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馬前卒 作者:槍手1號(已完成)

 
1月23 2016-3-22 07:55:5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081 2630274
1月23 發表於 2016-9-3 21:25
   第三百二十一章:猜忖   

  「喝碗湯醒醒酒吧!」馬向南端了一碗醒酒湯,遞到了連走路都有些搖搖晃晃的江濤跟前,笑道:「不太習慣吧?」

  江濤搖搖頭:「一群土匪,野性能改。」

  江濤是聞名天下的將領,但自身卻是一個文人,其最大的長處,在於訓練軍隊以及戰爭規劃方面,他是一位練兵大師,也是一位戰術大師,楚國東部邊軍與齊人的大部分戰鬥都是由他策劃的,但其本人,卻從來沒有上過戰場。

  今天在莫洛的歡迎宴上,這位文人將軍可就吃了大虧,莫洛麾下將領,絕大部分都是江湖人物,甚至以前是打家劫舒的土匪,他們習慣的是大碗喝酒,大塊吃肉,與江濤卻是格格不入。

  江濤從來沒有上過戰場,但在楚國東部邊軍之中,威望是僅次於程務本的,在東部邊軍的宴席之上,誰敢對他無禮?但今天,這群土匪看到將由這樣一個弱得跟小雞似的人來訓練他們,一個個可就上來挑釁了,大碗大碗的酒,讓江濤吃足了苦頭。

  而莫洛,卻是笑著旁觀,竟然一語不發。

  「習慣了就好,起初我也是極為不習慣。」馬向南笑道:「可他們就是這樣一群人,沒辦法,底子就在這裡,你只能面對他們,現在覺得有難度了吧?」

  喝乾淨了碗裡的醒酒湯,又端起茶漱了漱口,「只要莫洛大力支持,倒也不是什麼難,畢竟莫洛現在想要一支勇猛善戰的軍隊,他如果想要達到目的,便要一切都聽我的,這些人,很快便會知道馬王爺真是有三隻眼的。」

  馬向南大笑:「不過你也得注意了,他們可不是我們楚軍,小心有些人野性難馴,你可不能出事。」

  江濤哈的一聲笑,「這我倒不擔心。」他坐了下來,輕輕地敲了敲桌子,「不過今天在席間,有些事情卻引起了我的注意。」

  「哦,你發現了什麼?我看你也沒有怎麼說話嘛,光在應付那一個接一個的不懷好意的敬酒了。」馬向南好奇的問道。

  「話不用太多,關鍵是不是問到了點子上。」江濤一笑,「其實我很好奇,莫洛數十萬大軍,是怎麼敗在一支不到萬人的軍隊上的?所以我問的問題,基本上都集中在這個上面。」

  「你發現了什麼?」馬向南的臉色也鄭重起來,畢竟,他身負著要開闢第二戰場的任務,要第二戰場真要成功,沙陽郡就必須是他們要拿下的。

  「雖然這些人的回答都並不全面,但綜合所有人的敘述,我卻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情。」江濤盯著馬向南:「你知道,我這人最大的喜歡,便是收集一場場的戰鬥案例加以分析,勝在哪裡,敗在哪裡?我關注的可不僅僅是齊國的軍隊,而是所有有特點的軍隊。我在沙陽郡的這支號稱太平軍的軍隊之上,看到了一個極其熟悉的作戰方式的影子。」

  「是齊國的那支部隊?」馬向南問道。一直以來,馬向南與莫洛等人一樣認為,他們之所以失敗,是因為他們面對的不是沙陽郡的軍隊,而是一支偽裝的齊國軍隊。而要論對齊國軍隊的熟悉程度,眼前的江濤自然是最佳人選。

  豈料江濤卻是連連搖頭,「不是齊國軍隊,而是我們大楚的一支軍隊。」

  馬向南頓時蒙了,不可思議地看著江濤:「怎麼可能?怎麼像我們大楚的一支軍隊?」

  「很像,很像一支已經消失了的軍隊。」江濤盯著馬向南,一字一頓地道:「大楚西部邊軍,左立營的殺手鐧,秦風統率的敢死營。」

  馬向南的臉色頓時變了,秦風這個名字,在大楚現在就是一個禁忌,這個人雖然死了,但他留下的後遺症,如今依然讓上京城震盪,皇室失和,這個名字,一直便讓所有人諱莫如深。

  「秦風已經死了,敢死營已經沒有了。」馬向南喃喃地道。

  「秦風是死了,但敢死營可沒有全部被消滅。」江濤嘆了一口氣,道:「章孝正,甘瑋,舒暢,這些通緝令上排名前列的人,一個也沒有抓到,而且你也清楚,他們的最後一戰,便是在落英山脈之中全殲了一支秦軍,那可是由來自雷霆軍的大將親自指揮的,這說明了什麼,說明了敢死營戰力猶存。而且,末期他們中突然出現的九級高手,到現在也是一個未解的秘。」

  「落英山脈距這裡千里萬里之遙,他們怎麼可能來到這裡?難道他們投了齊人?也只可能投了齊人,他們才可能越境抵達這裡,秦人與敢死營生死大仇,不大可能放他們過境吧?」

  「做事不能做得徹底,到處都是漏洞,就憑這一點,程平之和楊義就死有餘辜。」江濤淡淡地道:「像敢死營這樣戰鬥力驚人的部隊,要麼就好好籠絡,要麼便得殺得乾乾淨淨,留下如此多的首尾,便是大麻煩。如果我們面臨的當真是以這些敢死營的餘孽為核心組成的軍隊,那可真是麻煩了。」

  「在你面前,敢死營也算不得什麼吧?」馬向南問道。

  江濤搖搖頭,「在我所有研究的軍隊之中,這支軍隊是讓我最膽寒的。他們作戰悍不畏死倒也罷了,關鍵是,他們又狡猾如狐,裡頭隨便拉一個人出來,便可以獨擋一面,這支軍隊,以團隊作戰為主,但個人戰鬥力卻又極其驚人,左立行在西部邊境的成功,倒有一大半的功勞要記在這敢死營身上。」

  「這倒是。這敢死營在西軍之中一向是特例,囂張跋扈,但左立行卻向來是對他們優容有加。」馬向南道。「不過秦風死了,他們失去了領頭者,應當不足為懼了。」

  「我就怕秦風人死了,魂兒還在!」江濤皺起了眉頭,「從殲滅包不凡的黃梁崗戰役,到最後挫敗莫洛的千柳山戰役,我彷彿又看到了當初在落英山脈之中的那支橫行無忌的敢死營。馬兄,不管如何,你得想想辦法去探探這支軍隊的底兒,我需要他們的最新的,最詳細的情報。」

  「好,這件事情我馬上去辦。我會讓人去聯繫內衛,由他們出面來查。」馬向南點點頭,「如果真是他們,可真有些撓頭,據我所知,好像昭華公主也一直在找這支殘軍,這是秦風留下來的,昭華公主對他們不免有香火之情。」

  「查實之後,如果真如我所料,便把這個情況向上京彙報,如果真是他們的話,由昭華公主出面,或者可以不戰而屈人之兵。」江濤壓低了聲音,道:「前不久,昭華公主剛剛誕下一對龍鳳胎,這對龍鳳胎的父親便是秦風。」

  馬向南的嘴巴頓時張得老大,足以塞進去一個雞蛋,他到長陽郡已經大半年了,對於上京的最新消息,卻是一無所知。

  「這,這也太離奇了。」

  江濤聳了聳肩,「如果真如我所料,希望到時候昭華公主能以國為重,不要再與皇上堵氣了。說句老實話,如果太平軍當真是由章孝正,甘瑋這些人構成的,那麼,只要昭華公主帶著那一對龍鳳胎出現在他們面前,保管他們立時便放下武器,重新回歸我們大楚。」

  「你這麼一說,我倒真希望他們就是了,如果太平軍能如此歸於我大楚麾下,那第二戰場的開闢必然水到渠成,而且有了這樣一支強軍歸來,齊人可就要頭痛了,別忘了,當初秦人可就在他們手下吃了大苦頭,真要論起作戰的韌勁,凶恨,齊人比起秦人還是頗有不如的。」馬向南突然興奮起來。

  「但願吧,不過咱們的皇帝陛下和昭華公主殿下,不愧是親兄妹,脾氣那也是一模一樣的,誰都不肯低頭,到現在為止,陛下除了公主臨盆的那一天,強行破門而入進去過一次公主府之外,餘下時間,從來沒能踏進過公主府的大門。」江濤嘆息道:「從皇帝即便之後,表現出來的,倒也還算一代明君,要不然程帥也不會再次出山了,而昭華公主也是一代奇才啊,我聽郭九齡說過一次,昭華公主已經跨過了九級的門檻,而她的麾下瑛姑,竟然已是半步宗師了,而現在跟著文老的霍華,也已經摸到了宗師的門檻,如果兄妹兩人能和好,我大楚的力量,上升的可不是一星半點。」

  說到這裡,兩人卻都是相對而嘆。如果兄妹兩人能同聲共氣,和好如初,不說別的,單是只要瑛姑與霍光兩人都跨入了宗師行列,在國家的頂尖武力之上,楚人與齊人相比,便不再像以前那樣,顯得如此單薄。

  「陛下他?」

  「應當也快了。上一次程帥晉見陛下的時候,回來跟我說過,陛下只怕已經差不多要推開那扇門了。」江濤道:「皇室一家,個個都是驚才絕艷,可是一個秦風,便讓兄妹反目,當真可嘆啊!」

  「能有什麼辦法?事已至此,已是無法挽回,希望時間能磨平兩人之間的裂痕,能同心戮力,共興大楚。」

  「但願吧!」

1月23 發表於 2016-9-3 21:27
   第三百二十二章:陰山要塞   

  吳昕站在陰山山巔,俯視著腳下連綿不絕的山脈,二萬順天軍如今便在他的統領之下駐紮在這裡,昔日人跡罕至的大山之中,如今早已被改變了模樣,站在這個地方,他能看到很多地方林立的山寨,堡壘,這些山寨堡壘構成了一條鎖鏈,牢牢地鎖住了太平軍通往長陽郡的前進道路。而更多的民夫,此刻正在陰山之中夜以繼日的構建著永久性防禦設施,以替換前期匆忙之中建起來的那些臨時防線。

  「吳將軍,有了這條防線,陰山固若金湯矣!」陸一帆站在吳昕的身側,滿臉都是欽佩之色,「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啊,將軍您當初拿出這個防禦方案的時候,我楞是沒有從圖紙上看出個所以然來,如今站在這裡一看,哇呀呀,別說太平軍只有不到萬人,便算他有十萬人,也難以踰越這道屏障。」

  吳昕卻是皺著眉,搖了搖頭,取下了頭上的鐵盔,兩鬢的白髮顯得分外刺眼,他還只有四十出頭,但面相看起來,卻遠超實際年齡,現實帶給了他太多的痛苦。

  「防禦設施修得再好,最終還是要著落在人的身上。這天下,就沒有攻不下的城池,沒有拿不下的天險,雖然我們修建了陰山防線,駐紮了兩萬士卒,但對比起對面的太平軍,卻依然處在劣勢,你知道為什麼嗎?」吳昕看了一眼這個在自己最悽惶的時候,毅然跑來投奔自己的將領。

  陸一帆打仗並不怎麼在行,連自己的軍事防禦圖也看不懂,但卻有一樁好處,做事認真,吩咐下去的任務,總是能不折不扣的完成,這陰山之中的防禦要塞,大部分倒是在他的督促之下完成的。有一樣好處,也算是一員能幹的將領了。

  「屬下不知道,還請將軍明示,屬下認為,我們占了上風啊,我還在想著,啥時候將軍帶領我們反攻呢!」陸一帆搖頭道。

  「反攻?」吳昕苦笑一聲:「談何容易。我說我們處於下風,首先的便在於勢,現在占勢的是太平軍,我們數十萬人進攻沙陽郡,卻鎩羽而歸,損失過半,好不容易訓練出來的精銳毀於一旦,太平軍士氣正高,我們卻士氣低落,對方抱有必勝的信念,我們卻是人心惶惶,此其一也。」

  「其二,太平軍上上下下,團結一心,劉老太爺雖然讓出了領頭人的角色,但接任的李鋒卻成功地掌控了所有的力量,上下服氣,令行禁止,反觀我們呢?」吳昕嘆了一口氣。

  聽到這裡,陸一帆憤憤不平的道:「大王這一次吃了大敗仗,卻又嫉妒將軍您的成就,不讓您回長陽郡城也就罷了,還處處刁難,我們這裡是一線,正面對抗強敵,但兩萬士卒,卻連兵器盔甲都配不齊,糧食更是捉襟見肘,隨時都會有斷糧的危險,而那鮑華,屢戰屢敗,卻能得到重用,思之當真讓人氣憤。」

  吳昕嘆息一聲:「我對大王倒沒有埋怨之心,但大王卻有疑我之意,徒呼奈何?兵器盔甲,我們自己想辦法吧,偷偷派人去正陽郡,那邊總有人要錢不要命,有了錢,他們什麼都敢幹,總是能配齊的,至於糧食,整個長陽郡也不多啊,只能讓弟兄們忍一忍了,熬過了這一段,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將軍,大王都這麼對你了,你還替他說話。」陸一帆有些惱怒地道:「郡城裡怎麼沒有糧食,楚人剛剛運來了那麼多?糧食明明有了,郡城裡對我們的要求卻仍然推三阻四,這是想把我們往死路上逼麼?哼,現在大王有了楚人援助的軍官團幫他練兵,不再需要將軍了,便過河拆橋,當真是讓人憤怒。」

  「楚人,楚人吶!」吳昕看了一眼郡城方向,「這天下,哪有免費的午餐,楚人下如此大的血本來援助我們順天軍,他們想幹什麼,一目瞭然,這是要用順天軍的血,來替他們楚人打天下吶!」

  「就是,明明有將軍不用,卻用那些外人,到時候有大王后悔的時候。」陸一帆道。

  「算了不說這些了,在第一場雪來臨之際,所有的要塞一定要修建完畢,如果能提前更好,民夫早一天遣散,我們這裡的糧食壓力就小一些。到了冬天,大雪一旦封山,太平軍便也不可能進攻,至少我們可以安然度過這個冬天,糧食,少是少了一些,但郡城不是也從來沒有斷過往這裡運糧麼?」

  「是沒斷過,可每一次我們要十分,能到四五分就不錯了,弟兄們不得不餓肚子,心裡能沒有氣麼?」陸一帆道。

  「冬天來臨之前,我們還是自己想想辦法儲備一部分吧,還是那個辦法,拿著錢,去正陽郡買,那些有的是要錢不要命的走私商人,他們的背後都有越京城的大官兒,風險不大。」吳昕道。

  「可是將軍,這每一次拿得都是您的私房錢呢,就算您有點積蓄,又怎麼經得住這樣花?這可是兩萬人吶。」

  「什麼私房錢?」吳昕搖頭道:「這都是順天軍的錢。當初我昧下這些錢,你們都以為我是要中飽私囊吧?哈哈,我孤身一人,上無老,下無小,要錢有什麼用?」

  「將軍可不能這麼說吶!」陸一帆卻是大笑起來:「說起這個話題,我倒還沒有恭喜將軍,將軍您這一次覓得了心愛之人,我聽吳世雄說了,十二月初八您不是就要續絃了嗎?有了女人,還怕沒有兒子?將軍正是龍精虎猛之時,以後一年添一個小將軍,很快便又兒女滿屋了。」

  吳昕微微一笑:「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我一家老小受我牽連,人人都沒有好下場,我總得給吳家留下一點香火。」

  「陳小姐書香世家,知書識禮,吳世雄可是讚不絕口呢!我雖然沒有見過,但以將軍您的眼光,定然是極好的,到時候,我可一定要去喝一杯喜酒的。」陸一帆道。

  吳昕微笑點頭,「到時候當然會請你的,一帆啊,要塞要加緊修建,但派往蒙山的探子一定不能少,這一段時間,是最危險的時候,太平軍的猛虎,蒼狼兩個戰營虎視眈眈,這一個月是他們今年最後的進攻機會,我們一定要小心再小心,我們,現在是輸不起的。」

  「將軍儘管放心吧,這裡有我呢!」陸一帆拍拍胸脯,大聲道。吳昕微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讚賞。

  夜幕落下,一身臭汗的陸一帆回到了自己的房中,脫掉了身上的甲冑,衛兵端上了早已燒好的熱水,舒舒服服的洗了一個澡之後,換上了便服。天已經完全黑了,屋裡卻沒有點燈,整個屋子裡,唯一的光亮便是從屋外洩露進來的皎潔的月光。

  坐在窗邊,陸一帆的嘴角卻是掛著一絲詭異的微笑。

  在吳昕最困難的時候投奔他,順利的使他在短時間內成為了吳昕的心腹之一,因而很快也進入到了順天軍的高層將領之中,這讓他知道了更多的順天軍的內幕。

  現在,他很慶幸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成為太平軍的臥底,或者是他這一輩子,做得最正確的一個決定。

  陸一帆雖然怕死,但眼光的確很準,要不然,他也不會在一次次的生死之間安然脫逃了,而現在,他更加慶幸自己的選擇,因為在他看來,順天軍內部實在是一團亂糟。吳昕有能力,但卻因為威望太高而受到莫洛的猜忌,放著吳昕不用,將吳昕丟在陰山,說起來是器重吳昕,其實是將吳昕間接地排除在順天軍的核心。而楚人的介入,更是讓順天軍內部亂上加亂,這樣的一支隊伍能成事嗎?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而反觀太平軍,卻是蒸蒸而上,不但擊敗了順天軍,如今更是已經打上了門,陰山修建了這些要塞,就固若金湯了嗎?就算固若金湯又如何,在長陽郡這個窮得叮噹響的地方,又能成什麼大事?就算這個冬天太平軍不打,到了明春,對方還不打嗎?

  而順天軍內部,卻是如今這般模樣,當真一開戰,只怕便是兵敗如山倒的結局。

  他輕咳了一聲,「點燈!」

  隨著他的叫聲,一名衛兵走了進來,打燃火石,點燃了桌上的燈。

  「你跑一趟蒙山。」從懷裡掏出一捲紙,遞給了衛兵,低聲道:「這是陰山的整個要塞佈防圖以及兵力佈置,內裡還有一些順天軍內中的矛盾以及楚人的情況。」

  「是。」

  「你小心一些。」陸一帆擡頭看了一眼身子隱藏在黑暗之中的衛兵,「你要是失風了,死得可不僅你一個。」

  「將軍放心吧!」衛兵輕笑起來,「就算我失了風,也絕不會連累到將軍的,我會在斃命之前,毀掉這些東西的。」

  陸一帆點點頭,在他的麾下,太平軍的鷹巢安插了十幾名探子,以方便雙方的聯絡,現在這些人中有幾個去了郡城,有幾個在分水關,自己的麾下還留了幾個。

  「對了,吳昕新找了一個女人,十二月初八,他將回到分水關成婚。」看到衛兵轉身要走,陸一帆又叫住了他,道。

1月23 發表於 2016-9-3 21:28
    第三百二十三章:下落  

  上京,昭華公主府。

  昔日冷清的公主府,因為添了兩個粉妝玉啄的小娃娃,又慢慢的顯得熱鬧了起來。閔若兮終於搬出了那個小小的佛堂,回到了她以前的寢宮,宮裡太后派來的幾個有經驗的嬤嬤,也終於得以留了下來,照管小孩子,不管是昭華公主也好,還是瑛姑也好,根本就沒有一點點的經驗,在一次次的手忙腳亂之後,閔若兮默許了那些來自宮中的嬤嬤接管了孩子,這也讓皇太后鬆了一口氣,母女關係,終於因為孩子的降生,得到了緩和。

  皇太后很恨秦風,這個孽障害了她的女兒一輩子,但對於那兩個小娃娃,從她看到的第一眼,便打心底裡喜歡上了,不管怎麼說,他們也都是閔家的血脈,對於人丁單薄到了極點的閔氏來說,每增添一個新人,都是值得慶賀的。

  藉著看望外孫的機會,皇太后也終於不再被昭華公主拒之門外了,而更讓太后欣喜的是,皇帝的一些賞賜,閔若兮也終於不再扔出門外了,也不知是那位高人給閔若英出了主意,賞賜來的那些東西,都是小孩子用得著的稀罕物件。閔若兮終還是心疼孩子的,一來二去,兄妹之間的關係也是慢慢的有了一點點的改善。

  沉寂的公主府,總算是有了一些生氣。

  「公主,這是屬下給小王子和小公主的一點小禮物。」郭九齡半跪在兩個搖藍之中,左邊瞅瞅,右邊看看,一臉的笑意。

  「多謝郭叔。」閔若兮微笑著接過兩個小盒子,「郭叔一路辛勞,還惦記著給兩個小傢伙帶禮物,真是有心了。」

  「這一次出去也是機緣湊巧,竟然碰上了一塊上好的東海玉,您也知道,這些年來,東海玉是愈來愈罕見了,一見之下,當然要拿下。然後請了長安城裡最好的雕琢師傅,雕了這尊佛相和觀音相,最後去了普濟寺,請道光大師開了光。」郭九齡道。「諸天神佛會保佑小王子和小公主這一生都平平安安,和和順順的。」

  「郭叔你竟然去了長安?」閔若兮有些震驚的睜大了眼睛,「現在兩國關係緊張,你身份非同一般,去哪裡太冒險了。為了給孩子禮物,冒這樣的險,實在是太不值當了。你畢竟不同以往了,一身修為所剩無幾,當真有事,連自保之力也沒有。」

  郭九齡輕鬆的笑道:「如果是放在以前,我還真不敢這麼輕易的摸過去,可現在不一樣了,我在所有人眼中,幾乎就等同於一個廢物,鬼影也不怎麼關注我了。再者說了,曹沖現在不知所蹤,束輝剛剛接手鬼影不久,內裡不服他的人多著呢,他們內部也是多事之秋,這一趟進去,卻是頗為順利。」

  輕手為兩個孩子戴上玉像,閔若兮擡起頭來,看著郭九齡,「郭叔,那件事情有進展了麼?」

  郭九齡點了點頭,正想說話,閔若兮卻是揮了揮手,擡起頭來,對侍候在一邊的兩個嬤嬤道:「你們在這裡守著,兄妹倆醒了,再來書房叫我。」

  「是,公主!」兩個嬤嬤順從地道。別看她們是從宮中派來的,可現在在公主府中,可是大氣兒也不敢喘,以前的那些人,可是活生生的例子擺在哪裡。

  帶著郭九齡來到書房,關上門,閔若兮臉上的笑容已是消逝無蹤。

  「公主,這一次我去長安,很重要的事情,就是去核實一件事情,我啟用了早年就埋在鬼影之中的一個高級坐探,偷偷的查了他們一些檔案。楊毅的確是跑到齊國去了,所幸的是,以前我們在齊國的這一塊,他並不負責,但饒是如此,也有大批的臥底被逮捕。」郭九齡道:「楊青現在正手忙腳亂的補救,他還沒有想清楚問題到底出在哪裡呢!」

  「楊毅投了齊人,可就難辦了。」閔若兮深深的皺起了眉頭。

  「公主,齊人也深知這楊毅的身份太過於敏感,他可是我們皇帝陛下必須殺之而後快的人物。所以也沒有將他擺在明面之上。」郭九齡眼中露出一絲痛快之色,「楊毅恐怕現在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會落到這個下場吧?」

  「他幫著大哥做下這樣的神人共憤之事,到底是圖了什麼?」閔若兮緊鎖眉頭,十分的不解。

  郭九齡輕哼了一聲:「殿下,如果這件事當真成功了的話,那他楊毅可就是前太子殿下的首席功臣了,您也知道,其實在最後,陛下在儲位之上已經開始搖擺了,在到底是大王子還是二王子之間拿捏不定,哎,陛下最後身體垮了,意志也沒有過往那麼堅定,這樣的絕大事情,怎麼能搖擺不定?如果陛下立場堅定,怎麼會出現這樣的事情。」

  「父皇那一段時間,的確是在此事之上失了決斷,直接導致了兩位哥哥之間無休止的對決,這也是我為什麼要出京的緣故了,哎,現在說這些都晚了。想來那楊毅做下此事,本來是想著先出京避避風頭,等到大哥上位之後再回來領賞,可誰知此事竟然被安叔看出了破綻,破了這樁驚天大案。他見識不妙,便逃往齊國,這天下,能庇護他的,恐怕也只有齊國了。」想起往事,閔若兮眼眶微微發紅。

  「如果楊毅現身,只怕我們大楚會不惜代價也要殺了他。齊人也深知這一點,所以即便是在齊國,楊毅現在也過得人不人,鬼不鬼的。」郭九齡不屑地道。

  「他現在在哪裡?」閔若兮眼中也閃過絲絲殺機。

  「說來真是難以致信,齊人居然把他藏在了一支軍隊之中,這支軍隊現在駐紮在越國的登縣,哦,現在應當是齊國的登縣了,那支軍隊剛剛從一支郡兵升到了野戰軍,將軍叫梁達,楊毅就在梁達的麾下做一名牙將。這個梁達是鬼影首領束輝的心腹,而且登縣現在戰亂頻頻,前段時間越國長陽郡叛亂,莫洛進攻沙陽郡,在那裡打成了一鍋粥,齊人為了應對此事,大量調兵遣將,來來去去的軍隊多達數支,將領也換來換去,楊毅就是在這個當口被神不知鬼不覺的安插進去的。如果不是我那個坐探藏得足夠深,在鬼影之中的地位雖然不高,但卻極是關鍵,恰好能接觸到這些機密檔案,還真是無法找到此人的蹤跡。」郭九齡輕輕的搖搖頭。

  「當初在楚國身居高位,一向頤指氣使慣了,現在做一個區區的牙將,麾下不過千人,而且駐紮在那等地方,也不知楊毅有沒有後悔?」

  「他現在想的,恐怕就是如何活命吧!」閔若兮冷笑。

  「還有,他的家人,我也找到了藏身之地,要不要……」郭九齡問道。

  「不了!」閔若兮斷然搖頭道:「我要找的是楊毅,與他家人無關。郭叔,你安排一下,我出去登縣。」

  聽了這話,郭九齡卻是一驚,「殿下,這可不行,您的事情,我會辦好的,您現在怎麼能出京城?再說此去登縣,路途遙遙,途中還要穿過齊人國土,您的身份,萬萬不可冒這個險的。」

  「我一定要親自去抓住他。」閔若兮斬釘截鐵的道,「大哥在我面前喊冤叫屈,我要讓他無話可說。郭叔,這件事情你不要勸我了,我是一定要去的。既然你知道了楊毅的下落,不見得別人便不知道。這件事情要抓緊。」

  「殿下,小王子和小公主都還這麼小,哪能離得開您,這件事情不若讓瑛姑去辦便好了。」郭九齡深知閔若兮的脾氣,當下便拐了一個彎來相勸。

  「京城裡很悶,我正想帶著他們兄妹兩人出去轉一轉,溜躂溜躂,順便散散心呢!」閔若兮淡淡一笑,「瑛姑當然會隨行的,我還會叫上霍光,你認為我們三個人在一起,還能有誰能威脅到我們嗎?除非是曹沖親來。要不然他們就得調動大部隊,有什麼危險不危險的。」

  伸手一招,掛在牆上的一柄刀突的一跳,凌空飛到了閔若兮的手中,輕巧的握住刀柄,郭九齡駭然看到,刀身在閔若兮的手中,竟然如同麵條一般的軟了下來。

  「公主,您……您……」

  閔若兮站了起來,「就這樣吧,郭叔,我會去跟母后說我要出京走走,你那頭安排好,我出京之後,便會派人來找你,到時候我們再去登縣。」

  閔若兮的話語裡沒有絲毫商量的語氣,郭九齡無奈的站了起來,「殿下,我剛剛回京,便又急著出去,不免會惹人疑心,你再耐心的等兩天,我把這頭的事情先安排一下。」

  「儘快。」閔若兮道:「我不想這件事有人打擾到我。」

  「屬下明白。」郭九齡點頭道。

  郭九齡告辭離去,閔若兮卻久久的坐在書房之中沒有動彈,真相,似乎就在她的眼前揭開了一角帷幕,只需要她再伸出手去用力一拉,或者那血淋淋的事實便會呈現在她的眼前。

1月23 發表於 2016-9-3 21:31
    第三百二十四章:破陣  

  一隻烏漆麻黑的手從窄窄的山壁縫隙裡伸了出來,長長的指甲裡,填滿了黑色的污垢,手掌慢慢的攤開,一片潔白雪花正好從空中飄落,恰好落在掌心之中。

  黑手輕輕一顫,定在了半空,那雪花瞬間便化為清水,浸濕了手心。更多的雪花飄落下來,落在掌心之中,不再化去,卻是慢慢堆集起來。

  不知過去多長時間,那隻手緩緩的縮了回去,雪花被緊緊的攥在手中,變成了一個雪球,攤開,凝視,雪球在掌心裡慢慢的變成了一柄小劍模樣,輕盈的飛起,在縫隙之中盤旋來去幾趟,驟然加速,哧的一聲,竟然深深地插進山壁之中。

  雪水慢慢地順著山壁滑下,雪仍然還是雪,但山壁之上卻多出了一個深洞。

  一聲長長的嘆息。

  一聲哀怨的呻吟。

  一聲憤怒的嘶吼。

  一個人從縫隙之中慢慢地走了出來,長長的頭髮如同一綹綹糾結在一起的麻繩,胡亂的披散下來,直垂到腰間,鬍子與頭髮糾結在一起,幾乎將嘴都完全遮住,身上幾乎不著寸縷,全身上下,只剩下一條破爛的短褲還勉強遮著羞,而更讓人觸目驚心的是,遍佈全身的大大小小的傷疤層層疊疊,新傷蓋著老傷,幾乎沒有多少好皮肉。最新的傷口傷疤明顯才剛剛長好,粉嫩的顏色與其它地方的皮膚顏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張開雙臂,他仰天長嘯,嘯聲直衝雲天,漫天飛舞的雪花被震得倒捲而起,而隨著他的這一聲嘯叫,整個谷中,劍嘯之聲也突然大作。似乎無數道劍氣,正在與這聲嘯叫相應和著。

  轉身,探手,從山壁縫隙裡,拔出了一柄黑沉沉的大劍,直起身子,伸手一扯,從山壁上扯下一截山藤,將大劍背負在了背上,這人赤著雙腳,一步一步向著記憶中的谷口走去。

  這裡是竹山。

  這裡是萬劍谷。

  這人,自然便是被迫進入萬劍谷以性命來搏一線生機的楊致。

  一道凌厲的劍氣倏忽之間由遠而近,直撲楊致,踏出的步伐沒有絲毫停頓,地上的一片枯葉卻是閃電搬的飛起,撲的一聲,迎上了那道飛來的劍氣,馬上便被絞得粉碎,但那道劍氣,卻也就此消失無蹤。

  步伐不停,繼續向前,越來越多的劍氣從四面八方襲擊而來,石頭,樹葉,草根也從地上不停的飛起,迎向這些劍氣,在自己粉身碎骨的同時,卻也成功地讓這些劍氣無功而散。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愈靠近谷口,劍便便愈是厲害,天空之中仍然在飄著雪,但楊致的額頭之上卻冒出了細密的汗珠,微微喘著粗氣。

  他已經走了整整半天了,這半天來,他沒有停下哪怕一小步,但現在,他卻停了下來,眼神凝重地看著他的正前方,那裡,併排插著三柄劍。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的手撫摸上了劍頰,被他撥開的鬍鬚和頭髮之下,露出了一條腥紅的傷疤,這便是一個月前他在這裡留下的,現在,他又回來了。

  反手,握住了後背的那柄黑沉沉的大劍,一聲清亮的劍鳴,大劍被他握在了手中,平平舉起。再吸一口氣,他怒喝一聲,大步向前跨出。

  三聲劍鳴,插在地上的三柄劍,驟然飛了起來。

  「我一定會出去的。」楊致憤怒的吼叫了起來。

  萬劍谷的入口,並不是如同一般人想像的那一樣,是夾在兩山之間,他的入口卻是一道懸崖,一條僅僅能供人勉強踩一隻腳的階梯,從崖頂盤旋而下,站在懸崖頂上往下望去,明明並不深的萬劍谷,卻氤氤藴藴,根本看不到底部。

  這裡,對於一般的萬劍宗弟子而言,就是一個禁區,在他們的傳聞之中,不是有誰從內裡走出從而成為了整個門派的英雄,反而是一個個悲慘的能讓人絕望的傳說。數百年來,進去的人多,但出來的人,卻少。

  凌飛盤膝坐在谷頂一塊光溜溜的石頭上面,也不知有多少人曾在這裡坐過,整塊石頭光可鑒人,幾乎能照見人影兒。在他的面前,擺著幾個盤子,竟然裝著幾樣菜餚,旁邊還擱著一壺酒,兩個酒杯。

  「師弟啊,也不知道你還活著沒,半年前聽師父說你還沒死,師兄我挺高興的,可那一次過後,師父就出山去了,到現在也沒有回來,我去問掌門師叔,可掌門師叔也不搭理我。師弟,今天是你的生日呢!不管你還活著沒,師兄都敬你一杯酒,你喝了吧!」凌飛將兩個杯子倒滿,一杯傾倒進谷中,另一杯卻是一仰脖子,喝了進去。

  「這幾樣菜呢,都是你愛吃的。」凌飛微笑著:「他們都說你不是好人,可我知道你只是性子跳脫了一些,平時囂張跋扈了一些,心地還是極好的,當年我母親病重,是你帶著我連夜去上京城,將一個太醫幾乎是綁著去了我家,這才救了我老娘一條命。就這一件事,我就認定你是我這一輩子的兄弟。」

  「兄弟,你還活著嗎?」凌飛聲音有些哽咽起來。

  又倒了一杯酒,手有些顫抖的倒向谷中,酒剛剛落入霧氣之中,谷中卻驟然發出了隆隆的響聲,霧氣翻騰起來,天空之中本來密密麻麻的雪花,此時卻如同飛鳥投林一般的飛向山谷之中。

  噹的一聲,凌飛手裡的另一隻酒杯掉落在了崖上,他震驚的瞪大眼睛看著谷內,喃喃地道:「師弟,你,你真的死了嗎?這是你在顯靈嗎?這,這……」

  谷內隆隆的響聲仍然不絕於耳,那無數的雪花,在谷頂漸漸形成了一把巨大無比的劍,向著山谷底下緩緩插去。

  聲響是如此的劇烈,以至於山崖之頂嗖嗖之聲不絕,無數的萬劍宗弟子紛紛趕到了這裡,看到如此奇景,一個個都是嘖嘖稱奇。

  頃刻之間,山崖之頂已是擠滿了人群,他們在竹山之上,多的已經生活了數十年,少的也有好幾年,可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奇景。

  「師弟,師弟,你還活著嗎,是你嗎?是你嗎?」站在最邊上的凌飛大聲的叫了起來,他的叫聲,引來了一大片的嘲笑。

  「凌師兄,你是在說那個紉絝傢伙嗎?只怕現在他的骨頭都快爛透了吧。」

  「這等奇景,一定是上天在顯靈,我們竹山要更上一層樓啊!」

  「趕超南天門,成為天下第一大宗門,指日可待!」

  一片嘰嘲聲中,凌飛迴首怒目而視。

  山巔,竹林,竹屋,畢萬劍手捧著一杯熱氣騰騰的茶,站在露臺之上,自天而降的雪花到了他頭頂尺餘之處,便如同遇到了一層無形的障礙,紛紛揚揚的分開,落在了他的身側。看著萬劍谷內的景象,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

  「不瘋魔,不成活,這是萬劍宗數百年來,第一個七級巔峰弟子踏進谷內,卻能活著出來的人,可惜傅師兄不知,不然一定會高興壞的。」端起杯子,一口飲盡了杯中茶,他大笑了三聲,轉身走進了屋內,屋門緊緊關上,再也沒有了什麼動靜。

  萬劍谷頂,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山谷之中此時又已經發生了異狀,隆隆之聲漸漸降低,呼嘯來去的劍氣,清晰的從谷底傳到了眾人的耳中,所有人都面面相覷起來,不時會有道道劍光穿破霧氣,在眾人眼中一閃而逝,便又閃電般的轉頭刺向谷中。

  「師弟,一定是師弟,萬劍谷中只有他一人,只有他一人,沒有人想出谷,這些劍氣是不會動的。」凌飛大叫起來。

  這一次,沒有人再嘲笑他。因為他說得是真的,萬劍谷近兩年中,便只有一個人踏進了谷中,那就是他們眼中的那個昔日囂張跋扈的紉絝子弟前左相之子楊致。

  一聲直衝雲霄的長嘯,震破了谷內的霧氣,一道劍光,一個黑影,從谷底衝天而起,那把飛雪積成的大劍,被劍光剿得粉碎。

  劍氣逼人,崖頂上的萬劍宗弟子一個個不由自主的向後倒退,心中一股寒意油然而生。

  啪噠一聲,一個人影摔倒在崖邊那塊光溜溜的石頭之上,不停的抽搐著,慢慢的,一條腿屈了起來,一隻手撐在了石頭之上,這個幾乎全身一絲不掛的人慢慢的,一點點的站了起來。

  「我出來啦,我終於出來啦!」楊致頑強的站了起來,全身上下,似乎無處不在向外冒著鮮血,本來長髮及腰的他,此時卻被斬得七零八落,身上那僅有的遮羞衣物,更是幾乎已經不再存在,只剩下一些破爛的布條掛在腰間。

  山崖頂上,也有不少的女弟子,但此時,卻沒有人因此而感到害羞,大家都驚駭萬分地看著這個似乎是從魔鬼深淵爬出來的人。

  「師弟,是你嗎?」凌飛向前走了幾步,顫聲問道。

  楊致轉過身來,看著凌飛,「師兄,我活著出來了。」

  凌飛嘴唇顫抖著,走到了楊致的跟前,伸出手去,輕輕的搭在他的肩上:「出來了就好,活著就好。」

1月23 發表於 2016-9-4 09:20
第三百二十五章:師兄   

  凌飛的武道修為不過剛剛過八級,但做為竹山萬劍宗這一屆的大弟子,他更多的精力,傾注在萬劍宗內部的一些俗務之上。萬劍宗的宗主畢萬劍一心撲在武道修為之上,大多數宗門內事務,反倒是傅抱石在四方奔波,而內部事務,一般便是由凌飛來處理,所以他的武功在竹山這一代弟子中不是最高的,但權力,卻是極大的。這一點,從他的住所就能看出來。

  他住在竹山之巔,距離宗主畢萬劍不遠的一幢竹屋之內。

  楊致坐在竹椅之上,一動不動,脖子上繫著一塊布,遮擋住了他的大部分身體,凌飛站在他的身後,拿著剃刀,正在小心翼翼的剃著楊致那亂七八糟的毛髮。

  「師弟,你的臉?」剪掉拂在臉的長髮,看到橫跨整個左臉頰的傷疤,凌飛的聲音都有些顫抖起來。

  「師兄,我是不是更男人了一些?」手輕輕的撫過傷痕,腦海之中閃過的卻是當初留下這道傷痕的那猶如驚鴻的一劍。「以前你不是一直說我這張臉太過於精緻了,有點娘娘腔嗎?現在可就霸氣了。」

  凌飛重重的嘆了一口氣:「這兩年,你是怎麼過來的?」

  「戰鬥,不停的戰鬥。」楊致微笑著,近兩年來的一幕一幕從腦海之中閃電搬的掠過,從最初的幾個月,他進入到陌生的萬劍谷中,幾乎每時每刻都在戰鬥中,直到他最終找到了谷內幾個少數的可以棲身的地方,在有了勉強可以讓自己休息一下。

  但想要出谷,他就不得不憑著實力殺出來,而現在,他做到了。

  一份付出,一份收穫。他用命換來了現在的修為。

  「師弟,你變了。」凌飛嘆道,解開對方脖子下的布,「剃好了,去泡個澡吧,熱水早已經準備好了,裡頭兌了藥水,對你身體恢復大有好處,對了,有幾味藥可是宗主剛剛派人送過來的,你今天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我帶你去見宗主。」

  幾乎赤身裸體的楊致站了起來,跨到屋角深深的木桶裡,將自己幾乎完全是傷疤的身體沒入到水中,舒服的長長的呻吟了一聲,閉上了眼睛。

  在谷中之時,每每午夜夢迴,他都會夢到能這樣舒舒服服的泡個澡,但將他從美夢之中驚醒的,卻都是呼嘯而來,無處不在的劍氣。

  「傅師伯他?」他輕聲問道。

  「師父他一向都在外面跑的,這麼大的一個宗門,俗事何其多也。這一次出門半年多了,也不知什麼時候能回來。」

  「不在山上啊!」楊致輕嘆道。

  「是啊,不過也不打緊,算算時間,師父也該回來了,竹山祭宗不是馬上要開始了嗎?師父不管身在何處,一定會趕回來參加祭宗的。到時候你不就見到師父了?」凌飛笑道:「師弟,你也真該感謝師父,要不是他與掌門師叔一力護著你,只怕你早被朝廷拿走了。兩位宗師的態度,萬劍宗在大楚的地位,保全了你的性命。」

  「師兄,我家裡人他們?」遲疑了一下,楊致接著問道:「還有活著的人嗎?」

  站在桶邊,拿著水瓢正慢慢地替楊致澆著熱水的凌飛手一頓,遲疑了片刻才道:「師弟,節哀順便吧,逝去的,終是不能回來,活著的,生活總要繼續,你從小便生在世家,對於政治並不陌生,出了這樣的事情,終是不可避免的。」

  「一個都沒有剩下?」楊致的聲音有些沙啞。

  「嫡宗除了你,都沒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幾十口子,都沒了。」凌飛難過的道:「你父親他們是被斬首示眾,其它的人,都是一杯毒灑,也還算死得體面。還有一些遠親枝葉,被發配到了西部邊境充軍了。」

  「都死了!都死了,死了真好,什麼都不用管,也什麼都不用想了。」楊致的聲音漸漸的冷硬起來。

  「師弟,別想差了,你還年輕著呢。有些事情,終是勉強不來的。對了,安如海安帥半年之前還給師父寫了信來,信裡還說到了你的事情,安帥說,如果你還能活著出來,就去西部邊軍之中找他,他會給你安排一個出路,他還說到,這是他送別楊相時,楊相對他的託附。」

  「不了!」楊致搖搖頭:「他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現在就是一個大麻煩,就不去讓安帥為難了,他現在的日子也不好過。」

  「如今西部邊軍又重新立起來了。」凌飛道:「安帥去了西軍之後,不到兩年,已經重建了一支兩萬人的邊軍,雖然與秦軍打起來,仍然是勝少敗多,但比起當初,已經好多了。安帥在信中跟師父說,再給他五年時間,就能在西部邊境與秦人重新形成均衡之勢,可惜現在大楚的重心在東邊,不然朝廷的支持力度再大一點,這個時間可能更短。以他的地位和威望,以及現在所處的位置,如果他也出面保你,再加上師父與掌門師叔,你的性命是無憂的。」

  「性命無憂?」楊致突然古怪的笑了起來。

  「師弟,人活一世,終是要想開一些的。」凌飛輕輕的拍了拍楊致的肩膀,「師父臨走之時說過,如果你能活著從谷內出來,必然已經達到了九級,否則便根本沒有可能,不過他預測你出來的時間,起碼也得三五年,恐怕師父他萬萬沒有想到,你只用了兩年時間,便已經破關而了。師父一向算無遺策,這一次在你這兒,可是大大的失算了。」

  「其實師父對你也有安排了,你只要出谷,便一定達到了九級修為,在我們萬劍宗中,任一個長老完全是沒有問題的,以後便在山上教教弟子,修練武道,將來一步跨入宗師之位,便是我們萬劍宗的頂樑柱了。」

  楊致嘴角微微上翹:「如果是這樣,那與我在萬劍谷中有什麼區別?只不過是以竹山為牢,將我畫地圈禁罷了。」

  「可別這麼說。現在你出宗門,實在是不合時宜,別看你現在武道修為大漲,但在朝廷看來又算得了什麼,離開了竹山,一定會有人對你下手的。師弟,你可別犯渾啊!」凌飛有些緊張地看著楊致。

  「師兄你放心吧,我已經不再是以前的楊致了,知道輕重,看得明白優劣。」嘩啦一聲,楊致從澡桶裡站了起來,道:「師兄,我乏了,想睡一會兒,這兩年,我就沒有正兒八經的睡上一個安穩覺,也只有在你這裡,我才能放心地好好睡一個晚上。」

  「行,行,你睡吧,我還得給你準備一些衣裳去,你的身材可比我高大多了,我得去找找,你以前的那些東西,都被內衛抄走了,連針頭線腦兒也沒有留下,你也知道,他們要做這些,掌門師叔也不好阻攔。」

  「沒什麼,比起命來,這些東西算得什麼。」楊致笑了笑,就這樣赤條條的走到了床邊,直挺挺的倒了下去。片刻之間,已是鼾聲如雷。

  這場景,看得凌飛不由鼻子發酸,這該是累到了什麼模樣,才會如此沾床就著啊。搖了搖頭,抱起那個半人高的澡桶,輕手輕腳的走了出去。

  雪白一頭長髮,枯槁的表筋畢露的手,輕輕的撫過自己的臉龐。

  「致兒,一定很疼吧?」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那是奶奶,楊致仰起臉龐,淚流滿面。

  「奶奶,奶奶!」他哭著叫道。

  慈詳的面容在他的眼前慢慢扭曲,七竅之中滲出絲絲鮮血,奶奶的樣子在慢慢的模糊。畫面陡然一轉,父親那嚴利的面容一下子閃現,啪的一聲脆響,臉上挨了重重一巴掌,「你這個無用的畜生!」吼叫之聲言猶在耳,父親的頭顱就飛了起來,越飛越高,越飛越高。

  一個個面容閃現,卻又一個個迅捷的離去,慢慢的,都看不清了,團團霧氣飛來,遮住了親人的面龐,楊致大叫起來。拔腿想要追出去,雙腿卻如同灌了鉛一般,被死死的釘在地上,怎麼也無法移動飛毫。

  「爹!」

  「娘!」

  「奶奶!」

  楊致大叫起來。

  團團霧氣之中,突然響起道道淒厲的劍嘯之聲,片刻之間,無數的劍光如飛蝗一般從霧氣之中飛來,直刺向楊致。

  「啊!」一聲大叫,楊致挺身而起,猛然睜開了雙眼,屋外已是一片光明。

  天已經大亮了。

  枕頭邊放著一套嶄新的萬劍宗弟子的服飾,自己從谷內帶出的那把大劍,也端端正正的擱在衣物之上。

  「師弟!」外頭傳來凌飛的叫聲:「你醒了?你瞧瞧,昨天還下雪呢,今天就出太陽了,看來老天爺也為你能出谷而高興呢。」

  推門而入的凌飛,手裡端著一個托盤,上面放著幾樣一菜,一缽稀粥,「吃點早餐吧,吃完我就帶你去見掌門師叔。」

  「師兄!」穿好衣物,看著含笑立於自己面前的凌飛,楊致突然跪了下來,重重的向凌飛叩了三個響頭。

  「師弟,你這是幹什麼?」凌飛一驚,搶上去將楊致扶了起來。

1月23 發表於 2016-9-4 09:23
  第三百二十六章:破門而出   

  以楊致目前的修為,凌飛卻那裡拉得動,便如同蜻蜓撼石柱一般,無法動得分毫。咚咚咚三聲響,楊致結結實實的在地上叩了三個響頭,擡起頭來時,額頭之上已是通紅一片。

  「師弟,你這是幹什麼?」凌飛驚道。

  楊致看著凌飛,道:「師兄,這一次師弟我遭遇大變,家破人亡,卻也因此看清了世態炎涼,人情冷暖。出事之後,我的那些所謂的朋友,兄弟,要麼躲得遠遠的,要麼急著跟我楊家劃清界限,更甚者,落井下石,哪是真正的痛打落水狗啊。可只有師兄你,伸手拉著我,不怕受我牽連。」

  「師弟,你這麼說就見外了,當初我娘病重,如果不是你半請半綁的將那位御醫弄到我家裡,我娘早就沒命了,單是這一件事,我便認你做一世的兄弟,你並不像那些師兄弟說的那樣,你,其實是一個好人。」凌飛道。

  楊致苦笑了一聲:「師兄,我可真沒有你說得那麼好。當時,我其實只是想在你面前顯擺一番,記得那時你老管著我,動不動就訓我,罰我,我這麼做,只是想讓你記我一個人情,以後對我別那麼凶罷了。再說了,那時這樣的事情,對我楊家來說,又算得了什麼。」

  凌飛微笑起來,「不管你當時是怎麼想的,但結果是我娘活過來了。師弟,你也別記恨那些師兄弟們,你那個時候,著實是有些跳脫,有些人實在是被你欺負得狠了。」

  「師弟明白,師弟不會記恨他們,踩低奉高,人性自古便是如此,像師兄你這樣秉性高潔的人,這世上又有幾個?我至今還記得,那件事後,你對我反而更嚴厲了一些,我背後沒有少罵你忘恩負義呢!」楊致道。

  「我知道,我知道。」凌飛微笑道:「可這又有什麼呢?師弟,你現在武道修為大成,以前那些欺負過你的人,害怕得不得了,昨晚上你睡的時候,便有不少人送了禮物過來,央求我給你說好話了,我看了看,裡面可真有不少好東西。」

  「我現在什麼都用不著了。」楊致搖搖頭,「師兄,既然他們送來了,你便收下。你身為萬劍宗大弟子,如果有心,早就發大財了,可您瞧瞧你家裡,那麼寒酸,這些東西,便算是師弟我送你的了。」

  「你現在比我更需要這些身外之物,我還有個家,你可什麼都沒有了。」凌飛拍拍楊致的肩,「安家立業,你這位大公子,只怕真是什麼也不懂吧,不用擔心,一切有師兄來給你操持,你只管修練武道好了,師父說過,萬劍宗裡,將來成就最大的可能就是你了。」

  「師伯太誇獎我了,只怕我會辜負他的希望。」楊致微微低下頭,思忖片刻,「師兄,我們去見掌門師叔吧。我有話對他說。」

  「哎喲,光顧著與你說話,竟是忘了掌門師叔還等著你呢,瞧我這記性,一高興,就什麼都忘了,走,快走吧。」一把拉著楊致,向外奔去。

  正是早課時間,一路之上,隨處都可看到萬劍宗弟子正在林間練劍,看到凌飛與楊致二人走來,這些弟子無一不是束手而立,恭敬之中帶著羡慕,羡慕之中帶著害怕地看著兩人,特別是看著楊致。至於那些以前在楊家倒下後欺負過楊致的人,更是身子有些微微發抖。

  楊致卻是目不斜視,如同沒有看到他們一般,倒是凌飛,雖然是大師兄,卻是沒有絲毫架子,微笑著跟所有人一一點頭示意。

  竹山之巔,竹屋之前,畢萬劍端著一杯熱氣騰騰的茶,站在露臺之上,熱氣蒸騰,讓他的面容顯得有些朦朧,他正出神地看著竹林之中蜿蜒曲折的小路。

  腳步聲響起,凌飛與楊致兩人出現在他的視野之中。

  「掌門師叔,我把楊師弟帶來了。」凌飛躬身,恭敬地道。

  畢萬劍捧著茶杯,眼睛仍然盯著前方的竹林,沒有答話。凌飛說完這一句,也便退到了一邊,他知道,這位掌門師叔經常這個樣子,醉心武學,啥事兒不管,有時說著說著話,就突然入神了。

  楊致默不作聲的跪了下來,五體投地的趴伏在地上,看得一邊的凌飛詫異不已,萬劍宗雖然是天下有數的大門派,但其實並沒有那麼多的規矩,更沒有如此的禮節。他平素見到掌門,也只不過是躬身為禮罷了。

  露臺之上,畢萬劍緩緩的端起茶杯,慢慢的綴了一口,低下了頭,看著楊致,開了口:「不錯,不錯,數百年來,你是第一個以七級武道修為進入萬劍谷,又從裡面爬了出來的萬劍宗弟子。兩年時間,連躍兩級,雖然還只是剛剛跨過九級門檻,但也是可喜可賀了。」

  「師門之恩,楊致永生難報。」楊致仍然趴伏在地上。

  「如果說師門因為楊家一事庇護了你,那你的確需要感恩,但你從萬劍谷裡爬了出來,那就是你自己的本事,你為萬劍宗也算是開了一個好頭,讓後面的弟子看到了成功的希望,兩相抵消吧,對我萬劍門來說,你能從萬劍谷中走出來,比師門庇護了你的價值要大得多。所以,你用不著如此。」畢萬劍微笑起來。

  「對弟子來說,沒有師門的庇護,就沒有我後面的機會。」

  「世事如浮雲,武道亙永久,楊致,跨進九級的門檻,只不過剛剛上路而已,想必你現在也有了這個感悟了吧?」畢萬劍微微點頭。「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趴伏在地上的楊致擡起頭來,看著露臺之上的畢萬劍:「掌門師叔,弟子請求您將我逐出師門。」

  「嗯?」畢萬劍微驚,臉上的笑容斂去,將手裡的茶杯擱在一邊的案几之上,身體微俯,死死的盯著下方的楊致。

  一邊的凌飛也是大驚失色,「師弟,你患失心瘋了,瞎說什麼?掌門師叔,昨天師弟才從谷裡出來,渾身都是傷,腦子一定被震壞了,您別聽他瞎說,他歇兩天,就能恢復正常了。」

  「師兄,我沒有瞎說,我腦子也很清楚。」楊致擡起頭來,看著畢萬劍:「掌門師叔,您如果不逐我出師門,我也會破門而出的。」

  啪的一聲,大怒愈狂的凌飛甩手便是一個耳光,楊致的臉頰上頓時浮現出了五個鮮紅的指印,這一下凌飛含怒出手,下手可著實不輕,而楊致也是不躲不閃,坦然受了這一巴掌。

  「楊致,你在想些什麼?你現在武道修為九級,了不起了是吧?」凌飛怒吼道。

  「師兄,我另有苦衷。」楊致微微搖頭。

  「什麼苦衷?說出來,還有掌門師叔解決不了的事情嗎?」

  「說不得,也不能說,掌門師叔也解決不了。」楊致澀然道。

  「師叔,師叔,師弟他腦子有些不清楚了,您別聽他瞎說,他只是昏了頭了。」凌飛擡頭,央求畢萬劍,「師叔,您瞧瞧師弟吧,是不是腦子被震壞了。」

  畢萬劍緩緩搖頭,「凌飛,你退下去吧。我與楊致單獨說幾句話。」

  林子裡只剩下了畢萬劍與楊致兩人,半晌的沉默之後,畢萬劍突在開口道:「楊致,你知道我與你傅伯伯對你抱了多大的希望嗎?先前我便跟你說過,世事如浮雲,武道亙永久,人總是要死的,你父親這一輩子,活得也值了,這條路也是他自己選的,錯了,就得付出代價。」他突然冷笑起來:「其實你父親為相數十年,手上當真便乾淨得很嗎,只怕他冤殺的人也不少吧?一飲一琢,自有天定,一報還一報而已。」

  「師叔說得我都明白,這兩年,我在萬劍谷中,也想了很多很多,但我終究是楊家的兒子。」楊致擡起頭來。「師叔,我雖然破門而出,但萬劍宗會一直停駐在我的心裡,如果我還能活著,有機會的話,我一定會回來。」

  畢萬劍冷哼了一聲,「我剛剛說過的話你就忘了,九級,不過剛剛上路而已。」他話音剛落,滿地的竹葉突然凌空而起,懸浮空中,微微一頓,嗖嗖之聲不絕於耳,一齊向著楊致襲來。

  楊致微愕,但也只是那麼一錯愕,他腳下的竹葉亦是凌空而起,迎向那些襲來的竹葉。

  滿林響起劍嘯之聲,無數落葉紛紛落下。

  畢萬劍嘿嘿一聲冷笑,更多的竹葉凌空襲來,楊致再也招架不住,大喝一聲,一躍而起,背上的大劍已是握在了手中,鐵劍一圈,滿空襲來的竹葉立時被逼在了圈外,微微顫抖起來,而更外圍,一片又一片已落地的葉子再一次凌空飛起,不停的擊打著那些懸停的竹葉。

  畢萬劍微嘆,袍袖微拂,滿空落葉瞬間消散不見,楊致手中的鐵劍也當然落地。

  「你居然能練到這個地步,而且將御劍術也糅了進來,難怪你想去試一試,可是楊致,我如果告訴你,上京城中,光是皇宮之中,九級以上的高手就不下五個,更不用說閔若英本身便是一個大高手,你還想去嗎?」

  「滅家之仇,不共戴天。」楊致厲然道。

  畢萬劍嘆息一聲,「你去吧,從現在開始,你不是萬劍門的弟子了。」

  「多謝掌門師叔成全。」楊致跪了下來,「萬劍門永遠在我心中。竹山,也永遠是我的家。」

1月23 發表於 2016-9-5 22:55
   第三百二十七章:準了

  「掌門師叔,不能這樣啊!」凌飛撲嗵一聲跪倒在畢萬劍面前,「師弟他,他一時豬油蒙了心,胡言亂語,您,您把他拿下了,我慢慢的勸他,一定會讓他回心轉意的。」

  畢萬劍搖搖頭:「凌飛啊,有些事情,你不懂,他一點也不糊塗,清楚著呢。你馬上下山去,去找到你師父,告訴他這件事。」

  「對,師父,告訴師父,師父一定會把他拿下來,痛打他一頓,然後將他拎回竹山來的。」凌飛一下子跳了起來,興奮地道,「如果還有一個人能讓師弟聽話的話,那也只有師父了。」

  這話一出口,才發現似乎對掌門師叔有些不敬,不由訕訕地看著畢萬劍,一臉的尷尬。畢萬劍卻是不以為忤,只是笑了笑。

  「你把這件事告訴他就好了,其它的事情,抱石自有決斷。」

  巨大的山門就在眼前,楊致的腳步卻愈發沉重,也走得越來越慢。他這一輩子,大部分的人生,便是在這裡渡過的,這裡不僅是他的第二個家,更是給了他第二次生命。

  站在牌坊之下,無言回望,遠處的竹山巍然聳立,無數的竹子鬱鬱蔥蔥,將所有的房舍盡數遮掩其中,楊致不知道此刻有多少人正在那些竹林中間看著他,想來此時他破門而出,背叛師門的消息已經傳開了。

  想來絕大多數人都是很開心的。

  以前自己從來不是一個討人喜歡的人。

  扁了扁嘴,不知是哭是笑,他轉過身來,終於邁出了最後一步,他走出了萬劍宗的山門。回過身,面對著那龍飛鳳舞的萬劍宗三個大字,他鄭而重之的一揖到地。直起身子,不再猶豫,大步向著遠處走去。

  轉過山角,一條筆直的大道延伸向遠方,這條道路的盡頭,便是大楚的京城,上京城。而此刻,在道路的正中間,四名身著內衛服飾的漢子,撫刀而立。

  「楊致!你終於下山了,累得爺爺們在這裡守了快兩年了,有種你就一直藏在山上當縮頭烏龜啊!」最中間一名大漢看到楊致,如釋重負,臉上露出輕鬆的笑容。

  「松哥,跟他廢話什麼,為了這個混蛋,我們在這裡待了近兩年,住在這破窩棚裡,吃著乞丐般的飯菜,過得連狗都不如,拿下他,我們便得脫苦活,可以回上京城內,領了賞銀,好好的放鬆一下了。」

  楊致腳步並沒有停,仍然以固有的速度向前走去,路邊,有一個窩棚,想來便是這些漢子們平日的住所了,為了能拿下自己,內衛倒也是不遺餘力,不敢上山去,便在山下設了哨卡,只要自己下山,便能在第一時間發現自己。

  被稱做松哥的漢子嗆的一聲拔出了腰刀,「楊致,上頭給我們的命令可是死活不認,你自己識相一些吧,你的死活於我們不重要,我們只是不想再呆在這裡了,老實一些,跟我們走吧,大家都省事。」

  楊致停下了腳步,看著對面的四人,呵呵一笑:「以後,你們都不用再受苦了。閻王殿裡很舒服。」

  「死到臨頭還嘴硬!」一名內衛厲聲飭喝一聲,挺刀便向楊致撲來,「受死吧!」

  楊致眼中厲芒一閃,身形未動,路邊一顆石子突然跳起,閃電般的向著挺刀撲來的漢子擊去,嚓的一聲輕響,石子穿過持刀漢子的太陽穴,這頭進,那頭出,剛剛還生龍活虎的漢子撲的跌倒在地上,鮮血一股股從血窟窿之中冒出來,不僅有紅的血,還有白色的腦漿。

  身後,另外三名內衛的臉上的猙獰之色還沒有退去,便凝固在了臉上,他們根本沒有看到楊致有任何的動作,自己的同伴卻已經倒了下去。

  「我說過,你們以後不會再有任何辛苦了。」楊致向前跨出一步,路邊上的窩棚突然便散了架,一根根木頭棍子飛了出來,暴飛驟雨般的向著三名漢子襲去,劍嘯之聲大作,當楊致跨出第二步的時候,三名漢子的身上已是插滿了木棍,身體卻仍不得倒,就這樣被一根根染著血的木棍撐在路中。

  跨過三個血人,楊致的身影逐漸遠去。

  上京城,皇宮。

  閔若英眉頭緊皺,看著半偎在躺床之上的太后,道:「母后,好端端的,兮兒為什麼要出京去?這已經開始下雪了,天寒地凍的,出去有什麼好看的?而且兩個孩子還那麼小?」

  太后接過一邊皇后娘娘遞過來的水果,一邊慢慢的咀嚼著,一邊笑道:「皇帝還在乎那兩個小傢伙啊,我以為你一看見他們就來氣呢!」

  「跟孩子來什麼氣?」閔若英搖搖頭:「怎麼說他們的身體裡也流著我們閔氏的血,我們閔氏人丁單薄,多添兩個總是好的,母后,您可得跟兮兒說,這兩個娃娃,可是只能姓閔,您跟她說好了,我就派內務府的官員去公主府登錄,給他們發玉碟。」

  「皇帝為什麼不自己說?」

  「母后!」閔若英嘆了一口氣,攤攤手,「兮兒見我還是那副樣子,您看看,她要出京去走走,不是直接來找我,而是跟您說,這明顯還是在跟我置氣嘛!我如果去說,怕適得其反啊,她那個性子,拗勁一上來,只怕直接就讓兩個小傢伙姓秦了,那不得把我氣死。」

  聽著閔若英的話,太后卻是嘆了一口氣,「那個秦風,哎,說來也是可惜了。」

  「母后,此人早已病如膏肓,左右都是死路一條,用他一條必死的命,換來我們皇室的聲威不受打擊,並不為過,只是兮兒她總是鑽牛角尖罷了。」

  「陛下,說這些幹什麼,沒得又惹母后傷心生氣。」一邊的皇后趕緊阻止道:「兮兒要出去便讓她出去走走唄,這一年多快兩年了,兮兒一直悶在她那公主府裡,可不是悶壞了嘛。難得她願意開口了,陛下何不順水推舟,這不正是緩解與兮兒關係的好時候嗎?她要出去,陛下多賜些東西,還能凍著兮兒和兩個孩子?」

  閔若英無奈地道上:「我堂堂一國皇帝,居然要想法設法去討好自己的妹妹,真是讓人氣悶。」

  「皇帝可只有這一個妹妹。」太后一聽不樂意了,將吃了一半的果子丟在果盤裡,「她性子拗,你這當哥哥的,就不能讓著她一點。」

  「是是是,我讓著她還不行嗎?她想出去便出去吧,準了,我準了!」閔若英趕緊道:「母后別生氣了,可彆氣壞了身子。」

  「你們兄妹兩人和和美美的,我這身子就會好。」太后道。

  「是,是,母后放心吧,我這一直不是讓著她嗎?換另一個人敢跟我這樣,我不……」閔若英笑了笑,住嘴不說了。

  「好了,我也知道你是疼愛兮兒的。」太后擺了擺手,「皇帝啊,不是我說你,你娶了秦國的公主,卻又冷落她,弄得她每次見到我,都是一臉的可憐兮兮的樣子,我可知道皇后不是善妒的性子,根子還在你這兒,這事兒要是傳回到秦國去,你讓秦國皇帝怎麼想,這不是添堵嗎?你要攻略齊國,那秦國的關係就一定要搞好,萬不能因小失大。一點點細節可也不能疏忽。」

  一邊的皇后紅著臉低下頭,閔若英也是無奈的道:「是,母后,我知道了。」他站起身來,向太后躬身行了一禮:「太后您先歇著,我還有些政務要處理,便先告退了。」

  「你去吧,有皇后陪著我講講話就好了,別忘了我說的話。」太后叮囑道。

  「是,是,今晚我就過去,好好的安慰一下她。」閔若英連連點頭。

  回到書房,閔若英卻意外的看到楊青正站在門口,一臉的焦急,正在哪裡打著轉。

  「陛下,您回來了!」看到閔若英出現,楊青緊趕幾步,上前見禮。

  「今天怎麼過來了?」跨進書房,坐在書案之後,閔若英看著楊青,問道。

  「陛下,楊致跑了!」楊青嚥了一口唾沫,道。

  「楊致?哦,我差點忘了他了,他下了竹山了嗎?」閔若英呵呵一笑,「你以前不是說在竹山之下一直設有哨卡,只要楊致出了萬劍宗,便能拿下他嗎?」

  「陛下,是我大意了,可是,可是臣萬萬沒有想到,楊致的武道修為,在短短的不到兩年的時間裡,竟然到了這個地步啊,他,他居然越過了九級的門檻,我去看了那幾個內衛的傷勢,一擊斃命,那幾個內衛的武功不俗,可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楊青道。

  「九級?哈,這可真是有趣了。」閔若英笑道:「難怪他敢下山,對了,萬劍宗那邊怎麼說?」

  「具體情況不是很清楚,只是聽說楊致進了萬劍谷近兩年,這兩天才剛剛出谷,出谷武道便破了九級,後來卻不知為了什麼觸怒了萬劍宗主畢萬劍,畢萬劍雷霆大怒,將他直接逐出了門牆,如果不是看在傅抱石的面子上,只怕當場便將他殺了。」

  「當真是死性不改,以為武道修為過了九級,便可以為所欲為嗎?真是笑話,楊致沒有多少地方可去,最有可能還是回到上京來,派人去查,找到他,無論死活。」閔若英冷笑道。

  「陛下,此子武功已過九級,以內衛現在的實力,發現他或者不是難事,但要抓住他?」楊青為難地道。

  「好了,我從宮廷供奉中派兩人跟著你去。有他們幫你,便沒有問題了。」閔若英道。

  「多謝陛下。」

1月23 發表於 2016-9-5 22:58
  第三百二十八章:潛伏者  

  自從落下第一場雪後,老天爺便想失去了控制一般,連二接三的下了好幾場大雪,上京城整個完全被裹在了一片銀裝之中,街道上存起了厚厚的積雪,除了皇城外的那條大道被天天清掃還保持著本來面目之外,其它地方,根本就沒有人力來保證清除積雪。

  積雪早已是被北風凍得硬梆梆的,人行其上,一不留心便會摔一個大馬趴,引來一陣陣的狂笑聲。天色還沒有黑定,街上早已經光溜溜的看不見一個人影,這樣的天氣,自然還是龜縮在屋裡比較好,夜空之下,一道道青煙扶搖直上,燒火取暖,做飯,偎著火爐,喝上二兩溫酒,其實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這樣冷的夜晚,如果還有人在外奔波,要麼就是為生計所迫,不得不出外覓食,要麼便是別有用心的人了。

  夜漸深,密如繁星的上京城燈火逐次熄去,整個城市陷入到了沉眠的階段,巡邏了大半夜的士兵們也疲憊不堪,這樣的時節,便是在外面走,也成了一種難言的折磨,可是偏偏他們還不敢有半分偷懶。

  也不知上頭發了什麼瘋,這幾天,上京城城衛軍的將領們,突然一個個都從他們溫暖的小窩裡爬了出來,一反常態的堅守在了他們的崗位之上,瞪大眼珠子盯著下頭的士兵做事,以往還有一些可以偷懶的空子,現在倒好,一點點縫隙也找不到,除非你不想吃這碗飯了。

  其實吃不吃這碗飯倒是其次,關鍵是那軍法高懸在頭上,犯了錯,一言不合便是大板子伺候著,要不然就是直接關起來,一想起那挨了板子的同僚血肉模糊的屁股以及大牢裡那冰冷到了極點的地面和寒風,剩下的人便不寒而慄,心裡將上頭的祖宗十八代都操一個遍,可身體還得老老實實的去執行命令,一絲不苟的上街巡查,盤問。

  普通士兵不知道內情,而城衛軍的將領們也只是模模糊糊的知道有很厲害的敵人潛伏到了上京城內,而具體的情況,恐怕也只有那些與城衛軍將領們一齊守在衙門內的那些臉色冷漠的內衛了。

  天上無月,但城內卻並不顯得暗,皚皚白雪讓整個城內有一種朦朦朧朧的美。一幢屋的屋脊處,一堆厚厚的積雪突然動了起來,簌簌有聲的掉落到兩邊的屋頂之上,一個人影如同一隻貓一般地弓起了身子,眼睛卻直勾勾的盯著對面不遠處一幢大宅子。

  沒有人聲,沒有燈光,這幢宅子看起來就如同一座死宅一般,那是大楚前左相楊一和曾經住過的宅子。作為曾經的大楚皇帝之下第一人,他的宅子在上京城自然是地段最好也最為毫奢的,楊一和犯事被拿下斬首之後,這幢宅子便被朝廷收了回去,不過已經過去了快兩年,這宅子卻仍然沒有賜給另外的大臣,而是就這樣一直擱在哪裡。

  楊致一身素白,與週遭的雪景幾乎完全融為了一體,他伏在屋脊之上,呆呆地看著那幢包含了他整個少年,童年的大宅,那裡面,留下了他的歡知,哀愁,以及所有的親情。

  現在,什麼也沒有了,只留下了無邊的哀思。

  屋子裡或者還留下了過去的一些東西,楊致便記得很清楚,他就曾在屋後的一件大松樹之下埋藏過一些小物件,雖然只是幼年的玩笑,但對於現在的他來說,卻是彌足珍貴,因為那裡面,有他奶奶,父母親送給他的一些小玩件。

  近在眼前,但他卻不能去,因為他能清晰的感知到,在那幢大宅子裡,最少埋伏了數十名武道高手,他們正在守株待兔,等著自己自投羅網。

  過去的已經過去,這裡,不再是自己的家了。他無聲的嘆息起來,兩滴熱淚滴下,落在屋頂的積雪之上,融出兩個小小的雪洞,身形蠕動,他便如同一條白蛇一般,悄無聲息的消失在屋頂。

  半個時辰之後,他出現在了上京城最尊貴的所在之外,這裡是皇宮之外的高牆,朱紅的高牆之內,巍峨聳立的煌煌建築已經昭示了這是什麼地方。有如一道幽靈,楊致的身影時隱時現,靠著宮牆的牆根向前走著。每當有巡邏的士兵來臨,他便如同一團積雪一般靜止在隱蔽之處,呼吸心跳幾乎完全處於停滯狀態,甚至有一隊兵丁就從他身邊不到數米的地方經過,也絲毫沒有發現他的存在。

  繼續向前,他終於抵達了他的目的地,這是一條橫穿皇宮的小河,高高的宮牆之下,便是他們的出口,皇宮內那蜿延曲折的河水,便是從這裡向外流去。河面光滑如鏡,早已經結了冰,楊致站到了冰面之上,冰面無聲無息的破了一個大洞,他靜靜的向下沉去。

  沉到水中的楊致舒展四肢,向前游去,眼前一道鐵柵欄橫在眼前,伸手,輕輕一扭,鐵柵欄便如同麻花一般的扭曲到了一起,他如同一條魚一般,向內游去。

  皇宮如同楊家大宅一樣,留給楊致的也是一副副美好的畫面,因為父親與皇帝的親密關係,小時候的楊致出入皇宮,便如同出入自己的家一般隨意,那時候的閔若英正是他最好的玩伴,大皇子閔若誠生性穩重,比楊致大了不少,自然是不肯和他這個小屁孩玩兒的,但閔若英卻比他大不了幾歲,每當楊致入宮,便是與閔若英在一起玩鬧。

  那時候的兩人,都是調皮搗蛋,讓大人頭疼的頑皮小子,從這條河裡能夠一直游到宮外,便是兩人在一次玩鬧之中無意發現的,從那以後,閔若英便經常在夜晚偷偷地從這條河裡潛泳而出,而在宮牆之外,守候接應的總是楊致。

  那時的兩人,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更是在一起胡鬧的死黨。

  而隨著年歲的增長,楊致被父親送到了萬劍宗,而閔若英也忽然開了竅一般,開始用功的讀書,習武,兩人的人生這才開始走向了不同的道路。

  而如今,這條早已經被二人都忘了的小河中的通道,卻成了楊致潛入宮中的唯一通道。

  楊致要報仇,他想要殺了閔若英。

  明知道他的行為機會飄渺,但他仍然想要試一試,正如他與畢萬劍所說的,因為他身為人子,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更何況,閔若英殺得可不止是他父親,而是他楊氏滿門。想要硬闖進去是根本沒有可能的,別說他只是剛剛晉為九級,便是宗師,想要硬闖皇宮的話,最後的結果也只有一個,死。

  但楊致不同,他對於皇宮太熟悉了,潛入進去,尋找到最好的機會,一擊斃命,至於事後能不能逃出去,根本不在他的考慮之內,如果能將閔若英殺死,楊致覺得哪怕要賠上自己的性命,也沒有什麼可以遺憾的。

  一道小小的拱橋,看起來並沒有什麼與別處不一樣的地方,橋上的積雪被打掃的乾乾淨淨,橋面下的河水早已變成了光可鑒人的冰面,這裡,是皇宮之中通往慈寧宮的必經之路。

  沒有會想到,在這光可鑒人的冰面之下,如今已經蘊藏著莫大的危機。對於皇宮異常熟悉的楊致,在兩天以前便已經偷偷地潛入到了這裡的冰面之下,一根細細的中空的竹竿幾乎與冰面平齊,如果不是趴到冰面之上,你根本不可能發現它的存在,而這根細小的竹竿,便是楊致呼吸的地方。他整個人便如同另一塊浮冰一般,靜靜的攀附在頭頂的冰面之上,他幾乎與這裡完全融為了一體。

  他來到這裡已經快要三天,外面為了找他,已經快要鬧得天翻地覆,但無論是誰也無法想像到,他們想要搜尋的人,居然就靜靜的藏身在皇宮之中。

  閔若英必定會去給太后請安,而他要去請安,就必然要經過這道拱橋,而且也只有去慈寧宮請安的時候,他的身邊,才不會跟著宮廷內的供奉,這是楊致下手的唯一的機會,換了其它地方,楊致根本就沒有絲毫靠近閔若英的機會。

  在結冰的湖面之下潛伏三天,不吃不喝不動,換作旁人,哪怕是最優秀的刺客,恐怕也無法忍受,但楊致不同,在萬劍谷中近兩年,他所經歷的,比現在的困境要恐怖十倍百倍,這對於他來說,完全就是小兒科,為了覓得這一絲絲機會,別說是三天,便是三十天,他也有耐心等下去。

  整個人幾乎陷入到半冬眠的狀態之中,楊致就這樣靜靜的等待著這個機會出現。

  水下,他突然睜開了眼睛,頭頂之上,傳來了細脆的腳步聲,還有隱約的說話的聲音,楊致收斂心神,將頭頂的聲音一字不拉的盡收入耳底。

  「陛下,橋面上滑,您小心一些走。」聲音尖厲,那是太監的聲音。直到此時,他才終於感受了另一個人極輕微的腳步聲和悠長的呼吸之聲,一人居前,兩人側後。

  是他,他終於來了。楊致的手,抓住了背手的劍柄,此刻,他的整個人幾乎已經與冰塊融為了一體。

1月23 發表於 2016-9-6 20:49
  第三百二十九章:行刺者  

  (寫在前面的話:這兩天有書友說跑偏了,這一點槍手是不認可的,因為秦風現在正處在一個積聚力量的階段,而人才則是他現在最需要的,人才從哪裡來?人才為什麼會跑去投奔秦風?因為他是主角,虎軀一震便有人才來投嗎?那自然是不行的,要麼是利益一致,要麼便是走投無路無處可去。前者像劉老太爺這樣,而後者便是像楊致這樣的,做什麼事情都是有前因後果的,作為以後秦風集團之中頂尖戰鬥力的重要一分子,詳細描寫楊致蛻變過程,怎麼會是跑偏呢!)

  腳步穩穩的踏在橋面之上,閔若英向前走著,以他的武道修為,別說是這已經被打掃得乾淨淨,連一點水漬也看不到的橋面,就算是橋上佈滿冰塊,又怎麼可能讓他有絲毫的不穩?當然,太監有他們的職責,說是多餘,但說更是態度。

  入冬之後,政務反而更繁忙了起來,今年的雪來得特別猛也特別早,讓大部分地方上有些措手不及,遭災的奏本雪片一般的飛來,這讓朝廷上上下下不免有些手忙腳亂起來,作為一個雄心勃勃的勤政的皇帝,閔若英自然是事無鉅細,一一仔細閱讀然後再批到各部衙大臣那裡去督辦。原本每天晚上都要來給母親請安的規矩都顧不得了。

  今天終於得了空,這才顧得上過來。

  空中無月,但屋頂,樹上的積雪,河上冰面都反射著微弱的光芒,太監手裡的燈籠將身前三尺之地照得一片透亮。

  除了意料之外的雪災,自己執政這一年多來,應當是成功的。閔若英心中充滿了自豪,曾經一片狼藉的西部邊境,如今已經開始了慢慢的恢復,在安如海的帶領之下,西軍已經有了兩萬訓練有素的士卒,雖然在與鄧樸的較量之中,仍然敗多勝少,但至少現在有了抵抗之力,秦軍也不再那麼囂張了。這一場雪災,閔若英緊急調撥了大批軍秣運往西部,可以想見,連楚國都遭了災,秦人那邊定然更為慘淡,而秦人一向的策略就是,沒有用得了,沒有吃得了,就去搶楚人的。

  哪怕自己娶了他們的公主,雙方有了姻親,但這種搶劫,卻仍在如往常一樣習慣性的發生,而雙方的高層似乎也習慣了雙方這樣的打鬥。打而不破,該結盟的時候照樣一致對外,聽起來似乎有些難以接受,但這卻是秦楚兩國真實情況的寫照。

  除了在抗齊上面,雙方還能找到共同語言之外,在其它方面,秦楚更像是一對死敵。

  而更讓閔若英欣喜的是,馬向南在越國長陽郡的第二戰場開闢之事順利之極,在掌控寶清,重建寶清港之後,他又順利的將楚軍的手,伸向了莫洛的順天軍之中,這是控制順天軍的第一部。對於莫洛那個志大才疏的傢伙,閔若英只想報以幾聲冷笑,一支軍隊,後勤靠別人,現在連訓練士卒也靠別人,你還能指望自己能真正掌控這支軍隊嗎?做夢。

  當楚軍順利的完成了控制順天軍的舉動,第二戰場的開闢才算真正完成,那時候拿下沙陽郡,便能對齊國形成實質上的威脅,兩面夾攻的態勢才算真正完成。

  最可惜的是,程務本這個老油條制定的這一策略之中附帶的一個計劃沒有完成,那就是引誘齊國的水師出擊從而能讓更強大的楚國水師在海上一舉擊敗對手,從而掌控海上控制權。

  這個附帶計劃曾讓閔若英拍案叫絕,薑還是老的辣啊。不過最後的結果卻有些讓人惱火,齊人之中也有高人啊,似乎窺破了楚人的計劃,水師龜縮在沿海不出,這讓程務本的計劃半路夭折。如果真能一戰摧毀齊人的水師,從此齊人漫長的海岸線將成為楚人的樂園,這是一件多麼美好的事情啊。

  當然,齊人也不會坐視楚人在他們的後院搞七搞八,不過他們的選擇很奇怪,不是去扶助越國朝堂進攻長陽郡,反而選擇了沙陽的那一幫土匪,齊人的腦子裡莫非進了水嗎?

  當然,閔若英巴不得他們的腦子進了水。

  最後,當然得說到昆凌關的羅良了。代替程務本執掌昆凌關及周邊的二十萬東部邊軍近兩年之後,羅良基本上已經完全掌控了這支部隊,程務本最心腹的將領基本上已經被排除在外了,像江濤,現在便去了寶清,當然,這也算是物盡其用了。

  一切的佈署已經接近完成了,萬事俱備,只欠東風,或者明春,便能覓得一個開戰的良機向齊人發起挑戰。

  是的,挑戰。閔若英當然清楚,楚國的實力仍然在齊人之下,可是戰爭,特別是國之戰爭,並不是說誰的實力強,誰就一定贏的,影響戰爭輸贏的因素太多,或者某一場戰役,便能最終決定最後的走向。

  有人說自己是一個賭徒!閔若英倒也不以為忤,能成大事者,哪一個不是賭徒,就像閔氏先祖,如果不是那賭徒般的性格,如何會有如今的大楚?賭贏了,那便是蓋世英雄!

  至少到目前為止,閔若英並不認為自己會輸。輸贏在他看來,還是五五之數。

  最後一樁喜事,妹妹對自己的心結似乎有了鬆動的跡象,或者是因為兩個小娃娃的出生吧,做了母親的妹妹,那顆堅硬的心終於柔軟了一些吧,這算是那兩個小傢伙的功勞。如果妹妹肯讓他們姓閔的話,那自己並不憚於給予他們尊貴的身份的。

  腳步邁動中,閔若英想著心事,不知不覺便到了橋的正中間,最高處。

  這一霎那,他突然停了下來。

  這一霎那,橋下的冰面突然破了。

  這一霎那,腳下的橋突然垮了。

  轟然巨響聲中,無數的碎冰爆炸開來,堅固的石橋如同紙做的一般,瞬息之間便被撕得粉碎,爆炸開來的冰面,碎冰高高飛起,數人高的水柱衝天而起,冰屑,水珠,碎石,突然之間像是有了生命一般,飛速旋轉著,呼嘯著向著他撲來,庭院之中劍嘯之聲大作。

  提著燈籠的兩個太監連驚叫一聲都來不及便跌落下去,還沒有跌落到水面,整個人便化為了片片碎肉,和著一片腥紅墜落下去,那些飛舞的碎片在這一刻,將他們的身體切成了碎片。

  冰破了,橋碎了,但閔若英卻沒有跌下去,身體懸空,他停在了漫天飛舞的冰屑碎石水珠之間,停在了呼嘯的劍氣正中。

  「御劍術!」他略感詫異地微微歪著頭,「想不到你居然能練到這樣的地步。」

  那些飛舞的冰屑碎石水珠,此刻正如同有生命一般的物體,發出尖厲的劍嘯之聲,向著他攻擊而來。

  近身半尺,他們再也無法寸進,閔若英的身周,似乎有一層無形的罩子,將所有的攻擊都擋在了外面。

  看著橋下的水面翻騰,閔若英在頃刻之間似乎明白了一切,也似乎想起了很多事情,他的嘴角微微露出了一絲冷笑。

  「原來你早就到了宮中,難怪外面幾乎翻地三尺也沒有找到你,倒還是和以前那樣一般聰明,可也只是小聰明罷了。」他冷笑著,冷眼看著一道黑影從河水之中衝了出來,手中的大劍正如同一道閃電一般的刺向自己。

  包圍著閔若英的那些冰珠碎石水珠猛然向外反彈而去,無數的劍嘯之聲在這一刻全都啞然無聲,閔若英的身子懸空向後急退,站在了岸邊,在他的身後,正是慈寧宮的大門。而此刻,慈寧宮內已是發出了聲聲驚呼,警訊之聲大作,無數衣袂帶風之聲飛起,一個個持劍的宮女飛身上了屋頂,撮唇長嘯聲中,遠處立時響起了應和之聲。

  手中大劍清吟之聲不斷,楊致不顧一切的衝向了閔若英,他心中很清楚,自己最多只有十息時間,十個呼吸之間,宮內的高手便能趕到這裡,如果在此之前,自己不能得手,便再也沒有機會了。

  大劍攻向閔若英,而在他攻擊的同時,閔若英身周的樹葉,石粒,濺澆的冰屑亦同時飛了起來,應知著楊致的攻擊,一齊向著閔若英襲來。

  「原來已經練成了這樣的新玩意兒,難怪有底氣來行刺我,可惜啊可惜,不過是一個剛剛跨進九級的傢伙,功力終還是淺了一點。」閔若英長笑聲中,向前跨出一步,一拳擊出。

  拳面與劍尖向碰,發出金鐵巨響,楊致如同被一面巨錘當胸重擊,在空中翻翻滾滾地倒飛了出去,落在一幢屋頂的屋脊之上,嘴一張,一口鮮血已是噴了出來。而那些襲擊閔若英的樹葉冰屑,如同先前一樣,到了閔若英身邊,便再也無法寸進,在楊致倒飛出去的同時,已是無力的墜下。

  「半步宗師!」單腿跪在屋脊之上的楊致,不可思議的看著閔若英。

  「你不該來的,以你如今的身手,如果想要逃亡,倒還真有逃跑的本錢,但你來了這兒,還想走嗎?」閔若英大笑著看著楊致,眼中滿是不屑的神姑娘兒。

  「九級很厲害麼?當真是井底之蛙,不知天地之大也。」

  楊致眼中滿是絕望之色,僅僅一擊,他就知道,自己絕無親手報仇的希望了。眼前閃過一道道的身影,那是宮中高手正在向這裡迅速接近,要死在這裡了麼?

  不,自己不能死。

  他霍的站起,轉身,毫不猶豫地投身黑暗之中。

  看到楊致沒入黑暗的身影,閔若英站在那裡卻動也沒有動,「既然來了,還想走麼?即便你能逃出宮城,可此時上京城已經全都動了起來,別說你只是一個九級,便是宗師,今天也得留在這兒。」

  他搖了搖頭,轉身平靜的走向慈寧宮。追打落水狗,可不是他身為皇帝該做的事情,楊致受了自己這一擊,已是身受重傷,如果還能逃走,那自己的那些供奉,還有楊青的內衛,都可以抹脖子了。

1月23 發表於 2016-9-6 20:51
第三百三十章:拯救者   

  皇宮之內的警訊傳來之時,這幾天一直沒日沒夜守在內衛衙門居中協調的楊青當場就懵了,他千思萬慮,卻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個楊致居然膽子大到潛入到皇宮之中去行刺皇上了。

  身上浮起一層密密的雞皮疙瘩,雖然是大冷天的,但楊青的額頭之上還是馬上浮起了一層細密的汗珠,當真是汗透重衣,只覺得後心都是涼嗖嗖的。直此到此,他才猛然想起了楊致可不是一個普通的通緝犯,他是前左相的獨子,他是皇宮裡的常客,對皇宮的熟悉,只怕便像他熟悉家一樣。

  兩位供奉已是直接跳了起來,便要趕回皇宮去,但短暫的驚慌過後,大楚新的內衛統領還是表現出了非同一般的能力。

  「兩位大人,我們不用趕去皇宮。」他伸手攔住了兩位九級武道修為的供奉,道。

  「為什麼?刺客在皇宮?皇上有危險怎麼辦?」一位供奉訝然道。

  楊青搖頭:「二位,你們難道忘了皇帝的武道修為嗎?」他微笑起來,「二位如果與陛下過招,誰勝誰負?」

  兩位供奉搖頭:「陛下超凡入聖之姿,我等早已不是對手。」

  「不錯,陛下早已是半步宗師,那楊致再厲害也不過是才剛剛跨過九級而已,根基穩不穩暫且不說他了,就算他根基紮實又如何?他去行刺陛下,除了自取其辱還能有什麼?」楊青道。

  「楊統領,去不去,這是態度。」一位顯然更世故的供奉此時也冷靜了下來,但很顯然,他想得更多。

  「我們的陛下,可不是這樣的人,陛下看重的,更是辦事的效律,能力。」楊青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我們已經先失機了,在外頭翻天覆地,可目標卻已經潛入到了皇宮之中,此時趕去,除了讓皇上讓想到我們的失職之外,還能想到什麼?更何況,此時我們趕去皇宮,也什麼都來不及了,宮裡還有好幾位供奉呢,我們腿腳再快,能跑得過他們嗎?」

  這其實是楊青的失機,宮廷的兩位供奉其實不過是前來幫忙當打手的,但楊青不動聲色的便將兩位武道高手與自己綁在了一起。

  「那我們待在這裡看風景也不是事兒吧?要是讓皇上知道了不是更生氣?」

  「不,我們可以設想另外一種可能。」楊青道:「如果楊致從皇宮裡逃脫了呢?」

  「這怎麼可能?」兩名供奉都驚訝地道:「他如果與陛下交了手,就斷然沒有脫逃的機會了。」

  「我們只是設想一種可能,如果他逃脫呢?假如當真出現這種情況,此刻我們卻都在匆忙地趕往皇宮中而錯失了抓捕他的最佳時機,那只怕皇上才會真正龍顏大怒吧。」楊青道:「所以我們這個時候不是急急地趕往皇宮,而是在外面設下天羅地網,假如楊致當真能從皇宮之中僥倖脫逃,那我們將網布好,便能亡羊補牢。這總比現在趕到皇上面前向皇上請罪強吧!」

  兩位供奉對視了一眼,都是點了點頭:「楊統領,你這心思不得了啊,怪不得能接替老安成為內衛統領,也怪不得皇上一直都誇你心思縝密,今日可是讓我等大開眼界啊!」

  「兩位過獎了。」楊青微笑道:「如果楊某人當真有陛下誇獎的這麼好的話,那就不會讓楊致溜到皇宮之中了,這都是皇上的厚愛罷了。」

  成功地忽悠下兩位供奉留下繼續當打手,楊青心中落下一塊大石,如果楊致當真從皇宮脫逃,一位九級高手,哪怕是受了傷的九級高手,也不是他能抵擋的,有這兩人,就確保了抓捕楊致的成功性,而如果楊致已經宮中伏誅,這兩位與他綁在一起,也可以稍稍減輕他的罪過,陛下不好意思嚴厲處理這兩位供奉,就不會過多的降罪於他了。兩位九級高手,為皇室服務多年,陛下這點面子還是要給的。

  他微笑著走回到大案之後坐下,厲聲道:「來人!」

  上京城內,由內向外搜索的內衛大網,幾乎在同一時刻反轉過來,由外向內反包圍過來,而更多的城衛軍的部隊也開始集結,一條條街道的搜索過來,沉寂的上京城,驟然之間便醒了過來。

  楊致靠在牆角,體內氣息如同開了鍋一般翻騰著,與閔若英交手一招,僅僅只是一招而已,他敗得乾淨俐落,比起身體上所受的傷帶給他的痛,他更心痛的是自己與仇人之間的巨大的差距與鴻溝。

  他認為自己已經夠努力了,但沒有想到,閔若英比他更努力,世上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一個在各方面都比你都優秀的人,還要比你更努力。

  半步宗師,楊致靠在牆壁上,有些絕望的思考著,自己這一輩子復仇的希望,只怕已經是極其渺芒了,就算自己以後跨進了宗師的大門那又如何?閔若英只怕早就在大門內裡,冷笑著居高臨下的看著他了,不算他身為皇帝的龐大勢力,單是他個人的能力,就不是自己能匹敵的。

  「我活著幹什麼?我活著能有什麼希望?」他有些絕望地想著。

  街上響起急促的腳步之聲,那是正在將網一步步收緊的城衛軍,屋頂之上風聲颯然,那是內衛正在不停地從上方掠過。

  城衛軍正在向著這條巷子奔來,這一次的搜索,那怕就是狗洞,他們也會去捅上兩槍。楊致深吸了一口氣,重新站直了身子,既然要死,那便大戰一場,轟轟烈烈的去死吧。

  屋簷之下倒掛著的冰凌根根脫落,無聲無息的從空中落下,飛向那一隊數十人的城衛軍,慘叫之聲連綿不絕的響起,整齊的隊伍頓時倒下了一半,楊致大吼著挺劍從牆角殺了出來。

  內衛衙門,聽到最新回報的楊青興奮的站了起來,滿臉紅光地看著兩位供奉:「二位大人,他出現在了,剛剛屠殺了我們一隊城衛軍和十餘名內衛。」

  兩名供奉也是大喜過望,「抓住他的蹤跡沒有?」

  「他不出現便罷,既然出現了,那可就再也無法隱匿行蹤了,這裡是上京城,是我們內衛的老巢,就算打不過他,但抓住他的小尾巴還是沒有一點問題的。」

  「走,抓住他!」兩名供奉迫不及待的向外掠去。

  楊致知道自己的大限快要到了,他已經記不得自己已經逃了多遠,也不知道自己已經殺了多少人,他只知道,自己碰到的內衛高手一個比一個強,而在更外圍,更多的火光亮了起來,幾乎已經他所處的區域照得透亮,而更讓他窒息是,從遠處飛速掠來的數個身影,那明顯是實力比他還要高出一個層次的高手。

  掌門師叔說得不錯,九級,不過入門而已,在上京城,九級算得了什麼?想想自己當初,不過七級巔峰而已,就自認為整個世界都在自己腳下,當真是愚不可及,想到這裡,他忽然失笑了起來。

  有些風景,只有你站到了一個更高的位置之上,才可能看得更清楚。

  將大劍從身前最後一名內衛的胸膛之中拔出來,看著這個剛剛死在自己面前的八級高手,楊致突然覺得累了,不想再戰鬥了。

  他不再逃,而是拄著劍,站在了那裡。

  他在等,等著那個結果他性命的人趕到他的身前。

  風聲颯然,楊青與兩名供奉從天而降,落在了楊致的面前,看著血人一般的楊致,楊青的眼瞳略略收縮。

  「棄劍投降吧,楊公子,不必再做無謂的抵抗了。」楊青冷然道。

  楊致冷笑著舉起劍來,「楊青,是你來取我性命嗎?請,請!」

  看著挺劍而立的楊致,楊青嘿然一笑,不進反而退了一步,「自有取你性命的人在。」

  他退,兩名供奉卻是齊齊向前踏了一步。

  「抓捕欽犯,自然不必講什麼江湖規矩。」一人道。

  「快些將他拿回去,好讓陛下寬心。」另一人點頭道。

  聽著兩人的話,楊致大笑起來,「想要一起上便一起上吧,哪裡來得這麼多話?當真讓人齒冷,又想當婊子,又想立牌坊嗎?」

  饒是兩名供奉臉皮夠厚,此時也是老臉一紅,一名九級高手起了必死之心,暴發出來的能量自然不容小覷,一對一,打贏倒是沒有問題,可他們並不想在這樣的必勝的較量之中受傷,那太不值當了。

  兩人嘿嘿乾笑幾聲,邁步向前。

  楊致舉劍而立,屋簷之下,無數的冰棱飛舞,密密麻麻的向著二名供奉飛去。

  一場殊死搏鬥剛剛拉開帷幕,巨變卻突然發生。兩位供奉踏出去的腳步凝在了半空,單腳立於地下,樣子極其古怪,而飛在空中的那些冰棱啪的一聲碎響,驟然之間化為了無數的雪霧,紛紛揚揚的落下來。

  一股凌厲的無法用言語表述的氣息籠罩住全場,不單是兩位供奉這一瞬間受到了極大的壓迫,一邊觀戰的楊青,全身的骨頭竟然啪啪的響了起來,身體微微顫抖,似乎完全無法承受這樣的壓力。在場四人,只他一個是八級巔峰,比起另外三人,遠遠不如。

  楊致震驚的擡頭,看向街道邊的一幢樓房。

  「還不快走。」耳邊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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