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唐朝工科生 作者:鯊魚禪師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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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臉龍王 2016-3-22 22:41: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93 1836098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3-23 19:09
第十六卷 萬水千山只等閑 第七十六章 小衝突

  「好膽!」

  一聲厲喝,張滄順著聲音看去,有個中年漢子箭步一躍,朝著自己面門就是一拳。

  「哪裡來的豬狗!在這裡撒野!」

  不等張滄反擊,左右跳出兩條大漢,都是缽兒大的鐵拳,照樣也是砸了出去。只是讓張滄意外的是,他拎著一個小妞後退的光景,中年漢子受了左右夾擊,居然還能墊步進來,矮身就是抬腿一掃,旋即弓步抬肘,只是輕輕地一推手肘直接頂得一個護院差點岔氣。

  「七娘!快走!這是個賊窩!」

  張滄心說你家才是賊窩呢,當下喝道:「欺上門來,還敢口出狂言,這是當我豫州無人嗎?」

  中年漢子臉色鐵青:「放了我家姑娘!」

  「哼!」

  隨手將手中的小妞一扔,張滄目露凶光,喝道:「都還愣著作甚!把這亂闖亂鬧的豬狗打殘!打死不論——」

  「七娘快走,我來擋著他們!」

  那漢子正要從懷裡摸個物事出來,卻見一個套索「嗖」的一下就把他套了起來,不遠處張沔看傻子一樣收緊了繩索,隨手扔給身旁的漢子:「捆紮起來,解送官衙。這京城當真是亂七八糟的,甚麼豬狗都能往人家躥。」

  一剎那的動靜,簡直是天上地下,那小妞已經嚇得臉色發白,但見自家五叔被捆紮起來之後,才反應過來:「莫打莫打,我們不是惡人?是我擅自做了惡客,我本京城良家,又是北都大戶,非是壞人,莫要送官……」

  「你這小娘好不講道理,明明是你亂闖,那廝還亂潑髒水,說我這裡是賊窩。這京城難不成是不講道理的地方?你家大人是誰?報上名來,我定要尋他去理論!」

  「……」

  七娘雖說急的臉色通紅,卻還是沒有透露自家底細,真要是說出來,眾目睽睽之下,簡直是丟人到了極點。

  要是把自己是前中書令的孫女說出來,別人不但不會懼怕,說不定還會編排什麼故事出來,沒得辱沒家聲。

  「有道是『民不舉,官不究』,你有甚麼賠償,若是滿意,放你老小兩個狂人一馬,倒也無妨。」

  張二郎眼珠子一轉,計上心來,當下似是給了對方一個台階。

  那被捆紮起來摁在地上像一隻待宰老豬的漢子卻是叫嚷道:「你們待怎地?」

  「錢糧財帛,總計有些值當的物件,三五貫不多,七八貫不少。你適才一通老拳,打了我們兩個護院,這湯藥費算得可還公道?」張沔也是受何坦之訓練過的,雖說不像張滄那樣勇猛,可眼力還是有一點,「你用那驍果出身的散手對付尋常人,當真是狠辣,也好意思麼?」

  原本躺地上的漢子還兀自囂張,被張沔這麼一說,頓時整個人都萎頓下來,老臉一紅,沒曾想被人看穿了手腳,支吾了一聲:「某是惦記著姑娘,自然顧不得輕重,你這小郎既然有這等眼力,想來也是有名號。某在山西闖蕩,跟河北林輕俠有過照面,不知幾位可曾闖蕩過,若是聽過林刀頭的名聲,便給個薄面……」

  前隋驍果是為數不多有專業軍事技能訓練的,「手縛」雖說傳自漢朝,但幾經戰爭,變化極大,畢竟這年頭拳腳真心沒什麼卵用,一應技擊手段,本質上都是兵刃在手的變化。

  「林輕俠?沒聽過。我等豫州人,河北的好漢,能見上幾回的?你還是休想攀扯交情,痛快點,給個十貫八貫,你帶人走,我們也不報官。今日的事情,便是打官司,你也是穩輸的。」

  一聽對方居然不知道河北林輕俠,五叔也是鬱悶,心道這些豫州來的土包子,真心是沒眼界。

  只是要掏十貫八貫出來,這時候怎可能有,於是道:「出來匆忙,本就是接送姑娘放學,哪裡能帶著錢的?你們若是信得過,等某回轉支了錢,再來大同坊。」

  「哈哈哈哈……」

  張沔仰頭大笑,「你這老貨,當我們是甚麼?初到江湖的雛兒?甚麼東西!弟兄們,把這廝送衙門去!」

  「別別別,錢是沒有,值當的物件還是有的,我這裡有個珠子,且先寄存,少待回轉過來用錢贖,可好?」

  說著,七娘從腰間解下一個香囊,上頭有個珠子,正要把珠子扯下來,張沔上前一步掃了一眼:「呵,我還當是甚麼,不過是丁點大的珍珠,這值當個甚麼?這等貨色,我們『豫南物流』成千上萬顆,我隨手就能抓幾顆出來打賞勾欄裡的小姐……」

  張沔還真的就從懷裡摸出來一把珍珠,一顆顆都是大得很,色澤、檔次、規格、純淨度……都不是七娘香囊上那顆能夠比的。

  別說是七娘了,連張滄都覺得奇葩,心道這個弟佬怎麼身上還揣著珍珠的?

  他哪裡曉得,白潔生怕自己兒子吃虧,平日裡抹臉的珍珠,時不時就塞幾顆給他,以備不時之需。

  「這……」

  地上跟一隻死狗差不多的五叔本來就覺得鬱悶,這當口感覺就是被人翻來覆去抽了七八十個耳光,火辣辣的痛。

  張二郎一臉不屑地看著正要努力扯下珠子的七娘:「就這等貨色,白送我都不要。倒是你這香囊,手藝倒是獨特,用了三五種鉤針針法,花色也是別緻,是用了心思的,遇上有眼緣的,叫賣二十貫都說不准。」

  「那這香囊都抵在這裡!」

  七娘立刻打蛇隨棍上,把香囊往前一遞,張沔沒有接,而是看著張滄笑道:「大哥,收著吧,這是個好物件……」

  話是沒問題,就是眼神和語氣有問題。

  看著自家弟弟一副猥瑣的模樣,明明是個英俊小郎,這光景簡直就是油膩到不行。

  張滄有心說「我不要」,可張沔都說這玩意兒值二十貫了,那還說個屁。

  幾個護院們都是服帖,尤其是張沔隨便從懷裡一抓就是一把珍珠,那架勢……簡直了。

  別說認識沒多久的豫州老鐵,就是一路尾隨的卓一航,也是目瞪口呆,他尋思著那小娘子的珍珠,也不像是檔次低的啊,怎麼可能是便宜貨色?

  可問題又來了,張二郎抓出來的,那當真是極品貨色,萬里挑一都挑不出的那種,怎麼看都像是貢品珍寶,偏偏一抓一大把……這他媽是挖了龍王的祖墳?

  「鬆綁!」

  張滄一臉糾結地收下香囊之後,張沔一抬手,幾個大漢又把地上綁著的五叔鬆了開來。

  起身扭動了一下關節,五叔哼了一聲,雖說憤憤不平,但還是抱拳道:「某家溫五,南城朋友稱呼一聲『碧俠』,咱們後會有期!」

  言罷,五叔連忙招呼七娘:「七姑娘,走吧。」

  「哎,這就來。」

  七娘點點頭,小步跟著,到了門口,還回頭看了一眼「女兒國」裡頭的景致,那張大郎正捏著香囊,沖張二郎黑著臉……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9-3-23 23:19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3-24 16:06
第七十七章 請人

  「香囊,哈。」

  握著手中的香囊掂了掂,張滄看著張沔,皮笑肉不笑的,「你這小子,倒是作怪到當哥的身上。」

  「嘿嘿,大哥,那溫娘子卻為良家。」

  張沔話音剛落,卓一航愣道,「怎地知道是姓溫?」

  「那溫五不是自報了家門麼?」

  「一個護衛,不作數吧。」卓一航隨口回著,湊過來一看,「嘿,大哥,這物件還真是好東西。」

  畢竟是成都人,對錦緞絲綢很有研究。雖說張滄沒遞過去,但卓一航還是道,「正如二郎所說,這裡頭用了甚多鉤針針法,非是尋常刺繡。大哥若是不信,可以將香囊翻轉過來,保管成了另外一款香囊。」

  「噢?」

  張滄有些詫異,「豈不是蘇州的技法?」

  「正是蘇州技法,要說這……咦?大哥還去過蘇州的麼?怎地連這個都知道?」

  「搓澡聽客人說的。」

  「……」

  搓澡就這麼萬能麼?早知道搓澡這麼厲害,卓氏就應該幾百年前開澡堂子,到處給人搓澡,精英子弟還不得多如牛毛?

  一臉憋屈的卓一航滿肚子的話說不出,只好換了個話題,問張滄:「大哥,這幾日還要請幾個教坊的人過來訓練一二,否則這些胡姬,不成體統,能表演個甚麼?」

  「誰要請教坊的人過來了?」

  張滄一臉奇怪看著卓一航。

  「呃……不請教坊的人過來,誰來訓練這些胡姬?」

  「我啊。」

  卓一航聽了頓時毛骨悚然,心道咸寧市的搓澡工,還有這等技能?尋思著平日裡不敢說秉燭夜談,但也時常耍在一起,這感覺,有點被人揩油的意思啊。

  見卓錢包表情豐富,張滄也是被笑了:「卓老闆,你這是想到哪裡去了。我教這些胡姬,又不是討好人的手段,不過是搓澡的技法而已。」

  「……」

  入娘的搓澡!

  卓一航牙都酸了起來,買了這麼多形貌端莊的胡女蠻女,特麼的還是搓澡?這不搓澡不行嗎?

  「卓老闆放心就是,某家自有上等手藝。不拘按摩、推拿……都是江湖不傳之秘。」

  雖說張滄說的正經,可卓一航看了看張滄,又看了看院房中眼神各種忐忑懼怕的一個個胡姬,尋思著這麼好的資源,憑什麼不做皮肉生意?

  賣肉多賺錢吶,旱澇保豐收,說不定還能跟洛陽令攀上關係。萬一有什麼娛樂活動,還能聯繫他們這種員工數量極多的大型企業……

  這,白白地浪費資源啊。

  「若如此,怕是想要做大甚難。」

  「無妨。」

  見卓一航情緒低落,張滄安慰他道,「橫豎有『桃花釀』在,卓老闆不會虧了去。」

  「也只能如此了。」

  心中又道了一聲可惜,尋思著這搓澡真有這般魔力麼?徒呼奈何,他又作不得主,就是個錢包,只好想著能不能多賣點酒水,也算是回了點血。

  這一回到處贖買胡姬,也是下了大本錢的。一個五十貫一百貫兩百貫的,一百個胡姬就是要散盡萬貫。這得賺到什麼時候,才能賺回來啊。

  「對了卓老闆,京中咱們不熟,雖說借了蔣王殿下的名頭,可這京中行走,還是要有熟門熟路之輩。請幾個幫閒,最好是去新南市打聽一番,看看麥公祠那裡,可有甚麼會館有合適之人。」

  「我這就去。」

  權當散心,卓一航點點頭,轉身就走。

  他前腳剛走,張滄把香囊打開,翻過來一看,還真是雙面繡,「還真是好手藝。」

  「哈,大哥,若是中意,擄了去。」

  「滾,你當我是『寶龜如來』麼?」

  「『寶龜如來』算個屁,大哥是大慈大悲摘花使者,送個女郎一樁姻緣,豈非功德無量?」

  「玄奘法師回來,定要打死你……」

  「哈哈。」

  張沔賤笑一聲,又道,「大哥,開這個館子,還是請幾個玩耍人過來。那些個京城浪蕩子,只消是落拓的,可要請上兩個?」

  所謂玩耍人,就是職業玩家,兼職「官托」,也兼職掮客,總之,拿工資也拿提成也拿獎金還拿外快……是典型的高收入自由職業者。

  千幾百年都不會被淘汰的主,只要還有等級,只要還有上流社會,這些「玩家」就不會消失。

  他們或許原本也是富貴人家的子弟,只是落魄了,又或者家道中落,再或者是個庶出的廢柴,唯一技能就是各種歡場熟門熟路,於是乎,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著歡場吃歡場。

  歡場中的老油條,跟他們談感情都是免談,再如何英俊瀟灑人模狗樣,混來混去就一個字:錢。

  張滄和張沔小時候各自聽家裡說自家老爹的過往,當初長安少年中,這種「玩耍人」多得是,最出名的一個,就是蔣國公家的次子屈突二郎。

  這浪蕩子原本沒什麼出息,直到遇上了張德,又屢次接觸,終於鹹魚翻身。

  一眾隋末、武德的老臣門第中,拋開那些高門大戶,屈突通這一家算是為數不多還能維持體面的。

  大概也是因為有屈突詮這個「老前輩」的光輝歷史在,這年頭的京中少年,也多有以他為榜樣,江湖地位著實不算低。

  「『玩耍人』隨緣吧,這光景想要尋一個合適的,不甚容易。」

  「過幾日我去北市看看。」

  「也好。」

  兄弟二人正說話著,門口突然傳來呵斥聲:「你是甚麼人?探頭探腦是要作甚!」

  「幾位好漢,在下非是賊人,只是瞧見這宅邸換了匾額,便來張望。『女兒國』……莫不是要做個秦樓楚館?若是如此,在下倒是想要在這裡尋個差事……」

  「滾!甚麼秦樓楚館,都不知道你在說個甚麼!再不走,俺這拳頭可不長眼!」

  「好好好,這就走,這就走……」

  「且慢。」

  張滄出了門口,就見一個消瘦青年穿著一身破舊錦袍,眉眼還有烏青,正狼狽不堪地往外走。

  「你怎地說是這裡要做秦樓楚館?」

  「噢,適才張望,瞧得不真切,只看『女兒國』三個字,便自以為是。在下又看了兩眼,見庭院周正,又無甚工程,想來還是個正經去處。」

  那青年微微抱拳,行了個禮,顯然是為剛才說「秦樓楚館」道歉。

  張滄點點頭,笑道:「不若借一步說話?」

  「這……也好。」

  青年略微猶豫,但想了想自己也沒什麼去處,點點頭,便跟著張滄進門。

  倒也沒有請去廳房,只是在門房處尋個地方,那青年自報了一下家門,讓張滄倒是有些驚訝。

  因為眼前這小子,居然是張亮那老匹夫搞過一娘們生的種,只是不能確認是不是自己的種,這便養在了外邊。

  京城還真是稀奇。

  張滄心中這般想著,卻聽這個名叫張申的傢伙道:「大人雖說時有照顧,這身份卻是不好行走,科舉應試了幾次,也不見甚麼盼頭,這便廝混人間。也不瞞兄台,在下這烏青眉眼,也是被人打了一通,才這般的。」

  聽他這麼一說,張滄倒是對他有些好感,這些事情要求證起來不難,若是真的,倒也是個願意折騰的倒霉蛋。

  「前頭有個豪客,有幾個待嫁女兒,本以為是個憨傻的,在下……在下便支吾了個身份,讓他以為我是張梁豐的……」

  「好了別說了,我懂。」

  心中感慨,張滄尋思著這小子也真是個機靈鬼,當下有了計較,便問道:「聽你說話,想來對這京城歡場很是熟稔?」

  「也就這點微末見識。」

  張申臉皮一紅,顯然這也不算什麼高大上的姿勢……

  可他也不是笨蛋,「女兒國」擺出這麼個姿態,肯定是要用掮客的。他混跡市井也有些年頭,而且便宜老子張亮雖然不能扶持他,但錢糧管夠,開銷是不愁的,出來廝混,不是大買賣大行家,他張申還看不上呢。

  眼下見張滄這般細問,他便知道,興許自己還真是撿了個機會也未可知。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3-24 18:07
第七十八章 生意

  「七月,怎地今日恁早就回轉了?」

  「在大同市尋了個差事,東主開了餉,想著這幾年都是花錢,卻是未曾往家裡拿。這便去了北市,換了些銀錁子。」

  張申因為是七月生的,所以取名為「申」,小名就叫「七月」,也沒人叫他字號。縱使有幾個文化人相熟,也不可能拿他當做親朋好友。

  住在城南比較偏,在裡仁坊有個三進宅院,張亮倒也沒虧待他們母子。裡仁坊還有個叫做「三大碗」的茶肆,就是張申的母親在打理。

  說起來,張申能夠廝混市井,在歡場中搏點名氣出來,也是因為這家茶肆。他母親早早就買過胡姬當街賣唱,很是吸引了不少永通街往來的客商,但凡走永通門的人,就沒有不知道「三大碗」的。

  而且「三大碗」也不是什麼粗茶,張亮也是花了本錢,給這對母子介紹了穩定的茶葉貨源,即便比不上入貢的雀舌之類,也是楚地新辟的好茶。

  哪怕是解渴,附近開辦客舍的人家,也願意直接在這裡訂購茶水。客舍中的旅人,覺得著茶水好,一氣就能喝三碗。

  這就是「三大碗」的由來,說的就是茶水好。

  一隻褡褳也似的口袋,往桌子上一摜,張申看著母親柳氏:「東主是個豪客,出手甚是闊綽。」

  常年做點生意,柳氏也聽得出來這口袋中的份量,當下一驚:「莫要是甚麼昏頭差事。」

  「不會不會,阿娘放心,他是得了兩縣嘉獎的英雄。麻城縣外殺過匪,新息縣內抓過賊,還有道王、蔣王兩個王爺扶持,非是尋常豪強。」

  「咦?那便是個厲害人物,你定要攀扯好了,將來說不定,也能讓你做官。你家老漢是個膽小怕死的,這光景天天跟著甚麼『九鼎』過活,前幾日差點被炸死,越發地謹小慎微,不敢到處走動。你聽為娘的,指望你家老漢是不成的,他到底有個親兒子,早晚襲爵,到時候說不定讓你不得活,這光景問他多摳些錢財出來,也就罷了,其餘……指望不上。」

  「嗯,我聽娘的。」

  張亮膽小怕死人盡皆知,讓他掏錢可以,讓他給便宜兒子鋪路,那是萬萬不敢。別說便宜兒子,親兒子張顗也是跟著張德廝混,才有了底氣。

  見兒子乖順,柳氏很是滿意,打開了袋子一看,頓時驚呼起來:「我的天爺,怎地恁多錢!這……這哪裡是銀錁子,這是銀元啊!」

  說罷,柳氏連忙抓了一把起來,撒在桌上,眼睛都瞪圓了。拿起一個吹了口氣,嗡的一聲響,頓時眉開眼笑:「哎呀呀,老娘沒白養了你,這麼多年,終於見著回頭錢了。這些銀元,娘給你收著。」

  「須留二十個給我。」

  張申見母親高興,也是樂呵呵地傻笑。

  「要恁多作甚?」

  她卻是不管兒子到底做多大的事情,才有這麼多的銀元,一把抓住了口袋,眼神很是警惕,生怕兒子把錢拿了去。

  「東主讓我尋些『點子』前去他那裡消遣,這有錢的哥兒,跟他們玩耍,身上無錢豈能玩得到一起去?」

  柳氏一聽,頓時眼睛一亮:「這麼說,將來還有進賬?你這東主是個上等闊佬啊。多大的年歲?若是四五六十,為娘便去看看……」

  說罷,她還撩了一下髮絲,盡顯意動之色。她年輕時自然也是有幾分顏色,否則張亮豈能看得上她。這光景雖說也是三十多歲直奔四十,可常年跟著茶葉打交道,倒也是不顯得太老,曾經餘韻,至今猶存。

  臉皮抖了一下,張申哭笑不得道:「東主是個少年郎,二十歲都不滿哩。」

  「嘁!竟是個雛兒,罷了,老娘要是生個女兒,連夜就剝光了送他被窩裡去。噯,他可愛俊俏小哥的?七月你自小嬌慣著養,是個白白嫩嫩……」

  「娘!」

  黑著臉的張申更是鬱悶,「還是給我二十個銀元罷!」

  「罷了罷了,這事情橫豎就是眼睛一閉,你真是個不曉事理的。我聽館子裡的說書先生說,以前還有皇帝也是專門賣了屁股才能登基……」

  「銀元!」

  「給給給,記得下回帶你那東主來家看看啊。有錢的闊佬,合該喝咱們家最好的蘇州茶葉。」

  張申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家,一邊走一邊想著「女兒國」那裡的佈置,片刻,就有了計較,先行去了幾個勾欄。

  南城的妓院魚龍混雜,有些妓院更是滿屋子的性病,可因為免費奉送安全套,願意省錢去爽一把的還是有,簡直是讓人無語。

  好歹也是有名的哥兒,張申關係好的幾個妓院或者「半掩門」大媽媽,都還算乾淨,只做老客熟客。

  有錢在身,說話底氣也要足一些。

  張申先去永通大街叫了一桌席面,有三五桌,酒水管夠。然後再去一家家叫來吃飯,算是請客。

  能被張申請的妓院,不是有執照的,就是背後有人的,哪怕是「半掩門」的大媽媽,往往都是以前脫籍的大紅牌、大花魁,最不濟,也是跟哪個權貴滾過床單,然後拿了一筆錢走人過活的。

  人面關係上,還真是不差什麼。便是張申自己,好歹還有個便宜老子張亮,再怎麼慫逼,那也是國公級的大佬不是?

  「你說這七月是發了財還是怎地?這一桌席面,沒個三五貫下不來。」

  「興許是接了甚麼活,有肥胖癡呆的『點子』讓我們一起宰?」

  「說恁多廢話,等七月來了,問他就是。」

  吃飯的人陸續到齊,甭管是不是給面子還是不給面子,混一頓飯總歸不虧。

  不多時,張申見人都到齊了,這才上桌笑道:「這一回請各家過來,是有個財路,某家一個人是吃不下,便大家一起發財。」

  「嚯!我就說,申哥是個念舊的,有良心!」

  有個老爺們兒叫了一聲出來,只是手中筷子卻也拿了起來,抄起來就是一筷子連刀的牛肉片,說完話就往嘴裡塞,然後嘬了一口酒,酒水滋味很好,讓他整個人眼睛都一亮,連忙再喝了兩口。

  「眼下小弟在大同市尋了個差事,是南邊來的好漢盤了個物業,那院房大傢伙也是知道的,蔣王殿下的宅邸,大得很。」

  「呵!這是哪裡來的闊佬,連蔣王的樓房都能盤下來?這可不是三五千貫能支應的,大同市雖說敗落了好些年,可還是不便宜,再說了,靠著通濟渠,做甚麼買賣都不愁。我要是開個館子在那坊裡,不得賺翻?」

  啪!

  張申笑著擊了一下掌,然後指著說話的人笑道:「說的好!好啊!都知道開個館子那裡好賺,平日裡不是沒遇著機會麼?眼下便是有個機會,小弟跟東主說一聲,隔著一條巷子,還有一塊菜地園,勻出來,便做個館子出來。」

  「咦?」

  有個做「半掩門」生意的大媽媽頓時一愣,「申哥,聽你這話,你那老闆不願意賣肉的?」

  「不做,他自己做清水生意,能不能賺,其實我也不知道。勸了他一番,卻說要是做了賣肉的買賣,怕被他家大人打死。」

  噗!

  一眾歡場人物都是笑了出來,本以為張申是在開玩笑,卻見他一本正經,頓時有人奇道:「都是賺錢,還要這般分的麼?只是,七月,當真能從蔣王宅分一塊地出來?」

  「哎,可不是蔣王宅,切不可這般說話啊。」

  張申連忙提醒道。

  「是是是,我這張嘴,該打,該打……」

  說罷,那人竟是連連打了自己嘴巴好幾下,然後才道,「那這新操辦的館子,是有個甚麼章程?七月不若細說一下。」

  「行,那咱們邊吃邊說,橫豎都是賺錢的買賣。」

  「那就開吃!」

  「開整!」

  「來,七月,哥哥托大,先敬你一杯!」

  「隨意隨意,都乾了。」

  「乾了。」

  「乾!」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9-3-24 18:15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3-24 23:16
第七十九章 老國公尋歡又作樂

  「李勣前頭說的事情,阿郎以為如何?」

  「操之家的來京城送死一事?」

  張公謹翻了個眼皮,看也不看,慢條斯理地逗著鳥,他婆娘挺著個大肚子,眉頭微皺,抬手就是一巴掌拍他胳膊上。

  鳥食兒散了一地,張叔叔嚇了一跳:「你這女子,作甚?!」

  「操之行事不按常理,若是真的,你當如何?」

  「嗨,還能如何?你若是去問他,怕是回你一句『死則死矣,大丈夫何愁無後焉』。他是個甚麼人,這麼多年,你還不懂麼?」

  「予非是擔心張德的心思,而是怕江陰的芷娘發狂。她是個狠辣女子,真要是出了甚麼事端來,你莫要忘了,洛陽宮下還埋著一堆花火,別人不敢點,她炸死她二哥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聽了李蔻言語,張公謹渾身哆嗦了一下,然後悻悻然道:「操之這廝……到底是甚麼投胎?」

  「祥瑞啊!」

  李蔻瞪了老公一眼,然後道,「府內散些人手出去,你也讓家裡人盯著點,若是尋著外來戶,親自走一遭。」

  「哎,皇宮那密道,可是回填了的?」

  「康德那狗奴婢親自帶隊,你讓張禮海做的事,怎麼自己也不過問的?」

  「老夫這是怕啊!」

  張叔叔心有餘悸,「這要是真走了火……」

  「怕甚,天大地大,誰能攔得住你我?怎麼,張弘慎的神勇,只有給皇后看門的時候才能出力?馮立給你背上劃一刀,你也不把大門給頂住了麼?」

  見老婆皮笑肉不笑的,張叔叔一臉尬笑,連忙道:「陳年往事,有甚麼好說的。再者娘子這般編排皇后,不好吧。」

  「莫要嬉笑,快去看看。李勣這老雜毛,鬼知道揣了甚麼心思。」

  「哎,他是個倒霉鬼,能保全有用之身,已經是相當不易。這光景,也是眼見著皇帝身體不好,這才想著多幾條後路。」

  「怎地?他還想嫁個孫女給張德的兒子不成?」

  「有何不可?」

  「呸!想得倒美!」

  李蔻冷笑一聲,「予再問你一句,當真張德把江陰老宅的族譜,凡是所出都登記造冊的?」

  「莫說他幾個兒子,連女兒都上了宗譜,老夫親自過目的,這還有假?」

  「唔……」

  微微點頭,沉吟了一會兒,李蔻道,「前頭他說又得了幾個子女,若是這回生個女兒,便湊作一對。」

  「……」

  張公謹臉皮狂跳,渾身發抖,「這……這人倫還要不要了?這輩分……你跟芷娘是姊妹,老夫跟操之本就尷尬,這光景,再來這一遭,我張公謹還要不要臉面?」

  「你有屁個臉面!」

  李蔻伸出手指指到張叔叔的鼻尖跟前,「你還當是十幾二十年前?往後天下甚麼變數,誰能說得清?這光景,不想著壯大家門,還琢磨甚麼臉面?真要是顏面掃地,老娘家裡兩個皇帝先去排個前後!輪得到你張公謹?!」

  「哎哎哎,說話就說話,直呼其名作甚?早知如此,老夫還不如自請外出呢。」

  「好啊,那夜裡老娘就去見一見皇后,跟她說你在家中甚是苦悶,想外放出去散散心。你說是去南海還是去漠北?」

  「……」

  狼狽不堪的張叔叔只好找了個理由,說是去看看是不是張德兒子在京城流竄,灰溜溜地走了。

  「呸!」

  李蔻衝著張叔叔的背影,不屑地啐了一口,一旁幾個奴婢瑟瑟發抖,半點話都不敢說。

  「唉……」

  到了外間,張叔叔坐馬車裡很是鬱悶,尋思著這一把年紀了,還要受這窩囊氣,於是便吩咐道,「先去一趟宜教坊。」

  「是,宗長。」

  從歸德坊前往宜教坊其實很好走,不過張叔叔的馬車,卻是先去了永豐坊,從長夏大街橫穿到長夏二街,然後溜到陶化坊,進了一家宅院,換了一身便裝,又換了一輛馬車,再穿過南坊門,從宜教坊北門而入。

  到了坊內,張叔叔的車馬又停靠在了伊水之畔,不醒過橋,到了坊南,這才是目的地,兜兜轉轉一個大圈子,其實目的地離家裡就隔了一個街區。

  之所以要兜兜轉轉的走,實在是養小三不易……

  五開間的大院房,養了六個小老婆,一有空就過來放鬆放鬆。

  「阿郎,今日怎地這般興致缺缺?」

  「唉……這幾日腰酸背痛的,也不知是怎地。」

  他卻也不會說什麼老實話,跟小老婆談個屁的精神世界,尤其是大老婆相當強勢的情況下,那更是要進入小老婆們的身體,卻不讓她們進入自己的生活。

  真正交心的女子,反正張叔叔這麼些年沒遇到,硬要說有,還是性格強悍的大老婆……到了戰場上,張公謹誰都不信,就信李蔻。

  關鍵問題現在打仗也輪不到他們,這個就鬱悶了。

  「噯,阿郎,聽城西的人說,大同市開了一家『女兒國』,裡頭便有去乏放鬆的按摩女郎,是個乾淨的地界。阿郎若是想要鬆泛身體,不若去那裡走一遭。」

  「妓院?不去。」

  「聽說非是燈紅酒綠之地,便是女子,也有前去消遣的。那邊溫湯款式多樣,這光景恰逢春季,也不知道誰想出來的點子,『女兒國』中多有花瓣浴。對了,這陣子很是火熱的『桃花釀』,也是『女兒國』獨有的好酒。」

  「噢……可是李惲那個甚麼《桃花會序》的『桃花釀』?」

  「正是蔣王殿下的那個『桃花釀』。」

  「唔……若如此,倒是可以去看看。」

  張叔叔尋思著只要自己不是去尋花問柳,到時候跟李蔻解釋,直接就說去看看有沒有張德兒子在流連,不就可以了?

  「你說的那個甚麼按摩女郎,是甚麼意思?」

  「聽說那邊有按摩的女技工,手法獨特,揉捏、拍打、摩挲等等手段,活絡血氣,鬆泛筋骨,這陣子,甚是有些名氣。」

  「嚯!豈非軍中推拿?」

  張公謹有些詫異,聽了更加意動起來,「若真是有些門道,老夫便去看看。在城西哪裡來著?大同市?」

  「正是。」

  「唔……老夫記下了。」

  張叔叔說罷,心中暗道:明日便跟蔻娘說,似有操之的兒子在大同坊。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9-3-24 23:22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3-25 17:57
第八十章 幫閒

  「女兒國」的宣傳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它劍走偏鋒的角度,跟營銷無關,而是針對目標客戶。

  整個京城百幾十萬人口,權貴茫茫多,即便真是褲襠裡有一干金槍萬年不倒,再漂亮的女子,日久了也要吐。

  所以真正願意找個地方消遣消遣的,並不在少數,這也是為什麼張公謹一聽說真是個可以按摩的地方,便來了精神。

  唐軍序列的醫官,是有專門推拿、接骨這些手藝的,但這些平素裡又不可能接觸,自然就顯得稀少。

  除了按摩之外,「女兒國」主打的還是女性市場。張申這個頂級幫閒也不是吃白飯的,看似拉了一票人馬一起發財,實際上也是幫著給張滄拉了一票客戶。別看達官貴人瞧不起婊子粉頭,可實際上京城時尚潮流就是兩個方向,一個是頂級權貴,另外一個,就是這燈紅酒綠之所。

  學頂級權貴不是一般人可以學的,長孫皇后天天魚翅當粉絲吃,那又有幾個人見過鯊魚?至於穿著,長孫皇后那一身補丁……都不是破落戶能夠買得起的。

  所以京中時尚風潮,往往都是「娛樂圈」帶動,去年哪個頭牌用了哪款香水,今年哪個小姐穿了什麼衣衫……大抵上就是「娛樂圈」先試著穿,反正怎麼穿都不丟人,也沒有丟人的資格。

  等「娛樂圈」穿了不錯,反響很好,市場再迅速跟進,於是乎潮流就出來了。

  好似武漢一般,武漢最大的「娛樂圈」其實不是當街賣笑的姐兒們,而是張德為首的江漢觀察使府上下官吏。

  武漢話題性最高的人就是張德,他穿了個t恤,穿了個大褲衩,穿了個拖鞋……治下百姓原本是因為窮,用不起太多料子;後來是為了爽利,橫豎有高個子頂著。

  張使君都這麼穿,要你這窮酸說三道四,你算老幾?!

  這也是潮流,只是和洛陽那種略微顛倒。

  中國吐槽武漢乃是「地上魔都」,也的確是因為到了武漢一看,簡直跟到了域外一般,光怪陸離、妖魔橫行。

  張滄在京城自然用不了自己老子的招牌,於是作罷,老老實實地走著正常路數。

  只是他到底還是有幾個賣點在的,除了「桃花釀」背後的蔣王、道王兩個王爺的影響之外;先進的按摩技術,的確很有吸引力。

  當然有來消遣的客人,就是盯著「女兒國」那些形貌端莊的番邦女郎,他也沒轍。

  反正他沒有賣肉。

  「女兒國」開了兩個門,一個女賓,一個男賓。男賓入口勾連一處院房,這地界就是租給張申的。

  而張申拿了這地界,又聯合了幾家相熟的館子,算是在這裡落腳開張。

  起先幾家館子的頭牌也不願意去新地方接客,只是聽說一應操辦由七郎去做,這便信了幾分。

  不說別的,張申的便宜老子張亮,這點面子還是有的。

  願意給張申捧場的人不少,不過都是中下級軍官,還有一些混言官圈子遲遲不能發跡的破落戶。

  這些個人大多算不得窮鬼,但也富不到那裡,不過來「女兒國」捧個場的錢,還是有的。

  原本想著隨便找個粉頭扔點錢就算拉倒,豈料「女兒國」開銷大有大的去處,小有小的玩法。

  一趟按摩敲一個鐘點,渾身舒服不說,也就幾百文錢,連一貫都開銷不到。京中居行大不易是真的,但也不至於為了三五貫就尋死覓活,這光景算是找著了一個去處,著實讓張申名氣又漲了一波。

  「哥兒,過些日子,給你捎些滄州好酒,國公那裡,俺就不去了,你幫忙帶上一些。」

  「老叔說得甚麼話,舉手之勞,理當如此。」

  「成,實不相瞞,俺尋思著今後不會再來,沒曾想這地界的小娘皮還真是有些手藝,這背踩得……真……是……舒坦,呵!」

  扭了扭脖子,嘎啦嘎啦作響,身材壯碩的中年漢子抹了一把鬍子,「這手藝,還真是京中一絕了。」

  「眼下都是新姑娘,手藝還不算圓熟,還要老叔多捧場,將來技藝上來了,自是更爽快。」

  「一定常來!」

  中年漢子哈哈一笑,「回頭介紹幾個兄弟過來,俺今年來兵部述職,同來的還有七八個,正好過來聚一聚。這館子的酒水,嘿,還真是有些滋味,就是貴了些。」

  「『桃花釀』大頭不在這裡,那些個吟詩作賦的,一併買了去。留給『女兒國』的,真心不算多。」

  「是河南本地酒吧?」

  「是,河南酒,豫州酒,豫州新息縣的酒。」

  張申說罷,便好奇問道,「怎麼,老叔要來河南了?」

  「兵部調令很快下來,興許就是河南哪個軍府當差,俺這歲數,再混上去是不行了。要是能混個好出去,也能攢點家底。」

  「若如此,老叔更要常來『女兒國』啊。」

  「噢?哥兒這話,是甚麼意思?」

  「老叔有所不知,這幾日來了幾個國公,鄒國公、翼國公都來過了,這就算不上去請安,混個臉熟,也是好的。真要是調來河南,去個油水豐富的地界,還不是幾個大將軍一句話的事情?」

  中年軍官微微一愣,點頭道:「還真是這個道理,俺讓家童過來守著,倘使有消息,讓他通報,哥兒辛苦一下。」

  說罷,他摸了一根小手指大小的金條,塞到了張申的懷肚裡,張申見狀,連忙道:「這怎使得,這怎使得,老叔使不得,使不得……」

  「說個甚麼昏話,你那老子又不管你,叫俺一聲老叔,不能白叫了去。再說了,俺這也是讓你幫忙傳個口信,這也是辛苦錢。收著!你要是不收著,這『女兒國』俺寧肯不來。」

  「那……好吧,老叔都這般說了,我也不能壞了東主的買賣。」

  言罷,張申小聲道,「聽說鄒國公包了一年的單間,昨晚上來了一回,這陣子都是隔天來,明日興許還會來,老叔可要記得。」

  「幾點鐘?」

  「下午四五點,點一個鐘,便是洗個澡,然後再吃晚飯。」

  中年軍官摸出懷表一看,點點頭,「明日俺還要去兵部請人吃飯,怕是不行,只能再過兩日了。」

  「早點晚點無妨,這幾日名氣已經出來,說不定還有王子公孫願意過來嘗鮮。遇上一兩個,若是帶過老叔打仗的,這便好說上話了。」

  「好,此事,就勞煩哥兒上心。俺在河南人生地不熟的,要尋個地界撈錢,也是兩眼一抹黑啊。」

  「老叔放心,一定幫忙盯著。」

  「成,告辭。」

  「老叔慢走。」

  前腳送走一個老客,後頭一輛馬車停當過來,車把式下車打開車門,張申見狀,連忙堆起一個笑容:「哎呀,這不是柴公子嘛,稀客,稀客,裡邊請,裡邊請,今日新到一批『桃花釀』,都是豫州一等貨,就等柴公子來開封,還真是寶物擇主,應了這良辰。」

  「嘿……七月,你這張嘴真是會說。看你嘴甜,我也不能不賞啊。」

  言罷,柴公子手一招,自有僕役上前,摸了一枚小銀元出來,叮的一聲,彈到了半空中。

  張申見狀,雙手一拍,半空中接住,入手就知道這是五百文的,頓時喜出望外:「樓上樓下的姑娘出來接客啦——」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3-26 12:05
第八十一章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先生,先生,手搖式的發電機絕對可以用啊,先生,先生!」

  「滾你娘的,你這是異想天開,有這錢老夫投資蓋個水壩直接發電不更好?!滾滾滾滾滾滾,滾!」

  「先生……」

  「滾。」

  「先……」

  「滾。」

  「……」

  幾個立志要做「雷電法王」的學生被張德轟走了,老張疲憊地捏了捏睛明穴,搖頭歎了口氣,「手搖發電機,當老子沒想過啊,傻逼……」

  「漢安線」建設的時候,人們發現很多東西本質就是數學問題,具體表現出來,就是調度、管理、信號、程序……等等等,無窮無盡。

  手搖式發電機有沒有用?有用。

  但這時候根本沒有卵用,沒有意義,與其造一萬台實驗室制備手搖發電機這樣的玩具,還不如直接上水電站,垮了就垮了,但總成本其實差不多,而且難度係數反而還要小一點。

  當然造出來肯定潰壩就是了,老張都不用去多想。

  至於鐵路信號機,用現有的光學設備已經夠用,而且更加高效,不需要等技術革新,對工人素質的要求也相當的低。

  老張以前愁惱學生不願意銳意進取,現在愁惱的就是經費不夠造……

  科學研究和工程應用,是絕對會燒錢燒上癮的。

  幾萬貫幾萬貫地燒,可比什麼狗屁千金一笑樓誇張多了。當然哪怕當年的千金一笑樓,最值錢的也不是什麼建築材料,而是千金一笑樓裡面大量的服裝、道具還有知識版權……嗯,官營娛樂會所擁有的樂譜、文章以及各種絕版樂器,放任何時候都保值。

  「馬勒戈壁的……」

  罵了一通髒話,老張抄起桌上的籐條安全帽,起身披了件鯊皮雨衣,踩著雨靴又去了工地。

  南方一旦進入雨季,工程進度減緩的同時,各種原物料的生產也會受到影響。最重要的是,還要盯著長江發大水。

  雖說武漢連續幾年都沒大問題,而且老張治理河道從來不講法律,他也從不以唐朝官僚自居,誰禍害武漢誰就死,所以相比別處,武漢的堤壩一向還算牢靠。每年儘管還是有提頭來見要錢不要命的智障,但威懾力比洛陽城強了不知道多少。

  「襄州怎麼說?」

  「還是淹了公安縣。」

  「公安縣這是撅了襄州上下祖墳?怎麼盯著一個公安縣年年淹的?」

  「這不是還得逼著人來武漢上班嘛,那邊想法,不外如此。」

  「吃相真是難看。」

  上了工地,漢安線工程指揮部這裡,還有江漢觀察使府的臨時衙署。幕僚們時不時還要來匯報工作,今年雨季要是太厲害,桑蠶才產量也會受損。

  很多時候,可能一場加班加點的雨季,就會導致北方第二年第三年缺少綾羅綢緞來用。

  事物之間的聯繫,就是這麼的微妙。

  「對了使君,外派西域的隊伍,已經到了『崑崙海』。敦煌宮似乎下了徵召令,各部蠻族,都抽了丁,前往勃律山口。」

  「噢?這就是要正式開始修路了?」

  「不是,天竺長城啊。」

  「哈……」

  老張一拍腦袋,頓時想起來還有這麼個奇葩大工程。李淳風這個妖道,是打算一口氣干死幾百萬天竺奴啊。

  對於天竺現在的情況,張德是知道的,因為持續不斷的內戰,加上一場持續數年的大瘟疫,本就人口銳減的北天竺,現在真的是到了亡國滅種的地步。

  爭相事唐的土王土公不計其數,只要看這兩年陸續進口的天竺舞孃質量直線攀升,就可以知道天竺數十國的情況到了何等殘酷的地步。

  而且敦煌宮下的徵召令也不是不給甜頭,中央政府還派出了農官,都是農牧雙修的頂級技術官僚,下放到天竺,為的就是配合敦煌宮,指導「熟番」經營農場。

  「崑崙海」從貞觀二十三年開始,就已經吃到了天竺產的米粉。整個天竺擁有的米粉機數量,也早就超過了五百台,放在唐朝,也是一等雄州的規模。

  只是天竺產的米粉比較粗,外表也比較毛糙,遠沒有本土米粉來的順滑。

  不過這年頭,「崑崙海」那地界,農奴有的吃就不錯了,還能蹭一點米粉,簡直是福利待遇翻了幾番。

  人口數量遠超「崑崙海」的「扶桑地」,絕大多數底層看是看過米長什麼樣,但一輩子都沒吃過一粒米的比比皆是。

  「這遭瘟的雨!」

  咒罵了一聲老天爺,老張進了營寨,將身上的雨衣脫去之後,一旁就有秘書過來幫忙把茶水沏好,一疊報紙放在了案桌上。

  這也算是老張的一點點小習慣,辦公之前,先看點報紙。

  除了武漢本地報紙外,長安、洛陽、蘇州、揚州、杭州等地的報紙也都有,就是遲滯性在三天以上,屬於晚報中的晚報。

  呷了一口茶,翻開一本《京城日報》,這份報紙前身是《洛陽日報》,早年虧成狗,隨著市場越趨成熟,自然而然地就盈利。版面印刷也是相當的精美,石板印刷術現在相當普及,而且因為特殊工種數量中國有優勢,《京城日報》的配圖遠超任何報刊雜誌。

  噗!

  頭版都沒問題,二版下方一個報道讓老張猝不及防,感覺兩顆大腰子都不行了。

  報道內容總結起來就一句話:鄒國公、翼國公高度讚揚「女兒國」的業務水平,表示深度體驗都說好……

  一口老血憋了回去,要不是路太遠,老張真心打算返回府裡好好地跟坦叔掰扯掰扯,這特麼都是什麼鬼?!

  張叔叔跑去「女兒國」深度體驗?!

  「王八羔子的……張滄你夠膽啊,帶著叔公大保健!」

  罵了兒子,老張對張叔叔也是怨念深厚,你說你一把年紀了,也不怕馬上風嗎?再說了,嬸嬸那個暴力醋罈子知道了,還不活撕了你?!

  還有秦叔寶……自己什麼樣的身體狀況,心裡就沒點逼數嗎?

  也不怪江南土狗怨念深重,實在是他現在天天加班,結果別人天天大保健……這特麼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啊。

  而此時在京城大同坊的「女兒國」內,正在享受「汗蒸」的秦瓊仰著頭,臉上還蓋著一塊軟舒毛巾,渾身的疲憊像是被抽空了一樣,整個人都要軟死在特製的竹榻上。

  「汗蒸」過後,趴軟墊上再來一個鐘的按摩,他秦叔寶願意睡死在這裡!

  除了按摩之外,「女兒國」的技工還專門學了揚州修腳,哪怕是秦瓊那極為粗大的指關節,女技師也能把關節扯的啪啪作響。

  「公爺,可還滿意?」

  「嗯……」

  秦瓊長大的身體伏在軟墊上,鼻音沉重悠長,抬抬手,就說了一個字:「賞。」

  「謝公爺……」

  「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3-26 17:17
第八十二章 夕陽紅

  長安,太上皇帝消遣的地方又多了不少,年紀大了之後,只要不特意出城,倒也可以在長安城內轉轉。

  永嘉坊原先挺大,後來隆慶宮之主嫌棄隆慶坊規模,半個永嘉坊就劃給了隆慶宮。剩下的一般,也多是學區房,早年的各種宅邸都被推平拆遷,換成了很有文化氣息的小吃一條街。

  誰叫通化二街沒了呢。

  大概是皇帝都不來住的緣故,長安城少了當年的那點「莊嚴肅穆」,永嘉坊裡叫賣大腰子的門店並不少。忙前忙後的小廝也多是換成了胡姬,只可惜再怎麼好看的胡姬,幾年燒烤下來也成了老菜皮。

  只是學生在這裡還是很爽的,夜裡又不宵禁,擼串的學生也就多了不少。

  偶爾還能賣點米酒,連太上皇也喜歡永嘉坊的米酒,比較純淨。

  除了夜市、小吃之外,這原本貴氣十足的地界,還有各種蜜餞行、茶館、餐館。逗趣的小丑在東西兩市都尋不到厲害的,但這裡的小丑,還能表演縮骨和魔術。

  「大父,報紙要麼?」

  「先找個座位。」

  走路有點吃力的李淵笑呵呵地進了一家館子,一臉緊張的護衛們早早地摸了底,確認沒事之後,太上皇帝和儲君這才到了館子裡找座位。

  有熟悉有不熟悉的,認識的見了李淵立刻上來問候,隔著護衛就笑呵呵地行禮:「這不是李太公麼,小的有禮了。」

  「好、好……都好麼。」

  李淵笑呵呵地點頭,他戴著老花鏡,也能看清人,只是有時候也不大想得起年老衰敗的面孔。一個人一生的變化極大,有時候曾經的忘年交,過上十年再見面,絞盡腦汁也想不起來叫什麼名字了。

  「老太公是要聽個甚麼戲?」

  「不是說有那個甚麼《蘇定方夜襲單于》麼?」

  李淵有些遲疑地問了一聲,「不會是演蘇定方的不來了吧?上回翻觔斗摔的好厲害,不知可養好了些?」

  「《捉單于》那都是下午兩點鐘的戲啦,串場了都。」

  「啊?這就過了點?」

  「換排班那都十多天啦,老太公這是久不來,不知道行情啊。」

  「嗨,前頭摔了一跤,老夫這孫兒不讓老夫出來,又有甚麼辦法。」

  「老太公這福氣好啊,孫兒賢孝,大富大貴啊。」

  「還行,還行。老夫也是普通人家,湊活著過……」

  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李淵忽地又問:「那這七八點的檔,演甚麼?」

  「那就多了,有《殺蛟龍》、《程門立雪》、《琅琊定胡》、《在世蘇武》……」

  正掰扯著,李淵一聽愣了:「《琅琊定胡》是女角為尊?」

  「可不是麼,唱的是琅琊公主殿下啊。」

  「霍……那老夫要看這個。」

  「今晚上先演《程門立雪》,好一通打鬧,很是來勁。」

  「那不成,老夫看一場就得回家,不然家中老婦人又要念叨。」

  說罷,李淵道,「去跟班主說說,加錢,先看《琅琊定胡》。」

  「是,大父。」

  李承乾點點頭,起身叫了一個伴當,吩咐了一番,就見伴當下去,找了館子東主說了這個事情。

  不多時,底下就開始掛牌,換了戲碼。

  有人等《琅琊定胡》等了好久,結果一聽換了戲碼,頓時不爽,在那裡吵嚷著。

  李淵一見笑了,招招手,又道:「去,請今晚上來的人,一桌一罈酒,再來點燒烤,多加小茴香。」

  「……」

  李承乾剛回來入座,聽了李淵吩咐,只好起身再去忙活。

  不多時,底下的吵嚷聲立刻換成了歡呼聲。

  「多謝李老爺啊!」

  「多謝李老太公打賞,李老太公萬代公侯……」

  這喊聲傳到樓上來,幾個伴當臉色都黑了。

  入娘的,這不是罵人麼?不!這入娘的是罵街啊!

  上台演出也需要時間,換了戲碼之後,角色化妝的化妝,收拾戲服的收拾戲服,唱念做打的人兒都要換,戲檯子上面的佈景也是要趕緊撤。

  趁著這個當口,李淵拿起報紙翻了翻,《洛陽日報》他還是很喜歡看的,掃完頭版,覺得沒什麼趣味,換了一張定睛一看,呵呵一笑:「這洛陽真是不容易,才剛有按摩館子哩。」

  按摩什麼的,老董事長表示都是玩剩下的。

  什麼「汗蒸」……都懶得躺。

  「大父,本就不好比啊。」

  人到中年,李承乾留了鬍鬚之後,形貌看著要成熟老派的多,大概是常年在試驗田忙碌的緣故,鬍鬚修理的不算整潔,呲出來的雜毛竟然不少。

  「有甚不好比的,這就是個點子。」

  說著,李淵伸出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腦袋,「那些個物事,能值當幾個錢?還能比平康坊的貴了去?就是點子。」

  歎了口氣,李淵卻又咂摸了一下嘴,「要不咱們去一趟京城看看?」

  「這哪裡好去。」

  李承乾看著李淵,覺得這就是廢話。

  「老夫有辦法。」李淵想了想,就說,「跟你大人說,就說老夫病了,想臨死之前看看洛陽景色,這不就成了?」

  「……」

  李承乾尋思著這還不如自己說要謀反呢,效率更高,連夜就能去京城。

  見李承乾一副吃了屎還嚼不斷的表情,李淵也是有點不好意思,抬手道:「那你讓人去一趟洛陽,貨殖坊那甚麼人叫來。」

  「『女兒國』的?」

  「按摩嘛,老夫還能要差的?把那館子的班頭請過來,不要怕花錢。老夫有的是錢,這些個做生意的,就是求財,給錢甚麼都敢幹。」

  「大父,又是何必,就是個推拿拍打,還專門去洛陽請人作甚。」

  「你懂個甚,宮……家裡人不敢下手,怕把老夫拍死了,得從外面找。到時候,去隨便哪個坊,找個院房,安排一下不就成了?」

  「……」

  歎了口氣,李承乾只好道,「那便依著大父。」

  說話間,戲檯子陸續裝扮好了,後台化妝的角色們都是有點小激動,今晚上他們算是趕上了,遇到個願意掏錢的,一出手就是一千貫吶,包月養活幾個班子都還有富余。

  只聽鑼鼓響起,嗩吶高亢的聲音宛若流氓,就見十幾個翻觔斗的小子上了台,倒還真是有點唐軍大兵的模樣。

  又聽一聲氣貫全場的吆喝聲,有個英氣勃發的紅裝女子手按劍柄,便是闊步上了台來,開口便唱道:「我乃天生帝王家……」

  「好!」

  「彩!」

  「彩噢——」

  女角唱腔獨特,帶著點關洛口音,拿腔拿調還是帶著江東風味,抑揚頓挫又不失力道,便是外地來長安城的豪客,這光景也能聽得懂。

  李淵搖頭晃腦,擊掌讚道:「能生這麼個女兒,她家大人也是了得啊。」

  「……」

  李承乾不想說話,選擇了自閉。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3-27 15:23
第八十三章 一樁「富貴」

  太極宮的中官出行,還是會引起不少人注意的。

  李淵叫了家奴前往洛陽,京洛板軌的車廂內,面白無鬚的宦官閉目小憩,行至道中,這個形貌有點胡種的宦官開口道:「前幾年京洛板軌還沒有這般平順,這兩年的路,真是越來越好走了。」

  「大人說的是,這幾年的路確實好走。」

  正在給他捶腿的小廝個子不高,是個小白奴,金髮碧眼很是好看,只是眉梢有個五星燙印,說明這是官買的奴婢。

  河中地區的奴隸貿易極為頻繁,這就導致奴隸分類也比較麻煩,畢竟逃奴數量連年增加。一個奴隸就是一份財產,圍繞財產上的爭鬥不計其數。

  所以,為了區分,往往都會給奴隸燙上一個痕跡。

  又因為畢竟是血肉之軀,不可能用個超大的燙印來覆蓋,這就使得往往一個奴隸身上只要有了一個燙印,大抵上也就沒人再會多燙一個。

  會死人。

  至於唐朝官買的奴隸,標記就是個五角星。原本是日月星三等,後來因為太麻煩,統一就用了五角星。

  早先是五顆小星為圖案,出自《天官書》,後來簡化起來,軍方也就用一個五角星了賬。

  這些官買奴隸有一個特點,大多都是白奴,過手的是程處弼,真正操作這一切的,是景教。

  背後有阿羅本老神父的影子,但沒有確鑿證據,站出來背這個黑鍋的,是長孫沖大表哥。

  武漢也有這樣的白奴,各礦山都有閹人,從旁梳理雜務的跟班,就是白奴。

  老張在永興煤礦就見過,頭一次見的時候,那小白奴說話的時候眉眼抖動,老張總以為他會說完之後豎起剪刀手,然後衝自己眨一隻眼睛,說一聲「kira」……

  「這物事,這料子……嘖嘖。」

  宦官拍了拍車廂的座墊,讚歎不已,他出身西域,童年記憶相當的悲慘,對突厥人恨之入骨。

  眼下雖然只是伺候個沒權的老皇帝,可整個家族也因為他而保全了下來,他很知足。

  「大人,讓一個開館子的商人前往西京,還需要大人走一遭的麼?隨便勾個衛士過去,他還能不來?」

  「你啊。」

  宦官搖搖頭,「老夫雖為太監,品秩已至宦官之巔,但……終究是皇帝家奴。主人吩咐了甚麼,我們……」

  老太監手指在小白奴和自己之間比劃著,「照辦就是。」

  「是……」

  小白奴微微一愣,然後點點頭,顯然被點醒了。

  貞觀朝算得上太監的閹人不多,能夠鎮守長安,自然是太監,品級上的確是頂級官僚。

  整個宦官序列中,除了康德是真正的中央大佬,其它的,也只有榮譽,並無太多權力。

  而即便是康大監,這車廂內的老太監也清楚,就算想要跋扈,也是看兩個主人的眼神,有選擇性地跋扈。

  朝局穩妥,天下太平,哪有閹人掌權的機會。

  京城,大同坊內一陣喧囂,市場裡不少人都羨慕著「女兒國」的火紅生意。直到羽林衛的人前來,才有人猜測,是不是「女兒國」的老闆得罪了人,終於要被殺豬了。

  只是萬萬沒想到,羽林衛的人雖然來了,但還很客氣,這就讓圍觀群眾有點驚詫莫名了。

  「太尉,還望告知,這……到底是要去哪裡?」

  張滄一頭霧水,但要說他怕,卻半點沒有的。

  別人怕羽林衛,他怕個屁,他媽說了,生他的時候,還專門殺了幾個「飛騎」紀念一下。

  「張老闆放心便是,是個好事。」

  「可不敢當太尉一聲『老闆』稱呼。」

  「哪有甚麼敢不敢的,如今都這麼喊。行腳商都被喊著『老闆』,偌大的『女兒國』在手,你要不是老闆,誰是?」

  張滄也是覺得奇怪,京城羽林衛的人有這麼好說話?

  他哪裡曉得,這幾個羽林衛好不容易逮著點機會來京城,還不得好好地活絡活絡?聽說「女兒國」時常有大將軍前來消遣,哪裡敢小覷眼前的「老闆」。

  固然羽林衛是李皇帝的私人武裝力量,可人是要「恰飯」的嘛。

  羽林軍競爭何等激烈,就那麼多坑,光靠給皇帝盡忠,能撐幾年?還不是尋思著要外放出去,最不濟,做個監軍也是好的,只要不閹了褲襠裡的二兩肉。

  讓張滄等了小半天,陪著羽林軍的人嘮嗑,張滄也是覺得荒誕,到底有什麼要緊事情,還專門找他?

  他尋思著,羽林衛上門,怎麼地也是親王級人物露面。

  又等了一盞茶時間,終於來了一行人,排場很大,儀仗卻是沒有的。

  現在敢在「女兒國」擺儀仗的還真沒有,鄒國公、翼國公……都過來消遣,儀仗擺開這是打誰的臉?

  不多時,領著人進來的羽林衛士笑著道:「曹公,這位就是『女兒國』東主,河南豫州會館的會長,『豫南物流』的大龍頭。」

  「噢,身材魁偉,確如傳言那般雄壯。」

  張滄見了來人,愣了一下,心中「嘎噔」,暗道:閹人?皇帝派來的?不對,莫不是長安那邊的?

  心思轉了千百個,表情卻是鎮定,上前行了個禮:「豫州張滄,見過曹公。」

  「噢?居然跟先漢丞相北平侯同名麼?都道北平侯極善理財,你這『女兒國』,卻也不差啊。放在『崑崙海』過往,可比當地一國強多了。」

  「好叫曹公知曉,某乃『滄海』之滄。」

  「噢,勿怪勿怪……」

  「豈敢。」

  張滄言罷,邀著曹太監入座,「曹公,請上座。」

  「坐就不坐了,此來京城,是有皇命在身。太皇聽聞京中有『女兒國』,極善按摩推拿,便命我前來傳召,請你去西京走一遭。這可是天賜的富貴,故而先行讓衛士前來詢問,誰是手藝第一人。」

  「……」

  在角落裡遠遠圍觀的卓一航雙眼圓瞪,心中尖叫:發了發了,這回是真的發了。這搓澡,居然搓到太極宮,搓到大明宮去了!果然是搓出一片天,搓出一世的富貴麼!

  這光景,卓氏錢包哪裡還會在意張大郎的表情如何複雜,心中暗想著這買賣越做越大,他簡直就是卓氏的大救星,幾百年來第一人。

  而張滄表情一副欣喜若狂,內心卻是罵娘,碰上這種倒霉事情,他想都沒想過。

  太上皇?!

  能不鬧麼太上皇!

  一把年紀的人了,而且長安宮中什麼沒有?偏偏還趕潮流,莫名其妙!

  拒絕是不可能拒絕的,誰叫他跟道王、蔣王先行打過了交道呢?

  暗自歎了口氣,張滄也只好一副爽上天的模樣,應了下來,擇日跟著曹太監前往長安。

  是夜,在「女兒國」兼職的幾個老漢又開始愁眉苦臉起來。

  「你們說,咋辦吧。」

  「辦個屁辦,搓個澡還能讓皇帝盯上,還能咋辦,等吧。」

  「要跟宗長說麼?」

  「你還是跟老闆娘說罷!」

  「那我就讓人傳訊給老闆娘了。」

  「你敢!」

  「……」

  一時無語,卻又無可奈何。

  張滄跟張沔吃飯的時候也是鬱悶的不行,張二郎小聲問張滄:「大哥,可要跟阿耶說一聲?都到了這般地步,這要是……」

  「怕甚,老皇帝還能作妖不成?再說了……」

  張滄表情相當的複雜,喟然一歎,「怎麼地,也是我外祖父不是?」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9-3-27 15:30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3-28 00:08
第八十四章 撒謊
       
  「大哥。」

  張沔拉著張滄的手,隔著兄長,側身探頭看了看張滄後頭的幾個甲士,「一路保重啊。」

  「放心,京城的業務,你要盯著。」

  「哎。」

  兄弟二人一起出來,連遇上悍匪都沒分開,這光景分開,著實讓張二郎有點不爽,而且心裡還特別沒底。

  固然張沔自小聰慧,從母親那裡繼承了令人驚訝的靈秀,可到底也野蠻生長的張滄有極大區別。

  張滄遇上困難,便是一竅不通,也會迎難而上,半點膽怯都不會有。張沔正因為太過聰慧,反而瞻前顧後,少了這股得天獨厚的「莽氣」。

  也正因如此,張二郎堅信,他們兄弟二人聯手,才是最完美的。

  「老二。」

  背對著那些個羽林衛,張滄從懷裡摸出來一枚印鑒,「若遇大事不決,可去揚州會館尋李家老叔,或是前往常州會館,尋江陰口音的書辦便是。」

  「大哥收著,這印鑒我也有。」

  「好。」

  張滄把印鑒又收了起來,感慨一聲:「咱們大人嘴上不說,其實還是當著心的。」

  「嘿……」

  話不說透,當老子的什麼德行,他們還是心中有數的。

  跟「女兒國」管事們也囑咐了一番,張滄這才跟著羽林衛的人走了,前往京洛板軌,然後抵達西京長安。

  「啊吔!咱們『女兒國』,這是一飛沖天啊!」

  卓一航興奮的直搓手,卓氏的人也是目瞪口呆,久久不能平靜。當他們小少爺說西京長安的太上皇帝請「長久湯」搓澡小班頭去搓背的時候,他們心情是麻木的,表情也是麻木的,神情還是麻木的……

  日尼瑪先人嗦,啷個有勒種事情塞?

  反正卓氏前來幹活的老鄉們很蛋疼,不是他們太奇怪,而是世界變化實在快!

  「俺滴娘,恁是甚麼館子?皇上都要弄一鋪?」

  「甚麼皇上,那比皇上大!太上皇!」

  「難怪那些個公爺王爺的都來湊熱鬧,看來這館子是有真本事的。我還以為跟別家皮肉館子一樣呢。」

  「這『女兒國』聽著確實不像正經地界……」

  「哪裡不正經了?!齷齪!」

  「我就是那麼一說……」

  「就你屁股上長嘴?」

  「……」

  這一波太上皇的騷操作,不知道閃了多少人的腰。反正作為太上皇的女婿,隔三差五過來按個摩的鄒國公是虎軀一震。

  他尋思著不至於啊,這按摩……最早也是老丈人最早先享受啊。連浴室裡面貼**女郎的瓷磚,也是老丈人最先搞啊。

  這……怎麼會呢?

  回到琅琊公主府,大肚子的李蔻見張叔叔回來很晚,就用審視的目光打量了一番張叔叔:「張弘慎,怎麼最近總是恁般晚了才回轉?」

  「哎呀娘子,老夫這不是去調查是不是操之的兒子嘛,有消息了。」

  張公謹一臉正色,心中暗道幸虧有了個機會,這下扯謊也不怕,於是輕輕地拍了拍李蔻的肩膀,「那『女兒國』的東主……」

  回憶了一下,張叔叔突然想不起來「女兒國」的老闆長什麼模樣。反正是沒見過,他也沒打算見來著。

  語氣一頓,卻見老婆橫眉冷對,他連忙道:「那個東主,十之七八,就是操之的兒子!你看,這不是被老大人請過去了嗎?」

  「父親也知道這是操之的兒子?」

  「噯,老夫還沒有跟老大人說。」

  張叔叔心中悲涼:唉,如何是好,這謊扯得,略作查驗,就是一戳就破,到時候這女子又要發瘋,少不得要撓老夫一臉,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張德這條瘋狗,自己兒子居然扔來京城開妓院?」

  「可不是妓院啊!」

  張叔叔一聽跳了起來,這女子果然不愧是會兵法的,一句話埋兩個坑啊。不但噴了張德,還要試探一下張德他叔。

  「女兒國」要是妓院,那他張公謹隔三差五過去消費,算什麼?

  「噢,便不是妓院,也是烏煙瘴氣之所。」

  「噯,娘子此言差矣。『女兒國』當真是京城獨一份的乾淨地兒,你當李惲原本讓個宅子出來,是白讓的?再說了,還有李元慶,他念叨《憫農》的時候,還提了一嘴『豫南物流』,這『女兒國』的東主,就是『豫南物流』的大把舵,聽說還是兩州遊俠的大龍頭,算是江湖上的狠角色,不輸當年程咬金。」

  「姓程的腌臢貨,他算個屁!」

  「他有好兒子啊。」

  「程三郎都跟他分了家,便是厚著臉皮認親,程三郎還未必搭理他呢。」

  反出家門的程三郎才是貞觀朝的「冠軍侯」,才是李皇帝的「冠軍侯」,又跟親爹程知節這個大將軍和好的程三郎……那肯定妥妥地不算「冠軍侯」。

  「不說他們,那『女兒國』的東主,當真是張德兒子?」

  「他不承認,如之奈何。」

  張叔叔這時候撒謊來了精神,一如既往地鬼扯道,「老夫初次見他的時候,便是驚覺,這小郎……便如操之當年,簡直是一模一樣。就是……」

  在那裡胡編亂造的張公謹腦補了一個形象出來,他也沒見過張滄,這時候鬼扯全靠想像力,「就是黑了點,不過身量壯碩,像他大人。」

  「聽芷娘說,他幼年時是受何坦之傳教,一身本領,皆得何坦之真傳。擅使一桿飛梭,射術尚可,但談不上一流。」

  「娘子所言不差,這小子膂力過人,雙臂粗壯,若是得了調教,一桿馬槊在手,那就是上等的先鋒。」

  不斷腦補的張叔叔已經有了大概的形象出來,一個朗目劍眉的少年英雄,手中一桿丈八蛇矛,胯下一匹烏騅馬……嗯,虎鬚就算了,不要。豹頭環眼……不要。嗓門猶如洪鐘大呂……不要。

  差不多就行了。

  「若去父親那裡,倒也還好。橫豎不要在京中,總是要安全一些。」

  言罷,李蔻便道,「我現在大著肚子,不便行走,你即是人家叔公,怎地也不跟著走一遭?」

  「羽林衛在那裡,老夫去了作甚?平白讓皇帝盯著。」

  「說的也是。」

  李蔻點點頭,轉念一想,「那過個幾日,你自己前去長安看看就好。就說早年定遠郡公府破敗了,你有些懷念,想去修繕一番。這便是個說辭。」

  「這……不太好吧?老夫從來清白示人,這胡亂騙人,總是不好的。」

  忽地,張叔叔見老婆臉色微變,他頓時虎軀一震,正色道,「不過畢竟是操之的兒子,老夫既然是叔公,合該盯著,也好給操之一個交代。」

  終於讓老婆滿意,等李蔻回房休息之後,張叔叔才抹了一把汗:「如何是好?這撒了一個謊,不知道要扯多少個謊。那開館子的怎麼可能是操之的兒子,唉……」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3-28 17:34
第八十五章 見君王

  「這就是長安麼?」

  雖然沒去朱雀大街,但春明大街同樣繁華。

  同樣是百萬級人口的超級城市,長安遠比洛陽還要恢弘大氣,站在灰青色的高大坊牆之下,哪怕踩在街頭,張滄也覺得一個人相對一個大都市,當真是渺小的厲害。

  在武漢,他沒有這種感覺。

  在洛陽,同樣沒有這種感覺。

  唯有長安,長安城,巍峨、雄壯、深邃、大氣……

  「張君,請。」

  「噢,有勞曹公。」

  張滄不卑不亢的模樣,讓曹太監很是詫異,一路行來閒聊,又讓人跟卓氏的人做了打聽,才知曉這個張老闆,居然連二十歲都沒有。

  而且出身低微,居然是武漢咸寧市一家澡堂子的搓澡工。若非得了卓氏當代掌門人卓洪爐的資助,也不會前往京城討生活。

  一路行來,奇遇連連,在麻城縣殺了大別山的悍匪頭子「寶龜如來」。在新息縣又得了新息縣縣令張展的賞識,通過新息縣令,又得了「桃花釀」這個名酒的專賣。

  隨後組成「豫南物流」,認識道王李元慶,都讓曹太監覺得神奇無比,簡直是冥冥中有神靈護佑一般。

  到後來知道蔣王李惲居然因為賞識,贈送了一套京城大同市的宅院之後,曹太監整個人都麻木了。

  祥瑞啊。

  簡直就是祥瑞!

  「張君家中大人尚在?」

  「噢,雙親尚在。父親大人手藝好,常做些木工活;母親大人做點小生意,在鄉里也能過活。原本想著『父母在,不遠遊』,只是母親大人言『大丈夫當志在四方』,便去了武漢尋了活路,在『長久湯』做了一陣工。」

  「如此勵志,當真讓人欽佩。」

  曹太監由衷地讚歎了一聲,然後道,「太皇陛下素有慈愛之名,張君初見,莫要害怕,有類日常便可。」

  「噢,多謝曹公提點。」

  原本張滄想著從懷裡摸一把金幣出來,可想想還是算了。這個曹太監,和京城的內侍貌似不太一樣,是個心態已經越趨平和的老者。

  沒有進宮面聖,這讓張滄很是詫異,不過鬆了口氣。

  到了宮中,那真是跳脫不開。

  在外頭,橫豎萬一出了事情,跑路也要方便一些。

  「去大寧坊。」

  「是,大監。」

  大寧坊有個太清宮,道士不多,但卻安穩,也不在外坑蒙拐騙,畢竟也算是體制中人。李淵有時候也會過來遛彎,然後住太清宮對面,對面那宅子,原本是孫伏伽的,幾經轉手,後來因為興慶宮的緣故,房價越來越高,就被李淵收了去。

  雜七雜八加起來,也有七八萬貫,跟當年千金一笑樓有的一比。

  李淵把這宅子改了模樣,算是個度假村,原本在宮內的各種玩具,就放在這裡。

  比如桌球,整個皇城東,來這裡打球的兩朝權貴極多。

  「到了。」

  「張君,請。」

  「曹公先請。」

  曹太監沒有拒絕,先行入內,不時地有僕役打扮的內侍進出,整個院房瞧著沒有半點皇族氣息,反而像是河東哪個老財的鄔堡。

  宛若一個在鬧市中的大莊子,只是範圍小了些。

  有溝渠,有林園,還有稻田、菜地,這光景居然還開了黃澄澄的油菜花,瞧著有一畝多地。地頭就是一閃籬笆,竹子做的,期間還夾雜著翠竹,很是顯眼,竹筍抽的很長,但看得出來,還是很鮮嫩。

  籬笆一旁擺著蜂箱,時不時有蜜蜂溜出來,然後鑽入菜花田裡。

  田地一側的林園種了很多大樹,遮天蔽日談不上,但是卻讓另一頭無法窺視這邊。

  張滄到了地頭,腳下青石板居然是濕漉漉的,定睛一看,不遠處就有一條小河。其實是溝渠,但水是活水,兩邊用規制一致的磚石壘砌,河底淤泥看得出來很淺,還有鵝卵石散落其中,時不時就有逆流而上的金色小魚兒……

  萬萬沒想到,這皇城東的大寧坊內,居然能找到這麼一個「鳥語花香」的地界。

  正想著鳥語花香,就聽到各種鳥叫聲,黃鸝兒、八哥鳥、鸚哥……種類不少,一個個都腳脖子拴著鏈子,隨意地落在庭院口的樹杈上。

  喵……

  一隻個頭很大的橘貓從廊簷上落了下來,很穩,完全沒有聲音,橘貓扭動著身體往前走,尾巴豎的很高很筆直,露出了襠部的兩顆蛋蛋。

  「恁是甚麼破貓,前頭還吃小魚乾,今天就不吃了。老夫不伺候了……黃哥兒,來來來,來來來,這裡有牛肉乾……」

  不等張滄反應過來,就見一個老頭兒一手攥著一枚小魚乾,一手拿著一條牛肉乾,然後小心翼翼地追上了那只橘貓。

  喵……

  橘貓又叫了一聲,然後轉過身,在老頭兒的腳邊蹭了蹭。

  喵……

  「哎喲我的小心肝,來來來,這肉乾可好吃了。」

  老頭兒餵了橘貓一根肉乾,然後自己也吃了一根,扭頭看到曹太監和張滄,忽地整個人都愣住了:「你這廝狗膽包天,怎敢來……嗯?」

  以為是罵自己,曹太監嚇了一跳,一臉不明所以地立刻跪倒在地:「奴婢罪該萬死,還請陛下責罰!」

  「又不是說你,起來起來起來……」

  此時,李淵也不管橘貓了,繞過曹太監,抬手揮了揮,幾個衛士後退了一步。張滄就這麼被突出在了跟前,等反應過來後,張滄也連忙行了大禮:「豫州張滄,拜見陛下。」

  「豫州?」

  李淵一愣,因為張滄口音帶著點豫州片兒,南方口音很少,「你叫張滄?」

  「回陛下,正是。」

  「嗯。」

  李淵點點頭,一臉狐疑,心中暗忖:這世上還有恁般像的兩個人?不過也說不定,天大地下,相貌相似實數平常。

  「知道叫你來作甚?」

  「回陛下,知道。」

  「嗯。」

  李淵又點點頭,「你跟朕認識的一個人,長得很像啊。」

  「在京城就有人這麼說。」

  原本李淵想繼續問,說別人說長得像誰啊。但想想這也太無聊了,於是作罷。

  「聽說你是京城推拿按摩第一人,朕這才叫人請你過來,可不要讓朕失望啊。」

  「滄必定盡力而為。」

  「好。」

  李淵很滿意張滄的態度,然後吩咐道,「把承乾也叫來,他成日裡折騰田地,這會子也讓他好好享受享受。」

  「是,陛下。」

  曹太監抹了一把冷汗,應了之後,起身趕緊走人。

  換了一身行頭,穿著睡袍的李淵在「汗蒸」房裡哼著小曲兒,很是熟練地趴在軟墊上,然後喊道:「來吧小郎,精油都在下面,甚麼樣的朕都使得。」

  「是,陛下。」

  張滄搓了一點精油在手上,正要給外公推個油,卻見一個中年漢子裹著一條浴巾就走了進來,一邊走一邊還嘟囔著:「大父啊,試驗田裡還沒有收拾好呢,這光景按摩個甚麼嘛……嗯?!大郎!」

  李承乾眼睛都亮了,上前一把握住張滄油膩的雙手,然後才發現,這人個頭和印象中不一樣,而且看著老成,只是因為皮膚黑,實際上還是個少年郎。

  「這、這……這也長得太像了。」

  暖男太子感慨一聲,鬆了手,「適才本王失態,嚇著你了。」

  這就是傳說中的太子?

  張滄偷偷地打量了一下李承乾,嘴上道:「豫州張滄,見過太子殿下。」

  「無妨無妨……原來是豫州來的。」

  李承乾喟然一歎,尋了個位子自顧自地躺下,「一別經年,也不知道大郎如今長甚麼模樣……」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9-3-29 15:3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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