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鬼怪] 空亡屋 作者:西西弗斯(已完結)

 
穆離鳶 2016-4-3 16:23:38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21 391464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4-3 17:00
第70章 自殘

  我的腦子裡面嘀咕著這句話:「以魂鑄刀,以魂鑄刀。難道這是說,我的魂魄已經被封在一把刀裡面了嗎?」

  我想要看看說話的人是誰,但是我做不到。實際上,我根本不知道我的眼睛在哪。我感覺我的視線被固定住了,只能被動的盯著空亡屋裡面的情況,同時,我感覺有一隻手,一直在抓著我。

  那個陰慘慘的聲音又響起來了,他在得意的誇讚刀鋒銳利。

  就在這時候,我看見那張破床動了。

  我的屍體固然直挺挺的躺在床上,沒有什麼反應。但是從床下,慢慢的鑽出一個人來。

  我心中大喜:「看來薛倩終於意識到情況不對勁了。」然而,大喜之後又是大悲:「就算意識到不對勁了又能怎麼樣?我的魂魄已經被勾出來了,憑我們倆的本事,還能讓我還陽不成?」

  屋子裡的燭光很暗,薛倩的身影也很暗,他慢慢的從床下鑽了出來,手裡仍然拿著那把大刀。

  他似乎知道我在哪一樣,沒有半點猶豫,舉著刀向我走了過來。

  然而,在他距離我五步遠的地方,我忽然發現,這人不是薛倩,是呂先生。

  我大驚,在心裡面大聲的呐喊:「呂先生,怎麼是你?你回來了?」然而,我心中喊得再著急,嘴裡面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隨著那個人影的接近,我發現他的臉又變了,這次變成了小舟,很快,又變成了阿飛。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他,他的臉幾乎幾秒鐘就變幻一次,全都是我認識的人。

  他已經輕飄飄的走到了我的面前,然後舉起大刀,作勢要劈下來。

  我畏懼的看著他,心想:「這是要砍死我嗎?」

  就在這時候,我聽到頭頂上那個陰慘慘的聲音笑道:「試刀嘍……」

  緊接著,大刀帶著一道寒光,猛地向我身子上劈了下來。

  我聽見一聲巨響,緊接著,身子似乎被劈成了兩截。

  我想看看現在究竟是什麼情況了,但是我的眼前只是一片漆黑。

  我聽到那個陰慘慘的聲音歎息了一聲,說道:「沒用,沒用,費了半日工夫,又是一把殘刀。」

  然後,我被人扔到什麼地方了。

  世界慢慢的安靜下來了。沒有聲音,沒有畫面。我躺在黑暗中,周圍是絕對的虛無。

  我默默地想著:「難道,這就是地獄的感覺嗎?靈魂被禁錮在一個黑暗的地方,動也不能動,死也不能死,就這樣寂寞到永遠?」

  過了一會,我感覺大團大團的鮮血蔓延過來,它們鋪在地上,像是一塊正在迅速生長的地毯,很快,就到了我身子下面。

  我看不見鮮血,也感覺不到它們的溫度,但是我能聞到那股濃濃的血腥味。

  我嘗試著閉住呼吸,但是窒息感又讓我重新吸入血腥的空氣。

  我正在黑暗中較勁的時候,忽然聽見一聲虛弱至極的呻吟:「老趙。救我。」

  我驚慌的在黑暗中瞪大眼睛,但是我什麼都看不到。

  正在惶急的時候,我忽然感覺身子下面的鮮血動了,裡面伸出來無數的手掌,他們在我身上摸索。

  直到這時候,我才明白,原來黑暗中的手掌比蛇更可怕。我恐懼到了極點,胸膛開始劇烈的起伏。終於,我「啊」的一聲,大叫了出來。

  這一嗓子叫出來之後,周圍的黑暗瞬間消失了,我看見一團光暈,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眼睛終於能夠分辨出來了,那團光暈,正是桌上的燭光。而我,仍然躺在那張破床上。

  我看了看對面牆壁上的影子,它仍然在奔騰跳躍著。像是一團黑色的火光,又像是一座連綿的山,還像是奔騰不息的江水。

  我心裡面嘀咕道:「怎麼回事?難道剛才只是一個夢?」

  這時候,那股濃濃的血腥味又飄到我鼻子裡面了,我吸了吸,然後低頭向地上看去。

  我發現大團大團的鮮血,正從床底下流出來。

  我駭然的叫到:「薛倩,你是不是出事了?薛倩半點動靜也沒有。」

  我兩隻胳膊撐著床鋪,想要從床上坐起來。然而,我忽然感覺腰間一陣劇痛,像是要斷掉了一樣。我慘叫了一聲,又重重的躺了下去。

  我想到了夢中的情境,我的魂魄被塞到了一把新鑄的大刀之中,然後被凶鬼拿著另一把刀,重重的砍了一下。

  難道,這一切不是夢?

  我沒有再多想,而是咬著牙,在床上摸索著把電話掏出來了。然後叫了急救車。

  我躺在破床上等待醫生,這個過程極為漫長。而床下的薛倩一直沒有動靜。

  我兩眼望著房頂,一直試探著和他說話,但是他一句都不回答。最後的時候,我急了,大叫:「老薛,你是活著還是死了?」

  床下的血仍然在不斷地流出來。我越來越著急,伸手撐住床板,咬著牙翻了個身。劇痛讓我不住的哀嚎。然後,我掉在了地上。這一下,我感覺差點把我摔成兩截。

  我半趴在地上,趴在血水裡面。掀開床單,向床底下望。

  下面黑乎乎的,什麼也看不到。我伸出手去,想要把他拉出來,可是我哪有那個力氣?我只能在他身上徒勞的摸索罷了。

  我的手觸到他的身體,感覺粘糊糊的,可想而知,他現在恐怕已經滿身是血了。

  這時候,我聽見遠處傳來了救護車尖銳的叫聲。他們終於到了。

  幾分鐘後,我看見手電筒,看見白大褂,到處都是晃眼的燈光。我不停地嘟囔著:「救床下的人,救床下的人……」

  隨後,我聽見有人像是安慰我一樣,忙不迭的答應了,再之後,我就被抬上了救護車。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給我打針了,我忽然感覺很困,然後就睡了過去。

  從那天開始,我對睡眠產生了恐懼。每當閉上眼睛的時候,我就感覺自己的魂魄被關在了一處黑暗的地方。沒有人,沒有聲音,什麼都沒有,我不能說話,也不能動,只能在黑暗中寂寞的度過……

  等我再醒過來的時候,我感覺自己像是重生了一樣。只不過讓我奇怪的是,圍在我床邊的,不是醫生護士,而是一群警察。

  我看了看,上次在火葬場的那個姓陳的警察也在。我微笑著想和他打招呼。但是他一臉緊張的向我使眼色,於是我疑惑的閉上了嘴。

  然後,我聽見為首的一個人有些嚴肅的說道:「你好,我姓石,今天來向你問問情況。」

  我微微點點頭:「問吧。」

  石警官說:「你的朋友,是怎麼受傷的?」

  我聽他這麼問,忍不住說道:「他傷的嚴重嗎?現在怎麼樣了?」

  石警官淡淡的說:「很嚴重,全身十多處刀傷,流了很多血,現在還沒有過危險期。不過他一旦蘇醒了,就可以指證兇手了,所以我們希望你能坦白交代,給自己一次機會。」

  我一聽這個就有點著急了:「你們這是什麼意思?懷疑我嗎?」

  石警官也沒有掩飾,他點點頭說:「你是有一把刀吧。這把刀好像曾經被派出所收繳過。但是你通過一些關係拿了回去。」

  我猶豫了一下,然後點點頭:「是啊,我確實有一把刀。」

  石警官說道:「你朋友身上的刀傷,很像是那把刀造成的。」

  我一聽這個就迷糊了:「怎麼回事?難道我被鬼抓住的時候,薛倩正在床底下忙著自殘嗎?」

  石警官繼續憑著他的辦案經驗,主觀的推斷我的作案過程:「那把刀,應該就是兇器,你用它砍傷了自己的同伴,然後將它藏了起來……」

  我不由得吃了一驚:「刀不見了?」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4-3 17:01
第71章 養傷

  姓石的警官對我的態度很不友好,他冷笑一聲,說道:「是啊,那把刀消失了,不是你藏起來的嗎?」

  我搖搖頭:「我沒有把刀藏起來。」我魂不守舍的說了這句話之後,就不再吱聲了。

  我的心裡面正在思考昨晚上的事,我想的越清楚,也就越後怕。

  昨天晚上,我確實是見到鬼了。這只鬼先是把我的魂魄封在了牆壁裡面,然後用大刀砍傷了薛倩。後面的事我雖然沒有看到,但是也可以猜出來了,他帶走了大刀。

  我的心中驚慌不已,那可是一把凶刀啊。當初帶著一陣龍吟聲,在火葬場大顯神威,殺死惡鬼的凶刀。就這樣被一隻鬼帶走了?這只鬼到底是什麼來路?他得有多大的能耐?

  我正在思緒紛飛的時候,石警官一直在厲聲逼問我:「趙莽,你老實交代,那把刀到底去哪了?」

  我心中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把我的推測告訴他。如果我說大刀被鬼帶走了,他會相信嗎?

  我正在猶豫的時候,姓陳的警察有些看不過去了。他和王書記是好朋友,也和我吃過幾次飯,互相很熟悉。

  他站出來替我說話,很客氣的對石警官說:「老石,趙大師是做那一行的,我看這件事恐怕另有蹊蹺。不能用常理推斷。」

  顯然,石警官比他的官銜要高,他這聲音裡面帶著討好和尊重。

  只可惜,石警官沒有領情,很不客氣的反問道:「大師?他是哪門子的大師?熟讀四書五經,還是能造出原子彈來?真是笑話,一個招搖撞騙的江湖騙子,也可以做大師了?」

  陳警官被劈頭蓋臉的訓了一頓,默不作聲了。而我聽了這話,心裡也有些生氣,就更加沉默了。

  石警官訓完了下屬,又回過頭來,向我逼問道:「趙莽,你老實交代,你把刀藏到哪去了?」

  我苦笑著搖搖頭:「我哪都沒有藏,醫生趕到的時候,我的腰都快斷了,我怎麼藏東西?對了,醫生們呢?我還不知道我的病情呢。」

  石警官冷笑一聲,他有些不屑的看著我:「你還在裝?到了醫院還裝?你根本沒有病。行了,別在這躺著了,跟我回警局。」

  他一邊說著,伸手就來拽我。他的力氣很大,我的上半截身子一下被拽起來了。

  與此同時,一陣劇痛從我的腰上傳過來。我像是待宰的豬一樣,大聲的嚎叫起來。

  石警官憤怒的罵道:「叫什麼叫?你還裝蒜?」

  這時候,一個白大褂沖了進來,粗暴的將他推開了。然後輕輕地把我平放到床上。

  我感覺腦門上出了一層汗,幾乎把枕頭都打濕了。

  剛才把我救下來的,正是婦產科的老醫生。按道理說,我的病怎麼也和他的科室不沾邊,他大老遠的跑過來,很顯然是專門來看我了。

  石警官看見老醫生頭髮花白,也沒有再動粗,稍微客氣的問道:「你這是幹嘛?這小子是犯罪嫌疑人,我要把他帶走。」

  老醫生氣的雙眼圓整:「帶走?你沒看見他病了嗎?你看看,疼的這一腦袋汗。」

  石警官解釋道:「這小子是裝的,剛才醫生檢查了,他身上內傷外傷都沒有,健康的要命。」

  老醫生冷笑一聲:「你以為醫生們都是活神仙嗎?醫生檢查不出病因來就是沒有病嗎?我告訴你,現在的醫術儀器,距離徹底研究明白人體還有十萬八千里呢。走走走,你們給我出去,別打擾我的病人休息。」

  老醫生沒有官威,但是有老威。很快把那些警察轟出去了。

  過了一會,他推門進來了,而他的身後還跟著一個人,正是一臉苦笑的王書記。

  王書記說道:「趙兄弟,這次我可保不了你了。這位石警官剛剛空降下來的。咱們和人家不熟,搭不上關係。」

  我微微一笑:「沒關係,我身正不怕影子歪。」

  我看了看王書記,笑著問道:「你是不是也想知道,昨天晚上出了什麼事?」

  王書記沒有掩飾,他點點頭:「我確實挺好奇。要說薛兄弟是你砍傷的,那我是一百個不信。」

  我說道:「王書記,我把你當自己人,告訴你也無妨。真正傷了我的,是一隻鬼。」

  然後我把這兩天的事,原原本本的講了一遍。無關的自然略去了,只是詳細的說了一下昨晚的情況。

  王書記畢竟有些經歷,見多識廣,他雖然聽得咋舌,但是沒有懷疑這件事的真實性。

  他歎了口氣,說道:「這麼說的話,即使是趙兄弟你,也不知道這惡鬼的來歷?」

  我嗯了一聲。心情有些惆悵。

  不自覺的,我忽然想起呂先生來了。這傢伙臨走的時候曾經說過,人死而為鬼,鬼的願望就是投胎轉世,再生為人。如果有鬼怨氣不散,不想著投胎,只想著禍害生人,那它一定會有一個原因,不會平白無故走向極端。

  可是,昨天晚上那只鬼,他的恩怨又是什麼呢?如果是我和薛倩得罪了他,我們兩個為什麼還活著?難道,他是為了拿我的刀?

  我皺著眉頭在床上苦苦思索,而臉上的表情更是晴一陣陰一陣。

  老醫生坐在我床邊,忽然說了一句:「照這麼說的話,你腰上的傷,應該是傷到魂魄了,而不是傷到了筋骨,所以醫院的儀器檢查不出來。」

  我嘴裡嘟囔著這句話:「傷到魂魄了,傷到魂魄了?」

  我心中一動,向王書記說道:「你能不能去我的雜貨鋪一趟?在桌子上放著一隻竹筒。你幫我拿過來。裡面的東西別灑出來。」

  王書記答應了一聲,馬上就離開了。而老醫生和我唏噓了一陣,也去忙了。

  半天河是溫養魂魄的良藥,一隻裝在那節竹筒裡面。王書記幫我帶到醫院之後,我每天沖服一碗,腰上的疼痛正在一點點的減輕。看來老醫生說的沒錯,我的傷不在肉體上,在魂魄上。

  一個星期之後,腰傷已經幾乎好了。我可以慢慢的坐起來,然後下地行走。這些天,開始的時候石警官天天讓人來找我問話,可是後來,漸漸地沒了消息。

  這天我正站在地上,和病友胡吹大氣,添油加醋的講鬼故事。忽然,病房門被推開了。進來一個警察,正是幫我說好話的陳警官。

  我感激的走過去,叫了聲:「陳哥。」

  陳警官微笑著說道:「趙兄弟,恭喜你啊,你的嫌疑被排除了。跟我來吧,老石找你有點事。」

  我慢慢的跟在陳警官身後,他推開了一間休息室的門,把我讓進去了。

  我看見石警官坐在沙發上,旁邊的王書記正在眉飛色舞的講著什麼。

  石警官看見我進來,劈頭蓋臉的問了一句:「王書記講的都是真的?」

  我看了看王書記。王書記補充道:「我把你捉鬼的經歷講了講。」

  我只好笑了笑,向石警官說道:「是真的。」

  石警官聽了我這個回答,他從沙發上站起來,在屋子裡來回的踱步,然後他猛地回過頭來,向我微微低了低頭:「對不起,我之前冤枉你了。」

  這一聲對不起說的很是艱難,看得出來,這個人並不善於道歉。

  我很奇怪的看著他,心想:「從之前的接觸來看,這種人很自信,認准的事會一條道走到黑。怎麼忽然對我的態度發生這麼大的改觀呢?」

  石警官估計看出來我的疑惑,他神色嚴肅的說道:「我們已經證實了,你那把刀,確實在別人的手上。或者不是在人的手上……」

  王書記歎了口氣,說了石警官始終不肯說的話:「很有可能在鬼的手上。趙兄弟啊,你住院期間,發生了好幾起無法解釋的命案,除了鬼以外,我們想不到別的可能。」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4-3 17:02
第72章 忠字營

  我知道,這裡真正有決定權的人,不是王書記,而是石警官。

  於是我直截了當的向他問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石警官顯然不願意提起他一直不屑的封建迷信。他指了指王書記:「過一會在車上,他會給你講的。」

  我詫異道:「在車上?我們要去哪?」

  石警官頭也不回地出門了,一邊走,一邊簡短的說:「去案發現場。」他走到門口的時候,忽然又停下來,然後回過頭,有些不屑的看著我:「這次你可不能再裝病了。醫生們已經告訴我了,你已經可以下地行走了。」

  我只好苦笑著點了點頭。

  王書記把一個紙包塞到了我手裡面,他拍了拍我的手背,歎了口氣,說道:「趙兄弟啊,這是你的屍牙,我又幫你找回來了。你到了那裡,可能會用得上。」

  我點了點頭,然後被他攙扶著向外面走。

  我問王書記:「薛倩怎麼樣了?」

  王書記搖了搖頭,有些傷感地說:「還沒有醒過來呢。醫生們說,醫療手段到這裡就沒有辦法了,剩下的,一部分看病人自己的身體狀況,一部分看機緣了。實際上,就是聽天由命。」

  我聽王書記這麼說,心中忽然有一種巨大的愧疚感。薛倩是為了幫我抓鬼才搞成這副樣子的。

  我們兩個本來想要釣魚。沒想到,潛伏在水裡的是一個龐然大物,它直接忽略掉了我這只鉺,把執杆垂釣的薛倩吞沒了。

  我們走出醫院大門的時候,果然有一輛警車在等著。石警官和陳警官已經在上面了。

  我和王書記坐在後排,沒等我們坐穩,警車就迫不及待的開動了。

  王書記顯然是在向我介紹情況:「我們要去的地方,是本市下轄的一個村子。不過,說是下轄也不太準確,那地方民風剽悍,政府的力量從來都到不了那裡。」

  我一聽這話,不由得愣了:「如果是在邊疆地區,面對某些原始部落,政府或許無力管理。現在是在東部平原上,也有這樣的地方嗎?」

  王書記苦笑了一聲:「等你到了那裡就明白了。」

  他接著說道:「那個村子,叫做忠字營。附近的百姓更習慣叫他們鐵匠鋪。」

  我心裡默默地想:「這兩個名字都夠奇怪的。」

  王書記說道:「這個村子之所以被稱作鐵匠鋪,是因為他們幾乎所有人都是鐵匠。擅長打制各種鐵器。」

  王書記的一句話,像是一道火光竄到我的腦子裡面,瞬間點燃了一些東西。我著急地問道:「鐵匠?他們會不會打制兵器?」

  王書記愣了一下,然後說道:「說起來,這也正是這村子的奇怪之處。咱們過太平日子,已經有六七十年了,誰也用不著兵器了。所以他們打制的,大多數是農具。但是這些鐵匠在學成出師的那一天,都會給自己打造一把刀。他們把這把刀看的像是生命一樣重要,刀在人在,刀斷人亡。」

  我沒有作聲,心裡面卻已經明白了。這個村子,和我那天的夢有莫大的關係。

  我越想越遠,思緒紛飛,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

  等我回過神來的事後,發現王書記正在笑眯眯的看著我,很顯然,他在等著我收回思緒,才好繼續講下去。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你看看,我居然走神了。」

  王書記善解人意的笑了笑:「沒關係。我接著說。幾天前,也就是你的寶刀丟失的第二天夜裡。有一位老鐵匠家裡出事了。」

  「這個老鐵匠現在已經死了,情況是他的夫人告訴我們的。那老婦人說,當晚睡到半夜的時候,原本掛在牆上的寶刀突然斷為兩截。她從夢中驚醒了。正要問問自己的丈夫這是什麼回事。那老鐵匠卻像是夢遊一樣,慢慢的下床,走過去。然後撿起來半截斷刀,他端著斷刀,朝門外跪著,然後抹脖子了。」

  我驚詫的看著王書記:「這就沒了?」

  王書記點點頭:「是啊,一條人命,就這樣沒了。」

  我咽了口吐沫,說道:「我的意思是,這起命案,就這樣結束了?再沒有其他的線索了嗎?」

  正在開車的石警官插嘴道:「沒了,就這點線索。」

  我越過座椅,盯著他的後腦勺,刻薄的說道:「按照石警官的一貫主張,封建迷信要不得。這件事,要麼是老婦人撒謊,要麼是老鐵匠神經錯亂。肯定和鬼怪搭不上邊啊,怎麼忽然去醫院找我了呢?」

  陳警官被我這話逗笑了,他的嘴很快:「你還別說,我們老石第一時間就拘捕了老婦人,打算……」

  他的話說道一半,忽然意識到不對勁,向旁邊看了看臉色鐵青的石警官,訕笑了兩聲,不再說話了。

  王書記年紀大,知道怎麼說話讓人舒服。他接過陳警官的話:「本來大家都認為是老婦人在撒謊,因為她的陳述在邏輯上根本交代不過去。可是第二天,又死了一個老鐵匠。死亡原因和之前的那個一模一樣,而他的家人的描述,也和老婦人一般無二。」

  我皺了皺眉頭:「又死了一個?」

  王書記苦笑一聲,說道:「實際上,直到昨天晚上,村子裡面還在死人。我們之所以找到你,是因為有一個老人臨死的時候,給我們留下了一點線索。」

  「實際上出事的人有一個共同的特點,他們年紀很大,在村子裡面威望很高。所以大家都提高了警惕,家家戶戶守著自己的老人。」

  「那天出事的那戶人家,本來安排了人,輪流守著老爺子,這些人中,也包括警察。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半夜的時候,他們全都昏沉沉的睡著了。然後大家聽見一陣脆響,大刀斷了。他們從夢中驚醒,看見老爺子已經跪在門口了,而那把斷刀,已經插進咽喉中去了。」

  我瞪大了眼睛,似乎自己也變成了老爺子的親人,關切的問道:「後來呢?老人救下來沒有?」

  王書記搖搖頭:「他傷的太重了,半個小時之後就去世了。不過,臨死的時候,他告訴了我們一點事。」

  王書記指了指自己的喉嚨:「他這裡紮破了,不能說話。他是用手蘸著自己淌下來的血,在地上畫了一把大刀。這把刀,和他自己的刀幾乎一樣。唯一的區別就是,刀身上有一道血色龍紋。」

  我一聽這個,馬上明白了:「沒錯,我的大刀上,確實有這樣一道龍紋。」

  王書記說道:「結合你那天遇見鬼的情況,實際上我們也能猜出來,應該是那天的惡鬼,取走了你的大刀,然後來村子裡面大開殺戒了。也正是這件事,讓政府相信了你的話,相信薛倩受傷那晚,確實是鬧鬼了。不過,這話不能擺在明面上說,大家心裡明白就行了。」

  石警官似乎不甘心承認自己的無神論失敗了,於是又加了一句:「我之所以去找你。不光是因為他們的死像是鬼神幹的。更重要的原因是,村子裡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要見你。說你是破案的關鍵,只有你去了,才能救下村民的性命。」

  我愣了一下:「村子裡的老人要見我?他認識我?」

  石警官沒有說話。王書記卻笑呵呵的回答我:「不認識,他不知道你長什麼樣子,但是卻能準確的說出你的名字和地址,你說這件事,是不是很離奇。」

  我點點頭:「確實很蹊蹺。」

  我們說話的工夫,已經到了那個小村子。當我下車的時候,眼前的景象讓我一呆。這裡沒有磚瓦,沒有電杆電線。一切現代的東西都沒有。我看見一排排的茅草房,以及在房子外面挑水的村民。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4-3 17:04
第73章 先知

  我站在村子外面,面對著這個極為原始的世界,很是驚歎了一會。

  隨即我向王書記說道:「剛才在車上,我就有一句話想問。」

  王書記微笑著說:「你想問什麼?」

  我說道:「我本來想問的是,在這個工業高度發達的時代,怎麼還會存在鐵匠?不過我下車之後,這個問題變成了:在二十一世紀,這麼落後的村子是怎麼保留下來的?」

  王書記笑道:「其中的關竅,我要先賣個關子。咱們一會就知道了。」

  我問道:「咱們現在去幹什麼?去案發現場嗎?」

  石警官悶聲悶氣的說了句:「去見那個老人。」

  我嗯了一聲,隨後跟著他們向村子裡面走了。

  隨著一步步的接近村子,我也就越好奇起來。村子裡的老人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而且還提出來見我?他到底是誰?謎底就在前面,我的心裡忽然出現了一絲緊張。

  等我走到村中小路上的時候,迎面過來了一個挑水的村民。

  我看見他的樣貌,隨即呆在地上,像是傻了一樣死死地盯著他,不知道該做什麼好了。

  那村民像是看見瘋子一樣瞟了我一眼,隨即挑著兩隻水桶走遠了。

  我指著他的背影,結結巴巴的向王書記說道:「他,他是……這裡有白種人?」

  王書記沒有來得及回答我,在我身後有個聲音回答道:「我們的祖上是色目人。」

  我回頭,看見一個光著上身的高大男子。金色的頭髮,金色的鬍子,高鼻深目,卻說著流利的漢語。

  我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只是木愣愣的看看這個男子,又回頭看看王書記。王書記正一臉笑意的看著我,那意思像是說,怎麼樣?震驚吧?

  男子很和善的自我介紹:「你好,我叫鉗,鐵鉗的鉗。」

  我心想,不愧是鐵匠村啊,名字都起得這麼貼切。

  我有些尷尬的笑了笑,木愣愣的說:「你好,我叫趙莽。」隨後,我看著來來往往的白人,問道:「你們一直生活在這裡?」

  鉗點了點頭,做了個請的手勢,說道:「你就是趙莽?跟我來吧,先知在等你。」

  自從進入到這個村子以來,我已經遇到過太多東西了。大量的信息湧到腦子裡,我忽然有些處理不過來。我的嘴裡無意識的嘟囔著:「先知,先知?這又是什麼?」

  王書記在我身邊小聲地說道:「先知就是點名要見你的那個老人。」

  鉗領著我們,一邊走,一邊向我介紹這裡的情況,而王書記則熱情地補充著。這兩個人像是說相聲的一樣,一唱一和,總算讓我明白了這個村子是這麼回事。

  這裡的村民,全都是色目人。

  當年蒙古鐵騎橫行歐亞大陸,建立了一個極為龐大的帝國,伴隨著侵略和征服而來的,是人種的交融。

  元朝規定人有四等。第一等為蒙古人,第二等為色目人,第三等為漢人,第四等為南人。而這個村子的村民,就是色目人的一種。

  後來元朝滅亡,明朝建立。他們滯留在了中國。對於這一支異族,明政府既沒有斬盡殺絕,也沒有驅逐。而是對他們進行了長達二百多年的洗腦。世世代代向他們灌輸忠君愛國的思想。

  我不知道這種洗腦是一種懲罰,還是惡作劇,總之,它無疑是很成功的,這些色目人甚至比漢人還要熱愛大明王朝。

  明末時分,八旗越過山海關,一路南下。他們自發的組成了一支小軍隊,號稱忠字營。意思是永遠忠於朱明王朝。

  這只軍隊紀律嚴明,個個悍不畏死,而且有身材高大的先天優勢,倒也取得了一些小勝利。不過他們的力量終究還是太小了。小的像是一支燭光。

  黑暗吞噬不了這一小束燭光,但是它總有燃盡的時候。

  不知道過了多少年,他們元氣大傷,終於停止了征戰,在這個小村子隱居了下來。不過,他們仍然固執的把這個村子命名為忠字營。

  當年的清政府不可能沒有發現這一支怪胎軍隊。不過或許是出於對他們執著精神的敬意,又或者覺得他們不是純正的漢人。所以放了他們一馬,任由他們一代代繁衍下來。這裡的人經過與周邊村民的通婚,正在被漸漸地通化。不過在一些人身上,異族的特徵仍然很明顯。

  至於他們為什麼會以打鐵為生,那就沒有人知道了。鉗告訴我說,他們幾百年前就在打鐵,世代相傳,技藝精湛,誰也不知道是怎麼開始的,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這技術是來中國之後學會的。

  沒有人想過要改變,他們努力地拒絕一切現代的東西,老祖宗的東西不能丟,他們比晚清的守舊派還要頑固。所以這裡看起來很原始,像是隔絕了文明世界。

  鉗在王書記的幫助下,總算讓我明白了他們的歷史。他伸出手來,微笑著說:「你好,我也是中國人。」

  還沒等我回答,他就指了指一扇小木門:「進去吧,先知在那裡面等你。」

  我看了看王書記,又看了看石警官。他們兩個點了點頭,眼神中甚至有一絲鼓勵的意味。

  我小心的推開了那扇木門。門框上落下來了一層灰,好像這扇門已經很久沒有被打開過了一樣。

  我走進去,屋子裡的光線有點暗。我適應了好一會,終於看清楚了這裡。

  我看見一個很蒼老的老人,他跪在地上,而他的面前,放著一隻香案。很明顯,他在拜神,可是我卻認不出來,他拜的是何方神聖。我只感覺屋子裡面香火繚繞,這種感覺不神聖,卻很詭秘。

  我這時候甚至有了奪門而逃的衝動。這個小村子給我太多的驚訝了。我先是見到了幾百年前的世外桃源,然後他們的樣貌把我拉到了歐洲,我從歐洲又被拉到了明朝,最後忠君愛國又變成了原始宗教。

  一個聲音在我不遠的地方響起來了:「你很害怕?」

  我抬頭,看見那老人已經回過頭來,對著我坐好了。

  我輕輕地咳嗽了一聲,活動了活動手腳,放棄了隨時要逃跑的姿勢,然後問道:「你就是先知?」

  老人輕輕地點了點頭:「神明沒有放棄我們。雖然他已經幾百年沒有再顯靈了。但是我們一直對神明恭敬有加。就在十幾天前,他終於派來了使者,讓我做了先知,他命我尋找一個人,拯救我們這一族。」

  我疑惑的看著這老人,心想:神仙顯靈?天底下還真有這種事嗎?

  我還在思考的時候,老人忽然跪了下來,他用最虔誠的聲音說:「求你救救我們。」

  我被他搞的驚慌失措,本能的也跪了下去,說道:「老人家,你別跟我開玩笑啊,你什麼意思?我救你們?」

  老人直起身子來,直挺挺的跪在地上,神色嚴肅又虔誠:「你是不是叫趙莽?」

  我點點頭:「是啊。」

  老人又問:「你是不是住在空亡屋?」

  我大為詫異:「你還知道空亡屋?你怎麼知道?」

  老人又虔誠的拜了下去:「神明的使者沒有欺騙我們。他說了,住在空亡屋的趙莽可以救我們。你就是我要找的人,求你救救我們,村子裡不能再死人了。」

  我用力的扶住他的肩膀,說道:「你原原本本的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

  他臉上的神色忽然變得有些迷茫:「原原本本的告訴你?」忽然,他瞥了一眼窗戶,向屋子外面張望了一眼。緊接著,他面如死灰,開始在屋子裡面跺腳:「完了,完了,一切都來不及了。惡鬼又要來了。」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4-3 17:04
第74章 救世主

  這時候我注意到,老人雙目潮紅,手掌攏在袖子裡微微的發抖。所有的這一切都證明,他的精神正處在極度的亢奮之中。

  當這種亢奮達到臨界值的時候,就是崩潰,那時候,他會瘋掉。

  我連忙站起來,死死地拉住他,然後用力的將他抱住了。我的兩隻胳膊死死地箍住他的身子,然後在他耳邊輕聲的說道:「別害怕,還有很長時間,還有很長時間。別害怕,所有的人都很安全。」

  老人被我的聲音引導著,漸漸地安靜了下來。

  我有一個遠房親戚,算是我的表哥。他叫完我,很玄的一個名字,像是大儒。但是他實際的身份是一個精神病醫生。

  他曾經告訴我說,正常人如果長時間被某種刺激折磨,會誘發精神病,在開始發病到完全發病這一段時間,往往有幾分鐘搶救時間。如果措施得當,可以將病人從精神錯亂的邊緣挽救回來。

  做法就是給病人安全感。無論是誰,在脆弱到極點的時候,最想依靠的就是母親,最想得到的就是母愛。而醫生向病人傳遞母愛最簡單的方式就是死死地抱住他。用一具溫暖的軀體將他包裹起來。模擬女性的子宮緊緊包裹胎兒的映像。

  對於人類來說,無論他有多大的能耐,無論他在世上經歷過多大的波折。胎兒的經歷已經刻在基因裡面了,在他的潛意識裡面,母體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剛才看見老人處在癲狂的邊緣,猛地想起來表哥的話,於是馬上照做了。沒想到真的起作用了。

  老人安靜下來之後,沉重的喘息了好一會。然後他輕輕地在我耳邊說:「我沒事了,我沒事了。」

  我小心翼翼的把他放開,發現他兩腮和眼睛裡面的潮紅正在褪去。他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然後很感激的說道:「謝謝你。好險。」

  顯然,他也知道,剛才如果不是我出手,他已經瘋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問道:「怎麼回事?」

  老人看了看窗外的世界,指了指將要落山的夕陽,說道:「每天晚上都會死一個人。我壓力很大,很害怕。如果晚上代表死亡,黃昏就代表判決。我剛才有些承受不住了。」

  剛剛進屋的時候,我很惶恐,而他像是神的使者。現在我們倆的位置似乎互換了。我變得很沉穩,而老人的心跳還未平緩下來。

  我知道,我的情緒會影響到他,於是越發冷靜的問道:「每天晚上會死一個人?知道確切的時間嗎?」

  老人點了點頭,說道:「警察曾經帶來精確地計時器。我聽他們說過,那把刀會在一點十五分準時斷掉。村民自殺,是在一點二十分。」

  然後,他目露驚恐地說:「是惡鬼追來了。我們萬里迢迢逃到東方,在神明的旨意下,找到皇帝庇護。惡鬼跟丟了我們,他尋找了我們六百年。現在他終於找來了,我們將被一個個的殺死。」

  我擺擺手,說道:「現在距離淩晨一點還早,你不用激動,你有的是時間把經過告訴我。」

  老人聽我這麼說,居然變得有些茫然,他問我:「你要我說什麼?我什麼也不知道。」

  我撓撓頭,問道:「那個惡鬼是誰?你見過他嗎?」

  老人很茫然的搖搖頭:「我沒有見過。但是這個傳說是一代代的傳下來的。說我們離開故土,是為了躲避惡鬼。只有在大明皇帝的庇護之下,惡鬼才不會找到我們。」

  我聽了這個,心裡已經有了判斷:「這話明顯是朱明王室騙他們的,編造了這麼一個故事,讓他們死心塌地的留下來。沒想到當年給他們洗腦的內容變成了傳說,流傳到了現在。而且最近剛好有一隻惡鬼找到了他們。他們自然而然的就把這只鬼當成幾百年前的那個了。」

  我在心裡默默的思考。偷走我大刀的那只惡鬼,和他們到底有什麼關係?為什麼偏偏和他們過不去呢?

  於是我問道:「你們的刀,代表了什麼?」

  老人說道:「刀是生命的象徵,是神明教我們鑄成的。惡鬼來了,我們可以用刀抵禦。如果刀斷了,就代表神明放棄我們了。」

  我不由得搖頭歎息:這老人實在迂腐的要命。

  我開了個玩笑,說道:「既然這刀這麼重要,那你們可得造的結實點了。」

  老人點點頭,很鄭重的說道:「每一把刀都是精鋼打造的。雖然不能說削鐵如泥,但是絕對是一等一的好刀。而且每把刀鑄成之後都會試刀,只有合格的大刀才會被收藏起來。」

  緊接著,他的聲音黯淡了許多:「沒想到,這樣好的刀,會憑空的斷掉。也難怪他們會自殺了。他們肯定以為是神明的旨意。但是我知道不是,這是惡鬼幹的。神明沒有放棄我們,不然的話,他為什麼派你來就我們呢?」

  老人坐在地上嘀嘀咕咕,而我則在仔細回想著他剛才的話。我總覺得裡面有什麼重要的信息。

  過了一會,我抬起頭來,有些緊張的問道:「怎麼試刀?」

  老人顯然也是鐵匠出身,他很熟練地告訴我。每個人鑄刀的時候,都會鑄造三把。這三把刀先依次在鐵板上試。不合格的會被丟棄。剩下的互相砍,刀刃被砍出豁口的丟棄。剩下最好的一把,就作為生命的象徵。

  我點了點頭,說道:「我明白了,那天我在空亡屋的牆壁上看到的情景,是在試刀。」

  我從地上站起來,開始在屋子裡慢慢的踱步。這個老人說的話顛三倒四,摻雜著很多可笑的想像,我必須把錯誤的信息剔除出去,才能得出真正的結論。

  我打開了小屋的木門,在黃昏中來回的踱步。

  沒有人打擾我,於是我繞著房子圓了一圈又一圈。隨著時間的推移。我越想越明白了。

  這裡的村民經過上百年,對過去的記憶已經丟失的差不多了。支離破碎的記住了一點,也滿是錯誤。但是他們的傳統還在。那就是為生命打造一把刀。有時候,行為遠遠比口頭的敘述更真實。

  不要相信他們為自己行為所做出的注解,而應該拋開語言,直接思考這種行為的意義。

  惡鬼應該曾經是這裡的村民。我手裡的那一把大刀很有可能是他的。他帶著大刀回來了。要和這裡的村民試刀。刀在人在,刀斷人亡。

  就像那天在空亡屋,我在牆壁上看到的景象一樣,他拿著一把大刀,惡狠狠地砍過來。

  我歎了口氣,看著越來越陰沉的天空,想到:那只惡鬼,是不是也是試刀失敗了呢?然後含恨自盡。

  這麼說的話,這種試刀,是大刀鑄成之後的較量,而不是老人口中的挑選寶刀的過程。

  我重重的點了點頭:這個結論,應該沒錯了。

  我想到這裡,有些興奮地抬起頭來。我知道,想要勸住一隻惡鬼,就要找到他戾氣的源頭。我相信,我已經找到了。

  遠處站著三個人,他們都在盯著我。這三個人不是別人,正是王書記,石警官,陳警官。

  我加快腳步走了過去,看見陳警官有些幸災樂禍的說:「趙兄弟,被那個老頭說糊塗了吧?那傢伙迷迷糊糊的,見誰都胡說八道。我覺得他有點像是半瘋。」

  我沖他笑了笑,然後問道:「你們能不能猜到,今晚惡鬼會找哪個老人?」

  石警官淡淡的說道:「會找你剛才見的那位老人。」

  我詫異:「你怎麼知道的?而且這麼肯定?」

  石警官說道:「很簡單。它是按照年齡的順序殺人的。先殺最老的,然後依次遞減,今晚上輪到那位老人了。」

  我問道:「那個老人知道嗎?」

  石警官搖了搖頭:「我們沒有把這個發現告訴他們。」

  我快步趕了回去,發現鉗正站在木屋旁邊。我著急地問:「先知呢?」

  鉗說道:「先知去找神明的使者了。他每晚都去。」

  我著急地問:「他現在哪?」

  鉗搖搖頭:「使者很神秘,除了先知,沒有人知道他的位置,那是一種褻瀆。」

  我心想,這個什麼使者估計也是老頭妄想出來的吧。不過他能預先知道我的名字,倒也很奇怪。

  我長舒了一口氣,忽然覺得這些村民可憐又好笑。我抬起頭來,終於做了一個決定。我還不知道,我居然能這麼勇敢。

  我對鉗說:「你知不知道先知的大刀在哪?」

  鉗點了點頭,隨即問道:「你找他的大刀做什麼?」

  我淡淡的說道:「今天晚上,我要代替他試刀。」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4-3 17:04
第75章 試刀

  鉗雖然不知道試刀是什麼。但是聯想到這幾天的事也能夠猜個八九不離十。刀斷人亡,他肯定以為我要代替老人去死了。

  我看見他瞪大了眼睛,有些慌張的說道:「不行不行,你不能試刀,會死的。刀斷了之後,他們都死了。」

  我微微的笑道:「先知說,只有我能夠救你們。我今晚試刀,就是在救人。如果我成功了,村子裡面就不會再死人了。」

  鉗明顯的猶豫了。他想了想,說道:「要不然再等等,等先知回來之後,和他商量一下。」

  我問道:「先知什麼時候回來?」

  鉗一聽這個,神色馬上暗淡下來:「先知會整晚祈禱,從太陽落山的時候,一直到它再升起來。」

  我點點頭,說道:「那就不用再商量了。今天晚上,我代替他。」

  顯然,老人已經提前放出風來了,鉗知道我是來救人的,所以也沒有過多阻攔,他領著我走到剛才的木屋中,點燃了油燈,然後指了指牆壁上的一把刀,說道:「那個就是。」

  我看了看那把刀,它被黑色的刀鞘包裹著。我將它取了下來,抽出刀身。瞬間,屋子裡面寒光閃閃,我忍不住贊道:「果然是一把好刀。」

  這時候,王書記幾個人也走進來了。他問我:「趙兄弟,你要搞什麼名堂?」

  我微笑著看了看鉗,說道:「你回去吧,好好地睡一覺,明天就沒事了。」

  鉗不住的搖頭,嘀嘀咕咕的走了。

  等他走遠了之後,我才微笑著對王書記說道:「我在抓鬼啊。」

  然後我一臉戲謔的說道:「這些村民腦子有點問題了。實際上是一個很簡單的惡鬼復仇的事,被他們摻雜了宗教,摻雜了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搞得雲山霧罩的。」

  王書記有些擔心地問:「你有把握嗎?」

  我點點頭,說道:「這只鬼生前應該在比刀的時候受了什麼屈辱,現在是來找回場子的。我有把握勸住他。」

  沒錯,這是我平生第一次這麼自信。因為這只惡鬼和陰鬼婆、火葬場比起來,實在不值一提。首先,它根本不是沖著我來的,其次,只不過是比刀失敗而已,沒有什麼大恩怨。

  既然這裡的村民如此信任我,我就幫他們化解了這段恩怨好了。我心裡面甚至開始胡思亂想:他們會不會給我這個力挽狂瀾的救民恩人立一座雕像?

  王書記幾個人見我這麼有信心,也都放下心來,然後問我:「要不要安排幾個警員,人多一點比較安全。」

  我擺擺手:「不用,那只鬼一來,普通人也是昏睡過去,幫不上什麼忙,我自己就可以了。」

  這時候天色越來越晚了。王書記建議我吃點飯,但是我拒絕了。我現在說不清楚是激動還是緊張,東西是肯定吃不下去了。

  我坐在蒲團上,抱著老人大刀,開始等那只惡鬼。

  王書記和警察都退出去了,在地上留了一隻電子錶。時間在一點點的流逝。

  我本想表現的像是老僧入定一樣沉著,但是十幾分鐘之後,我就發現我根本不行。我開始在屋子裡面不住的轉圈,轉累了又坐下來。如此反復。

  等到午夜的時候,我已經有些困乏了。我揉了揉眼睛,儘量的讓自己放鬆:「只是一個小問題,三言兩句把他勸走就好了,做完了這件事就回家睡大覺,再堅持一會……」

  我這樣自言自語的念叨,等我揉完眼睛再睜開的時候。忽然發現周圍仍然是漆黑一團。

  我的第一反應是:「完了,我失明了。」

  但是緊接著我又否定了這個想法。因為我看到了桌上的油燈,現在燈光極為的暗淡,以至於屋子裡面像是完全沒有亮光了一樣。

  我摸索著爬了起來,小心翼翼的走到桌邊,然後挑了挑燈芯。火苗重新變大,但是這一次的燈光不再是黃色,而是青幽幽的顏色。

  對於這種顏色的燈光,我幾乎已經形成了條件反射,我的身子猛地一哆嗦,下意識的想到:「鬼已經來了?」

  我看了看地上的電子錶,現在是一點整,還沒有到時間。

  我正在奇怪,忽然發現,在我身子的斜前方,多了一道影子。

  這影子貼在牆上,彎彎曲曲的,像是一道水紋一樣,正在不住的晃動。

  事到臨頭,我終於還是怕了。就算對方再無害,畢竟也是一隻鬼。我輕輕地伸出手,擦了擦腦門上的汗。

  隨後,我先是慢慢的扭頭看了看,確定我自己的影子在身後拖著。然後我回過頭來,看著那一道黑影。

  我的嗓子有些發幹,我輕輕地咳嗽了一聲,然後說道:「這位朋友,我是空亡屋的主人,今天我不是來和你為難的。」

  我剛說完這句話,那道影子慢慢的從牆壁裡面凸了出來。幾秒鐘後,我看見它變成了一個人的模樣。

  我看見他之後,馬上呆住了。這個人,正是薛倩。

  我脫口而出,問道:「老薛,你怎麼來了?」

  但是下一秒,我忽然意識到這個人是從牆壁裡面鑽出來的,於是我抽出了那把刀,警惕的說道:「你是鬼?」

  薛倩茫然的打量了一下這裡,似乎不知道自己在哪一樣,過了幾秒鐘,他說道:「老趙,你在這裡幹什麼?」

  我握著大刀,樣子很威武,但是兩腿開始不由自主的發顫,我大著膽子抬起手來,指了指他,說道:「你……你現在?」

  薛倩看了看自己的腳。他的腳並沒有貼著地面,而是離地三尺,懸浮在空中的:「我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靈魂出竅?或許我已經死了。這幾天一直這樣,飄來飄去的在大街小巷晃悠。剛才我看見王書記了,左右閑著無聊,就跟著過來了。你們在做什麼?」

  我的心臟砰砰的跳了十幾秒種,我不斷地深呼吸,總算把驚慌失措的心緒壓了下來,然後說道:「你沒死,只是靈魂出竅而已。你的身子還在醫院裡面躺著呢,早上我離開的時候你還只是昏迷。老薛,你趕快回去吧,早點醒過來幫我抓鬼。」

  薛倩說道:「抓什麼鬼?」

  我把這裡的情況講了一遍。

  沒想到薛倩聽完之後臉色大變,猛地撲過來,拉著我的胳膊說道:「快走,這裡呆不得。」

  我愣了一下,問道:「為什麼呆不得?」

  薛倩簡直急得要哭出來了:「老趙,你猜的根本不對。根本不是惡鬼復仇的小恩怨。沒有惡鬼,只有一把刀。」

  我被他拽的踉踉蹌蹌,著急的問道:「什麼意思?什麼叫沒有鬼?」

  薛倩眼睛裡面滿是驚恐:「砍傷我的,不是惡鬼,是那把刀。大刀本身就是惡鬼。你看到的惡鬼,是大刀幻化成的。刀身上滿是殺氣,你根本不是對手。」

  我聽薛倩這麼一說,也知道事情複雜了。再也不敢托大留在這裡,拉開木門,奔了出來。

  沒想到,我們兩個剛剛跑出來,就發現外面不對勁了。

  木屋外面的夜晚很安靜,沒有一點動靜。這讓我感覺到一陣肅殺。

  隨後,我看到一個黑影,從黑暗中漸漸地走了出來。我看不清楚他的臉,只能聽到他陰沉的聲音:「忠字營的後人,居然出現懦夫了嗎?不戰而逃?」

  我打了個哆嗦,問了句含含糊糊的廢話:「是你嗎?」

  我的聲音明顯讓對面的黑影愣了一下,隨即他抬起頭來,像是盯了我一會,然後說道:「趙莽?怎麼會是你?」

  我被他認出來了,但是在巨大的恐懼下,我的情緒對此做不出什麼反應來,只是木愣愣的說廢話:「你認識我?」

  他冷笑了一聲:「我能夠被喚醒,多虧了你,我又怎麼會不認識你呢?如果不是你,我現在仍然只是一把殘刀。」

  我聽到這裡,心中頓時相信了薛倩的話。站在對面的,確實是那把刀無疑了。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4-3 17:05
第76章 刀魂

  當我看到薛倩的時候,就知道事情已經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了。我不是什麼大宗師,沒有必要死要面子,所以我第一反應就是向外面跑。

  然而,那把刀已經在外面等我了。

  外面燃燒著一堆熊熊的火,他就站在火邊。我能夠看到他的臉,但是我記不住他的樣貌,因為他的模樣一直在細微的變化著。

  我忽然明白了,它是一把刀,本來就沒有自己的樣子,他是在模仿所有曾經遇到的人。

  我能夠感覺到他身子周圍來回湧動的殺氣。我知道,如果我和他較量,恐怕幾秒鐘後就得變成兩截。

  所以我很沒骨氣地說:「我不是色目人,我先走了。」

  隨後我就要逃走,但是那暗影淡淡的說道:「你既然拿著這把刀,就得和我比。」

  我看了看手裡的大刀,甩手將它扔在了地上。

  暗影看著我,一陣冷笑:「把刀撿起來。你唯一活下來的機會就是把我砍斷。」

  我看了看身邊的薛倩。但是薛倩面色驚恐,一副隨時要逃跑的樣子,他根本幫不上忙了。

  我只能彎著腰撿起刀來。這個動作被我放慢了無數倍,我心裡有個念頭:「慢慢的撿起來,多活一秒鐘也是好的。」

  暗影在對面淡淡的說著:「很簡單的比試。兩把刀公平的對砍。你打敗了我,我不再出現,我打敗了你,你刀斷人亡。」

  我心裡面已經有了個計較。和惡鬼較量,走為上策,如果走不了,那就用拖字訣。拖到天亮,自然就得救了。

  於是我苦著臉說:「就算要死,也得讓我做個明白鬼吧?這都是怎麼回事啊?」

  沒想到暗影很痛快的答應了。他說道:「不錯,每一個死掉的人都應該是明白鬼。你雖然不是色目人,但是你既然代替那個老傢伙拿了這把刀,那也有權力知道這裡面的隱情。」

  我有意拖延時間,於是接話道:「這裡面有什麼隱情?我聽那老頭說,你是一個惡鬼,追殺了他們六百年……」

  暗影冷笑一聲:「這種屁話你也信?」

  我尷尬的笑了笑,說道:「我自然是不信的。不過老人說的言之鑿鑿,而且好像還提到,他們神仙派來了使者……」

  暗影似乎不願意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的糾纏。他很隨意的說道:「當年的這一支色目人,驍勇善戰,悍不畏死,慷慨激昂,何等威風。沒想到他們的子孫居然淪落到這步田地。渾渾噩噩,可憐又可笑。找這樣的人報仇,可是一點都不解恨。」

  我有意讓暗影多說一些話,好拖延時間,於是裝作很誠懇的樣子,問道:「你和他們之間,有什麼仇恨?我之前以為你也是色目人,比刀失敗,含恨自盡,所以回來報仇。不過……不過……」

  暗影冷笑道:「不過沒想到,我只是一把刀,對不對?」

  我點了點頭。

  暗影說道:「你至少猜中了一點。那天在空亡屋,我讓你看到的就是我當年所經歷的事。我確實是一把刀,而且是試刀失敗的一把。」

  我心裡盤算著:「你只是一把刀而已,試刀不成功就重新鑄造好了,至於報仇嗎?反正是一塊鐵,怎麼揉不行?」我想了一會,忽然有四個字跳到我腦子裡來了:「以魂鑄刀。」

  我想到這四個字的時候,嘴裡也不由自主的說了出來。

  暗影點了點頭:「不錯,你很聰明。殺了這些色目人沒有什麼感覺,殺了你,才像是戰勝了對手,才有殺人的快感。」

  我苦笑了一聲,強迫自己忘掉一會就要被殺了,然後說道:「這麼說的話,你是刀魂?」

  暗影點點頭:「以魂鑄刀,讓刀有魂魄。真是個偉大的創舉啊。」

  暗影說道:「幾百年過去了,這些色目人已經忘了自己的祖先是做什麼的了,可是我還記得清清楚楚。當年明朝宗室強迫他們背熟四書五經,學禮儀,學三綱五常,忠君愛國。最初的想法,只不過是覺得好玩罷了。」

  「後來他們發現,這些色目人身材高大,孔武有力,似乎很適合打鐵。於是找了優秀的鐵匠,傳授他們這門技術。沒想到這些人一學就會,很快青出於藍。後來他們就世世代代作為鐵匠,這樣流傳下來了。」

  「明亡之後,他們自行打造兵器,與八旗拼殺。但是畢竟人數太少,屢次吃虧,於是他們開始商量著,去哪弄一點神兵利器。恰好在這時候,一個道人出現了,傳授他們以魂鑄刀的辦法。」

  「他們在墳塋之中藏著,等到晚上陰氣最重的時候,就悄悄的出來,然後用道人教他們的方法捕獲鬼魂。在鑄刀的時候,把魂魄融進去。」

  他講到這裡,頓了頓,停下來看了看我,說道:「就是那天我讓你看到的景象,在空亡屋的牆上。」

  我默默地點了點頭,問道:「然後呢?」這時候,我已經純粹被激發了好奇心,而不是只想著要拖延時間了。

  暗影歎了口氣,說道:「我被捉住之後,同樣被鑄進了大刀中。本以為我們以後就要上陣殺敵,沾滿血腥了。沒想到,還要進行試刀。」

  我回想起來在空亡屋的時候,暗影手裡提著大刀,向我砍過來,一聲巨響之後,我的身子都要斷了。

  暗影沒有注意到我走神,他接著說道:「以魂鑄刀,刀已經和魂魄融為一體了。他們用兩把魂刀互相對砍,總有一把要先斷掉。而斷了的刀,刀魂也就從此魂飛魄散了。」

  然後他冷笑一聲,說道:「那種滋味,你已經嘗過了吧?」

  我摸了摸自己的腰,那裡還有些隱隱作痛。

  暗影說道:「我就是一把失敗的刀。不過我沒有被砍斷,而是被砍殘了。色目人將我丟在荒野。我的魂魄被那種劇痛折磨了很多年。後來我被薛將軍拾獲,上陣殺敵,有了人血的滋養,這才慢慢的緩了過來。再後來,將軍身亡,我被陪葬在墓中。得不到人血,我也就陷入到了沉睡中。」

  暗影說道這裡,我終於明白過來了。當初呂先生不讓這把刀沾血,恐怕已經看出什麼來了。而我和薛倩在火葬場,一時情急,用大刀割破了手臂,算是把他喚醒了,然後在空亡屋,他先是每晚吸我的血,然後砍傷薛倩,逃了出來。

  暗影淡淡的說道:「烈火焚燒,千百次鍛打,被刀鋒砍傷魂魄,丟棄荒野數年。哪一樣不是讓人生不如死?」

  我正在思考他說的痛苦。他忽然大喝一聲:「那些害我的色目人,該不該死?」

  我嚇得一哆嗦,膽氣都破了,茫然的說道:「該死,該死。」

  暗影又喝道:「父債子償,這些色目後人,該不該殺?」

  我唯唯諾諾:「該殺,該殺。」

  我說了這兩句,馬上就反應過來了。我現在是色目人的代表,我說他們該殺,不等於我也該殺嗎?

  還沒等我改口,暗影又說道:「當年,凡是失敗的魂刀,魂飛魄散。現在,凡是失敗的色目人,刀斷人亡。公平不公平?」

  我看了看手上的大刀,固然寒光閃閃,但是和刀魂的那一把相比,恐怕還要差了很多。

  薛倩在我身後徘徊了這麼久,一直在猶豫著要不要逃跑,這時候,他終於良心發現,幫我仗義執言了一句:「現在的色目人,還懂得以魂鑄刀的方法嗎?」

  暗影哈哈大笑,笑聲中充滿了嘲笑:「你覺得這些蠢材還懂嗎?他們連自己的老祖宗是做什麼的都忘了。空留著給自己鑄一把大刀的空架子,有什麼用?」

  薛倩聲音發顫:「既然老趙手裡拿著的是普通的刀,那根本沒辦法跟你比,這不公平。」

  暗影一步步的走過來,兇狠的說道:「天地間哪有公平的事?今日,你們必須和我比刀。」

  然後,他不再給我喘息的時間,把大刀揮了過來。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4-3 17:05
第77章 木刀

  刀魂揮刀過來的時候,面相雖然兇惡,但是並沒有打算要我的命,我能感覺到,他給了我足夠的時間揮刀迎敵。

  我知道,如果我當真揮刀的話,兩把刀不免會碰撞在一起,到時候高下立判,生死已定。

  所以我並沒有抬手,反而向後倒退了兩步。

  刀魂詫異的看著我:「沒想到你也是個懦夫?」他冷冷地說:「下一次我的刀砍上來的時候,會直奔要害,你不可能躲開,如果不揮刀抵擋,只有死路一條。」

  眼看他就要動手,我急得滿頭大汗:「我不服。」

  刀魂停下來,一副玩味的樣子:「你不服?」

  我點點頭:「沒錯,我不服,我的刀只是普通的刀,根本沒有辦法和你相比,這一場比刀我必敗無疑,所以即使輸了我也不服。」

  刀魂雙手抱在胸前,不慌不忙地說:「那你怎麼樣才服?」

  我頭腦一熱,說道:「如果我也有一把魂魄鑄成的大刀,用這種刀和你比試,輸了我就服了。」

  刀魂聽了這話,默默地看了我兩眼。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心裡一陣陣後怕。

  忽然,他像是一陣旋風一樣,暴起發難,向我沖了過來。我尖叫一聲,掉頭就想跑。然而,他的速度太快了,我感覺到一陣陰風將我的身體包裹起來了。

  這陣風刮在身上,很冷,也很疼,像是有冰涼的刀片在拍打我的身體一樣。

  我暗暗叫苦:「完了,這下完了。我惹惱了他,不用比刀,現在就死了。」

  然而,兩秒鐘後,這陣風越過了我,然後沖到前面去了。

  我驚詫不已的抬起頭來,看見刀魂正扼住薛倩的脖子,一臉笑意的看著我。

  薛倩伸著兩隻手,徒勞的掙扎著,眼看力氣越來越小了。

  我心驚膽戰的問:「你想幹什麼?」

  刀魂淡淡的說:「你不是想以魂鑄刀嗎?這裡正好有一個魂魄。」

  我的腦袋嗡的一下,連忙搖頭:「不行,這是我的朋友。」

  刀魂滿臉得意地笑容:「那更好了。以後你們兩個,一人一刀,並肩作戰,豈不傳為千古佳話?」

  薛倩都快要哭出來了。兩腳在半空中亂蹬。

  我急中生智想了個理由:「我不會鑄刀。這件事一時半會做不完。」

  刀魂忽然一臉興奮:「我教你啊。等你學會了鑄刀的方法,你就算是真正的鑄刀師了,我殺了你,也算是冤有頭債有主,來來來,我們快點開始吧。」

  他一邊說著,一邊拖著薛倩向一間屋子走過去。

  我不想去,但是記掛著薛倩的安危,只能跟了上去。

  刀魂已經升起了熊熊爐火,這裡鐵錘,鐵鉗,風箱,砧子,一應俱全。不愧是鐵匠鋪啊。

  薛倩仍然被刀魂抓著,不過他的脖子已經被放開了。他看見我站在爐火前手足無措,有些擔心地問:「老趙,你不會真的把我關到這破刀裡面吧?」

  我還沒有說話,刀魂已經開始嚇唬他了:「人在生死關頭,父子都靠不住,更何況是朋友?把你關在刀裡面,他就得救了,是個人都會這麼做的。」

  薛倩緊張地問:「把我關在刀裡面,我會怎麼樣?我還能出來嗎?」

  刀魂說道:「不能了。以後你就是刀,刀就是你。頂多以後像我一樣,看起來一副惡鬼相,其實仍然只是一把刀,但是不能投胎轉世,也不能享受人間供奉。」

  然後刀魂將薛倩仍在地上,看得出來,他並不擔心薛倩逃跑,換句話說,就算是薛倩逃跑,他也有把握抓回來。

  他開始慢悠悠的講解怎麼鑄刀。而我站在一旁假意聽著。

  開始的時候薛倩仍然對我抱有希望,可是看我居然真的學起來了,他不由得對我破口大駡。

  我趁刀魂不注意,湊過去向他小聲地說道:「哥們,你別著急啊,咱們兩個磨蹭到天亮,不就得救了嗎?」

  我這個計劃天衣無縫,然後薛倩聽了之後卻一臉驚恐。我看了看正在擺弄鐵鉗的刀魂,小聲地問薛倩:「你怎麼了?」

  薛倩瞪大了眼睛,說道:「老趙,原來你還不知道?」

  我被他搞的心悸不已,問道:「我知道什麼?」

  忽然,一隻冰涼的手搭在了我的後脖頸上,隨後我聽到刀魂的聲音:「在比刀完成之前,天不會亮。」

  雖然我不知道薛倩和刀魂指的是什麼,但是從他們兩個人的反應來看,我知道,拖延時間已經指望不上了,我只好孤注一擲。

  我站在刀魂身邊,問道:「你的身體,就是刀嗎?」

  刀魂點點頭:「每一部分都是刀幻化出來的。」

  我假裝一副好奇的樣子:「這麼說,你的後背是刀背,前胸是刀刃了?」

  刀魂點點頭:「差不多。」

  我咬咬牙,心想:「是生是死,就在這一下了。」

  然後,我毫無預兆的暴起發難,揮舞著手裡的快刀,一下向刀魂背上砍去。只聽當的一聲巨響。

  我感覺手中的快刀在不住的震顫,我的虎口傳來一陣疼痛,似乎要撕裂了一樣。

  我驚慌的看了看手裡的刀,又看了看刀魂。

  刀魂像是沒有反應一樣,一臉微笑的看著我。隨後,啪的一聲,我手裡的刀斷為了兩截。

  我喃喃自語:「想不到,以魂鑄刀這麼厲害,即使是刀背都這麼堅韌。」

  然後,我感覺一股強大的力量拉扯著我,我的身子不住的後退、踉蹌、然後我猛地打了個哆嗦,醒了過來。

  我看見我盤腿坐在蒲團上,面前放著那只電子錶,上面正好是一點二十分。半截斷刀已經在地上了,剩下的一半,被我握在手裡。

  我終於明白了,為什麼老人們的刀會無緣無故的斷掉,為什麼刀斷了之後,他們會跪在門口自殺。原來在夢中,他們已經比試過一次了。

  我終於明白刀魂的意思了,為什麼比刀完成之前,天不會亮。很多人都有這種感覺,你做了一個噩夢,在夢裡面被追殺,經歷無數次生死,可是醒了之後發現,時間只過去了兩分鐘而已。

  我想要從蒲團上站起來,早日離開這裡。然而,刀魂的聲音響了起來,他繞著我的身子,不住的念叨著:「刀斷人亡,刀斷人亡,刀斷人亡……」

  這聲音像是咒語,慢慢的進入到我的腦子裡面。我的神智開始模糊,不由自主的跪在了門口。

  我心裡有一絲意識,覺得這樣下去就要壞大事,但是我控制不了我的行為,很快,連我的思想也控制不住了。

  我感覺到有人在推搡我,正在拉扯我的頭髮,但是我什麼也看不到,身體外面傳來的感覺也遲鈍了數千倍。

  忽然,我感覺指尖一陣刺痛。十指連心,這疼痛像是一盆冷水澆下來,我馬上清醒了。

  我看見我身子周圍有一圈人。而我的雙手正握著斷刀,一副要紮進咽喉的樣子。

  王書記把我的刀奪了下來,一臉擔心:「趙兄弟,你怎麼了?連你也著了道了?」

  我看了看手指,裡面正流出鮮血來。而旁邊跪著氣喘吁吁的先知。他手裡拿著一把木刀:「神明的使者帶來了一樣寶物,用它可以救下所有人的性命。」

  我看著那把木刀,神色恍惚的拿了起來。嘴裡嘟囔著:「刀,又是一把刀。」

  然而,當我把木刀拿在手裡,感受到它的重量的時候,我的身子像是觸了電一樣,猛地一哆嗦,我一把揪住先知的衣領:「這把刀,哪來的?誰給你的?」

  先知神色惶恐:「是神明的使者帶來的,這是神的恩賜。」

  我心裡面一陣狂喜:「他來了,是他來了。」我抓住先知,急匆匆的站起來,喝到:「快到我見使者,快點。」

  然而,我們連走出木屋的機會都沒有,桌上的油燈滅而複明,緊接著,刀魂狂怒的聲音響了起來:「刀斷人亡,沒想到你竟然不守約?好,既然你逼我現身,那這裡的人都得死。」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4-3 17:05
第78章 神使

  屋子裡的人並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他們聽見半空中響起刀魂的怒吼,個個面無人色。

  王書記抓著我,一個勁的喊:「趙大師,救命啊,趙大師。」

  而先知則跪在地上,虔誠的念起經來。

  我自己也嚇得要命,只想著趕快逃走算了。但是理智告訴我,這一次我是肯定跑不掉了。

  忽然我急中生智,將衣兜裡的屍牙掏出來了。我正好含在嘴裡的時候,半空中忽然刀光一閃,向我的手腕砍了過來。

  我嚇得一哆嗦,就地一滾,堪堪避了過去。而手裡的屍牙,也掉落在地上了。

  只聽見一聲悶響,地面上出現了深深的一道刀痕。

  王書記連滾帶爬的躲到了旁邊,死死地貼在牆壁上,體如篩糠。

  石警官面色蒼白,顯然也被嚇得不輕,他掏出手槍來,對著半空指著。陳警官拽著他,大聲的說道:「逃吧,這玩意根本沒用。」

  然後,他連拖帶拽,拉著石警官向門口走去。然而,那木門死活拉不開了。陳警官急得大喊大叫,用身子死命的撞過去。

  我坐在地上,看著亂紛紛的眾人,看著不停念經的先知。我覺得我聞到了死亡的氣味。

  忽然,我聽見一聲驚呼:「低頭。」

  下意識的,我趴在了地上,然後一束刀光,貼著我的頭皮蹭了過去。

  我心有餘悸的抬起身來,我看見刀魂站在我面前,手裡面隨意的抓著薛倩。

  他得意地看著這一屋子人,惡狠狠地說著:「等我把你們都殺了,把你們的魂魄抓住,全都鑄成快刀。嘿嘿。讓你們也嘗嘗這種滋味。」

  我坐在地上,死到臨頭的時候,忽然感覺輕鬆了許多。我虛弱的笑了笑,對薛倩說:「你也是鬼,人家也是鬼。你怎麼慫成這樣?」

  薛倩快要哭出來了:「我不是鬼,我還沒死呢。」

  刀魂看了他一眼,將他扔在牆角,大踏步的向我走過來:「過一會,你們全都會變成鬼。」

  然後,他沒有任何花架子,自上而下,朝我劈了過來。

  我兩手撐著地,連滾帶爬的向後跑。然而刀魂步步緊逼,很快將我逼到了牆角。

  正在窮途末路的時候,先知忽然撲了上來,他一把抱住了刀魂的身子,喊道:「用神明賜給我們的寶物,殺了這惡鬼。」

  刀魂冷笑一聲,一刀紮在先知的肩膀上,先知軟軟的倒下去了。而我經他的提醒,慢慢的把木刀拿了出來。

  木刀很小,不過二十釐米長。拿在手裡不像是殺人的利器,倒像是一個玩具。

  刀魂看見我拿出木刀來,居然停止了砍殺。

  我抬頭看了看他,他臉上露出輕蔑至極的笑意:「你手裡拿著的是什麼東西?木刀?」

  我點點頭,說道:「是啊,木刀也是刀。刀魂,你想不想再和我比刀?」

  刀魂哈哈大笑:「百煉成鋼的快刀都傷不了我,你用一根破木片就能擋住我了?」

  但是他仍然點了點頭,說道:「好,我答應你。等你的木刀一斷。這裡的人全都要身首異處。」

  說完這話,他就揮刀砍了下來。和第一次揮刀一樣,他的速度不快,給我留足了時間。

  這一次我沒有再逃跑,而是舉著木刀迎了上去。兩刀交鋒,我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壓力,自上而下,壓了下來。

  木刀沒有斷,它頑強的擋住了刀魂。

  我的心砰砰亂跳,抬頭看了看他。他的臉上露出了難以置信的樣子。隨後,他的驚訝變成了痛苦,我看見兩刀相交的地方,冒出來了一股暗紅色的煙,煙氣裡面冒出來濃濃的血腥味。

  過了幾秒鐘,刀魂慘叫了一聲,在地上重重的跺了跺腳。我頓時覺得天旋地轉,站立不穩,坐倒在地上。而手裡的木刀,也掉下來了。

  過了幾秒鐘,桌上的油燈重新亮起來了。而刀魂,已經消失不見了。

  我咳嗽了一聲,這時候才發現,嗓子已經啞了。我全身都有一種脫力的感覺,我在地上摸索了一會,找到了屍牙,重新揣在兜裡。我勉強爬起來,向眾人說道:「沒事了,都回去睡大覺吧。」

  石警官由陳警官扶著,哆哆嗦嗦的爬了起來,剛才的一幕他看得清清楚楚,他虔誠的說道:「趙大師,之前多有得罪,對不起。」

  我擺擺手:「行了沒事了。」

  王書記在旁邊帶著哭腔說道:「真的沒事了嗎?我怎麼總感覺,後背上發涼呢?」

  我回頭向他望了一眼,我看見薛倩趴在他的背上,正向我微笑著。

  我沖王書記笑了笑,說道:「你快去醫院。坐在老薛床邊呆一會就好了。」

  王書記問道:「薛兄弟,他能辟邪嗎?」

  我點點頭:「是啊,要不然我為什麼每次辦事都帶著他呢?」

  王書記無暇分辨我這話的真假,他背著薛倩的魂魄,一溜小跑的逃走了。

  我掂了掂手裡的木刀,將先知拽了起來:「使者在哪?」

  先知一臉崇敬的看著我:「在神廟。」

  我愣了一下:「你們這裡還有廟?」

  我問他:「你的傷怎麼樣?」

  先知的肩膀被刀魂洞穿了,這時候仍然在流血,不過好在沒有傷到動脈,再加上他做了幾十年鐵匠,身體強壯的很,所以看起來倒沒什麼。

  果然,先知說道:「我沒事,這只是小傷。」

  我點點頭,說道:「你帶我去找使者,現在就去。」

  先知答應了,在前面領路,而我跟在他後面,不住的催促著。

  我不知道刀魂死了沒有,但是從剛才那股血腥的煙霧來看,他到底還是被這把木刀給傷了。我看,他多半不敢回來了。

  我現在不想再關心刀魂了。我有更重要的是要做。

  我跟著先知在村子裡面走了一會。很快就看到了一間小廟。這座廟和其餘村子的土地廟沒有什麼區別,又矮又小。

  我歎了口氣,心想:這幫色目人也真夠入鄉隨俗的了。

  先知先走了進去,在廟裡面嘀嘀咕咕的說了些什麼。然後他走了出來,對我說:「使者請你進去。」然後他退到了幾十步開外。估計是裡面的使者吩咐他這麼做的。

  我點了點頭,走到那小廟裡面了,小廟很窄。中間吊著一塊白布做成的簾子,而簾子前面,則放著一隻蒲團。

  有一個很欠揍的聲音,從簾子後面響了起來:「趙莽,你來看我了啊。」

  我一聽這個聲音,又好氣,又好笑。更多的卻是喜悅。我一屁股坐在蒲團上,對著簾子說道:「呂先生,你最近坑人的本事見長啊。你一個老雜毛道士,什麼時候做了神仙的使者了。好傢伙,現在不坑我了。把全村人都坑了。」

  簾子後面的人,不是呂先生能是誰?這把木刀就已經表明他的身份了。他聽加我這麼說,賤笑了一聲:「趙莽,你不是也做了他們的救命恩人嗎?」

  我擺擺手:「呂先生,玩笑不是這麼開得,你這是褻瀆人家的信仰啊。」

  呂先生笑了笑,說道:「他們信得如果是真神,那我自然不敢開玩笑,怎麼也得把他們當成道友,好生敬重一番。可是,嘿嘿,可是你看他們的經書了嗎?把我樂個夠嗆。」

  我愣了一下,問道:「什麼經書?」

  呂先生說道:「我可是看過了,而且是大明皇帝欽點的。裡面全都是明朝人瞎編的。什麼忠君愛國,三綱五常。幾乎是什麼迂腐就把什麼往裡面塞啊。」

  我忽然感覺到一絲悲哀,這些遠在異域的色目人,唯一能夠依靠的就是信仰了。可是就是這信仰,還被人篡改的面目全非。他們虔誠的拜了六百年,結果全都錯了。

  呂先生見我半天不說話,笑道:「趙莽,你該不會傻乎乎的信了吧?」

  我搖搖頭:「我早就看出來了,不過我覺得挺奇怪。你既然回來了,怎麼不去空亡屋見我們?怎麼在這裡開這種玩笑?你為人雖然陰損,但是也不至於這麼無聊。」

  我說到這裡,伸手把那道簾子掀開了。當我看見後面的東西的時候。我感覺我的心臟像是要停跳了。

  簾子後面沒有人,只有一口棺材。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4-3 17:06
第79章 淵源

  夜風吹進破廟,那張布簾子來回的晃動,像是有一隻手,不停的拍打著我的後腦勺。

  我站在地上,目瞪口呆的看著這具棺材。

  呂先生不知道外面的情況,他仍然在絮絮叨叨的說話,而他的聲音,無疑是從棺材裡面發出來的。

  過了一會,他見我總是不回答。也沉默下來了。幾秒鐘後,他輕輕地問了句:「你發現了?」

  我的聲音帶著哭腔:「發現了。」我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嗓音會變成這樣,難道我難過了嗎?

  我走過去,把手放在棺材蓋上,我打算把它掀開。

  呂先生肯定聽到了我的聲音,他有些著急地說:「別動,別動。」

  我驚了一下,馬上停下手來,問道:「怎麼?」

  呂先生的聲音中有些悲涼和無奈:「現在不能開棺,現在開棺的話,我就死定了。」

  我這時候才發現,棺材密封的很好。不僅用幾隻長釘子,把棺蓋死死的釘在棺材上。就連有接縫的地方,也用蠟密封著。

  我站在棺材旁邊,用手摩挲著冰涼的棺蓋,然後哆嗦著問道:「你們……你們失敗了,對不對?」

  呂先生沉默了一會,然後歎了口氣:「是啊,我們失敗了。我太輕敵了,本以為這次會萬無一失……」

  我擺擺手,雖然這次擺手躲在棺材裡面的呂先生看不見。我問他:「薛阿姨呢?」

  呂先生沉默了一會,然後說道:「她現在還不能和你說話。」

  我心中湧起一種不好的感覺來,我帶著些鄙夷的語氣說:「你把她扔在那了?你自己逃回來了?」

  呂先生顯然很懼怕背負這種罪名,他慌亂的解釋:「我沒有,我沒有自己逃回來。」

  緊接著,他的語調有些悲傷:「我們惹上了一個很可怕的東西。我們不是對手,不僅沒有治好我的傷,連逃跑的機會都不大。」

  我冷冷的說道:「你別說這些沒用的,我只想知道,薛阿姨在哪?」

  呂先生沉默了一會,說道:「我們兩個,一人逃回來了一半。剩下的,被抓住了。」

  我疑惑的看著他:「一人逃回來了一半?這是什麼意思?」

  呂先生卻不肯詳細的說了,只是說,以後自然會知道的。

  我問他:「你現在是死是活?」

  呂先生一陣苦笑:「我現在是半死不活。」然後他很警惕地問:「薛倩不在這裡吧?」

  我嗯了一聲,說道:「不在。」

  呂先生像是松了一口氣,說道:「在我開棺之前,不要告訴他我在這裡。也不要告訴他我回來了。」

  我嗯了一聲,重新坐到蒲團上面,問道:「你打算怎麼辦?」

  呂先生說道:「再過幾天,你幫我開棺。然後我帶著你去救人。」

  我的腦子亂紛紛的,隨口問了一句:「我什麼都不會,怎麼救人?」

  呂先生說道:「你制服了那把刀,自然就可以救我們了。」

  我脫口而出:「以魂鑄刀?」

  呂先生嗯了一聲。

  我從蒲團上跳起來,大聲的說道:「你果然知道這把刀的來歷,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知道那把刀把我害得有多慘嗎?」

  呂先生連忙安撫我:「你別這麼大聲音。我現在虛弱得很,我得藏著。我知道你被那把刀害慘了,我這不是來救你了嗎?」

  我的情緒漸漸地穩定下來,然後有些沒好氣的問:「到底怎麼回事?你是怎麼來這裡的?你和那把刀什麼關係?」

  我問了三個問題,呂先生卻沉默了,過了一會,他說道:「這個村子的歷史,你都知道了吧?」

  我嗯了一聲:「知道了。那把刀告訴我的。」

  呂先生又問:「他有沒有提到一個道人?」

  我咦了一聲:「你指的是,教他們用魂魄鑄刀的道人?」

  呂先生說道:「沒錯。故老相傳,在幾百年前,有一群道人自立門戶,幹的都是傷天害理的勾當,其中最厲害的一項本事就是以魂鑄刀。你想想,魂魄本來是要投胎轉世的,你把它困在兵器當中,不是太有違天道了嗎?所以當時的名門正派開始圍剿他們。」

  呂先生說到這裡,無奈的笑了笑:「這些名門正派雖然不屑於旁門左道的所作所為。但是提到他們的刀,私底下都讚不絕口。這刀不僅鋒利無比,而且鬼神都要讓它三分。」

  我掏出手裡的木刀來:「可是剛才,我用木刀擋住他了。」我剛說完這句話,卻愣住了。因為我發現手裡的木刀變得很軟,很輕,用手用力一捏,就把它掰斷了。

  呂先生不知道我的發現,仍然解釋道:「我給你的木刀經過幾位高人的溫養,裡面有不少的靈氣,自然很珍貴,但是和魂魄鑄成的快刀比起來,還是差的太多了。如果這兩把刀要硬拼的話,木刀不是對手。剛才你用木刀傷到了他,將他嚇走,實在是很僥倖。如果他再堅持片刻,肯定會發現,你的木刀已經沒有半點靈氣了。他可以隨手將你殺掉。」

  我想了想剛才的情景,不由得一陣陣後怕,心想:呂先生已經躺在棺材裡面了,還是想辦法坑了我一次。

  我好奇地問他:「就算這種刀很厲害,你來這裡做什麼?」

  呂先生說道:「我們需要這種刀。只有帶著它才能把我們救出來。嘿嘿,如果我不把薛夫人完整的送回來,薛倩還不得殺了我?」

  他歎了口氣,接著說道:「當年這些旁門左道被正派絞殺,死傷殆盡。最後一位道人不忍心看著這項本事失傳,所以傳給了色目人,那些正派人士到死也不會想到,這本事不在中原人手上,而在一批色目人那裡。這個消息,我也是在極偶然的情況下知道的。本來當做一個笑話一笑了之,畢竟我也是名門正派,不屑於這種東西的。嘿嘿,沒想到造化弄人,如今真的用上了。」

  呂先生歎息了一會,接著說道:「在薛老爺子的墓中,我第一眼見到你那把刀的時候,就把它認出來了。它是一把魂刀。」

  我說道:「既然你知道我手裡的刀就是魂刀,為什麼還要捨近求遠,去找什麼色目人?直接找我不就可以了嗎?」

  呂老道說道:「因為這把魂刀不尋常啊,我感覺到它身上有太多的暴戾之氣。以我現在的身體,根本控制不住他。所以才沒有去找你,而是來這個地方碰碰運氣。」

  我恍然大悟:「所以你來到這裡,是為了找那種刀?」

  呂先生嗯了一聲,說道:「我逃回來之後,拖著重傷的身子,找了很久才找到這裡。等我到了這裡才發現,這些色目人雖然保留著鑄刀的傳統,但是他們已經不會以魂鑄刀的方法了。這項本事,最終還是失傳了。也恰好是在這時候,我的魂魄堅持不住了,於是匆匆的躲到了這棺材裡面。」

  我說道:「然後你就開始裝神弄鬼。招搖撞騙?」

  呂先生歎了口氣:「這也算是個意外吧。我躺在棺材裡面,借著棺材的陰氣,勉強把魂魄收攏在一塊。結果就遇見了外面的老頭。原來這棺材,是他給自己準備的。他見我明明是個死人,卻能發出聲音,於是拜服倒地。」

  「那天他是來廟裡面懺悔求助的,自然而然把我當成了神的使者。我為了保命,只好利用他,命他把這口棺材仔細的密封,總算將我的魂魄保下來了。然後我聽他絮絮叨叨的講述村子裡發生的災難。他雖然不明白怎麼回事,但是我聽了一會就明白了,你最終還是讓那把刀沾了血。現在它回來了。」

  我這次明白怎麼回事了:「然後你就想得到這把刀。因為你知道,這可能是世界上最後一把用魂魄鑄成的刀了。」

  呂先生很坦然的承認了:「雖然刀身上的暴戾之氣很麻煩,不過,我在棺材裡面冥思苦想了很久,或許有辦法,能克制住它身上的兇氣。既然色目人不會鑄刀了,我就只好退而求其次,打這把刀的主意了。」

  我倒無心問他怎麼對付刀身上的兇氣,而是接著他的話敘述道:「但是你躺在棺材裡面不能出手,所以瞎編亂造,杜撰出一個救世主來,讓那老頭把我找來了,好替你辦事。」

  呂先生嘿嘿的笑了一聲,語氣中恢復了以往的輕鬆:「是啊,我的計劃不是很成功嗎?」

  我暗罵了一聲:「成功個屁,你可真夠缺德的。現在好了,那把刀已經逃走了,你也不用想著他了。」

  呂先生笑了一聲:「你放心,我給你的木刀只能嚇他一嚇,很快他就明白怎麼回事了。沒准現在他已經回過味來了,躍躍欲試的,想要回來殺你呢。」

  我打了個哆嗦,有些惶急的說:「我該怎麼辦?」

  呂先生說道:「你也不必害怕。他也不一定會回來。木刀給他造成的傷,至少要讓他養七天。如果天亮之前他不回來殺你。那你就有七天的時間想辦法了。」

  我一聽這話,冷汗就下來了。現在很快就要天亮了,但是那把刀來去如風,誰也說不準他什麼時候回來。我看著面前的棺材,不由得怒從心頭起,說道:「如果那把刀來殺我,死之前,我肯定先把你的棺材掀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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