼迫中國官府讓步?」

  「親愛的麥都思神父,上次是因為中國人打傷了你和雒魏林。」阿禮國微笑說道:「我為了保護你們的人身安全,調遣軍艦開進長江向中國官府施壓,理由充足,我們國家的議會和公使都沒有責怪我。但這次情況不一樣,你們的人身安全並沒有受到威脅,又有廣州的前例,我擅自調遣軍艦開進長江,就沒辦法向公使先生和議會交代了。」

  雒魏林和麥都思等神父都大失所望了,阿禮國則又安慰道:「幾位尊敬的神父先生,稍微忍耐一下吧,反正你們在城裡也沒有什麼產業,進不進城都是無所謂。」

  「但我們如果不進城,我們的朋友超越.吳就要被愚蠢的中國官員押往北京,去交給更加愚蠢愚昧的中國朝廷了。」

  麥都思苦惱的說,結果麥都思不說這句話還好,這句話說出來還沒說完,阿禮國就已經騰的站了起來,驚訝說道:「超越.吳要被中國官員押往北京?為什麼?」

  麥都思聽了一楞,這才想起自己還沒把吳超越已經被捕的消息告訴給阿禮國,亡羊補牢忙把自己和雒魏林昨天在上海城裡的所見所聞如實告訴給阿禮國,說明了吳超越是因為幫西方傳教和與西方人合夥建廠而被逮捕,也說了吳健彰同樣被捕的事。而阿禮國則是臉色越聽越難看,最後乾脆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咆哮道:「混蛋!這些混蛋的中國官員,簡直是一群混蛋!」

  「阿禮國先生,出什麼事了?」雒魏林疑惑的問道:「你為什麼這樣的憤怒?」

  「因為他們這麼做,要讓我們英國商人蒙受巨大的商業損失!」

  阿禮國再次咆哮,再聽了阿禮國的介紹,雒魏林和麥都思等神父也這才明白了阿禮國為什麼突然發火的原因。原來自從吳超越與英國商人比利簽訂了合資建立紡織廠的協議後,阿禮國不但把這件事當成了自己的重大政績上報到了國內,還全力幫助比利向國內採購機械設備和聘請熟練技工,更希望憑藉此事為契機,打開廣袤無限的中國內地市場,結果現在好嘛,採購設備和聘請熟練技工的人派出去一段時間了,合作對象吳超越卻突然被大清朝廷抓了,出售工業設備的高額利潤和得意政績一起化為泡影不說,負責墊資採買設備的英商比利還得蒙受鉅額的損失,身為英國僑民上海保護人的阿禮國自然要勃然大怒。

  順便說一句,其實阿禮國在比利經營的寶順洋行裡還有大筆投資,吳超越和比利準備建立的紡織廠裡其實也有他的許多股份,所以吳超越倒黴,實際上還要連累阿禮國也要蒙受經濟損失!

  聽了阿禮國的介紹,麥都思和雒魏林等神父都不說話了——他們可是非常清楚本國領事在經濟方面的德行。結果也不出他們所料,在辦公室轉了幾個圈子後,阿禮國先是叫雒魏林等人先回去等消息,然後馬上就派人把寶順洋行的老闆比利叫來,向他也說了關於吳超越的情況,結果比利一聽就立即慘叫了,「上帝啊!那我們不是虧大了?阿禮國先生,這件事你不能不出面啊,吳連保證金都沒有交給我,採購設備和聘請工人的經理又已經走了那麼久了,無論如何都來不及通知他停止採購了,買到的設備就算能退回去,也非得折價啊!」

  「你怎麼連保證金​​都沒有叫吳交?」阿禮國氣急敗壞的問道。

  「阿禮國先生,難道你忘了,是你說不用的啊?」比利反駁道:「當時我向你報告,說吳要求貨到付款,你說為了鼓勵吳與我們合作的積極性,對他可以給予特殊優待,還說吳的祖父一向信用良好,經濟方面也完全承擔得起這筆投資,只要簽訂了正式合同,就不必擔心吳會賴帳,所以就讓我連保證金都不用收,先替他墊資採購工業設備,以顯示我們和他的合作誠意。」

  阿禮國啞口無言——老吳家確實沒有賴帳的意思,吳超越連建廠土地都已經提前買好的事阿禮國也知道,但阿禮國萬萬沒想到的是,滿清朝廷會給他來這麼一出。氣急敗壞之下,阿禮國心裡也忍不住盤算起了當年的老招數,但又顧慮國內暫時沒有再次與中國開戰的打算,遲遲拿不定這個主意。

  盤算猶豫的時候,之前已經告辭離開的雒魏林和麥都思等神父卻又快步衝了進來,還沒進門就慌張叫道:「阿禮國先生,不好了,吳有危險,有生命危險!」

  正在發愁收不到吳超越貨款的阿禮國和比利一聽大驚,趕緊向雒魏林等人問起原因時,雒魏林等人馬上把一塊寫著血字的手帕交給阿禮國,說是一個自稱是吳超越朋友的中國女人交給他們的,阿禮國和比利趕緊再看血書內容時,卻見英文寫成的血書落款正是他們的生意夥伴吳超越,內容則是請求眾洋神父到京城幫忙告狀,還有幫忙護送吳家祖孫進京,以免老吳家的仇人在路上暗殺他們。

  看完了吳超越的血書,阿禮國和比利自然是臉色更加難看,阿禮國心中也更加動搖的時候,門外又突然有人來報,說是法國駐中國的全權公使布爾布隆求見,還直接說明是因為吳超越被捕一事而來找阿禮國商議,阿禮國聽了大喜,趕緊親自迎出門前,把布爾布隆請到房中落座,然後馬上把剛收到的血書交給了布爾布隆觀看。

  不動聲色的看完了吳超越的求助血書,布爾布隆很直接的向阿禮國說道:「親愛的阿禮國先生,你說怎麼辦?就我所知,與吳合資建立紡織廠的寶順公司,也有你的許多股份,這事也關係到你的切身利益。」

  阿禮國猶豫了一下,然後才說了實話,道:「我國外相曾經給文翰公使有過命令,除非危及到我國公民的人身財產安全,否則不許與中國朝廷發生武力衝突,所以我想嘗試交涉。 」

  「交涉無用。」布爾布隆很坦白的說道:「以你們英國的情報能力,想必已經知道我來上海的原因,我幾次三番要求與中國負責外交事務的五口通商大臣徐廣縉見面,商談更進一步的商業合作,但徐廣縉每一次都對我的要求不做任何答覆,我沒有辦法才來到上海,讓吳超越的祖父吳健彰幫助我向中國兩江總督轉遞外交照會。」(史實事件,而且布爾布隆還是呆到了第二年的年底才離開上海。)

  「但吳健彰雖然替我轉遞了外交照會,中國的兩江總督卻到現在沒有給我任何答覆。現在唯一能與我們正常溝通的吳健彰又已經被中國朝廷逮捕,你如果還想用外交手段挽回損失,恐怕是連呈遞外交照會的中國官員都找不到了。」

  阿禮國臉色陰沉的點頭,布爾布隆則又說道:「還有,繼廣州後,今天上海也下令禁止我們西方人進城,如果我們再不做出反應,餘下的廈門、福州和寧波三座港口城市也很可能效仿,廣州這塊多米諾骨牌你們英國政府沒有扶住,如果再不扶住上海這第二塊多米諾骨牌,將來會有什麼連鎖反應,難道不值得你擔心嗎?」

  阿禮國再次點頭,臉色陰沉的說道:「廣州那件事,本來我是極力主張以武力解決爭端,但國會那幫軟弱的議員卻不肯答應。如果他們像我一樣用青浦教案的手段,愚蠢的中國朝廷肯定早就讓步了。」

  「阿禮國先生,我認為你應該採取緊急措施了。」布爾布隆微笑說道:「我可以幫你,我是全權公使,有權力調動所有行駛在亞洲海面上的所有法國軍艦和武裝商船。」

  「親愛的布爾布隆先生,你願意這麼幫我?」阿禮國一聽大喜,又不放心的問道:「為什麼?吳這次選擇的商業夥伴,不是你們法國啊?」

  「吳之所以選擇了你們英國商人合作,是因為你們的情報工作出色,還有我們法國的商人太過愚蠢!」布爾布隆很坦白的說道:「事實上,我曾經建議在上海的法國商人全力爭取與吳合作的機會,可他們猶豫了,不敢相信上海會有吳這樣開明的中國人,這才便宜了你們,但是他們現在已經後悔得想要跳進黃浦江了,也一再請求我與中國朝廷交涉,允許他們在中國建立工廠和銀行。」

  「親愛的阿禮國先生,你和我都很清楚,與愚蠢愚昧的中國朝廷交涉是沒有任何作用的。」布爾布隆又微笑說道:「所以我認為,我們應該抓住這個機會,以吳這件事為藉口,逼迫愚蠢的中國朝廷允許我們在東方合法建立工廠和銀行,也逼迫他們開放更多的貿易港口,還有逼迫他們建立一條快速高效的外交聯絡渠道,不要再讓我們為了一點小事都得等待幾個月時間,最終還一無所獲。」

  阿禮國大為動心,但還是有點遲疑,又說道:「但是如果沒有本國政府支持的話,僅憑你和我可以調動的艦隊,恐怕力量還有些不足。」

  「沒關係,我們可以把其他國家的領事也拉進來。」布爾布隆很是輕鬆的說道:「開放港口和允許西方人在中國建立工廠和銀行,對他們也有巨大的利益,他們總不能光佔便宜不出力吧?還有,中國的內戰正在不斷擴大,那支自稱叫做太平天國的軍隊已經打到了中國的湖南省內部,中國朝廷肯定無比害怕兩線作戰,我們也只需要動用很小的力量,就可以獲得豐厚的回報。」

  聽到布爾布隆這番話,阿禮國也終於下定了決心,問道:「那麼親愛的布爾布隆先生,是由你出面邀請其他國家的領事召開會議呢?還是由我出面?」

  「當然最好是由你和我聯手出面邀請。」布爾布隆微笑答道:「海軍第一的英國和陸軍第一的法國聯手邀請他們做對各國都有利的事,還怕他們不會立即趕來?」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6-24 18:30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6-3-6 16:40
第二十四章 (上)洋船來襲

  大清朝廷治下的海關腐敗程度和管理之混亂是現代人無法想像的,兩百多年甚至都沒有制定一個統一的徵稅標準,百分之四的正稅、估值徵稅和臨時決定稅率的比例徵稅三種收稅制度並行,到底按那種標準收稅完全是看商船向海關官吏行賄多少決定。史料記載,曾經有一艘英國商船進港,海關丈量人員先是從船頭量到船尾,一經賄賂,馬上就改為從前桅量到後桅,然後本應該收稅兩千兩,但商船的船主再行賄賂後,又馬上變成了區區五百兩。

  因為如此,朋友們該知道老吳家為什麼這麼有錢了吧?同樣也是因為如此,再加上吳健彰的做帳天才,雖然明知道吳健彰在海關稅銀上肯定手腳不會乾淨,但翁心存領著十幾個錢糧師爺查了兩天兩夜的帳,卻楞是找不到吳健彰貪汙稅銀的半點蛛絲馬跡。同時不管翁心存如何的威逼利誘,海關衙門的其他官吏都死活不肯鬆口提供吳健彰貪汙的證據——這點倒不是吳健彰在海關衙門太得人心,而是油水豐厚的海關衙門實在是太髒了,髒到那怕是一個編外僕役都手腳嚴重不乾淨的地步,都怕拔出蘿蔔帶出泥,自然也不敢輕易出賣帶著他們發財知道他們所有底細的吳健彰。

  吳健彰的貪汙證據找不到,老吳家勾結洋人傳教建廠的證據卻是一抓一大把,親眼目睹吳超越在碼頭上幫洋人傳教的目擊證人要多少有多少,吳超越慫恿洋人四處告狀的證據找不到,但吳超越與英商比利簽定合資建廠合同卻輕而易舉的在吳超越的臥室裡找到,中英文一式兩份的合同上還有吳超越的親筆簽名,算得上是鐵證如山,不容反駁。

  鑑於這兩點,翁同龢抓住機會向父親進言,建議翁心存先派人把吳健彰祖孫押解進京,讓海關衙門的官吏知道吳健彰已經死定,不敢心存僥倖,容易各個擊破逼迫他們交代吳健彰的貪汙罪行。而人品比兒子好得多的翁心存不知寶貝兒子的真正打算,還覺得翁同龢的建議合理有效,便很快就決定安排人手把吳健彰祖孫先行押解進京,徹底粉碎海關衙門其他官吏的僥倖心,然後再慢慢徹查吳健彰的貪腐罪行。

  順便說一句,翁同龢也還算有點良心,又指出上海本地官員差役未必靠得住,建議翁心存派遣一個戈什哈帶隊,率領一些松江本地的綠營兵押解吳健彰祖孫進京,把可靠人手儘量留在上海查案。翁心存覺得有理,同樣一口答應,卻絲毫不知這是寶貝兒子在給他準備替死鬼,準備把押解不力導致犯人被仇家殺害的黑鍋推給松江綠營兵。

  經過一天時間的匆忙準備後,在被關了三天多時間後,吳家祖孫終於得以走出骯髒柴房,然而不等吳健彰和吳超越看清楚外面的情景,又馬上被強換了兩身囚衣,戴了腳鐐手鍊押出海關衙門,架上被​​綠營兵嚴密看守的囚車鎖好。收到消息前來送別的吳健彰小妾和吳府管家在海關衙門外哭哭啼啼,卻連靠近囚車和吳家祖孫說話的機會都沒有,吳健彰也只能是大聲喊話,讓管家和幾個比孫子大不了多少的小老婆好生看家,等候吳超越的父親吳曉屏從廣東趕來主持家事,幾個小妾和管家都哭泣著答應。

  再接著,圍觀的人群中又出現了劉麗川的身影,大聲喊道:「爽叔,超越,你們放心,我會帶著人跟你們走,送你們去京城。」

  吳健彰含淚點頭答應,然而袁祖悳麾下的衙役卻馬上拿出了水火棍把已經失去了靠山的劉麗川趕走,同時正在現場的袁祖悳也飛快拿定主意,決定讓已經和劉麗川翻臉成仇的周立春出手,纏住劉麗川不給他保護吳家祖孫進京的機會。

  這時,翁心存帶著他的寶貝兒子翁同龢也走出了海關衙門,還直接走到了吳健彰的面前,彷彿很是抱歉對吳健彰說道:「吳大人,得罪了,聖令在身,本官不得不依旨行事。你們放心,本官已經交代過押解你們的戈什哈,讓他在路上一定好生照顧你們,不會讓你們在路上受罪。」

  已經吃過虧上過當,不敢再相信這些口蜜腹劍的所謂清流,但吳健彰還是連聲道謝,翁同龢則微笑說道:「吳大人不必客氣,刑部的周尚書與我家是世交,我會寫道書信給他,請他吩咐刑部大牢也好生照顧你們,款待你們。」

  吳健彰這次連聲都不敢吭了,雙腿還不由自主的有些顫抖,翁同龢十分滿意這恐嚇效果,又微笑著轉目去看大仇人吳超越,然而令翁同龢失望的是,吳超越不但還是沒有半點恐懼神色,看向他的目光中還盡是冰冷,翁同龢心中惱怒,暗罵:「王八蛋,祝你死無葬身之地!」

  吳超越這麼做當然不是裝酷,更不是什麼成竹在胸,而是吳超越太清楚翁同龢的偽君子德行,知道求饒低頭無用,索性就乾脆強硬到底。然而吳超越還是稍微低​​估了一些翁同龢的陰險性格,儘管押往京城應該走西門出城,先到蘇州上船再走運河進京,但為了羞辱吳家祖孫,翁同龢卻又向翁心存提議,建議讓裝載吳家祖孫的囚車走鄰近的東門出城,讓東門外的外洋碼頭上那些工人看看學洋教是下場,然後再繞行趕往蘇州,以收警醒之效。

  翁心存當然知道這是寶貝兒子想要讓吳家祖孫多受一些羞辱,但兒子畢竟是兒子,翁心存還是一口答應了翁同龢的要求,吩咐帶隊押解吳家祖孫的戈什哈按兒子的建議行事,又在翁同龢和袁祖悳的一再邀請上,登上東門城樓,居高臨下欣賞押解吳家祖孫經過碼頭示眾的效果。

  就這樣,眾目睽睽中,曾經在上海風光不可一世的吳家祖孫就這麼被押出城了,戴著沉重的鐐銬關在囚車裡被押出城了,祖孫倆都是一樣的乾瘦如柴,年過六旬的吳健彰還鬚髮花白,在鐐銬囚車的襯托下一起顯得無比的淒厲悽慘,讓被擋在路邊的幾個吳健彰小妾和吳府下人忍不住發出一陣接一陣的痛苦號哭,也讓圍觀的上海百姓議論紛紛,對著吳家祖孫的囚車不斷指指點點,叫好者有之,同情也有相當不少。惟有城牆上的翁同龢和袁祖悳是面帶笑容,笑得還一樣的開心。

  出了東門就是黃浦江的外洋碼頭,原本吳超越還指望能有幾個洋人朋友過來慰問自己,然而令吳超越失望的是,此時此刻的外洋碼頭上不但看不到半個洋人,還連一艘懸掛外國國旗的洋船都沒有,只有眾多的碼頭工人在探頭探腦的張望。而讓吳超越哭笑不得的是,他又清楚看到,有好幾個碼頭工人竟然還在胸前畫著十字,似乎在祈禱上帝保佑指領他們接受西方文化的吳超越。

  路旁人群中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上次差點就被吳超越佔到便宜的周秀英扛著魚具站在路旁,雖然俏麗的臉龐上還是毫無表情,但吳超越卻又清楚看到,她的目光已經不再那麼冰冷,還帶著那麼一點同情愧疚。與吳超越的目光相撞後,周秀英抿了抿了櫻桃小嘴,突然向吳超越點了點頭。

  「她向我點頭做什麼?」吳超越一度有些糊塗,但馬上又醒悟了過來,暗道:「難道她的意思是,我那道血書,她已經順利替我送到洋神父手裡了?」

  想到這點,吳超越趕緊又向四處張望,尋找應該出現的洋人朋友,但依然卻還是一無所獲,吳超越的心裡也忍不住再次大失所望,暗道:「洋鬼子果然靠不住,相信他們會這麼賣力的給我幫忙,我還真是天真!」

  「嗚————!」

  突然傳來的蒸汽汽笛聲代替吳家祖孫,吸引了所有周邊眾人的目光,讓吳超越也跟著眾人扭頭循聲看去,卻見黃浦江的濃煙滾滾,似乎正有這個時代最為先進的蒸汽風帆混合動力洋船向上海碼頭駛來,然後不等眾人醒悟過來,遠處又接二連三的傳來汽笛聲,更多的濃煙也出現在了眾人的視野中。

  吳健彰和吳超越祖孫都是識貨​​的人,知道這個時代的蒸汽船主要是洋人軍隊所用,還很少有商用蒸汽船,來往於上海碼頭的外洋商船也基本上都是全靠風力的帆船,突然出現這麼多蒸汽船還是吳健彰接掌上海海關以來的第一次,也因此都大吃了一驚。而城牆上的翁心存和翁同龢父子卻是連蒸汽船都沒有見過,聽到汽笛聲更是雙雙臉上變色,一起驚叫道:「那是什麼聲音?為何如此巨大?」

  「欽差大人不必害怕,這是洋人的噴火鐵甲船聲音。」旁邊好歹見過幾次蒸汽船的袁祖悳安慰,然後也同樣十分奇怪的說道:「怎麼會有這麼多的噴火鐵甲船開進黃浦江?出什麼事了?」

  無數道驚奇的目光注視中,六艘冒著濃煙的明輪蒸汽風帆和十幾艘大型帆船先後出現在眾人視野中,六艘明輪蒸汽船都是軍艦,其中兩艘懸掛美國國旗,兩艘懸掛法國旗幟,另外兩艘則懸掛英國米字旗,餘下那十幾艘大型帆船則全都是裝備著火砲的武裝商船,大模大樣的在上海東門外的黃浦江水面上一字排開,然後又是一聲汽笛鳴響,六條蒸汽船和十幾條武裝商船一起打開船舷上的砲窗,將上百門火砲推出船舷,黑洞洞的砲口直接對準上海東門。

  也是到了這個時候,吳健彰和吳超越祖孫才一起反應過來,一起慘叫道:「快跑啊!不好了!洋人要開砲攻打上海城了!」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6-24 18:30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6-3-6 16:41
第二十四章 (下)洋船來襲

  (PS:今天半夜還有一更。)

  話音未落,西方軍艦上又突然響起一片槍響聲音,雖說軍艦上的洋人士兵都是對天放槍,但剛才還在興致勃勃圍觀吳家祖孫倒黴的人群還是立即一片大亂,無數的百姓爭先恐後的撒腿四散逃命,哭喊聲音此起彼伏,看守囚車的那些清軍綠營大爺更是一個比一個逃得飛快,轉眼間就從囚車旁邊逃得乾乾淨淨,帶隊的戈什哈再是如何吼叫命令也約束不住,最後那戈什哈也忍受不了這麼巨大的恐懼,乾脆也扔下了吳家祖孫抱頭逃往早已擠滿百姓的上海城門,原地也就只剩下了還被關在囚車裡的吳健彰和吳超越祖孫。

  戈什哈和綠營兵都跑了,洋人卻出現了,十幾個洋神父突然從碼頭旁的一個茶館裡跑了出來,快步跑到吳健彰和吳超越的囚車旁邊,二話不說就動手砸車救人,為首的馬丁和麥都思等神父還爭先恐後的說道:「吳,不要害怕,我們來救你們了,你們沒事吧?你們放心,我們的領事調動軍艦開進黃浦江,目的就是為了救你們,沒人再敢抓你們了。」

  聽到這樣的話,吳健彰和吳超越祖孫都感動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而緊接著,一條接一條的小船滿載著全副武裝的歐美士兵靠上碼頭,同時通往租界的道路上也出現了許多歐式馬車,先趕來與那些歐美士兵回合,然後在與吳超越曾經言談愉快的法國人布爾布隆率領下,又大步來到了囚車旁邊,布爾布隆還遠遠就用熟練的漢語叫道:「兩位親愛的吳先生,你們沒事吧?」

  吳健彰和吳超越忙說自己沒事,布爾布隆則搶上前來幫助眾神父試圖打開吳家祖孫身上的鐐銬,又說道:「我們似乎來晚了一步,但這一點必須得責怪你們國家的吳淞口砲臺守軍,是他們不許我們的軍艦開進黃浦江,還是我們的軍艦開砲警告,並且直接告訴他們,不許進黃浦江就炮轟吳淞口,他們才乖乖讓路。」

  「布爾布隆先生,你們的軍艦向吳淞口砲臺開砲了?」吳超越嚇了一大跳。

  「呵呵,就是對著江面上打了幾炮,稍微警告了一下。」布爾布隆微笑說道:「還是吳你說得對,對你們國家的朝廷,只有武力恐嚇才會收到效果。」

  「布爾布隆先生,我可沒說過這話!」吳超越魂飛魄散,心說這話如果傳到其他國人耳朵裡,我這晚清版的吳三桂可就做定了——還連姓都一樣。

  「哈哈哈哈。」布爾布隆放聲大笑,拍拍吳超越的肩膀安慰道:「放心,我知道你為難,這話我不會對其他中國人說的。」

  吳超越趕緊道謝,旁邊的吳健彰卻滿頭霧水的問道:「超越,你什麼時候認識布爾布隆先生的?你知不知道他是誰,法國派駐我們大清的全權公使!」

  「全權公使?」吳超越又小小吃了一驚,一下子就聯想起了第二次鴉片戰爭中聯手進擊的雞和牛。

  「吳健彰先生,我和你這位優秀的孫子如何認識的,等到了租界後再說。」布爾布隆笑著說道:「現在最重要的是另一件事,我需要你的幫助。」

  「請布爾布隆先生吩咐,下官一定照辦。」吳健彰二話不說,馬上就露出了奴顏婢膝的典型買辦帶路黨嘴臉。

  「麻煩你替我向貴國朝廷遞交外交照會。」布爾布隆笑笑,說道:「我們就貴國朝廷以幫助我們法國神職人員傳教為罪名逮捕你們祖孫一事表示最為強烈的抗議,要求貴國朝廷派遣全權使者與我展開談判,就我們法國商人在中國建立工廠銀行、傳播天主教、自由進出港口城市等和建立暢通聯絡渠道等各項事宜展開談判,也必須承認你們祖孫無罪。不然的話,一切後果由貴國朝廷承擔,我國政府保留在這些問題上採取相應措施的所有權力!」

  說到這,布爾布隆笑笑,又說出了四個讓吳健彰和吳超越祖孫心驚肉跳的字眼,「包括宣戰!」

  「還有我們的照會。」好幾份外交公文同時伸到吳健彰的面前,與吳健彰十分熟悉的英國領事阿禮國和美國領事祁理蘊還異口同聲說道:「吳,我們也要求就建廠、傳教、進城等諸項事宜與貴國朝廷展開談判,並且保留在這些問題上採取相應措施的所有權力!包括宣戰!」

  「對了,還有必須承認你們無罪!」阿禮國又補充道:「幫我們西方人傳教和合資建廠就要逮捕,簡直荒唐!你們是我們大英帝國商人的好朋友,守誠信的合作伙伴,我們不會對你們見死不救!我們都在照會上就此事向你們的朝廷表示了最為強烈的抗議,並決定即便動用武力,也要你們的朝廷更改這個荒唐的決定!」

  都找不到開口機會的吳健彰更沒話說了,乾瘦的身軀還有些不由自主的顫抖——不是感動外國朋友的深厚友情,而是怕!心裡也不斷痛苦呻吟,「洋人為了救我和孫子,揚言要向我大清開戰,還要我去替他們呈遞外交照會。這皇上要是知道了,老夫和孫子不一定殺頭的罪名,還不得變成滿門抄斬啊?」

  吳健彰怕不一定殺頭的罪名變成滿門抄斬,布爾布隆公使和英美諸國的領事卻不由分說,全都把裝裱精美的外交照會往吳健彰懷裡硬塞,手上至今還戴著鐐銬的吳健彰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為難萬分。

  對吳健彰而言還好,他還有一個比較靠譜的寶貝孫子,明白買辦爺爺的心思,也不願對自己其實非常好的買辦爺爺背這口大黑鍋,吳超越稍一盤算就挺身而出,向布爾布隆和阿禮國等公使領事拱手說道:「親愛的布爾布隆先生,各位親愛的領事先生,十分感謝你們對我和我的祖父伸出援手,中國有句話叫做大恩不言謝,意思就是受人的恩惠如果太大的話,就不能用言語來感謝,只能是記在心裡,用實際行動來報答,我和祖父對你們就不能再用輕飄飄的幾句言語表示感謝,只能等將來有機會再用實際行動表示謝意。」

  「吳,你很坦率,我喜歡你的坦率。」阿禮國很是大度的揮手,說道:「但你也用不著這麼客氣,在建廠、傳教和進城這些事上,我們幫你也是幫助我們自己。」

  吳超越又拱拱手,然後才說道:「但是公使先生,各位領事先生,我還得請你們理解一下我祖父的苦衷,你們的外交照會,我的祖父實在無法替你們轉呈給我國朝廷。」

  「為什麼?」布爾布隆和阿禮國等人都奇怪的問道。

  「第一,我祖父的官職已經沒有了。」吳超越很坦白的說道:「我國皇帝咸豐派遣的欽差大臣工部尚書翁心存,權力相當於你們西方國家在海外殖民地的全權總督,他已經罷免了我祖父的官職,收走了我祖父的所有權力,所以按照大清朝廷的法律,我的祖父已經無法直接見到任何一個大清官員,更沒有任何的權力替你們轉遞外交照會。」

  「第二,我祖父他必須為我的家族安全考慮。」吳超越說得更加坦白,又說道:「愚昧保守的大清朝廷有一條野蠻時代的法律,就是一個人犯罪,如果大清皇帝或者大清朝廷覺得這個人的罪惡太大,就會下令追究這個人的家屬,不管這個人的家屬是否無辜,都必須要承擔來自大清朝廷的處罰,或是沒收財產,或是殺頭斬首,或是流放到邊疆給野蠻的滿人武士做奴隸……。」

  「上帝啊!十九世紀的中國怎麼還保存著這麼野蠻的法律?」以馬丁神父為代表的一些來華時間不長的神父和領事都驚叫了起來,都不敢相信吳超越所說的是真的,而雒魏林和麥都思等中國通替吳超越證明這條野蠻習俗不假後,馬丁神父等人又忍不住在胸前畫起十字架了,不斷搖頭表示難以理解。

  「尊敬的布爾布隆先生,各位尊敬的領事先生,現在你們明白我祖父的苦衷了吧?」吳超越又說道:「雖然祖父和我都已經被你們的救了出來,但我們的家人還在上海城裡,我父親和母親也還在廣東老家。愚蠢並且保守的大清朝廷認為我和你們合資建廠是一種不可饒恕的罪行,幫你們傳教和買地更是應該被綁在火刑柱上點火燒死,現在你們把我和我的祖父救了出來,我的祖父又去替你們轉遞這樣的外交照會,那麼愚蠢的大清朝廷在更加憤怒的情況下,就肯定會把罪名安到我的父母和其他家人身上,他們就死定了。」

  吳超越都把話說得這麼明白了,布爾布隆和阿禮國等人那裡還能不明白吳超越的意思?然而低聲商議了幾句後,阿禮國卻又向吳超越說道:「吳,你和你祖父的苦衷,我們明白,但是你的祖父如果不替我們轉遞外交照會,那你們國家那個愚蠢的朝廷又如何能夠知道我們要求與他們談判,還有我們為什麼要營救你們的原因?」

  「吳,這個問題必須解決。」布爾布隆也說道:「你可能還不知道,我來上海的原因,就是因為愚蠢的清國朝廷任命的更加愚蠢的外交大臣徐廣縉拒絕與我見面,也拒絕對我國的外交照會給予任何答覆,我沒有選擇才來到上海,找到你祖父這位唯一能與我們西方人溝通交流的中國官員,讓他替我向貴國的兩江總督遞交照會,現在你的祖父不再替我轉遞照會,我還能去找誰?」

  「這個……。」吳超越也有些為難,但轉念一想後,吳超越馬上就想到了一個理想人選,趕緊說道:「布爾布隆先生,各位領事先生,你們如果想要迅速快捷的把外交照會遞交給我們的朝廷,那麼現在有一個人倒是可以幫到你們。」

  「誰?」布爾布隆等人趕緊問道。

  「就是革除我祖父官職那個朝廷欽差。」吳超越向遠處的上海東門一指,說道:「他是欽差大臣,又是工部尚書,在我們的朝廷裡位高權重,有權力直接見到我們國家的皇帝,你們要遞交照會,找他最方便。」

  吳健彰一聽差點沒笑出聲,心說老夫這寶貝孫子還真會坑人,翁心存要是把這些外交照會呈給朝廷,他的工部尚書頂帶基本上就懸了。而布爾布隆和阿禮國等人也是一聽大喜,都說道:「好,我們馬上去找他,讓他替我們遞交照會。」

  「等等。」吳超越趕緊阻止,說道:「布爾布隆先生,各位領事先生,如果你們直接去找那個欽差大臣,叫他替你們遞交照會,那麼以我們大清京城官員的愚蠢和膽小,肯定是連見都不會見你們。不過沒關係,我有一個辦法,可以讓那個翁心存不見你們也得見你們,到時候你們只要把照會往他手裡一塞,他就不遞交也得必須遞交了。」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6-24 18:30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6-3-9 09:28
第二十五章 禍水外引

  (PS:免得朋友們等,明天記著上票就行了,第二更送到。)

  下面該回過頭來看看翁心存父子和袁祖悳這邊的情況了,遠遠看到西方各國的軍艦和武裝商船在黃浦江上一字排開,打開砲窗推出火砲,把黑洞洞的砲口對準上海城東門,連火砲都沒怎麼見過的翁心存和翁同龢父子竟然還不明白這代表著什麼,還是旁邊稍微吃過見過的袁祖悳最先反應過來,驚叫道:「洋人把洋砲推出來幹什麼?難道他們要攻打上海城?」

  「洋人要打上海城?」翁心存和翁同龢都覺得有些難以置信,翁同龢還憤怒說道:「洋人為什麼要打上海城?上海軍民百姓何罪之有?他們憑什麼要打上海?」

  還是聽到洋人軍艦上傳來的鳴槍警告聲,翁家父子和袁祖悳才終於明白洋人這次是來真的,然後袁祖悳像只受驚的兔子一樣,一個箭步就衝向了下城臺階;翁心存嚇得雙腿發軟,連站都無法站穩;翁同龢則是像殺豬一樣的慘叫,「洋人要開砲了!快快快!快關城門!快去叫人來守城,守城!要打仗了!要打仗了!」

  城門沒辦法馬上關上了,因為受驚的百姓已經迅速的擠滿了進城甬道,城門兵也早早就抱著腦袋逃向了城裡,而再到幾個戈什哈把翁心存扶到下城臺階上時,城裡也已經是一片大亂,亂糟糟的人群堵住了翁心存父子的逃命道路,還趕都趕不開,驅都驅不散。翁心存父子無奈,也只好是儘量背靠城牆,在臺階上不​​斷的瑟瑟發抖,心裡不斷禱告上天保佑,千萬別讓洋人的砲彈打中了自己。

  等了許久都沒再聽到槍聲和炮聲,血色才重新回到翁心存和翁同龢的臉上,再聽說城門已經被關上後,翁心存和翁同龢這才驚魂稍定,又小心翼翼的重新回到城上查看情況,也親眼看到了已經重獲自由的吳家祖孫被一大群洋人包圍的畫面。再然後,翁同龢馬上又憤怒吼叫道:「賣國賊!漢奸!吳健彰和吳超越祖孫是賣國求榮的漢奸!他們這是在勾結洋人攻打上海城,他們這是在做吳三桂第二!」

  「想不到吳健彰狗賊敢這麼做!」翁心存也咬牙切齒的說道:「老夫要參他!參他!請皇上降旨,把他滿門抄斬!誅滅九族!」

  這時,此前扔下欽差大人搶先逃命的袁祖悳也畏畏縮縮的重新來回到城牆上,看到死對頭吳家祖孫被一大群洋人洋兵包圍保護,袁祖悳的臉色又變成了蒼白色,忙向翁心存說道:「欽差大人,吳健彰祖孫勾結洋人攻打上海,你要向朝廷奏明實情,向朝廷奏明實情啊!」

  先凶狠的瞪了袁祖悳一眼,翁心存這才問道:「上海城裡有多少守軍?周邊有多少軍隊可以調動?什麼時候能趕到上海增援?」

  「這……。」

  對軍事一竅不通的袁祖悳傻眼,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但還好,旁邊的其他人又驚叫說洋人過來了,替袁祖悳解了圍,也讓翁心存父子趕緊又扭頭去看城外,見果然有幾個西服革履的洋人在一群西方士兵的簇擁下,正在向著城門這邊走來,走在最前面的一個則是至今還沒弄掉鐐銬的吳超越,翁心存父子心中也不由為之大奇,不明白已經被洋人救出囚車的吳超越為什麼還要冒險靠近城牆。

  在馬丁神父的幫助下,鐐銬在身的吳超越花了不少力氣才走到淤塞嚴重的護城河旁邊,其他的洋人和西方士兵則在後方數十米外等候,吳超越提高聲音,衝著城牆上大喊道:「城上的人聽著,去告訴欽差翁心存,就說我有話要對他說,叫他出來答話。」

  城上沒人吭聲,全都把目光看向躲在箭垛後的翁心存,翁心存猶豫著不肯說話,而吳超越則又大聲喊道:「城上的弟兄,煩勞你們去告訴欽差翁大人,就說我吳超越代表我爺爺,來和他說幾句話,說清楚洋人為什麼要來救我們的原因和道理!他是欽差大臣,奉聖旨來抓我和我爺爺,現在洋人來救我們,他如果不出來和我們把話說明白,知道洋人為什麼要救我們的原因,我看他怎麼向朝廷交代!怎麼向當今萬歲交代!」

  翁心存還是不吭聲,眼珠子亂轉著心裡不斷盤算,吳超越冒著城上守軍開槍放箭的危險等了許久都不見動靜,心裡也有一些焦急,乾脆就破口大罵道:「翁心存,你這個辜恩負職、膽小如鼠的老不羞!現在上海城裡的大清官員就數你官最大,品級最高,洋人兵臨城下,大砲對準上海城,我主動來告訴你洋人為什麼要這麼做的原因,你連站都不站不敢出來和我說話,還算個卵​​的朝廷官員?你以為你當縮頭烏龜躲著不露面就沒事了?將來你回了京城後,皇上問你洋人的軍艦為什麼要開進黃浦江,我看你怎麼回答?!」

  考慮到吳超越的話也有點道理,為了將來回京後對咸豐有個交代,翁心存還是低聲向兒子翁同龢吩咐了幾句,讓他出面和吳超越交涉。翁同龢雖不樂意,但也不敢違背父命,只能是硬著頭皮站了出來,衝著吳超越大聲說道:「姓吳的,你這個賣國求榮的狗漢奸,沒資格和我父親說話,有什麼事對我說!」

  「翁同龢!」吳超越回罵道:「你這個道貌岸然、口是心非的偽君子,更沒資格和我說話,叫你爹滾出來,有什麼事我只對他說!」

  「卑鄙小人,我父親不見你!」翁同龢大聲說道:「你有話就說,有屁就放,不然我也要走了!」

  考慮到把那些外交照會拿給翁同龢也一樣,吳超越便也沒有堅持直接見到翁心存,只是大聲說道:「那好,我也懶得和你這個偽君子廢話,你出城來,我把我爺爺寫給朝廷的奏章交給你,奏章上把什麼都說得很清楚,你和你爹看了就明白了。」

  翁同龢那有膽子出城,馬上就斷然拒絕道:「不行!我出城的時候,你這個狗漢奸乘機帶著洋人衝進來怎麼辦?」

  「那你用繩子放下一個提籃,我把奏章放在籃子裡,你拉上去看!」吳超越主動給翁同龢出了一個好主意。

  覺得主意不錯,翁同龢便讓人拿來繩子和提籃,拴好提籃放下城,吳超越見了大喜,想趕緊上前去把那些外交照會放進籃子裡,無奈身上鐐銬沒有鑰匙無法打開,行動十分不便,好在攙扶吳超越過來的馬丁神父既講義氣又有勇氣,替吳超越捧了那疊用布包裹著的外交照會冒險上前,把各國公使和領事放進了提籃中,翁同龢不知是計,待守軍士兵把提籃給拽上了城牆後,還親手把那個布包雙手呈到了翁心存面前。

  再然後,大概看了一下那些同時用中外文字寫成的各國外交照會,翁心存和翁同龢父子就一起傻了眼睛了,然後翁心存連躲都不敢躲了,直接就探出頭來衝吳超越質問道:「吳超越,你不是說替你爺爺遞交奏章麼?怎麼送上來的,全是西洋各國公使領事寫給我們大清朝廷的書信?」

  「翁大人,我爺爺戴著鐐銬暫時還沒辦法寫奏章,他的奏章你得等一兩天,現在請你順便幫個忙。」吳超越笑嘻嘻的大聲回答道:「我爺爺的頂帶被你拿下了,現在上海城裡就是你的官最大,還是欽差大臣,所以西方各國的這些外交照會,就請你轉遞給朝廷和萬歲了。」

  「老夫不遞!」翁心存嚇得魂飛魄散,趕緊舉著那些照會喊叫道:「把這些洋人的什麼照會拿回去,老夫是查案欽差,不是五口通商大臣,這些什麼照會不歸老夫管!你拿回去,馬上拿回去!」

  吳超越傻了才會把這些燙手山藥又拿回來,一邊回頭離開,一邊大聲說道:「翁大人,用不著客氣,就請你辛苦一下,派六百里加急送到京裡,交給朝廷和皇上,我就先走了。哦,還有,你放心,洋人的軍艦開進黃浦江只是為了準備著保護租界安全,不會真的打上海。但你如果不替洋人把這些外交照會呈遞給朝廷,洋人的這些軍艦還會做些什麼,我就不敢保證了。」

  說罷,戴著鐐銬的吳超越壓根不理翁心存的一再呼喚,徑直揚長而去,而已經得到過吳超越指點的布爾布隆和阿禮國等公使領事則大步上前,或是直接用生硬漢語大聲說話,或是讓通譯代為轉達,全都要求翁心存這個欽差大臣替他們向滿清朝廷遞交照會,並揚言說翁心存如果不肯照辦,他們就要把軍艦開到江寧城下,開到天津大沽口,直接向兩江總督和滿清朝廷追問翁心存的故意扣留照會之罪!——這點自然是出自吳超越的指點,不把這口大黑鍋硬扣到翁心存和翁同龢的頭上,難消吳超越的心頭之恨。

  其實嚴格來說,這一次西方諸國公使領事集體提交的外交照會絕對不算苛刻,除了抗議滿清朝廷逮捕吳家祖孫和要求滿清朝廷承認吳家祖孫無罪是粗暴干涉滿清內政外,但是要求與滿清朝廷建立一條暢通快捷的外交聯絡渠道,還有要求就建立現代化工廠、傳教和洋人自由進出港口城市展開談判,實際上卻是十分正常的合理要求,只要處置得好,於滿清朝廷不但絲毫無害,相反還可以起到引入外資和西方先進技術的作用,對滿清朝廷的利遠大於害。

  引入外資發展經濟,學習西方先進技術發展生產力,現代人都知道是求之不得的大好事,然而對於愚蠢無知又固步自封的滿清朝廷來說,這樣的事卻無異於是離經叛道和賣國求榮——誰敢提起誰就得腦袋落地!所以拿著吳超越耍賴硬塞過來的各國照會,再聽到了西方諸國公使領事的恐嚇威逼,雙手瑟瑟發抖的翁心存在天旋地轉之餘,眼前突然一黑,竟然一屁股直接摔坐在了城牆上。

  「父親,父親!」

  翁同龢趕緊來攙扶翁心存,翁心存卻一把推開了兒子,繼而老淚縱橫道:「完了!這下該怎麼辦?這下該這麼辦?老夫如果真的把洋人的這些什麼照會送到朝廷裡,皇上還不得大發雷霆,還不得把火氣全撒到老夫頭上啊?」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6-24 18:30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6-3-9 09:31
第二十六章 (上)各有打算

  還是進了租界裡,吳家祖孫才在鐵匠的幫助下弄開了身上的鐐銬重獲自由,然後又在馬丁神父的邀請下,吳家祖孫住進了美國領事館旁邊的小教堂——本來吳超越倒是想和現在的世界霸主英國人多膩歪膩歪,無奈吳健彰和美國領事祁理蘊的交情極好(歷史上吳健彰被小刀會起義軍抓獲時,就是美國領事派人救出的吳健彰),搶先開了口願意和祁理蘊做鄰居,做孫子的吳超越當然不敢違背。

  不過都一樣,有那麼多軍艦和武裝商船停泊在租界旁邊,借翁家父子和袁祖悳等人一萬個膽子也敢派人來租界抓吳家祖孫,所以安全絕對可以保證無虞,吳家祖孫住得倒是十分放心。

  讓吳健彰和吳超越不放心的是他們在城裡的家人,還有吳超越的便宜老爸吳曉屏和其他家人——滿清朝廷是沒有膽量進租界抓人,但是想抓正在香山老家的吳曉屏卻是輕而易舉。所以稍微安頓下來後,吳健彰第一件事就是給兒子吳曉屏寫信,讓吳超越的便宜老爸吳曉屏帶著香山老家的家人趕緊往澳門逃命,如果情況不對還可以取道澳門逃到更加安全的香港。旁邊的吳超越也趕緊提醒道:「爺爺,別忘了讓我爹轉移家產,土地宅院暫時不用管,先把銀子珠寶轉移了再說。」

  「這點老夫還用你教?」吳健彰白了孫子一眼,得意說道:「老夫的銀子只有三成存進了晉商徽商開的錢莊,七成是存在洋人的銀行裡!還是分成幾筆分別存進香港、澳門和上海租界這些洋人的銀行,就算咱們的家真被朝廷給抄了,你小兔崽子也用不著擔心捱餓去討飯。」

  「狡兔三窟,還是爺爺高明。」確實怕捱餓的吳超越鬆了口氣,趕緊奉承了買辦爺爺一句,然後又說道:「爺爺,要不順便對我爸說一聲,叫他先在檀香山買一塊農場,如果朝廷實在容不下我們,我們就乾脆往美國跑去當美國人算了。」

  吳健彰的毛筆停頓了一下,稍做盤算後才嘆了口氣,說道:「不急,慢慢來吧,先讓你爹到了香港我們再看情況商量。」

  「爺爺,你不想出國當華僑?」吳超越看出吳健彰的心思。

  「故土難離。」吳健彰嘆氣說道:「爺爺我都六十幾歲的人了,還能有幾天活頭?這個時候出國,出去就肯定回不來了,死在了外面,爺爺我還怎麼葉落歸根?難道要我永遠在海外當一個孤魂野鬼?」

  做為一個穿越者,吳超越當然不在乎死了是埋回故鄉還是被燒成骨灰,但畢竟是生在中國長在中國,吳超越還是很明白吳健彰這種希望葉落歸根的老輩人心思,同情之下,吳超越便也不再催促買辦爺爺趕快在海外買地安家,心裡還也暗歎道:「慢慢再說吧,反正只要保住家產,想在外國買莊園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娘的,其實我也不是很想在這個時代出國,去了也是當末等公民啊。」

  也是湊巧,吳健彰剛把信寫完,老吳家的頭號打手劉麗川就帶著一些雙刀會的打手找上門來,吳家祖孫大喜,一見面就趕緊向劉麗川問起城內和自己家裡的情況,劉麗川則很是無奈的回答道:「爽叔,不好意思,洋人軍艦開進黃浦江的時候,我正好在城外組織人手準備保護你們進京,後來城門關了以後,就再沒打開過,所以你家裡的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

  吳健彰一聽大失所望了,擔心城裡的愛妾家人可是又無可奈何,也只能是趕緊要劉麗川馬上安排最可靠的人手,連夜返回廣東香山去給兒子送信,劉麗川一口答應,並且立即做好了妥善安排。而可靠信使派出去了以後,劉麗川則又問道:「爽叔,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只能是暫時在租界裡躲一躲,看看風頭再說了。」吳健彰悶悶不樂的說道:「洋人已經逼著翁心存收下了外交照會,如果那些照會送進了朝廷裡,老夫的事或許還有轉機,不敢奢望官復原職,起碼平反無罪大有希望。如果實在不行,再做其他打算不遲。」

  「那雙刀會的弟兄們怎麼辦?」劉麗川又問道:「雖然雙刀會的弟兄大部分是在城外,不用擔心被官府抓,但他們要吃飯啊?還有那些靠碼頭吃飯的工人,打起仗來沒了生意,他們吃什麼?」

  吳健彰皺眉,不知該如何回答,旁邊的吳超越則接過話頭,安慰道:「源叔,不用擔心,洋人最重商業利益,他們把軍艦開進黃浦江只是為了向朝廷施加壓力和保護租界安全,不會切斷貿易往來,損害他們自己的商業利益,所以洋人的商船照樣還會開進黃浦江裝貨卸貨,你不用擔心沒飯吃。」

  「真的?」

  劉麗川將信將疑的問,吳超越點頭,也確實有這個自信——因為吳超越清楚記得歷史上那怕是小刀會起義軍都已經拿下上海城了,上海的進出口貿易就一直沒斷過。

  然而不等吳超越解釋,另一邊的吳健彰卻接過話來,說道:「阿源,超​​越說得沒錯,洋人不會幹等著朝廷答覆不做生意,明天碼頭上肯定還會有洋船來裝貨卸貨,你只管帶著工人來照常開工就是了。」

  見吳健彰都已經這麼說了,對吳健彰十分信任的劉麗川再不懷疑,馬上就點頭答應。誰知吳健彰卻又說道:「對了,你順便通知一下那些住在城外的海關差役,讓他們明天繼續到碼頭上工。」

  「通知他們幹什麼?」

  劉麗川疑惑問,吳超越也有些不解,結果吳健彰的回答卻讓劉麗川和吳超越差點沒暈過去,「當然是繼續徵收關稅,洋人不會切斷與我大清的貿易,他們的商船也會繼續在上海碼頭上裝貨卸貨,老夫當然要繼續替朝廷向他們徵收關稅。」

  「爽叔,你還要對洋人徵稅?」劉麗川傻眼問道:「洋人今天才把砲船開進黃浦江救了你和超越,你還要向他們徵稅,洋人能答應?萬一洋人發火,把你趕出租界怎麼辦?」

  吳超越也頗為擔心的這麼提醒吳健彰,然而吳健彰在上面卻是既有信心又有經驗,說道:「應該不會,這事老夫有經驗,當年青浦教案洋人的軍艦已經開到了江寧城下,隨時準備炮轟江寧城,除了英國商船,其他國家的洋人商船照樣還是向我們大清海關交納關稅,而且青浦的事解決了以後,那些英國的商船也乖乖的把拖欠的關稅補了。」

  「還有當年在廣東時,和英國人的仗都打起來了,老夫還不是……。」

  說到這,吳健彰搖了搖頭,不願再去回想當年那件往事,改口說道:「總之洋人在商業方面還算守規矩,做事也還算看得長遠,這次他們把軍艦開進黃浦江,除了是救我和超越外,更大的目的還是為了建銀行建廠,和大清做更大更多的生意,所以老夫相信洋人肯定會繼續交納關稅,他們只要交老夫就替朝廷收,他們實在不肯交我們再慢慢商量。」

  劉麗川將信將疑,又好心勸了吳健彰幾句不要在這個時候冒險得罪洋人,但吳健彰卻堅持要如此行事,劉麗川無奈,也只好乖乖去給吳健彰安排和通知了。旁邊的吳超越則保持沉默,還是到了劉麗川離開後,吳超越才小心翼翼的問道:「爺爺,難道你還想爭取官復原職?」

  看了寶貝孫子一眼,吳健彰嘆了口氣,然後才說道:「想不到你還能看出爺爺的這個心思。不錯,爺爺是還想繼續當海關監督,先不說這個職位油水豐厚,爺爺如果能夠保住這個官職,對你的將來也只會有好處。老夫可不想讓你這一輩子都只當一個只知道吃喝玩樂的土財主。」

  吳超越沉默,雖然吳超越對於給滿清八旗當奴才毫無興趣,但還是無比感動於買辦爺爺對自己的舐犢情深,又想起吳健彰當初為了保護自己,在翁心存面前堅持要承擔所有罪責,吳超越的心裡難免更加動搖。所以又考慮了一下,原本已經打算就此出國去當華僑的吳超越改了主意,向吳健彰說道:「爺爺,如果你真想官復原職,最好的辦法除了繼續忠於職守外,還有就是趕緊上一道摺子彈劾翁心存。」

  「彈劾翁心存?」吳健彰這一驚非同小可,驚訝問道:「你要我彈劾欽差大臣?彈劾他什麼罪?」

  「彈劾翁心存濫用欽差職權,無理干涉洋人傳教經商和禁止洋人進出上海城,導致洋人軍艦開進黃浦江,炮轟吳淞口,使大清面臨與西方諸國全面開戰的危險。」吳超越指點道:「只要把這口大黑鍋扣在翁心存頭上,翁心存就死定了,你和我的沉冤就可以得雪,你也有很大希望可以官復原職。」

  「這可能嗎?」吳健彰更傻眼了。

  「怎麼不可能?」吳超越反問,又說道:「爺爺,你怎麼想想?現在朝廷正在全力圍剿太平軍,那裡還有再和洋人開戰的膽量?現在洋人又遞交了威脅開戰的照會,朝廷為了安撫洋人,就肯定得找一個替罪羊背黑鍋,爺爺你彈劾翁心存,是給朝廷找到了替罪羊,朝廷那有不趕緊把這口黑鍋扣在翁心存頭上的道理?翁心存罷官免職,殺頭抄家,爺爺你不畏權勢彈劾上官,又忠於職守繼續為朝廷徵收關稅,朝廷就是想不給你官復原職也不好意思了。」

  說到這,吳超越微微一笑,又說道:「說不定還有升官的希望,就算朝廷不樂意,但是為了補償爺爺你受的委屈,還有獎勵你的忠於職守,朝廷和皇帝怎麼都得考慮一下適當給你一點獎勵。」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6-24 18:30 編輯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mk2258

LV:9 元老

追蹤
  • 1120

    主題

  • 100531

    回文

  • 46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