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爭霸] 紈絝邪皇 作者:開荒 (已完成)

 
x24685 2016-3-15 07:01:37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34 1567602
x24685 發表於 2016-5-18 09:53
一五零章 殘酷政爭

    據嬴冲所知,陰陽士這一脈玄門分支,本是在大災變時滅亡,斷絕了道統。不過在大約七千年前,有大學者鄒衍發掘古時仙人遺蹟,整理典章,提出了五德終始學說,使陰陽士傳承再現人間。

    這種練氣士分支,個人戰力往往不強,五階之前只能給人算算命啥的,可五階之後,卻能大規模的操控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力。用之於戰場上,一位五階陰陽士,就可相當於三十尊百牛重弩的合力。且修為越高,陰陽士對軍陣的殺傷力也就越強。

    而陰陽士到了天位級,也就是中古所謂靈仙境,陰陽士的實力,又會再一次的攀升。甚至能夠影響到天地氣象,可以呼云喚雨,也可以召喚流星,能化解旱災水禍,也能使土地肥沃——這就是所謂竊取天地之威德!

    七千年前,因陰陽士的出現,大秦就曾在戰場上吃過大虧,幾乎至滅亡的境地。之後境內的幾家書院,就在一力栽培陰陽士,甚至邀請鄒衍入境講學。可惜幾千年來都成果不佳,依然是比不得那大齊的稷下學宮。如今整個秦境,天位以上的陰陽士,也才不到十五人而已,要麼為陛下效力,要麼被世閥大族收羅。可見這陰陽士的資源,是何等的珍貴。

    可這真傳任務七,竟然是準備直接給他一位小天位級的陰陽士?莫非也是英靈之身?

    可無論是哪種形式,這都是他無論多少錢都換不回來的人才,

    而緊接著嬴冲就又面色微變,想到今日已是十二月初四,距離除夕只有不到二十五天了。

    再仔細看,發現那『金兩萬』,已經變成了銀灰色,這意味著他已完成了這個任務要求。

    嬴冲頓知究竟,這個真傳任務七的時間計算,多半是從他得到邪櫻槍之時開始。而非是看到這任務之刻。

    金銀方面已經不用擔心。可在二十五天內,自己從哪裡弄來糧十萬石?現在又不是秋收季節。且他家田莊裡雖是種的冬小麥,可收穫也需待明年五月之後。

    這一刻嬴冲,對那武陽嬴氏可謂是深通惡絕。要非是嬴元度那傢伙。燒了他在解縣的糧倉,那麼這真傳任務七他輕易就能完成。哪怕被武陽嬴氏虧空到了極點。裡面十萬石糧食還是有的。

    等等,就不知自己買來的算不算?自從得到邪櫻槍開始,他得到的金銀財物高達百萬。用來購買糧的話,幾百萬石都能買來。

    嬴冲不敢確定。不過此事只需問問嬴月兒,應該就會有答案了。

    再緊接著,嬴冲的目光。才又投向了那個特殊任物二——獨自以槍術擊殺乾元階妖獸一頭。

    這個倒是不難,乾元階的妖獸。也就是大天位級的妖修。他若使用摘星甲,或者『邪皇』,都能有一戰之力。

    可這獎勵『完整』的聚寶盆。是為自己修復,還是另外給一件?

    嬴冲微搖了搖頭,無論是哪種,都可算是一個大大驚喜,讓他期待不已。按九月的說法,聚寶盆可日入斗金,這應該只是誇張的說法。可哪怕只有這數目的一半,也是每日一斤半的黃金,相當於七百五十兩,一年累積下來則是高達二十三萬。

    這邪櫻槍之能,著實是使人驚嘆。只需有著此物在手,那麼他定可在短短數年之內,輕而易舉的構建起一個相當於一家二等門閥的勢力。

    這又讓嬴冲想起了其餘十一件上古神器,半殘狀態中的邪櫻槍尚且如此,那麼其餘的上古神器,又當如何?

    從密道裡出來之後,嬴冲第一時間就把贏月兒找來,問那十萬石糧的事情。這小丫頭果然知曉,只一聽就笑了起來:「是這真傳任務七啊?這個其實是最簡單的。雖說是年年遞增,可數額都不大,很容易的。父王說無論是偷也好,搶也罷,只要湊齊邪櫻槍要的數目,就可算完成了。只要是使用今年收穫的金錢,那麼糧食去買來也成的,反過來也是一樣。不過這任務一年只能完成一次,父王第一次就因時間不夠,沒能完成,所以很遺憾呢。不過那也是第二年的事情了,原本要到第二年的年底,邪櫻槍才開始恢復呢。你比父王,整整提前了一年——」

    嬴冲不由暗暗吐槽,安王那傢伙,居然連這麼重大的事情,也未在『遺書』中交待,真不知他是怎麼想的。

    說來也讓他奇怪,安王留下的信息中,只有交代煉神壺與兩儀七妙真火的用法。可對邪櫻槍的具體功用,卻未有一絲半點的提及。還有嬴月兒,也沒主動對他說邪櫻槍的恢復之法。難道這其中,也有什麼限制不成?

    不過若真如月兒所言,無論是偷是搶都可完成,那麼這任務還真是簡單。十萬石糧,兩萬金,稍微強一點的商人地主,甚至盜賊與流民,也能輕易辦到。

    思及此處,嬴冲的眼頓時微微一凝,然後才想起,他手中的是『邪櫻』!像征著革命,蔑視威權的邪櫻!

    定下如此低的數額,多半也是為使每一代的邪皇傳人,盡快能有自保之能。

    問過嬴月兒之後,當天嬴冲就讓嬴福拿著銀票,到京城裡的各大糧店裡跑了一趟,買下了大約十萬石粗糧,使任務面板上『入糧十萬石』,也同樣變成了銀灰色。

    不過這任務雖是完成了,可嬴冲卻不能領取獎勵,心知這是因除夕未至之故,所以嬴冲也不在乎。二十幾天的時間,他有足夠的耐心等待。

    而自這日之後,嬴冲果然就如他米朝天的承諾,徹底消停了下來,老實在家閉門不出。

    有了幾個任務的激勵,他幾乎所有的時間,都用於習武練武。尤其是驚雷槍決,除了每日練槍之外,嬴冲每到陰雨天時,都會駕馭摘星甲飛至雲層之內,觀看那雷霆閃爍,體會雷之真意。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練槍,他的箭術亦開始登堂入室。首先是一直因各種緣故,拖延了許久都未完成的師門任務四,終於在兩天後完成。接著則是在九月的指點下,修習那本新得來的『射日決』,箭術在短短十日內突飛猛進。

    武丁亦曾得到過邪櫻槍,而九月的射術,正是由這位大商太祖手把手的教導,與后羿傳下的射日決同出一脈。而以婦好的箭術造詣,教導嬴冲綽綽有餘了。

    而除了箭術,嬴冲在上機關術上的修行,也是一帆風順。十個精鐵人像,他都已完成了,嬴月兒,九月,管權,管不易,北海四真,方無恨,還有一個王籍,

    真傳任務五要求的人像,需神形皆備,完美無瑕。可似嬴月兒與九月這樣的存在,哪怕嬴冲只是將其部分神韻展現,邪櫻槍也依然默認他已完成。

    那暴雨梨花針的圖紙,嬴冲已經到手。不過他最大的收穫,卻非是這張機關圖,而是每當一尊人像雕出來,嬴冲就能覺自身的武道之勢,更顯厚實浩大。尤其是嬴月兒與九月,使他受益匪淺。

    這直接影響到了他在霸王槍內戰績,竟能在修為相等的情形下,僥倖勝過了單雄信一次。不過這也成了他的災難,霸王槍內的對手,第二日就提升了一個等級,使他苦不堪言,每日被虐到死去活來。

    自然,嬴冲習武歸習武,可對朝堂的關注,卻未曾有半點放鬆。

    也就在他閉門不出,以局外人的身份穩坐釣魚台之際。此時的朝堂,卻是風雲變幻,戰火紛呈。

    十二月初六,西城三條排水道崩塌,使地面塌陷,牽累民房三百二十四間,死傷二百餘人。當日左都察院京察御史二人,再次上本彈劾王煥章。

    十二月初七,城東大倉兵庫使魏成運於刑部牢房內服毒自盡。

    十二月初九,有御史指刑部都官司員外郎薛計,包庇案犯,走漏消息。罪證確鑿,當日罷官下獄。

    十二月十日,王煥章查得兵部儲運司與暗城黑巷主人蛇王勾結,偷運盜賣墨甲之實證,使儲運司自郎中張煥以下,一百二十七位涉案官員被拘拿下獄。

    十二月十一,政事堂參知政事謝靈,奏請天聖帝追究王煥章罪責,罷其官職。天聖帝不允,以為王煥章查案有功,可補前過,奪王煥章三品金紫光祿大夫銜,降至正四品下通議大夫,仍留任原職。

    也同是在這一天,嬴冲接到了花月樓送來的書信。而這書信的主人,正是花月樓的花魁之首林依語。

    信中語氣婉轉哀切,情意綿綿,先是抱怨了他數月不至,冷酷無情,將她望於腦後;又述說了林依語的想念之意,邀請他至花月樓一會。且情意纏綿,言道她已過了破瓜之年,花月樓中已有人逼迫她開臉破身云云。想著與其被她厭惡之人得了,倒不如給了他。

    自然這信中的言辭,是極其隱晦的,可大抵就是這個意思。

    看完了這信,嬴冲才又再一次想起,自己已經幾個月沒見林依語了,還有他丟到水裡的幾千兩黃金。嬴冲當時就大為意動,他對這位能使他開心的解語花,還是蠻在意的。

    可在細思之後,嬴冲還是暫時放下了這念頭。想著自己再有一個月就要大婚,這個時候去那青樓,像什麼話?

    他沒法推掉這門婚事,已經感覺對不住葉凌雪與自己傾心的女子。如今既是木已成舟,那麼他嬴冲,就至少得給予自己妻子足夠的尊重。

    要想去喝花酒,大可等新婚之後再說,不急於一時。

    以林依語的本事,不至於現在就被逼迫到失身的地步。且以他現時的地位,只需給花月樓的主人打個招呼,誰敢不開眼再去逼迫她?
x24685 發表於 2016-5-18 18:44
一五一章 分一杯羹

    林依語的信,對嬴冲而言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插曲。而此時的他,也確實無瑕他顧。

    不止是因他幻雷槍的修行,已至緊要關頭,更因此時的朝堂爭鬥,已經進入到了最後的階段。雙方都已紅了眼仁,白刃見血,到了你死我活之境。

    十二月十二,蛇王司徒遠山從咸陽出逃,不知所蹤。次日城北百里坡,有數位天位強者交戰,不過當禁軍趕至之時,人已不知所蹤。

    十二月十四,刑部司門司書房大火,燒燬案卷近千,物證數十。

    十二月十五,南城有暴民作亂,金吾衛禁軍及時趕至鎮壓。

    同在十二月十五,因證據不足,張煥被刑部釋放。

    十二月十六,右督察院右僉都御史王明在歸京途中遇刺,卻因王籍早已有備,有驚無險。

    十二月十七,右督察院右僉都御史王明入宮面聖,奏聞地方七位兵部轉運使勾結儲運司,盜賣兵部物資,涉案金額總計達十七萬兩黃金。此案已然查實,證據確鑿。使天聖帝大怒,下令三法司徹查。

    十二月十八,禮部侍郎薛壽調任兵部,原兵部左侍郎葉宏博則遷職吏部。

    ——這場因儲運司而起的風波,直到十二月二十,才初步落下了帷幕幕。

    這連續十幾日的朝爭,讓嬴冲頗有眼花繚亂之感。哪怕是聰明如他,也只囫圇看了個大概。

    雙方動用的力量也都讓人心驚,涉及京朝與地方近千位大小官員,耗費金錢近三百萬金。

    而只為追捕蛇王司徒遠山一人,繡衣衛與襄陽王氏,就動用了近二十五名天位。將世閥大族的底蘊與力量,都展現到淋漓盡致。

    最後襄陽王家雖是大勝,可卻未盡全功。

    襄陽公王籍總掌大局,手段非凡,明裡在追查刑部空倉案,暗裡卻是從地方轉運使著手。迂迴突破。最終一舉定鼎。然而嬴去病卻也應對得當,仍保住薛氏的根基未失。薛壽遷職兵部,亦阻止了這場大案,繼續擴散的可能。

    不過嬴冲也從中,看到了幾位皇子的黑手。嬴去病落難。自然多得是人落井下石,其中就不乏他那岳丈的身影。

    據說十二月十八那天,張煥被刑部再次拘拿之時。嬴去病被天聖帝用硯台砸破了頭,薛貴妃亦被陛下訓斥禁足。

    此事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嬴冲在二十日那天參加大朝會之時,沒有望見嬴去病的身影,

    要說這場朝爭。有什麼讓嬴冲意外的,那就只有葉宏博。他原以為這位岳丈。會趁機繼續在兵部深耕,卻沒想到,這位才往那井裡面丟了幾個石頭。就又轉變與薛壽做了交易,二人互換了職司。

    二十日的大朝會,天聖帝雷霆震怒,拿著都察院與刑部遞上的摺子,將在場近五千位六品以上的朝官,當成孩童般訓了整整一個時辰,

    嬴冲也在其例,且因身據超品,靠位較前的緣故,飽受天聖帝的雷音貫耳,痛苦不堪。他現在發現自己身份高了其實也不好,以前還是世子的時候,呆在後面哪怕睡著了也沒人管他。

    可如今嬴冲人站在最前面,剛一闔眼,天聖帝就直接兩顆珠子砸過來,讓他好不尷尬。

    好不容易等到天聖帝口乾舌燥,終於停歇下來。幾位政事堂大佬與相關人等,都是目透精光,躍躍欲試。

    如今兵部之人或被拘拿下獄,或罷職免官,加上地方被牽連到的小魚小蝦,出缺達二百之巨。襄陽王氏一族雖出力最大,可這麼一大塊麵餅,沒可能讓王氏一家獨吞。

    然而最後議定的結果,是王煥章調職兵部右侍郎。一應兵部補充名單,都由王煥章與葉宏博二人一同擬定之後,交由吏部尚書與政事堂核准。

    而接任京兆府尹的,則是一位嬴冲從未聽說之人,姓寇名准,原任鹽鐵判官。

    嬴冲也在這一瞬間明白了過來,十八日那天的御書房內,一定是發生了什麼。陛下與襄陽王氏,以及葉宏博之間,必定是做了一場交易。

    葉宏博以兵部左侍郎的身份調任吏部,任職小天官,這是其仕途之上最要一步。而王煥章雖是失去了京兆府尹的官位,可轉職刑部右侍郎的結果,卻也不算太壞。並未完全失去問鼎政事堂的希望。

    且僅這兩家瓜分的兵部缺員,就至少可佔小半之數,

    嬴冲目光灼灼的掃了這朝堂中的諸人,以及天聖帝一眼,然後無聲輕笑,又再次眯起了眼神遊物外,

    很顯然的事,天聖帝要對兵部下手,卻又不願將自己兒子與薛貴妃家,真正逼入到絕境。

    這不太像是早年天聖帝,********的風格,可陛下既然這麼做了,就必定是有所圖謀。只是他現在,還看不清這位外祖父,到底是打的什麼主意。

    而就在當天的大朝會結束之後,他的岳丈葉宏博又找到了他,笑眯眯的說起兵部選任,他那裡還少了五人,問嬴冲這邊可有什麼合適的人選推薦。

    這使嬴冲受寵若驚,他原本是打定了主意旁觀的。這次兵部缺員雖多,卻被朝中好十幾頭餓虎盯著。他還真沒想過,自己能在裡面摻上一腳,分一杯羹。

    他這岳丈,居然對自己這麼好?

    「原本我與王籍商定是三人,以籌你之功。可卻被陛下駁回,重議之後最終定為五人。」

    葉宏博並未貪天之功,為嬴冲解釋完後,又笑道:「沖兒你可莫要太小看了自己,安國公再怎麼沒落,也是當朝九大國公之一。且如今這滿朝上下,又有誰敢小視於你?這兵部缺員你若不取,那王家豈能安心?」

    嬴冲靜靜聽著,目光在御道之上那諸多大臣身後掃過。可見一旁經過之人,哪怕是身份與他相當,也會點頭示意。而那些官位較低的,更是莫敢不敬。

    確實是不同了,從十日之前,在他參與的第一場大朝會時,他就已能感覺到變化。

    確實,他太謹慎了。如今這朝堂之內,他又何嘗不是掠食者的其中之一?儘管還很弱小,還很虛弱。然而也正需如此,才要抓住每一個機會。

    思及至此,嬴冲再不客氣:「既是如此,那麼嬴冲就愧領了。十日之內,必定會將人選報於岳父知曉,」

    心裡卻又在發愁,先前他從王煥章那裡要來的三個官職,還沒搞定人選呢,這又多出了五人。儘管都是七品下的職位,可他的手中是真沒人可用,該到哪裡去尋?

    「十日麼?也使得!」

    葉宏博聞言點了點,而後又問:「一月之後,你與凌雪大婚。此時安國府內,可有人主持?」

    這又問到了另一件讓嬴冲發愁之事,安國府內,並無人主持中饋!

    如今府裡面的大小事務,都是他在管著。可國公大婚該是什麼樣的禮儀,什麼樣的流程,他卻是一概不知。

    ——別說是他,活了六十歲的嬴定,估計也同樣不懂。

    還有宴會安排,接待女眷,也不是一個男人該做的。

    如今的安國府,什麼都不缺,只少了一個能為他處理後院的女主人。

    葉宏博早料到如此,嘿然一笑:「賢婿若是為此發愁,或可向郡王府求助。凌雪是我唯一的女兒,你如怠慢了她,我與她祖父都不會依。」

    嬴冲頓時滿頭黑線,向武威郡王府求助,這像什麼話?
x24685 發表於 2016-5-19 10:33
一五二章 魏徵郭嘉

    從宮內出來的時候,嬴冲還在發愁,可當他回到安國府之時,才發現這兩件事,其實自己都已無需憂心。

    此時的安國府門前,已經是門庭若市。總計五六十輛馬車停在了門開,從大門排到了街尾,都是上門求見的。

    再當嬴冲入府時,才發現嬴長安與方玨的夫人,也已入府請見。說是國公大婚在即,她二人過來幫把手,

    ——說是幫忙,可這場婚事,安國府內闈乏人,就只能由這二位挑起來。

    這二位的到來,真是讓贏沖感激涕零,如久旱逢甘霖。嬴冲也對二位夫人明說了,這場婚事他不怕花銷,越顯隆重越好,只需賬本能夠對上,那麼只管尋他拿錢就是。

    然後這一上午,嬴冲都在接見門外面的客人。發現大多都是京中的小官小吏,聞到了風聲之後前來拜訪,試圖從他這裡謀官。

    京城大族賣官鬻爵,乃是常有之事,已經形成了風氣。可惜嬴冲自認根基孱弱,也看不上行徑,遇到這樣的人,他連話都懶得說幾句,直接就趕人出府。

    自然這其中,還是有些欲直接拜入他門下之人。

    大秦用人,以九品中正法為主,不過在此之外,還有舉薦制。朝中德高望重者可將他們看重的人才,推薦給朝廷。而這些因被舉薦而得官之人,則視保舉他們的人為舉主。

    昔年陳群在魏變法,曾言:「今凡有所用,宜隨其能否,而與舉主同乎褒貶;則人有慎舉之恭,官無廢職之吝。」

    這位大魏名臣,認為但凡能在朝中身居高位之人,要麼是在某方面具有特長者,要麼就是德才兼備。朝廷可借用他們的法眼慧心,識良璧於石璞,掖雋才於塵世。

    且因舉主與被保舉者同褒共貶。榮辱於共的問題。保舉者出了問題。也會牽累舉主,所以這些大德之人,在舉薦之時也會極其謹慎,挑選真正能為朝廷所用。且品德高尚的的良才。也就是所謂的『人有慎舉之恭,官無廢職之吝』。

    不得不說。這種選才方法,在初時極有效果,使大魏因此而強盛。可在數百年後。九品中正法的惡果漸漸顯現,成為昔年的戰國貴族。轉化為世家大閥的根基。

    被舉薦者的眼中,往往只有舉主,而不知朝廷。上下勾連。利益同體,形成了一個個龐大的世閥網絡。

    嬴冲以前對這種用人之法頗為反感。不過這時候,他也不得不借用這舉薦制,來經營自家在朝中的勢力與聲望。

    一個下午。嬴冲接近了五六十位,也確實從裡面看到了不少可用之人。只因朝中苦無門路,只能屈居下僚。只是人品與才能,都有著各種樣的問題。

    不過這也是理所當然,這一次朝爭中,他雖大獲全勝,然而自身名聲太差,安國府也依舊危如累卵,吸引不到真正的大才。

    此時不但是他手裡握著的八個官職,都已定了下來。便是自家幕府裡的幾個缺額,也同樣有了人選。

    雖說許多都是第一次見面,可嬴冲卻並不愁這些人會背叛自己。當世之中,舉主與門生之間的紐帶極其牢固。一旦門生有背叛舉主的行為,那麼終其一生,都難被其他世家大閥接納。會被視為背主之人,在朝中舉步維艱,受各方打壓,很難再有出頭之地。

    其中或有一些人別有用心,也可能是某些人打算安排到他的這邊的暗子,可嬴冲此時選擇的餘地不多。只能在事後讓夜狐仔細為他察辨一番背景,再儘量擇能任賢。

    嬴冲心想這負責舉薦之人,若都能秉持公心,那麼這察舉制真是世間最好的用人之法。可哪怕是深知察舉制弊端如他,在選人用人之時也一樣存著私意。

    以對自己的忠心為第一要素來考量,其次則是不貪不給自己招惹麻煩,門生的才德反而據於這二者之後。

    也就在這短短一個下午,一個全新的門閥,已經略顯雛形。安國嬴氏雖是新鮮出爐,可在朝在軍,都已有了不小的根基,勉強已可入三等世閥的門檻。

    而除了這些官吏之外,來求見他的還有不少書生。大多都有著在各大書院求學的經歷,卻因未有資格鄉評定品之故不能出仕。

    嬴冲有心一一接見一番,看看裡面有無合適的人才,可又覺心累。這時他對『閻王好見,小鬼難纏』這句話,是深有感概。

    縱觀歷朝歷代的那些大人物,在身處低位時他們往往都能禮賢下士,虛懷若谷;可一旦到了高位,他們的待人處世,都會與以前判若兩人。

    這並非是因驕狂忘本,而是實在不得已。

    就如他嬴冲,今日這些來上門拜訪的書生士子,他若一個個去接見,那麼這一整天下來他什麼事情都不用去做了。

    可完全拒見又不行,若是錯失了真正的人才,可就真可惜了。

    嬴冲想著自己接下來首先要做的,是為自己尋一位能夠信任的吏曹參軍了。可以作為的自己的篩欄,將真正的人才,篩選到他的面前。

    不過這樣的人才可不易尋,某種程度而言,吏曹參軍比之負責封地政務的國公府長史,與負責監督的錄事參軍,還要更重要得多。

    不但要負責封地的選人用人,還要為他辨識良才,這就不但需對他嬴冲忠心耿耿,更需要有識人之明。

    可這樣的人物,哪裡有那麼容易尋到?這是他在京城四年浪蕩胡混的惡果,對於士林真談不上瞭解,實在想不到有什麼合適的人選。

    「郭嘉麼?居然是出身趙國,嘿,看來我嬴冲確是聲名遠颺——」

    草草看了一眼,嬴冲就隨手將這張拜帖,丟到了一旁。要說這人有什麼特殊經歷,那就是曾在鬼谷書院修習過七年。

    可鬼谷書院每年收徒近千,似這樣的人比比皆是。

    傳說鬼谷每代有傳承弟子九人,各習兵法政務與縱橫術,都是百萬人中無一的大才。此外鬼谷也有著幾個古怪的規矩,其中之一就是門下弟子在外行走時。不得主動透露師門與鬼谷弟子的身份。

    可嬴冲卻絕不會認為。以自己的聲名狼藉,會吸引到這類真正大才為自己效力。

    不過這個郭嘉,他倒也可接見一番。身為鬼谷書院門下,卻遠遊異國。顯然是對自身的才華極有自信。才會在趙國國內看不到機會時,遠至大秦求出仕之機。

    只是今日。他確實是累了,也需空出時間練槍,只能推至明天了。到底這位才能如何。明日一見就可知究竟。

    再翻開下一個拜帖,嬴冲眉頭微挑。而後笑了起來。

    「原來是魏徵啊——」

    這個人他見過,當日在官船上給他印象很深。說來也巧,這位竟也是趙國士子。同樣在鬼谷書院求學過,不過時間極短。只有兩年。

    心念一動,嬴冲就讓嬴福去把魏徵接了進來,

    第二次見面。嬴冲已貴為國公。然而魏徵的姿態,卻仍是不卑不亢,沉穩自若。

    嬴冲也不客氣,直接就問:「先生身為趙國士子,為何來我大秦?」

    一邊問著,嬴冲一邊仔細打望。發現這位,居然已經修了玄門心法,且境界不弱已至三階,赫然登堂入室了。

    明明在船上見面的時候,這位還只是一位文弱書生而已,如今卻已是三階玄修?這是拜在管權門下,習得儒門心法之故?

    可這才幾天?還不到一個月吧?若是如此。那麼他眼前的這傢伙,就真是一位了不得的玄修天才。

    魏徵答話時極有氣度,字句清晰:「不才出身趙國寒門,雖在鬼谷門下習文二載,卻一直不得大趙朝臣賞識。走投無路,只能入秦。」

    嬴冲微微頷首,魏徵所言,也大抵如他猜測。若說大秦是由秦皇與世家共天下,那麼關東六國的情形,比之大秦還要更嚴重,

    「可我聽說,管權已將你舉薦給四皇子與隆護二位國公,卻為何要來我這裡?」

    無論是四皇子嬴仇萬,還是隆國公龍在田,都是朝中的擎天大樹,且風評甚佳,足可使魏徵飛黃騰達了。

    可這位放著通天大道不走,卻偏要來他這邊的獨木橋,這不能不使他驚奇。

    魏徵則頗有些意外的看了嬴冲一眼,這些事極其隱秘,卻被他眼前這位得知,可見這安國公對他也是有所關注。

    「確有此事!」

    魏徵坦然承認道:「然而物以稀為貴,且孟子曾言,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物以稀為貴?」

    嬴冲先是不解,可隨後就明白了。心想可不是麼,在四皇子與隆護二位國公那邊,似魏徵這樣才能之人,可是一抓一大把。可在他嬴冲這邊,稍微像樣點的人物,都需重視有加,確實是物以稀為貴。

    「前一句我懂,可君子不立危牆之下這句,我卻不太明白,你可能為我解惑?」

    要說危牆,難道這咸陽城裡,還有比他嬴冲更危的?

    這次魏徵微一遲疑,還是解釋道:「朝中奪嫡之爭方興未艾,黨*爭已見端倪,魏徵恐這三位都難倖免。自思位卑力弱,貿然捲入,必有粉身碎骨,萬劫不復之憂。倒是國公這裡,似危險實安。」

    聽得這句,嬴冲頓時目光微亮,對這位的重視,又添數成。此人其他的本事,嬴冲還不知怎樣,可這只審時度勢的功夫,就顯出此人的智慧不俗。

    他心中已有了念頭,今日無論如何,都不能錯失這個真正的人才。

    思忖了片刻,嬴冲就是一笑:「這樣如何?本公暫聘先生為西席,明日就已這身份,代我接待門外的那些世子。先生若覺其中有可用之人,可以推薦到本公面前。」

    魏徵看了嬴冲身旁桌案那一大堆的拜帖一眼,然後毫不猶豫的躬身一禮:「敢不從命!」

    魏徵心知這是嬴冲對自己的考驗,他也有足夠的自信,能讓嬴冲滿意。
x24685 發表於 2016-5-19 13:37
一五三章 名聲狼藉

    「國公有言,今日天色已晚,不便見客,請諸位暫回!若仍欲求見者,可明日再來,那時自有我國公府西席接待——」

    張義說完這句,就退入了府中,然後兩旁的護院一起發力,在『轟』的一聲震響中,關上了國公府的大門。

    這使府外大多數人的臉上,都現出了失望之色。不過此時確是天色漸暗,所以並無人出言抱怨,各自提著安國府分發的回禮離去。

    郭嘉坐在這巷道的茶肆內,饒有興致的看著那安國府的中門。只因到來之時就早有預料,故而郭嘉並無失望之意。

    他終究還是來晚了一天,所以今日也只能與這些士子一同,等候嬴冲的接見,

    不過現在看來,哪怕是明日,他也未必就能見到那位安國公。

    「由西席接待?是那魏徵?」

    郭嘉想起了方才被請入府內,就再未出來過的那位名喚『魏徵』的士子。

    安國府要用西席接見士子,那就早該這麼做了。可直到黃昏時分,此人入府之後,那位安國府侍衛總管才言道明日要讓西席先生接待眾人,可想而知,此人多半已是得了主人的賞識。

    只是『魏徵』這名字,他以前似乎聽說過?

    想了半天,郭嘉的記憶中,漸漸浮現出了一位二八年華的少年。然後他的眼中,頓時浮起一絲訝色。想到這世間,竟有這般巧事?

    昔年在書院內的對手,如今竟是欲同效一主麼?若是他的話,那麼這府裡的那位,可真是得了一位大才。

    雖說這位未能得鬼谷真傳,可在五年前,當代的鬼谷先生,也對其才華欣賞有加。可惜最後此人因家中生變休學,只差數步,未能入鬼谷門牆。

    「先生!」

    郭嘉的思緒被這聲音打斷。然後當他轉過頭時。就見這間茶肆的小二正搓著手,笑容可掬的立在他面前;「先生,天色已晚,宵禁在即。我們這裡已準備收攤了。可否請先生結賬?」

    郭嘉身上的銀錢已經不多,聞言後竟毫無慚色的就在眾目睽睽之下。直接把他身前的禮盒拆了開來。

    今日那位安國公雖是對他們這些士子拒而不見,卻給每人都送了一份回禮,郭嘉也同樣領了一分。

    禮盒入手。他就知裡面是些什麼東西。此時打開之後,果見這盒內是幾本新印的書冊——《管子》。《呂氏春秋》,《韓非子》,《孟子》。以及二十兩銀錢,一盒吃食。

    那位安國公顯然也是用了心思。這幾本書頗有深意,既顯雅緻珍貴,也向他們這些士子。表明了國公府主人欣賞的學說。志不同,道不合者,明日就可不用來了。

    至於這銀錢與吃食,則是體諒諸人在咸陽居留不易,所以稍作補貼。

    隨手取了二兩銀子拋了過去結賬,然後郭嘉笑問:「看你這裡生意不錯,可為何這店主與你,都是整日愁眉苦臉?」

    「生意不錯?也就今天而已——」

    那小二一邊找錢,一邊苦笑:「不瞞先生,我們這家茶肆,一向都指著這安國府的客人過活。可自從那位國公大人承爵以後,這裡就沒什麼生意啦!以往這裡一天下來,至少可有三四百兩的毛利,可現在哪怕生意最好的時候,也不過五六十兩。店主已經想著要把這店低價轉手,可都沒人接盤。」

    原本這話,是不能輕易同旁人說的。可這位客人,今日在這裡坐了整整一日,與他聊得甚是投緣。且他說的話,也算不得是什麼需要禁口之事,這茶肆的情形,周圍鄰里都可打聽得到。

    「要轉手?那可就太虧了。」

    郭嘉搖著頭,不以為然:「我看此地位置不錯,生意也就這兩個月差些。最多半年之內,此處必可財源滾滾。」

    那小二眼神疑惑:「先生難道會看風水?」

    郭嘉聞言失笑,看著眼前的禮盒:「風水之道,小生確實略知一二。不過今日如此推斷,只是遵循常理而已。我觀那位安國公智略非凡,又能禮賢下士,必是大有能為之人,日後定可興旺家業。」

    哪怕只是為安國府今日分發的這些回禮,也足可是使這裡門庭若市了。

    此外這府內,亦是藏龍臥虎。鬼谷傳承,有特殊的觀陣之術,他發現就見到這府內的殺伐兵氣密如羅網,嚴整有序,並不弱於其餘的幾座國公府邸,由此可見這府中確有將才。

    還有今日,一同隨那安國公回府的那二位女子,也頗使他驚詫。此二女皆讓他看不清深淺,一個小天位,一個則氣息接近玄天,可那舉手投足間顯露的意韻,卻都讓郭嘉聯想到了師尊。

    「智略非凡,禮賢下士?」

    那小二驚疑不定,感覺郭嘉說的是別人,想了想之後,他還是搖頭:「就憑那個混賬子,想要興旺家業?還是算了吧。別人都說那個惡棍,三年之內沒把家敗光就算不錯了。即便他有一天飛黃騰達了,估計也沒人想做他的生意。且我聽說,他已經命不長了,活不了幾年,這咸陽城裡不知多少人盼他死呢!連武陽嬴氏都受不了他,把他開革出宗,你說這連祖宗都不要的人,又哪能是個好的?」

    郭嘉是真沒想到,嬴冲在民間的名聲,會惡劣至此。

    「有意思!不過小生倒也好奇,這位國公到底做了些什麼事,讓小二你如此深痛惡絕?」

    「那傢伙做的壞事可多著了。」

    店小二先是一聲冷哼,語中滿含不屑:「幾年前強搶民女,把人家逼到家破人亡。只因攔了他的路,就將人打斷了腿。這是還遠的,據說幾天前那位又在前面正街上看中了兩個女孩,當時沒什麼動作,可回頭就將她們搶進了府,到現在都生死不知。又有聽說有人得罪了安國府奴僕,被打到半身不遂的。還有一家做小本生意的柴商,只因與安國府的管家不合吵了幾句,幾天前被下了獄。」

    郭嘉挑眉:「這些事你可曾親眼瞧見?」

    這茶肆就在這安國府門前,若有什麼動靜,這位店小二應該能知道才對。

    那小二卻搖著頭:「那倒沒有,不過外面的正街你可看到了?那裡本是一處小集市,可自從那個紈絝承爵之後,就沒什麼人敢在那裡買東西了。尤其各家的娘子,都寧願繞遠道去別處。那兩排門店的租金,據說也是一日三跌。」

    「那麼官府就不管麼?」

    「誰敢管他?」

    小二一聲嘆息:「似前任京兆府尹那樣的大好人,大清官,可前些日子就因閉門不見得罪了他,也被逼到上門認錯。據說最近,這傢伙還在朝中搆陷忠良,不知有多少人要人頭落地呢。」

    「原來如此!」

    郭嘉明白了,此人所言與他打聽到的大同小異,都是些人云亦云之事,沒什麼新鮮東西。

    「不過以小生想來,這位安國公既然能逼到京兆府尹上門認錯,能在朝中搆陷忠良。那麼這安國府,豈非是興旺之極?前面那條正街我不知道,不過這茶肆生意,倒還可繼續做得。」

    說完這句,郭嘉就再沒理會那發愣中的店小二,笑意盈盈的逕自走出了茶肆,直往那歸處行去。
x24685 發表於 2016-5-20 09:11
一五四章 兩敗俱傷?

    郭嘉落腳的客棧,就在七條街道外的小巷裡,隔著十七八里路,算是距離比較近的。

    可就是十七八里路,讓他一陣哀聲嘆氣。

    郭嘉雖是修的練氣法門,可因自身功法及早年急於求成之故,只能修性而不能修命。一身道法雖是高深莫測,可肉身方面卻比之普通人還要不如。武道方面就更不用說,至今都未能練成內息。此時步行返回,只怕是要累成狗。

    換在其他地方,他隨便一個術法就能跨越三五里地,簡單便捷。可咸陽城是何等樣的所在?又恰值近日京城騷亂,全城鎖拿兇犯之時。貿然使用術法,只會為自家招災惹禍。

    所以初入咸陽時,郭嘉也不是沒想過,選擇距離安國府更近些的地方落腳。可這裡畢竟是城北,勳貴大族聚居之所,寸土寸金。哪怕是一個旮旯裡的小客棧,價格也不是普通士子能夠承擔得起。

    郭嘉出身庶族,家裡亦有田百頃,可光是負擔他入嵩山書院求學,就已不堪重負。而修行練氣,更是一個吞錢的無底洞。

    雖說自拜入鬼谷門下之後,他修行時的一應所需,都由鬼谷書院來負擔。然而當出山之後,這所有的供應都已全數斷絕,一切都需他自己來承擔。

    所以此刻他確實囊中羞澀,甚至連馬車都無錢去雇,只能步行。

    可就當郭嘉毫不容易,返回到他下榻的那家客棧前時,卻是微一愣神。只見那店門口處,赫然有一位他熟悉之至的少年,正雙眼冒火的往他看過來。

    「王猛?」

    郭嘉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置信:「你怎麼在這?」

    這個傢伙,不該是前往大齊的稷下學宮,向那些陰陽士請教麼?怎麼會在這裡?

    可能是因心虛之故,他感覺被這傢伙瞪著,就好似被一隻猛虎給盯住。使他毛骨悚然。

    「嘿嘿!我怎在這?」

    王猛冷笑。渾身隱有黑氣浮現,狀似癲狂:「師兄你說我為何會在這?」

    郭嘉已經想明白了,面色發苦:「是跟著我來的?」

    太大意了,沒想到這傢伙。居然跟著他來了秦京。話說回來,這小傢伙尋蹤匿跡的本事。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厲害了?

    「拜師兄所賜,師弟我可是欠下了師尊整整六十萬兩黃金!」

    王猛微低著頭,怨氣滔天。腳下的地面竟是寸寸開裂:「不是六兩,也不六十兩。而是整整六十萬兩!十年之內不能清償欠債,師尊他可是說了要活剮了我王猛。師兄你讓我怎麼還?拿什麼還?」

    沒有了錢,他該怎麼向稷下學宮那些見錢眼開的傢伙請教?

    「魔這是何苦來哉?」

    郭嘉舉起了雙手。果斷的服軟求饒:「師弟有話可以好好說,能不能不要動手?」

    「不要動手?師兄你說了?」

    王猛卻無停止之意。氣勢更盛,一步步的行來:「師兄可知我是如何來的咸陽?臨出門時,師尊可是將我的褻褲都給搜走了!師兄啊師兄。如今哪怕是傾盡三江五湖之水,亦難消吾對你滔天之恨!不先將師兄你狠狠揍上一頓,吾豈肯心甘?」

    郭嘉還是搖頭,誠懇勸說:「師弟且聽我一言!你如恨我,大可換個時間地點再對我動手不遲。可眼下真不是時候——」

    王猛哪裡肯聽?渾身骨骼發出一陣陣似黃豆般的爆響。可就當他正欲一拳往郭嘉臉上砸過去時,卻聽外面一陣『轟轟』的腳步聲。更有一道強橫氣息,正往這邊飛空過來。只瞬間就已至不到二百丈距離,同時一聲雷霆般的大喝傳至:「天子腳下,宵禁之時,誰敢在此鬧事?」

    王猛聞言有些愣神,然後眼神懵懂的看了對面郭嘉一眼:「這是怎麼回事?」

    他剛才既未動用道法,也沒動用多少內息,怎麼就驚動了大股禁軍?甚至還來了一位小天位。

    怎麼這咸陽城的管控,比之民風剽疾頑悍、尚氣任俠的趙京邯鄲還要嚴厲?

    「師弟你是才入咸陽?」

    郭嘉一聲嘆息,仍舊高舉著手:「二十日前秦國的大理寺少卿被人刺殺,到現在都還沒抓到兇手,師弟你又何必定要往這刀口上撞?」

    也就在二人說話的時候,已經有整整一個營的禁軍趕至。總共三十尊墨甲,三百餘精銳甲士,將他們二人團團圍住。近百具的弓弩,遙遙指向他們兩人。

    而此時那位天位強者,也同時趕至。三旬左右,身材牛高馬大,一身神甲覆蓋住了半身,面如紅棗,眼如銅鈴。到來之後就據立於半空,掃視著二人,神態不怒自威。

    「你二人是何方人士?不知宵禁在即麼?居然還敢在這裡惹事生非,當街鬥毆?」

    郭嘉剛欲開口解釋,王猛就搶先說道:「將軍明鑑,此人是我同鄉,只因欠了我銀錢——」

    郭嘉一聽就知不妙,然後就果見那位禁軍大將濃眉微揚,直接一揮手道:「你這口音,是趙國人士?都給我拿下!」

    瞬時間無數的繩網,遮天蔽日般的籠罩過來。王猛心道不妙,卻知此刻,最好是不做反抗為佳。只能眼睜睜看著幾個兵丁過來,將幾根鎮元釘打入鎖骨,直接把他給敲暈過去。

    郭嘉也同樣被數張繩網罩住,脫身不得,只能苦笑:「將軍,在下乃是良民,今日事端亦非我起,能否給些面子——」

    然而話音未落,他的身後就也同樣是幾根鎮元釘,毫不留情的釘入進來。這東西王猛都承受不住,又何況是他?第一根鎮元釘打入體內的時候,郭嘉人就已失去了意識。

    ※※※※

    同樣是在月色將至之時,安國府內,嬴冲身在煉神壺中,面色古怪的看著眼前的這座石碑。

    時隔月餘,這石碑之上,又出現了新的字跡。

    「天聖二十八年一月二十七日,大吉,與凌雪成婚。」

    「天聖二十八年三月二十一日,趙國人郭嘉入咸陽。」

    「天聖二十八年三月二十五日。匈奴左翼七部六十五萬騎大舉南下。破虜軍節度使戰死雲中。」

    「天聖二十八年三月二十七日,陽江大水,波及四州,使流民四起。有賊寇二十萬進犯武陽。連破莊縣,常興。孟州三縣,而後頓兵解縣城下,圍城三月。匪過之後。安國府軍死傷近半,封地三萬七千戶只殘存四成。」

    「天聖二十八年五月十三日。奉旨出京,以從三品忠武將軍銜,出任武陽鎮守使。宛州平亂軍左路主將。統二鎮府兵,鎮壓宛州民亂。」

    「天聖二十八年六月二十四日。用郭嘉之計,蓄水破敵,大破賊寇。淹下游武陽諸縣田地四萬七千頃。後以萬人之軍,驅流民過武陽,取本郡儲糧一百二十萬石,金三十萬,又從地方強徵雜糧九十六萬石,以安撫流民,整軍備戰——」

    嬴冲神情凝重,冷冷望著那新出現的第四條。他現在總算是知曉,那安王為何不能完成明年的『真傳任務七』了。

    虎據堡那邊的收穫,只怕連補虧空都不夠,哪裡還有可能完成這個賺錢的任務?

    心想這就是嬴元度還擊他的手段麼?真可謂是直擊要害,勢如雷霆!

    這失陷於賊匪之手的莊縣,常興,孟州三縣,都是他的根本重地。

    他的封國是解縣不錯,可區區一個解縣,卻沒法容納三萬七千戶。所以他封國內還有不少土地民戶,分散在莊縣與常興二縣之內。

    至於孟州縣,也同樣至關重要,這是武陽郡中,面積僅遜於武陽縣的的大縣,共有良天二萬七千頃,一縣歲入可抵邊城一郡。而幾年前天聖帝賞給他父親的五千頃田地,都在這莊縣境內。加上母親後來為國公府購置的田莊,總計有田九千頃。故而這三縣中的任何一縣受損,都可使他元氣大傷。

    而這流民賊軍也來的蹊蹺,別的地方秋毫無犯,只獨獨他的莊縣,常興,孟州三縣被破,剩下一個解縣被圍了三月之久。若非是有人刻意為之,怎可能有這樣的巧合?

    看到第六條時,嬴冲又不由唇角微勾。這番處置還真像是他的性情,你武陽嬴氏不讓我好過,那麼爾等也休想過安生日子!

    至於這一場大水,會使武陽多少人民不聊生,多少人死於洪災,他卻是全不在意。

    既然嬴元度用出這樣的手段出來,那麼這武陽北面的諸縣,自然也被他視為敵國!否則他那些死去的領民佃戶何辜?只那些流寇的性命,又如何能讓他們瞑目?

    至於那從地方『強徵』的的糧草,不出意料,定是他從武陽郡的各家世族手裡奪來。自己也真夠心黑的,這分明是要從那些世族的傷口裡剜肉撒鹽。

    不過如此一來,他與武陽嬴氏,就是兩敗俱傷之局。兩家的傷口,都要****很多年才能恢復,真讓人不爽。

    對了,這郭嘉又是誰?

    這石碑之上,連續提到了兩次。而且還特意點出了這位,來到咸陽城的時間。

    嬴冲感覺這名字有些熟悉,然後微一愣神,想起了今日下午,自己看到的那張拜帖。

    「月兒,這個郭嘉,莫非對我很重要?」

    「郭先生?」

    嬴月兒今日也在煉神壺中,繼續調試著她的新身體,此時聞言,不由也抬頭看了那石碑一眼:「是不可或缺!那位可是父王早年身邊的第一謀士,才智超絕,算無遺策,被父王視為肱骨。可惜郭先生早亡,否則絕不會有元佑三年的宮變。不過時間還早著呢,要等三個月他才會入京,他現在多半還在趙國。」

    嬴冲則心想不用等待三個月後了,這傢伙可能已經入京。可惜是今日不能得見,只能等明日這位上門拜訪了。

    就不知此郭嘉,是否彼郭嘉——
x24685 發表於 2016-5-20 17:53
一五五章 搶先一步

    郭嘉醒來的時候,果不其然的發現自己,正躺在一間陰暗的牢房內。而身上除了四脈鎮元釘之外,還多出了一雙鐐銬。

    酸臭的氣息撲鼻而來,讓性喜潔淨的郭嘉直皺眉頭。不過他隨即就顧不上這些,只見就在身前三尺處,他師弟王猛正炯炯有神的盯著自己。

    「原本以為師兄你來大秦,是為選一皇子輔佐。可結果出我意料,師兄你選擇的,竟然是那位安國公嬴冲?當日在觀星台上,你到底窺見了什麼?那位安國公,莫非就是天象中的那位命世妖龍?」

    郭嘉差點嚇了一跳,不過當他的目角餘光掃向四周時,才發現這間監牢裡除了他們之外就別無旁人。倒是對面,那間牢裡擠著二十餘位。

    他心中略一思忖,就知這多半是因他們有著修為在身的緣故,所以單獨關押。

    再觀這裡的情形,不像似京兆府的監獄,倒更像是軍牢。所以法陣森嚴,四面隔絕,能夠壓制他們這些修行之人的靈念。

    如此一來,倒不懼有人聽見他們說話。

    放下心來,郭嘉面色不改色道:「是師弟你想多了,什麼安國公命世妖龍的?從哪聽來的?」

    那王猛一聲冷笑,將一張拜帖丟到了他的面前。

    郭嘉都不用看,就知這是今日安國府退回他手中的那張帖。他原本手中提著的禮盒,已經不知去向。只有這份拜帖藏在懷中,沒有被那些禁軍搜去,反而落到了王猛的手中。

    見得此物,頓使郭嘉頭疼不堪。

    「別想抵賴!」

    王猛目如幽火,怨意逼人:「雖說入咸陽才不到一日,可我也知今日你是去了安國府。那位是咸陽四惡之首,在咸陽城中名聲狼藉。原本是武脈被廢,被人視為紈絝廢人。可在一月前,出人意料的繼承了安國公,更與雙河葉閥結親。對了。還有一件有意思的事情。曾有人說那位葉四小姐,身貴為鳳體,相母儀天下,被認為是注定了要當皇后的。」

    「你知道的還太少。就在二十日前,這位安國公以一己之力。在朝爭中大敗襄陽王氏與三皇子嬴去病,迫使前者割地求和,後者丟城失地。」

    見王猛一臉的訝色。郭嘉一聲嗤笑,面不改色;「然後了?就因為我去拜訪過。那位又娶了原本注定了要當皇后的女子,你就認定了他是妖龍?不錯,此人是有可能。可哪怕我今天承認了,王猛你又肯信否?」

    見王猛默然不言。郭嘉又笑:「周天星象中龍氣顯化近一百三十餘處,妖龍不過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家。要說重要,也只是因其出現。開始爭龍之局而已。這位優勢也不大,日後將是最晚的入局之人。而祖龍之爭未至終局之前,誰就能肯定,這位命世妖龍就一定可以勝出?」

    王猛卻不為所動:「所以我問師兄,你到底在觀星台上看到了什麼?為何大秦那麼多皇子不選,卻偏要選這還未確定的妖龍輔佐?」

    郭嘉笑而不答,逕自在後面的草堆上,找了舒服的地方靠住:「只怕我說了師弟也不信,且這輕洩天機,可是要夭壽的。你得體諒下你師兄,我們鬼谷門下,大多都壽元不永。」

    王猛居然並未追根究底,只冷聲著:「你不說也無妨!等過幾日出了牢房,師弟也會試著去拜入這位安國公門下,就看你我二人,誰能先一步入府。我隨師兄來這咸陽,就是為看看這價值六十萬金的機緣,究竟如何。」

    郭嘉嘴裡發苦,他就知這個小師弟,沒有那麼容易糊弄,這次可真是麻煩了。

    正仰頭想著應對之策,他就聽對面這傢伙的身上,又發出了一陣『咯咯』的骨骼爆響聲。那撲面而來的怨氣,使他渾身發涼。

    郭嘉立時坐起了身,有些錯愕的看著對面:「師弟,你這是要做什麼?」

    「師兄你說了?」

    王猛又再次嘿嘿的笑,清秀的臉上,滿是狐狸般的笑容:「自然是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再說了,若不把師兄揍到鼻青臉腫,師弟我可沒自信,一定就能夠先你一步。」

    郭嘉感覺更頭疼了,他倒是忘了,眼前這傢伙哪怕內元被封,道力被制,也依然有著一副遠比常人強健的體魄。

    偏偏這還是牢房之內,這師弟若真想要揍他一頓,他想跑路都沒法。

    不過就在王猛獰笑,正欲動手之刻。那外面的廊道中,卻傳來了幾人的腳步聲。

    須臾之後,就有七八位獄卒,來到了這間監牢門前。

    「請問先生可是郭嘉郭先生!」

    隨著那牢門打開,一位牢頭打扮的人物,笑容可掬的走入了進來,神情親切有禮:「之前不知您是安國府上的先生,多有得罪,還請先生切莫見怪。」

    郭嘉詫異的挑眉:「安國公?他來了?」

    而那王猛,則有了不妙的預感。心中暗暗生惱,怎麼每當自己動手之時,就會出這種變故?他靈敏的直覺,已經感應到冥冥中正有股惡意,正在盯著自己,讓人無奈。

    「安國公已經親自來軍府要人了,方才還把將您抓來的李將軍臭罵了一頓。」

    那牢頭揮了揮手,那些獄卒就已忙不迭的走過來,為郭嘉取下了鐐銬與鎮元釘。

    「說來先生也有不對,您若早說是安國府之人,李將軍他又如何敢對您動手?李將軍那邊也很是委屈,只望先生能在安國公面前為他美言一二——」

    「原來如此!」

    郭嘉仍是不解,這位安國公怎會親自來尋自己?要說二人之間,有什麼聯繫,也就只昨天一張拜帖而已。他們甚至都未見過面——

    算了,無論是何緣由,這位安國公都讓他躲過一劫。

    王猛則是面如土色,心知自己到底還是慢了一步,被這混蛋師兄給得逞了。

    「那麼國公他在何處?可能帶我去見他?」

    郭嘉立起身,身姿瀟灑的拍了拍灰塵,然後又笑望王猛:「看來還是我贏了,不過師弟,你若一定想要為安國公效力,倒不妨與我共奉一主。」

    「你果然是盯上了那位安國公!」

    王猛咬牙切齒,然後直接偏過了頭:「師門之訓,你別說你忘了。」

    鬼谷之人,不得同效一主。這其實不是什麼師門規矩,並無明文規定,只是幾千年前的數次慘劇後,流傳下來的慣例而已。

    雖說這六十萬金換來的機緣錯過了有些可惜,可其實郭嘉也沒說錯,這天下正是群龍並起之局。

    那位安國公無論是地位,人脈,還是權勢,底蘊,都無一星半點優勢。最後勝出的機會,其實少而又少。只需他能尋得一位明主輔佐,未必就勝不過這位師兄。

    「可師弟你難道就不想知道,我當時在觀星台上,到底看到了什麼?」

    郭嘉一邊說著,一邊踏出了牢門,而當他回過頭時,毫不意外的望見了王猛眼中透出的好奇之色。這使郭嘉不禁失笑:「其實你說的那事,倒也不是沒辦法解決。不過這位國公為人性情到底如何,是否值得你我輔佐,我仍需看看。師弟稍後出獄,不妨在咸陽城內多留幾日,靜候佳音。」

    王猛聞言不禁楞神,忖道這傢伙,到底在弄什麼玄虛?不過後面幾句倒是蠻像他這師兄的性情。哪怕是真在那觀星台上看到了什麼,這位也不會盡信天兆,定會親眼去看那位安國公的成色之後,再做打算。
x24685 發表於 2016-5-21 10:03
一五六章 射將李廣

    當郭嘉從軍牢裡出來,來到這座軍府正堂的時候,只見一位紫袍少年高據中堂之上,兩旁則各自站著一位少女。而那位將他捉拿過來的李姓將軍,則很是委屈的半跪在下面。

    郭嘉心知那上面坐著的,應該就是安國公嬴冲了,只見這位正義正詞嚴的訓斥著堂下那位:「李將軍,朝廷是讓你巡城搜拿可疑之人訊問不錯,可也沒讓你不問青紅皂白的抓人。這二人究竟是因何故,被你捕來啊?就只因他們出身趙國?」

    一邊訓著,那安國公嬴冲還一邊拍了下驚堂木,發出『啪』的一聲脆響,把他身旁那位年紀較小的女孩嚇了一跳。

    那位李將軍原本很是不服,意圖辯解,可被這驚堂木一拍,聲音也被堵了回去。

    而嬴冲的聲音,此時又往上拔高了一節:「只看那位王姓士子的通關文牒就可知道,他入咸陽才不到一日!一日時間,難道還能參與對大理寺少卿刺殺?請問李將軍你拘拿之前,可曾查問過?即便他損壞了街面,按律也該交由當地縣衙處置,不該被你抓來這軍府!還有我家這門客,並無罪過。你們抓捕之前,你又可曾給了他解釋辨說的機會?嗯?」

    那李將軍仍是默默無言,不過那腰背卻是挺得筆直。

    郭嘉聽在耳中,則是暗覺好笑。心想這位安國公道理倒是說得不錯,可眼下這時節,京中衙兵禁軍都是寧可抓錯勿放過的。再說這位李將軍,也沒把他們兩人怎麼樣,只是封住了他們道力內元,暫時丟在牢房而已。

    不過官場中就是如此,官大一級壓死人,一個是禁軍旅帥,一個則是鎮將;一個出身平民,一個則是當朝安國公,根本就沒有這位李將軍辯解說話的餘地。

    而隨即他就發覺。那嬴冲與二女的視線。正轉往他望來。

    郭嘉整了整衣袍,上前一禮:「郭嘉參見國公!還請國公大人息怒,昨日之事,是我們師兄弟不對。其實怪不得這位李將軍。在軍牢之內,李將軍也並未苛待。」

    這句話道出。郭嘉就明顯聽得旁邊跪著的那位將軍,似乎長舒了口氣。

    那嬴冲也是不為已甚,並未再繼續追究。仔細上下打量了郭嘉一眼之後。這才笑道:「你既為他求情,那就算了。原本我是打算參他一本的。對了,你那位師弟怎辦,可要一併放出來?」

    「我師弟麼?」

    郭嘉想了想方才王猛捏緊的拳頭。還有那讓他毛骨悚然的骨節爆震聲,當下就一撇唇角:「還是讓他在牢裡先呆著吧。過些日子再放出來不遲。」

    嬴冲也知這對師兄弟之間,似有些矛盾衝突,當下不再追問。逕自從堂上走了下來,走到那李姓將軍面前站定:「嘖嘖,瞧你這副模樣,可是感覺委屈?」

    那李將軍面色難看之極,目含怒火,卻平靜的抱了抱拳:「李某不敢!」

    「不敢?呵呵!都說金吾衛上師第五旅的旅帥李廣桀驁難馴,恃才傲物,是個刺頭。可如今本公看來,卻是名不副實。這一身棱角,莫非已被磨平了?」

    嬴冲口裡譏諷了一句,卻又語氣一轉:「你李廣行事雖是亂來了些,有欠妥當。然而據本公所知,這幾十日內,你們第五旅轄地,是咸陽城東最安寧的地帶。至少這盡忠職守四字,李廣你當之無愧。本公如今任職之神策軍第五鎮,仍缺一副將。你若願意,三日後可去上任,代本公掌管軍務。就讓本公看看,你李廣治軍的本事,是否一如傳言?」

    郭嘉微一愣神,似不認識一般,定定看了眼前的這位安國公一眼。而那李廣則先是不敢置信,然後那蒼白的面色就漲成通紅,有些興奮激動,又有些遲疑猶豫,

    而安國公則是唇角微勾,似笑非笑:「不敢麼?那就算了。看來所謂的飛將軍,也不過如此,怪不得幾十年,都只是小小旅帥——」

    可他的話音未落,那李廣就已大聲道:「有什麼不敢?我李廣聽命便是,必不負國公賞識!」

    嬴冲聞言,頓時是一陣哈哈大笑。當下再無逗留之意,拍了拍李廣的肩膀,就帶著郭嘉等人,大步跨出了這座軍府。

    直到上了馬車,那郭嘉才好奇的問:「國公大人,在下自問不過是一介平平無奇的趙國士子,既無名望,也無家世,更未曾與國公大人謀面,如何就能驚動國公大人前來?」

    「是魏徵,你可還記得?他說曾與你同在鬼谷書院求學,說你郭嘉才智高絕,更勝於他。」

    嬴冲隨口解釋著,然後又往身後的軍府衙門掃望了一眼:「且這次過來,也是順便。這位小李將軍,本公早有關注,早欲招入麾下。」

    其實是今日他未見到郭嘉的拜帖,所以隨口問了魏徵一句。結果魏徵居然還記得這位,對其才能交口稱讚,力勸他一定要將這郭嘉收歸門下。嬴冲聞言之後也就順水推舟,親自尋了過來。

    煉神壺與那石碑之事,嬴冲不可能告知他人知曉,不過魏徵既然給他現在的藉口,那嬴冲自然可順理成章的表現出重視。

    嬴月兒既然說這位對他而言不可或缺,那就一定是至關重要,必不可少的,再怎麼重視都不為過。

    不過他後面說的也是實話,要救郭嘉出獄,只需讓下人往這邊遞一張貼子就可辦到,沒必要親自過來。

    對於這李廣,他確實是很早之前,就欣賞有加了。以前是沒實力,也沒名義,可現在的情形又自不同。他現在已經有了幾分底氣,去招攬他看上的人才。

    「原來如此,真虧得魏兄他還記得在下。」

    郭嘉聞言釋然,心中雖還有些奇怪,卻並未深究,輕笑道:「也是託了這位李將軍的福氣呢!能得國公大人如此重視,想必那李將軍是本領不俗?」

    嬴冲微微頷首:「確有些本事,此人射術驚人,有小由基之稱,也被人稱為飛將軍。出身北方邊軍,長於治軍,尤善守禦。曾有過以二營之軍守營,抗擊十二倍之敵不敗,直到三日後友軍來援的記錄。」

    「竟有這等軍略?」

    郭嘉有些詫異了:「可這樣的人物,那些世家大閥難道就都眼瞎了不成?」

    說完才想起之前嬴冲之言,說此人桀驁難馴,恃才傲物,多半是有其緣由的。

    「我大秦雖也是世閥與聖上共天下,可識貨的伯樂還是有的。可世家大閥就是這樣的性子,哪怕要用你,也需先磋磨一番再說。加上這位的脾氣不好,連續得罪了三位舉主。」

    嬴冲輕哂,目裡透著狐狸般的笑意:「若非他恰好被最後一位舉主調入金吾衛,早就被一貶到底,只能辭官了。」

    金吾衛雖屬府軍系統,可卻負責戎衛京城,是事實上的禁軍成員,由天聖帝直接管轄。

    郭嘉心道果然,接著又好奇的問:「可似這等人物,國公難到就不怕駕馭不住?」

    「我又何需駕馭?」

    嬴冲滿不在乎,大笑著道:「本國公看重的是他的本事!只需能忠君愛國,恪盡職守,就已可不負本公舉薦。且這人心都是肉長的,只需待之已誠,何愁不能能把人心捂熱?」

    郭嘉正覺驚佩,就聽旁邊那個蒙著面紗的小女孩嗤的一聲嘲笑:「三次得罪舉主,有兩次是被他設計。那個李廣,早就被磨得沒脾氣啦!」

    嬴冲不由冷冷瞪了嬴月兒一眼,忖道這不是拆他台麼?那個安王也是,怎就連這事都跟這丫頭說了。

    那嬴月兒卻反瞪了回來,不但理直氣壯,還含著幾分警告之意。

    嬴冲這才又想起昨日,嬴月兒曾對他千叮嚀萬囑咐,他身邊這個傢伙,是聰明到了極點,也自傲到了極致之人,所以萬事都需待之以誠,不可欺瞞。

    他那一世安王就是因這緣故吃虧,被這傢伙暗恨在心,坑了他好幾次。

    眼珠一轉,嬴冲只好尷尬一笑:「讓郭先生見笑了,此人不得志,確有幾分本公的緣故,可也是李廣這性情使然。我那時也實不忍這樣的大才,落入對頭手中。」

    郭嘉默然不言,心想這才對。只觀這位安國公,二十日前力挫襄陽王氏與三殿下的手段,就知這位絕非是大義凜然之輩。

    剛才的話,雖是使人感動,卻顯得有些假了。

    而此時嬴冲,面色已轉為凝重:「昨日接到郭先生拜帖,若本公沒會錯意,先生可是欲拜入我安國府門下?」

    郭嘉聞言,亦肅然起身一禮:「確有在國公門下謀職出仕之意,還請國公成全!」

    嬴冲雖見他執禮甚恭,可心內卻無半點喜意。知曉這位其實並未真正有為他效力之心,說是要在他這裡謀職出仕,其實只是想要近距離,看看他的成色如何。

    按照嬴月兒的說法,郭嘉在入他門下之後,只獻過水攻之計。之後就此沉寂,一年後甚至為一事差點棄職出奔。

    可嬴冲同樣是心高氣傲之輩,並不願如嬴月兒交代的那般低聲下氣:「我大約能猜知郭先生的意思,可有道是臣擇君,君亦擇臣,先生以為然否?」

    那郭嘉倒不覺意外:「還請國公考較!」

    在他看來,這本就是應有之義。
x24685 發表於 2016-5-21 16:37
一五七章 無雙國士

    「我有消息,確證今年陽江春汛必有大水發生,可能波及宛,冀,元,寧四州。北方匈奴也欲南下,左翼七部都在厲兵秣馬,最多三月底就將出兵雲中。」

    嬴冲說完之後,就問郭嘉:「郭先生以為,這等情形下,我該做何準備才好?」

    郭嘉卻首先表示了疑問:「匈奴左翼會南侵?那左賢王老上,可還在咸陽城!」

    此時哪怕左賢王的使節團。哪怕兼程回趕,也不可能在三月回到草原。

    還有北方陽江春汛大水,這位國公到底哪來的消息?是白云觀白雲觀,還是長生道?即便這兩家,也沒可能這麼早就確定大災吧?

    其實郭嘉更疑惑的,還是嬴冲對他的態度。他原以為嬴冲,會考較他一些經史子集,治政要領與律法什麼的,結果卻問了他這本不該由他這外人來回答的問題,似乎重視到過了頭了。

    「這件事我也覺奇怪,可消息就是這麼說。」

    嬴冲微微搖頭,其實這件事,他昨日就是一肚子的疑問。

    左賢王老上乃左翼七部之主,左翼七部南下,這是不要老上的命了?這位可是正兒八經的匈奴太子,下一任的匈奴單于,且在匈奴左翼七部中聲望崇高。

    說起老上,前陣子他還因『北海四真』之事,與這位還有過糾葛。天聖帝曾令人就『北海四真』當街行兇一案,向老上問罪。而這位左賢王也似對天聖帝做了什麼讓步,讓那次的風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之後就在十日前,朝爭正激烈之時,左賢王還送了他價值大約七萬金的禮物,說是賠禮壓驚。都是一些草原上的特產,中原很難見到。

    「若真是如此,那麼那左賢王的安全,就需小心了。」

    郭嘉姿態隨意的坐了下來。陷入深思:「若消息確鑿。國公不妨提醒一下左賢王回歸時的沿途安全。」

    嬴冲聞言,面色頓變,他怎就沒想到這個可能?左賢王若還在,那麼才剛與匈奴議和的大秦。自然不會有邊患發生,可老上他若死了呢?

    「據我所知。如今在匈奴之東,蒙古諸族已然一統。四處侵攻不止,鮮卑。突厥,契丹皆深受其患。女真族則已臣服。這個時候,匈奴已無瑕南顧,東面的強敵才是他們腹心之患。還是那小月氏與烏孫氏。近年亦日漸強勢。左賢王向大秦求和之意,應該不假。」

    郭嘉說完之後。又提醒道:「至於國公你,別的都與你無關,只有那封地需小心在意。不妨整肅軍伍。加固城防,再遣良將統之。還有解縣與孟州,都在陽江之側,亦需整修河壩,注意巡守,以防小人為禍。」

    嬴冲微笑,已經認可了這位的才華:「可若我欲從其中取利呢?本公深恨武陽嬴氏,欲斷其根基,又該作何準備?」

    郭嘉暫未回答,隻眼神古怪的看著嬴冲,半晌之後才笑道:「取利倒是簡單,提前數月收糧,準備藥材,低買高賣,必可使國公賺到盆滿缽溢,也不妨收集證據,彈劾河道總督與陽江沿岸地方官玩忽職守,貪墨成風。天聖帝是少有的明君,歷年用於河堤整修的銀錢,都不下兩千萬金。可我沿途入秦京時,曾見得清江沿岸河堤皆虛有其表,一旦有大水發生,必定有決口之禍。清江尚且如此,那陽江只怕也好不到哪去。事後朝廷追責,國公自然能夠從中分一杯羹。至於武陽嬴氏,國公如有自信,不妨驅流民以攻武陽。」

    當最後這句話道出時,便是九月與嬴月兒,也側目往嬴冲看了過來。

    「先生言重了,這種事情,本公還做不出來。」

    嬴冲搖了搖頭,他可以在武陽嬴氏操縱流民之後,毫不猶豫的以大水淹武陽。可在此之前,卻做不到似嬴元度那樣的狠毒無情。

    又暗暗感嘆國事之艱難,天聖帝是大秦難得的明君不錯。可這位省吃儉用拿來休整河道的銀子,卻落入河道各家官員的囊中。每年兩千萬金,這相當於大秦田賦的近半,可這些年下來,也沒起到半點效果。

    可見這整修吏治,壓抑世家豪強已是當務之急,否則這大秦國勢,永難改善。政令不暢,哪怕天聖帝再怎麼英明神武也是無用。

    嘆息了一聲,嬴冲收回了雜念:「先生似還有保留?先前之言,只是泛泛之策,並無什麼奇處。」

    可郭嘉卻再沒有為嬴冲出謀劃策之意,苦笑道:「大人未免太高看了在下,郭某一介書生,計僅只此,讓國公大人失望了。」

    嬴冲心知這位必定是胸有奇謀,只因還未決定是否為自己效力,所以不願道出罷了,

    此人深知分寸,僅只是之前那寥寥幾句,已經足可使自己重視。

    若非是有石碑與嬴月兒提醒,他嬴冲多半就要被糊弄過去,對其滿意之極,對他賞識有加了。

    「失望不至於,先生之才,已經大出我意料之外。寒門士子能有你這樣的見識,已經很是不凡了。」

    這是刻意刺了郭嘉一句,一副你本事很不錯,可也不過如此的神情。然後嬴冲果見郭嘉眼中波瀾微興,似有不服。

    他心中暗笑,卻假裝不曾發覺:「能得先生投效,真乃本公之幸。就不知先生是願在我幕府中先任一官職,還是走正途出仕?後者稍有些麻煩,需要等到年底鄉評定品。前者則只需本公給吏部一封薦文就可,只是前途稍顯艱難。」

    郭嘉:「願在國公府謀一西席,以待年底鄉評。」

    嬴冲唇角微挑,心道果然如此,什麼以待年底鄉評,只是假托之語,只是不願被被他束縛住而已。

    「年底鄉評麼?這倒也無妨,不過你是趙國人士,且是寒門出身,我雖能將舉薦到雍州大中正面前,可最後的定品,卻得靠你自己。」

    見郭嘉一副感激不盡的樣子,嬴冲不僅暗暗搖頭,心想這傢伙演技倒是真不錯。他現在至少有七八成的把握,認定此人就是當代九位鬼谷弟子之一。

    「對了!還有你那叫王猛的師弟。他既能有你這樣的師兄。想必自身才華,亦必上上之選,」

    既然郭嘉可能出身鬼谷嫡傳,那麼他的師弟是何身份,自然是不言自明。

    「他啊!確實是大才。他所學與我不同,在下性好奇謀詭略,而師弟則偏向於治政韜略,兵車戰陣,更近於法家。師尊曾贊師弟之才,不遜於臥龍鳳雛,說他只需再有十年曆練磨礪。十年之後,就可交託一國大政。」

    郭嘉坦然說著,對王猛之才推崇備至:「不過若國公你現在去延請他,多半會為其所拒,倒不妨用您夫人的名義試試。只需承諾十年之後給他六十萬金,想必師弟他會欣然應命。」

    這些話說出來,任何人聽了之後,都會感覺荒唐。臥龍鳳雛是誰?什麼十年之後,可以交託一國?還有六十萬金——到底是何等樣的謀士,能值這樣的天價?

    可嬴冲既然猜測眼前這位,乃是鬼谷九人之一,又怎會輕視其言?

    六十萬金麼?回頭倒不妨讓魏徵過來給他看看成色。這王猛之才若真不遜於郭嘉,自己又何惜這些許錢財?

    真正無雙國士,都是無價之寶。
x24685 發表於 2016-5-22 09:32
一五八章 宣娘完我

    安州上陽,黃昏之時,一隊大約三百人的軍隊,正押著一輛囚車在官道上迤邐而行。

    此處已是安州與分州的交界處,距離咸陽已不到一千二百里,可卻是大風狂舞,雪片飄飛,周圍已化為一片白茫茫的冰雪世界。

    故而哪怕這支隊伍中,有著充足的墨甲與雜血龍駒,也一樣是行走艱難。

    嬴宣娘端坐在四面漏風的囚車之內,一動不動,任由那大雪飄下,幾乎將她化成了雪人

    此時她體內釘了整整三十六顆鎮元釘,血脈亦被封鎖,渾身因用刑之故更傷痕纍纍。雖說她身為大天位天君,肉身強橫不可思議,可在這大雪中枯坐,依然還是難免有絲絲寒意,侵襲入體。

    可體外這些許的涼意,卻遠不及此時她心內籠罩的那層寒冰。那寒意侵入骨髓,讓她夜不能寐,心灰意冷。

    這次被押解入京,保不保得住性命不知道,奪職問罪卻是必然之事。這些她其實都不在意,唯使她心憂的,是自己這件案子,可能會牽累嬴冲——

    天色已暗,眼見下一個驛站依然遙遠。這支押送的隊伍在路旁選了一處高地停下,開始安營紮寨,生火做飯。

    嬴宣娘的囚車就被安置在營地最中央處,無人理會。直到半個時辰後,有飯菜的香氣四下飄起,才有一位大理寺的衙兵,端著一碗米粥來到她面前。

    「鎮守使,到時間用餐了。荒野之地,飯菜簡陋,還請鎮守使海涵——」

    嬴宣娘淡淡掃了此人一眼,然後目光又轉向了那碗米粥。確實是簡陋,半生不熟的粥,加上些許野菜,在世家弟子眼中,只怕與豬食都沒什麼區別。然而她幼為乞兒,在邊軍歷經二十餘戰。吃過泔水。也曾喝過馬尿,什麼樣的苦難沒有經歷?

    只是讓她警惕的是,這米粥之內,竟有一絲絲的異味傳來。略為刺鼻。那裡面混著的,絕不是什麼好東西。

    「拿開!」

    嬴宣娘本能的就察覺危險。目中精芒微顯:「你飯菜內氣味不對,是想害我?」

    那衙兵聞言微微蹙眉,而後也不答話。直接踏前數步上了囚車,就欲捏住嬴宣娘的臉。將手中的粥強灌進去。

    只是他才剛動手,遠處就忽有一道石子打來,將那碗粥打成了粉碎。這位衙兵錯愕回望。只見不遠處,有一點黑影一閃而逝。消失在陰影之中。

    這衙兵眼神微冷,又直接拔刀,斬向了嬴宣娘的脖頸。可下一刻。一對雙刺又從黑暗中探出,架住了他的長刀。

    「爾為何人?」

    「有刺客!」

    此時周圍的官兵都被驚動,紛紛著甲在身,一些反應快的,已經紛紛圍攏過來。

    那衙兵卻不在意,冷冷看著眼前攔住了他刀鋒之人,雙眼微凝。

    「你是關二十七!」

    「關二十七?你認得我師兄?」

    墨甲裡的人笑著否認,竟然是個女孩的聲音:「閣下認錯人了,在下李觀潮,我用的分水刺,可與他不同。他是靈犀分水刺,我則是綵鳳雙飛刺,認不出來吧?你又是誰,嬴元度手下的殺手!」

    那衙兵懶得說話,已經有一身神階墨甲覆蓋全身,拔刀怒斬。將周圍府軍擲來的落網斬成了粉碎,又一刀削出,渾身隱現雷霆,直指對面的綵鳳神甲。

    那女子卻只擋了一擊,就往後滑退開來,同時咯咯笑著:「不跟你打,我不是你對手。不過我師兄與正主已至,你可要小心了」

    她身影依然是護在嬴宣娘的身側,寸步不離。那衙兵卻是悚然而驚,回望身後,只覺一道強橫莫當的氣息,正從遠處直撲而至,須臾間就已跨越千丈,來到了他面前。抬手就是一槍襲來,氣勢浩大,如巨龍狂噬。

    「大天位!」

    那衙兵吃了一驚,感覺他面對的對手氣勢迫人,被那長槍遙指,就彷彿是被一條巨龍盯住,使他元神難聚,一身氣血也近乎凝滯。

    這個人,分明是已站到了大天位的巔峰!比他高了整整兩階境界。一聲怒嘯,從這槍意壓制中掙扎出來,他剛欲抬手抗擊,身側處就又有一道陰影閃現。一雙冰冷銀刺,直襲他的腰腹要害。

    一陣兵刃交擊的震響,刺人耳膜,無數雪粉飛揚飄散。當那浩大的氣元餘波,漸漸消散,眾人就只見那衙兵的墨黑色神甲,已經跪在了地上,裡面聲息全無。

    這位既無法架住那狂猛槍勢,也沒法抵禦住關二十七襲來的靈犀分水刺,更有那名喚李觀潮的女子,隱隱威脅側後。竟是被一擊絕命,被一桿赤紅長槍貫入胸內,粉碎了心臟。

    「兄長?」

    嬴宣娘抬起頭,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這具飛空趕至的赤紅色墨甲。心想她的兄長,怎會出現在這?

    接著又眼神疑惑的,看向旁邊的『綵鳳』與『靈犀』二甲。還有這對名叫關二十七與李觀潮的師兄妹,今日也出現的突兀。

    「汝是何人!」

    負責這次押送的,是一位七品校尉,此時正戰戰兢兢的從人群走了出來:「可知我等是押送案犯嬴宣娘入京!爾等莫非要劫囚不成?」

    語含顫音,他知眼前這陸續出現的幾人,包括身死的那位,無不都是天位強者。任何一人,都可輕而易舉,將這裡的三百餘人,全數屠殺殆盡!

    「本將嬴完我,乃光佑軍左路鎮守使!」

    赤紅色的墨甲收束,裡面走出了一位白袍男子的身影,面貌三旬,面上滿是刀疤,醜陋之至。可一身氣勢卻雄大磅礴,宛如山嶽,威壓使此間數百人都為之禁聲無語。

    「陛下之令,只是徹查嬴宣娘殺良冒功案。未曾定罪之前,誰敢稱她為犯人?本將來此,只為護她入京,免為宵小所承,你有意見?她若出了事,你但當得起?」

    那校尉被嬴完我那凶神惡煞的眸子一瞪,頓時面如土色,再不能言聲。眼前這位的威勢太過迫人,且他本就理虧,所以不敢抗辯。

    且這位說的沒錯,今日若出了事,承擔罪責的只會是他。

    嬴完我則是冷笑,微一拂袖,就將嬴宣娘渾身的鎮元釘全數拍飛取出。

    鎮元釘脫體,嬴宣娘就頓覺一身內元逐漸恢復。此時她的手銬腳鐐,只需稍稍發力就可震斷。不過在恢復自由之後,嬴宣娘卻並未起身,依然問著:「師兄還未答我,你為何在此?」

    「自然是奉沖弟之命前來。」

    嬴完我笑了笑,不過那滿佈刀疤的臉,卻反而更顯猙獰:「你這是做什麼?擔心連累我與嬴冲?」

    嬴宣娘默然以對,若只是自己的殺良冒功案。那麼她真不會在意。無論奪職還是流放,以她的本事,哪裡都可以殺出一片天。

    可問題在於這次負責查案的巡按御史與大理寺丞,行事真可謂肆無忌憚,無法無天!無中生有炮製出殺良冒功案仍不罷休,前些時日居然還欲她這裡逼問,說她與嬴冲勾結,販賣兵甲。便連兄長嬴完我,亦牽扯在內!

    她擔心今日嬴完我來此,只怕更會坐實了那幾人誣陷的罪名。

    「你這傻妞,實在太蠢——」

    嬴完我一聲冷哂,卻又愛憐的揉了揉嬴宣娘的頭髮:「沒看出來麼?他們這是已狗急跳牆。沖弟他正是憂心武陽嬴氏之人,會喪心病狂至此,才讓我兼程趕來,護你入京。」

    今次輸的,可是武陽嬴氏。想要搆陷他與嬴冲,談何容易?
x24685 發表於 2016-5-22 17:04
一五九章 勾欄聚仙

    嬴宣娘微一愣神,然後詫異的問:「莫非是京中有變?」

    這時她才恍惚間察覺不對,這連續十幾天,那些人都再未對她用刑。本該是證據不足,無法定案的,可那位巡按御史,卻偏要送她入京,讓她遠離自己的定武軍右路轄地。還有那位一直回護著她的繡衣衛督司,昨日與他幾位部屬也似遇到了什麼事,被拖在了前面的驛站不曾隨行。

    再若非是沒了將她嬴宣娘『繩之以法』的把握,武陽嬴氏又為何會想廢去她修為,甚至直接刺殺?

    可這怎麼可能?京城到底是出了什麼樣的變故,能逼到武陽嬴氏使出這樣的下作手段?

    「王佑死了,雖然我不知是何人所殺。」

    嬴完我輕笑,帶著幾分嘲諷與快意:「二十日前,沖弟就已在與王嬴二家的朝爭中大獲全勝。逼到襄陽王氏求和,又使薛家丟掉了吏部侍郎。我雖不知詳情,然而都察院彈劾我的罪名,已經在二十餘日之前銷案。至於宣娘你,那武陽嬴氏也多半沒有了十全把握。如今沖弟的手,必已經伸入了三法司無疑,」

    「沖弟他勝了?」

    嬴宣娘一陣愣神,好半天才反應了過來,卻依然不敢置信,螓首微搖著:「這怎麼可能?兄長你即便要騙我,也需撿些聽了能讓人信的話說。比如陛下出面回護,又或者哪家世閥援手,真沒必要如此誇張的。」

    襄陽公王籍那是何等樣的人物?天縱英才,繼承國公後短短八年的經營,就使襄陽王氏聲勢復振,再次擠入三十六家之內。

    而三皇子嬴去病更是聰穎過人,而在這位背後,還站著至少兩位政事堂宰執!

    這樣的對手,哪裡可能是嬴冲能夠戰而勝之的?

    嬴完我不由唇角微抽,嬴宣娘說的太好,竟讓他無言以對。倒是旁邊正逐漸消失在陰影中的關二十七,忍不住回頭冷諷:「他沒騙你!那個傢伙隱忍佈局四年。就只為今朝。嬴去病一直不將他放在眼中。結果丟掉了吏部侍郎;王籍小瞧了他,王煥章就只能左遷兵部;嬴元度自以為有十足勝算,可卻丟掉了武陽嬴氏在大理寺與左都察院打下的大片江山。至於王佑,他已死了——」

    他以前一直不太瞧得起嬴冲那個只知走馬章台。吃喝玩樂的紈絝高粱。然而自從兵部空倉案之後,嬴冲的形象就在他眼裡掉了個個。陰險狡詐,高深莫測。

    「是真的?」

    嬴宣娘這才意識到,可能咸陽城那邊的形勢。可能好到遠超她的想像,眼神不禁有些恍惚:「如此說來。你我都太小瞧了沖弟?」

    嬴完我搖頭否定:「小瞧他的,可一直都只有你而已!」

    四年前他就已斷定,哪怕三弟他武脈被廢。也一樣能有一番事業,可問鼎公候!

    只有宣娘。一直把沖弟當成了不懂事的小兒,

    「隨你怎麼說!」

    嬴宣娘終於肯從囚車之中立起身,心情輕鬆的抖了抖身上的積雪。那俏麗的臉上。又現出了明媚笑意:「他可真像是娘親,謀定而後動。當初得知沖弟脫離武陽嬴氏,自立一族,我還真是嚇了一跳。只想著無論什麼樣的禍事,總之自己陪他走一遭就是。」

    那個時候,她心裡其實也不無埋怨。倒不是埋怨嬴冲連累自己,而是怨嬴冲不珍惜自己的性命。

    嬴完我這時卻是微一皺眉,目光陰冷的看著嬴宣娘那渾身的鞭傷。想著那位贏家的巡按御史並不在場,只得一聲冷哼,暫且作罷。轉而往遠處夜色中抱拳一禮:「多謝兄台!若非兄台一路回護,我義妹早已殞命。此恩此情,我與沖弟,皆感激不盡!」

    大約三千丈外的一處雪丘之巔,管不易手持著一雙仍在滴著血的紫金鐧,立在兩具墨甲身旁。此時聞言,不由無聲一笑,轉身往遠處行去。心想那位小郎君,還真是滴水不漏,全不給武陽嬴氏半點機會。

    又暗暗感概,誰能想到,當年那位連螞蟻都不敢踩的小世子,如今竟已成主人口中的『年少梟雄』。

    ※※※※

    咸陽城內,同樣是夜色將至之時,

    「世子這是要去哪?」

    郭嘉很快就發現,他們乘坐的這輛馬車並非是回安國府,而是另有去處。

    「有些事情,要先去一趟勾欄巷,就在那吃晚飯了。」

    嬴冲隨口答著,面上透著意味不明的笑意:「也請郭先生,看一場好戲。」

    郭嘉眸中星芒微閃,就又平靜了下來,心裡略有幾分期待。知曉這場『好戲』,必定不同尋常。

    他們的車速極快,不多時就已轉入了勾欄巷,不過卻越過了花月樓,來到一家名為『聚仙閣』的酒樓之前。

    而一當嬴冲走下了馬車,那本來喧鬧的聚仙閣裡,就開始漸漸寂靜下來。

    門內一些人以看好戲的神情望過來,還有一些人則是目含警惕忌憚之色。

    若說那輕雲樓,是嬴冲與莊季周衍幾人常駐的『地盤』,那麼這裡就是福王府世子嬴博那群人的根據地。

    兩家本是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的,所以今日嬴冲才剛走入聚仙閣的門,那嬴博就已怒氣衝衝的帶著一群人迎了上來。一見面,這位就已勃然大怒:「嬴冲,你當本世子好欺是吧?上次的帳還沒找你算,居然就敢直接找上門來!」

    「你們這是要找我算賬?」

    嬴冲眯著眼,掃了在場諸人一眼。明明是平平淡淡的一眼,可嬴博身後的十幾個世家子弟,卻都感覺渾身寒氣直冒。

    便連嬴博的那位表弟,也就是之前被張義揍過一次的右副都御史家的公子,此時也是嚇了一眼,如受驚了的兔子一般,躲到了嬴博的身後。

    而嬴冲見狀,則是莞爾:「本公倒也樂意奉陪!月兒——」

    嬴月兒聞言踏前一步,卻頓使周圍諸人轟然四散。

    嬴博見狀一陣氣急敗壞,感覺自己這些狗腿,實在太沒用。不過當望見嬴冲這一派淡定從容的氣度,還有那蒙著面紗的嬴月兒。他自己也莫名的有些心虛。

    可當這絲怯懦升起後。嬴博又感覺羞辱般,面色漲紅,胸中怒意積鬱到快要爆裂。

    一個月前,他以為可以在對傢伙失爵後。落井下石,趁機反攻倒算。可形勢變化太快。先是嬴冲承爵。然後身為嵩陽七子的方無恨與王籍都栽在了這傢伙手裡。

    原本是打算聽從家人告誡,暫時躲著這傢伙。可沒想到,此人居然還敢欺上門來!

    真是欺人太甚!這叫那啥?叔叔可忍。我不能忍!

    只是嬴博才剛把袖子挽到手肘,準備動手。就被旁邊的幾人強行拉住。

    「博爺慢來,這架打不得,」

    「世子三思。這傢伙風頭正盛,便連我爹也讓我最近躲著他。您這不是找揍麼?」

    「他手下好幾個天位呢!動起手來,我們肯定吃虧。」

    「有句話說得,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我呸!這什麼比喻?應該說識時務者為俊傑!」

    「也不對!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今日且忍他一朝何妨?」

    「我昔年曾問西域高僧,世間有人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惡我、騙我,該如何處置乎?那高僧言道只是忍他、讓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幾年,你且看他!這句話還是蠻有道理——」

    「所謂君子動口不動手,有什麼事,就不能好好商量?」

    嬴冲有些無語的看著這一群活寶,然後搖著頭,繼續往那樓上行去。

    不過那嬴博卻不知哪來的力氣,忽然就發力掙開了他一群夥伴。不過他到底還是有些理智,沒對嬴冲動武,而是張開一雙肥手,似老母雞一般的攔在他的面前,鬥志昂揚:「你不准進去!」

    「憑什麼?」

    嬴冲呵的一笑,而他的腳步也絲毫不曾停留。至於擋路的嬴博,早就被嬴月兒一腳踹開。

    「好狗不擋道你難道不知道?這句話,記得本公幾個月前,就對你說過一次。」

    「不准就是不準!」

    嬴博氣呼呼的爬了起來,然後眼珠了一轉道:「這家聚仙閣,不做你嬴冲的生意!」

    嬴冲懶得理會,只目光往櫃檯方面一掃:「不做本公的生意?真有此事?」

    那掌櫃心中微寒,然後微一躬身,規規矩矩的回道:「本閣七樓仍有雅間,請國公大人上座!」

    嬴冲頓時大笑出聲:「你這掌櫃,還蠻識時務。」

    而那嬴博聞言,則是面如死灰,只能眼看著嬴冲一行人,施施然的往上走。

    此時又有人湊到他耳旁道:「世子,大不了以後,我們不來這裡就是!』

    嬴博卻是轉手一個耳光,將此人直接扇飛,怒聲咆哮:「叫人!給我回府叫人過來!還有你們幾個,家裡凡是有天位的,都給我喊來,聽見沒有!」

    只是他聲音雖是洪亮霸道,可身邊之人,卻是無一位去應。各自都眼看著嬴冲身邊的那位老太監,眼神無奈。

    有一位玄天位在此,他們這些人叫再多的天位過來又能有什麼用?且家裡能不能容他們胡鬧,還是兩說,

    嬴冲也聽見下面那傢伙的咆哮聲,可卻連望一眼的興趣都沒有。及至七樓的雅間裡坐好,郭嘉終是開口笑問:「你要我看的好戲,就是這場?」

    「怎麼可能?」

    嬴冲搖頭:「下面有一人,乃右副都御史李哲春的獨子李宣。」

    「右副都御史?」

    郭嘉畢竟是初來咸陽城,對大秦之內的朝局與人物,都不太熟。可他仍是猜測道:「可是與嬴宣娘案有關?」

    「正解!」

    嬴冲對於這位未來第一謀士,越來越覺滿意了,主動為其斟茶道:「還有十日,就是新桃換舊符的時候。我又怎能忍我那義姐,在大年夜各家團圓之際,以囚犯的身份回到咸陽?」

    秦宣娘殺良冒功一案,他又豈會真指望,由那三法司來查清他那義姐的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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