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鬼怪] 空亡屋 作者:西西弗斯(已完結)

 
穆離鳶 2016-4-3 16:23:38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21 391446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4-3 16:39
第40章 傳說

  實際上,不止王書記想弄明白怎麼回事,我也想知道怎麼回事。昨天晚上的事,實在是太紛亂了。我撞破了小劉和她的男朋友,看到了王姐和一具白骨,還看到了薛倩身上的暗影。

  我覺得有些頭昏腦漲,於是慢慢閉上了眼睛,開始梳理思緒。

  過了一會,王書記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趙兄弟,你現在能說話了嗎?」

  我睜開眼睛,看見那一瓶藥快要輸完了,而護士正準備給我拔針。

  我張了張嘴,感覺嗓子有些微痛,不過小聲的說話,應該沒有什麼關係了。

  於是我點了點頭,說道:「我沒事了。」然後我支撐著床鋪,慢慢的坐了起來。

  我扭頭看了看,薛倩還沒有醒過來。我歎了口氣:「昨天實在是太驚險了。」

  王書記擺擺手:「趙兄弟,這裡人多嘴雜,咱們出去說。」

  隨後,他像是看犯人一樣把我架起來,扶著我慢慢的向樓下走去了。

  我們兩個坐在一樓的椅子上。這裡人來人往,倒沒有人注意到我們兩個。

  王書記拍拍我的大腿:「趙兄弟,你昨晚是抓鬼去了吧?」

  我點點頭:「王書記料事如神呐。」

  王書記嘿嘿的笑了一聲,說道:「我看見你那把刀就明白了。」

  我這才想起來我那兩樣寶貝,連忙問道:「我的刀呢?撿回來沒?」

  王書記點點頭:「放心吧,都撿回來了。剛才給薛倩檢查的時候,從他嘴裡發現一顆牙,也是你的吧?」說著,王書記遞給我一個紙包。

  我打開看了看,點點頭,說道:「沒錯,是我的。」然後我鄭重的裝起來了。

  王書記長出了一口氣,說道:「你那把刀,暫時放在警局了,不過你不用擔心,我能給你找回來。至於那具白骨,你也不用擔心,化驗結果已經出來了,那人死了幾十年了,那時候你恐怕還穿著開襠褲呢,我們不會冤枉你殺人,哈哈。」

  我苦笑了兩聲,然後把昨天下午發生的事簡要的向王書記說了說。當然,我略去了小劉的男朋友,也略去了薛倩身上的暗影。

  王書記聽了之後沉吟不語,過了一會,他向我一抱拳:「趙兄弟,我替咱們區的人,謝謝你了。」

  我擺擺手:「王書記,你每次見了我都要把我捧上天,我受之有愧啊。」

  王書記這次卻沒有笑,他很鄭重的說:「如果不是你,我也不相信那傳說是真的。」

  我愣了一下,問道:「什麼傳說?」

  區長在我耳邊小聲的說:「凡是上了點歲數的,都聽到過一個傳說,當年有一位風水大師,早就看出來那邊有一條逆龍,他擔心哪天逆龍出世,必然為禍一方,所以四處化緣,憑藉一己之力,建了這麼一座磚塔。」

  我點點頭:「怪不得這磚塔破成這樣,原來是四處化緣建成的,想必沒有化來多少錢。」

  王書記不由自主的擺官腔:「哎,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舊社會嘛,民不聊生,大家都沒有多少錢。」

  然後他繼續說道:「當年那位風水大師離開的時候曾經說過,這座磚塔,只能壓它幾十年,時間一長,就算逆龍不會出世,這地方也會有惡鬼出現。畢竟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嘛,那種兇惡的地方,出現一兩隻惡鬼並不奇怪。」

  我問道:「那麼,那位風水大師說了什麼辦法沒有?」

  王書記點點頭:「那位大師說,幾十年後當逆龍極為虛弱的時候,在那個地方,種上幾十株核桃樹。將逆龍攔腰截斷,這個風水自然就破了。」

  我奇怪的問:「為什麼當年不直接種樹?這比建一座磚塔要省錢的多吧?哎?為什麼一定要種核桃樹?」

  王書記說道:「凡事都要循序漸進。當年那逆龍風頭正盛,就算種上核桃樹,也活不了。只能建一座磚塔,和它慢慢的耗著。至於為什麼要種核桃。那位大師說,核桃這東西屬火,正好克制逆龍的陰氣。而且,這種樹每年都會結果子,這些果子可以慢慢將逆龍的煞氣拔除掉。」

  我點點頭:「這麼說的話,這些樹上結出來的果子,不能吃吧?」

  王書記點點頭:「不能吃。三年之內,食者必死。十年之內,食者必病。十年之後,吃了雖然沒有什麼關係,不過那些核桃肯定會難吃無比,八成沒有人願意吃。」

  我點點頭:「王書記可要向周圍的居民交代清楚了。」

  王書記點點頭:「這個你放心,我自然有辦法。」

  我們兩個正在那交談,忽然有人急匆匆的走過來了:「趙大師?你怎麼在這裡?你沒事吧?」

  我抬頭看了看,是小劉,而那位清秀的男孩,也跟在他身後。

  可能是因為昨天晚上我撞破了他們的好事,現在我看見他們兩個就有些尷尬,我向小劉說道:「我沒事,不過我有個朋友,還沒有醒過來。」

  然後我問他:「你在找我?有什麼事嗎?」

  小劉有些著急的說:「我嫂子一直昏睡不醒,怎麼叫也沒有用。」

  我一聽這個,不由得拍了拍腦門:「哎呀,我把這件事給忘了。」昨天晚上我們在磚塔下面一場大戰,唯獨忘了王姐的魂魄。當時亂哄哄的一團,誰也沒有注意她到哪去了,難道是魂魄丟了嗎?

  我站起身來,說道:「你帶我去看看。」

  然後我急匆匆的向外面走。我走了兩步,又對王書記說道:「等薛倩醒了,讓他給我打電話。」

  王書記點頭答應了。

  我和小劉急匆匆的走到王姐家。王姐正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呼吸的很緩慢,當真是失去知覺了。

  小劉焦急的問我:「咱們現在怎麼辦?」

  我擺擺手:「你先別著急,讓我想想辦法。」實際上我一點辦法都沒有。這個大師的虛名,今天恐怕就要被揭穿了。

  我正在躊躇的時候,忽然在王姐床邊的桌子上,發現一罐奶粉,以及幾件小衣服。

  我疑惑的看著小劉:「她有小孩?」

  小劉詫異的說:「沒有啊,我哥哥死了十幾年了。」

  我撓撓頭:「那就奇怪了啊。這些東西,好像都是給生孩子準備的吧。」隨後,我向王姐說了聲:「得罪,得罪。」然後將她的被子掀起來了。

  被子被掀開之後,大家都呆住了。因為王姐的小腹微微隆起,明顯是懷孕了。

  那少年脫口而出:「你嫂子偷人。」

  我搖搖頭:「應該是偷鬼。」

  小劉慢慢的坐在旁邊,小聲的問道:「偷鬼?她怎麼會偷鬼?」

  我說道:「具體的原因,恐怕就只有等她醒了才知道了。不過看她的樣子,似乎打算把這個孩子生下來啊。」

  小劉耷拉著腦袋,似乎沒了主意。嘴裡一直嘀咕著:「我嫂子一直很保守,平時閒話都不多說一句,怎麼會做這種事呢?我真是想不通。」

  過了一會,他緩緩地抬起頭來,說道:「趙大師,無論如何,你先把我嫂子的命救回來吧,其餘的事,等她醒了再說。」

  我點點頭,然後說道:「咱們得先找到她的魂魄。這樣吧,你們跟我去磚塔一趟,看看有沒有什麼線索。」

  這時候天色已晚,尋找王姐的魂魄很合適。我帶著小劉和那少年,慢慢的出發了。

  一路上,少年沉默的要命。而且一直抓著小劉的胳膊不放,看得出來,這少年對小劉倒是一往情深呐。

  我們趕到磚塔的時候,發現上面貼著標語,說危險勿入。

  我們幾個視若無睹,舉著手機溜了下去。但是裡面已經被清理的乾乾淨淨了,什麼都沒有發現,而且之前的那種陰冷之氣,也消失不見了。

  我走了一圈,歎了口氣:「恐怕,那魂魄不在這裡。」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4-3 16:40
第41章 乞丐

  小劉見我眉頭緊皺,也猜到了事情不大好辦。他問道:「趙大師,我嫂子的魂魄,是不是找不到了?」

  我歎了口氣,說道:「不瞞你說,以我的力量,實在難以發現她了。哎,小劉啊,我實在愧對大師這個稱號。你看看我,也不過二十出頭。或許,你再找一個年紀大一些,經驗豐富的高人,他們或許有辦法。」

  小劉苦笑一聲:「這世上,哪有那麼多的高人。趙先生,你是我這麼多年以來,遇見的最有本事的人了。」

  然後,他沖我抱了抱拳,深深地鞠了一躬。感激之情,那是自不必說了。

  一直跟在他身邊,沉默不語的少年,也有樣學樣,慌亂的沖我拜了下去。不得不說,這時候他們兩個真的很像是夫妻。

  我們在磚塔外面分手了。小劉帶著少年回去照顧昏迷不醒的嫂子。而我打算回醫院看看薛倩。

  我正街上晃晃悠悠地走,一時間思緒紛飛,倒沒注意走到哪了,忽然聽見一個脆生生的童音,小聲的嘟囔著:「一張趙莽,兩張趙莽,三張趙莽。」

  我不由的奇怪:「誰在叫我的名字?這量詞用的不對啊,至少得論‘個’,怎麼論‘張’?你就算給我論‘只’也算是一回事啊。」

  我低頭看了看,發現一個小孩正坐在臺階上,拿著一把零錢在數,一邊數,一邊念叨我的名字。

  我蹲下來,問道:「哎,小孩,你小學語文沒學好啊。告訴我,念叨我名字幹嘛?」

  小孩把錢揣在懷裡,看著我說道:「有人讓我通知你去警察局領東西,我怕忘了你的名字,所以一直在嘴裡念。」

  我一聽這個,也沒有多想,自然而然的就認為警察要把大刀還給我了。於是問那小孩:「警察局在哪?」

  小孩指了指身後:「這裡不就是嗎?」

  我抬頭一看,小孩身後果然就是警察局。我拍了拍腦袋,自言自語地說:「今天怎麼回事?做事稀裡糊塗的。」

  於是我抬腳就往警察局裡面走。走到門口的時候,我又猶豫了:這警察局裡面,光線怎麼這麼暗?

  忽然我回過神來了:不對勁,這小孩怎麼知道我是趙莽?

  我猛地回頭,看見臺階上哪裡還有什麼小孩。只有一隻明晃晃的蠟燭,一隻硬紙板釘成的香爐,和石子壓著的一疊紙錢。

  我心道:不好,我得趕快走。

  然而,我剛剛要邁步,就感覺一隻手從我脖子後面伸過來,輕輕地放在我的喉嚨上面了。

  緊接著,一個陰冷的聲音說道:「不想死,就跟我進來。」

  我一聽這聲音,不由得暗暗叫苦,這聲音不是別人的,正是磚塔下面那惡鬼的。

  我慢慢的回過頭來,這時候才發現,我身後果然不是什麼警察局,而是一座普通的小院。院門上掛著靈幡。看來,這一家死人了。

  惡鬼死死地扼著我的脖子,我半點逃跑的機會都沒有,被他挾持進去了。

  等進了院子,我發現小院黑乎乎的,只有幾間正房亮著燈。一個女人的聲音,正在屋子裡面嗚咽著哭泣。

  一個親朋好友都沒有,顯得分外淒涼。

  惡鬼在我身邊說:「這一家的小孩剛剛死了。」

  我恍然大悟,想到:「這樣就合理了。小孩夭折,原本就不會大操大辦,更何況這時候是半夜。就算有至親好友,一時間也敢不過來。」

  我試著穩定了一下情緒,然後用最和善的聲音向惡鬼說道:「大哥,剛才在門口的小孩,該不會就是他吧?」

  惡鬼嗯了一聲,說道:「沒錯,小孩子最好騙了,我隨便教了他兩句,他就答應了。嘿嘿。要不是有他分你的心,我還真沒這麼容易抓住你。」

  我欲哭無淚:「大哥,咱們往日無怨,近日……」可是我的近日無仇還沒有說出來。惡鬼的手就猛地收緊了。

  他惡狠狠額說道:「我在磚塔下面呆的好好地,你毀了我的屍骨,讓我變成無家可歸的孤鬼,你還敢說往日無怨?」

  我有心要替自己開脫兩句,但是他死死地捏著我的喉嚨,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過了一會,惡鬼慢慢的放開了我。嘴裡陰慘慘的說道:「還有,你別再叫我大哥。我活著的時候從來沒有人跟我這麼親近,死了之後,就更用不著了。」

  我戰戰兢兢地問:「那我應該叫你什麼?」

  他冷笑一聲:「人人都叫我臭要飯的,你又裝什麼傻?」

  我這時候恍然大悟:「怪不得他手裡一直抓著一隻破碗不放。」

  我有心拖延時間,苦等天亮。惡鬼的屍骨被我毀的七零八落,他已經元氣大傷了,只要天一亮,他必然得放了我。

  於是我開始東拉西扯:「大哥,想必你生前肯定是一位風水大師吧?不然的話,怎麼懂得把自己葬在磚塔下面。利用逆龍的煞氣,把自己變得這麼厲害?」

  惡鬼冷笑一聲,說道:「老子死在那裡,卻是被你們這些有錢人逼的啊。」

  我連忙否認:「我窮的叮噹響,我不是有錢人。」

  惡鬼卻不管這些,抓著我的手又緊了一分。

  只聽見他說道:「當年我四處討飯,就是住在磚塔下面的,那地方能遮風擋雨,對我來說,是再好沒有的了。」

  我厚著臉皮恭維他:「大丈夫能屈能伸,大哥簡直是人中龍鳳啊,那張雕花的大床,也是你搬進去的吧?」

  惡鬼點點頭:「那張床是我撿來的。我將它修補了一番,放在下面了。嘿嘿,睡在那張床上,真有種地主老財的感覺。」

  惡鬼嘿嘿笑了兩聲,忽然又滿臉愁雲的說道:「有張床又怎麼樣?我仍然吃不飽肚子。有一天實在餓得狠了。就去屠戶家偷點肉吃。結果被人發現了,放出一隻大黑狗來捉我。我心裡怕極了,翻牆就想逃跑,但是那黑狗兇悍的很,一下就把我腳腕上的一塊肉咬下來了。我一心急,什麼也顧不得了,就向牆那邊跳了下去,結果砸在石頭上,把腿也摔斷了。」

  我聽到這裡,不由得伸了伸舌頭,心想,那也實在有些慘。

  惡鬼接著說道:「我本以為,我跳出牆外就算了。沒想到那屠戶還是不肯放過我。牽著黑狗就追了出來。我拖著斷腿,一直逃到了磚塔下面。他怕我在裡面搗鬼,不敢下來,所以乾脆把黑狗綁在出口,就這樣守著我。我忍了兩天,始終沒有辦法出來,到第三天的時候,斷腿腫的比腰還要粗,我就是想逃出來,也不能了。」

  我聽了這番話,居然忘了害怕,有些同情地說:「好慘。」

  惡鬼冷笑了一聲:「等我死了之後才知道。原來對於我們窮人來說,活著才是遭罪,我變成了鬼,想吃誰家的供品就儘管去吃,想看誰家媳婦的身子就看。嘿嘿,最近還有個傻大姐,把我誤認成了她的丈夫,每天晚上來找我。嘖嘖嘖,真是不賴。」

  惡鬼面容猥瑣的感歎了一番。忽然又面露凶相,抓著我的脖子說道:「可惜,這一切都被你給毀了。你弄壞了我的屍骨,讓我比普通的小鬼還要弱,做什麼都要束手束腳。」

  我哆嗦著問:「大,大哥,你不弱,你強的很。」

  惡鬼猙獰的看著我,殺氣騰騰。

  我本來怕得要命,以為馬上就要死了。忽然,我心中一動:這只鬼如果想殺我的話,一進門就可以幹掉我了。為什麼跟我囉嗦了這麼久?這說明我還有利用價值。

  想到這裡,我大著膽子問:「大哥,你是不是需要我做什麼事?」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4-3 16:40
第42章 借屍還魂

  惡鬼聽見我這麼說,愣了一下,然後將一臉凶相收走了。

  他意味深長的看著我,神色中甚至有些奸計得逞的意思:「不愧是空亡屋的主人,果然一點就透。」

  我茫然的問:「什麼一點就透?我怎麼了?」

  惡鬼指了指屋子,說道:「裡面有一個新死不久的嬰兒,這裡有一個元氣大傷的老鬼,你猜,我想做什麼?」

  我愣了兩秒中,然後冷汗就下來了:「你該不會是想要借屍還魂吧?」

  惡鬼得意的說道:「沒錯。我就是想借屍還魂。」

  我吐了吐舌頭,暗暗地想道:「你這麼多年被逆龍滋養著,為非作歹,一旦重生,那還了得?不過你就算活過來,想要做壞事,也得長大了再說。我有這麼多年的時間做準備,早晚得把你收拾了。」

  惡鬼見我沉吟不語,有些不滿的說道:「怎麼?你有意見?」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更何況我的脖子還在別人手裡捏著,我連忙說道:「恭喜大哥,賀喜大哥,借屍還魂,又要經歷一番人生了。」

  惡鬼這才稍微有些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他說道:「所以,你答應幫我了?」

  我一愣:「我幫你?你要我幫什麼?」

  惡鬼有些不耐煩的說道:「借屍還魂啊。」

  我一下就懵了,垂死掙扎一般的說道:「借屍還魂還用我幫你嗎?大哥你這麼厲害自己不行嗎?」

  惡鬼看了我兩眼,然後說道:「你想糊弄我?自古以來,想要借屍還魂的惡鬼多了去了。但是成功的並不多。就因為他們不懂道術。今天我把你抓來,就是讓你用道術幫我一把。」

  我聽了這個,真是欲哭無淚。不知情的老百姓以為我是大師就算了,現在惡鬼也誤會我了。而且這事還沒辦法解釋,一旦我解釋清楚了,就失去了利用價值,惡鬼一生氣,沒准得殺了我。

  惡鬼看我始終不說話,還以為我不樂意。他好言相勸:「兄弟,我知道你們有門規,你們道士守規矩。不過凡事都有例外是不是?」

  我心想:去他娘的門規。我倒想壞規矩,可我連規矩是什麼都不知道。

  惡鬼又說:「你想想看。過一會你幫我借屍還魂。你就是我的大恩人,咱們昨天晚上的事,自然就會一筆勾銷。而這一家人呢?自己的孩子死而復生,你也是他們的大恩人呐。」

  惡鬼說的我心裡直癢癢。我心中苦笑不已:「我要是真有本事,這時候早就答應你了,奈何兄弟是個空架子啊。」

  惡鬼費盡唇舌的勸了一番,見我始終不說話,似乎有些不耐煩了。

  他抬頭看了看天,說道:「時辰差不多了,兄弟,你這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啊,老兄也不能再由著你了。」

  然後他揪著我的脖子,大踏步的向屋子裡面走。

  我們兩個接近門口的時候,惡鬼揮了揮手,一陣陰風摜出去,把兩扇門拍開了。

  一個女人正坐在凳子上哭得傷心,忽然房門大開,蠟燭熄滅,頓時嚇了一跳。她一抬頭,看見我姿勢古怪的走進來。不由得有些氣惱:「你是誰?」

  我唯唯諾諾,不知道怎麼搭話。

  惡鬼在我旁邊喝到:「告訴她,你是來治病的,能讓她兒子起死回生。」

  我張口結舌,心想:「這種鬼話,人家會信嗎?關鍵是我沒這個本事啊。」

  女人已經把蠟燭重新點上了,然後站起身來,滿臉淚痕的問我:「你是誰?來做什麼?」

  古人有句話,叫哀兵必勝。這女人現在就是一頭受傷的獅子,剛剛死了孩子,估計自己也不想活了。我看見她目露凶光,頗有把我這個闖入者殺了的意思。

  我急中生智,連忙說道:「我,我是來燒紙的。」

  女人聽見我提到孩子,果然軟軟的坐到凳子上了:「你也是來燒紙的?你認識我們嗎?」

  我含糊不清地說:「認識,認識,只不過這幾年不經常回來,大家都面生了。」

  我擔心女人繼續盤問我,連忙從旁邊拿了幾張黃紙,在火盆裡面燒了。

  惡鬼在我身邊陰慘慘的說道:「你囉嗦完了沒有?還不快動手?」

  我燒紙的時候已經想到了,大不了胡亂編造個似是而非的儀式,騙他一騙,熬到天亮算了。

  我慢慢的站起來,正要胡說八道。忽然,外面傳來一個粗獷的聲音:「怎麼就給死了?讓我看看,我小侄子怎麼了。」

  那女人站起來,淚如雨下:「哥,你可算來了。」然後她迎了出去。

  惡鬼催促我:「現在好了,屋子裡面一個人都沒有,你快點幫我。」

  忽然,外面傳來一陣狗叫。緊接著,一隻大黑狗沖進房間裡面來了。

  外面傳來那男人的大叫:「哎呦,這死狗,是瘋了嗎?別咬壞了我小侄子。」

  我心想:這男人看起來愛狗如命啊,來給自己侄子辦喪事也要帶著狗。

  我正要以這條狗為藉口,再拖延幾分鐘,扭頭一看那惡鬼,頓時一陣驚訝。

  他正瑟縮在牆角,弓著身子,上牙碰下牙的發抖。而那只狗正站在他面前,張著大嘴,一個勁的狂吠。

  我稍微想了想,馬上就樂了。聽說人死的時候有執念,惡鬼尤甚。這個乞丐生前是被黑狗咬傷,又被黑狗逼的死在了磚塔下面。他對黑狗的畏懼,恐怕絕對不一般。現在做了鬼,忽然看見黑狗,仍然嚇得不敢動彈。

  我心想:這下好了,總算找到能克制惡鬼的東西了。

  我正在幸災樂禍,外面的兩個人已經沖進來了。

  我看見一個滿臉鬍子的漢子,沖著黑狗叫到:「哎哎哎,你幹什麼呢?家裡出了這麼大事,你叫什麼叫?」

  然而,那個黑狗根本不搭理他,仍然對著惡鬼狂吠著,而且躍躍欲試,頗有上去咬兩口的意思。

  那女人忽然著急的說道:「我聽說黑狗能夠看見鬼魂。是不是孩子的魂還沒有走呢?」

  大漢擺擺手:「不可能。小侄子和這只狗最親近,狗見了他只會搖尾巴,怎麼會沖他叫呢?」

  女人跺跺腳:「是不是變成鬼了,這狗不認識了?」

  大漢說道:「不可能,狗比人忠心多了。」他說到這裡,忽然扭頭看見我了,問道:「哎?你是幹嘛的?」

  我張口結舌,實在不知道應該怎麼把他糊弄過去,乾脆,我轉移他的注意力,指著牆角說道:「那邊確實有髒東西,不過不是小孩,是個老鬼。」

  女人大驚:「我們家怎麼會有老鬼?」

  緊急關頭,我的腦子轉的極快:「咱們在家裡面燒紙錢,這些無家可歸的孤鬼就想進來拿點。」

  女人看著狂叫不已的黑狗,馬上信以為真了。她緊張的說道:「這可怎麼辦?哥,要不然你拉著黑狗,讓這只鬼走吧。」

  大漢點點頭,伸手就要去拽黑狗。我連忙攔住他們兩個,說道:「別。這是惡鬼。不能放他走,不然咱們誰也活不了。」

  女人疑惑的看著我:「你怎麼知道?」

  我正要想辦法解釋。那漢子忽然指著我的鼻子,大喝一聲:「哎呀,我認識你。」

  這一聲大喝把我嚇得腿軟,我心想:「難道今天遇見仇人了?」

  沒想到那漢子看著我,連連拍我的肩膀:「你不是趙大師嗎?忠烈祠上樑那天我見過你。」

  我一聽這話,頓時放下心來,道貌岸然的說道:「對啊,我是趙莽。」

  有了大師這個身份,什麼事情都好辦了。那大漢和女人自然都信了:屋子裡面有一隻惡鬼。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4-3 16:40
第43章 屠夫黑狗

  那大漢和女人安靜了下來。我們三個人無論看得見看不見,都像模像樣的盯著縮在牆角的惡鬼。

  惡鬼一直畏懼的看著面前的黑狗。時不時抬起頭來,以極為怨毒的目光看我兩眼。這目光,看得我心裡發毛。

  大漢粗聲粗氣的問我:「趙大師,那只鬼還在嗎?」

  我小聲的說:「你能小點聲嗎?」

  大漢粗著嗓子說:「可以,可以。」

  我不由得皺了皺眉頭:「這小子是不是生下來就不會小聲說話?」

  我扭頭對旁邊的女人說:「哎,大姐,你們家還有別人嗎?咱們三個人有點少啊。」

  那女人還沒說話。旁邊的大漢接話很快:「沒了,她男人去外地了。不然的話,怎麼大半夜的把我叫過來?」

  我心想:這話怎麼聽起來像是要偷漢子?

  我正覺得好笑,一抬頭看見惡鬼,不由得暗叫一聲,壞了。

  縮在牆角的惡鬼聽見大漢的話,馬上抬起頭來,一臉詭笑的看著我:「趙大師,嘿嘿,我看你能撐多久。」

  我感覺他已經要和我拼個魚死網破了。正在著急的時候,我忽然看見那只黑狗了。這惡鬼看見黑狗怕成這樣,不知道看見屠夫害不害怕。

  於是我在那女人耳邊說道:「你們這有殺豬的嗎?」

  女人愣了一下,然後想了想,小聲地說道:「這個年代,哪裡還有殺豬的。不過這附近有個鄰居,好像是在屠宰廠上班的。」

  我大喜,問道:「是誰?能把他叫過來嗎?對了,讓他穿上上班的那一套行頭。」

  女人雖然不知道我為什麼要找屠宰場的工人,但是看我的神色,也知道事情緊急,連忙跑出去了。

  我和大漢在屋子裡面坐立不安,一直等著女人回來。但是她走了很久,始終沒有消息傳過來。

  惡鬼慢慢的站直了身子,他雖然不敢靠近黑狗,但是開始慢慢的向我們吹氣。

  我感覺周圍陰風陣陣,骨頭都要凍酥了。

  大漢打了個哆嗦,問我:「怎麼屋子裡面忽然這麼冷呢?」

  我淡淡的說道:「那只鬼正在吹寒風。」

  大漢膽子雖然不小,但是聽見我這麼說,也有些害怕,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兩步。

  他問我:「趙大師,要不然咱們讓黑狗沖上去,看看能不能把這只惡鬼給吃了。」

  我搖搖頭,心想:「惡鬼之所以害怕黑狗,無非是因為臨死時候的心理陰影。要想讓黑狗把惡鬼衝擊的魂飛魄散,它恐怕還做不到。」

  我能想到這個道理,惡鬼顯然也想到了。他正在一點點的試探,想要從牆角裡面沖出來。只不過,臨死時候的執念太過強大,他始終做不到罷了。

  大漢站在我身後,一直指揮著黑狗,將惡鬼死死地堵在牆角。過了幾分鐘,惡鬼陰慘慘的說道:「趙大師,你今天放了我,我們的恩怨從此一筆勾銷,怎麼樣?」

  我皺著眉頭思考他的建議。

  他似乎生怕我反悔,信誓旦旦的保證道:「從此以後,我洗心革面,老老實實地投胎做人,怎麼樣?」

  我冷笑一聲:「你先能投胎再說吧。」

  大漢在我身邊小聲地說道:「趙大師,情況有點不對。」

  我奇怪的看著他:「原來你能小聲說話啊。」

  大漢顯然沒有心思和我討論嗓門的問題,他偷偷指著那只黑狗:「它快堅持不住了。」

  我看那黑狗兇相畢露,完全一副驍勇善戰的樣子,不由的奇怪:「你怎麼說它堅持不住了呢?」

  大漢歎了口氣,說道:「這狗是我從小養大的。它的毛病我知道。叫上這麼長時間,一會就得躺在地上抽過去。」

  我沮喪道:「怎麼還有這個病啊?」

  我這話剛剛說完,大漢就說道:「你看,就要抽了。」

  我低頭一看,那黑狗的後腿果然開始哆嗦了。

  我心想:「不能再等了,再等就露餡了。」

  於是我連忙向大漢說道:「拉住黑狗。」

  大漢喝了兩聲,黑狗很倔,仍然在那叫著,不過聲音已經明顯的低下去了。大漢畏懼的看了看牆角,然後把黑狗摟在懷裡,搶走了。

  我看著惡鬼,儘量平靜地說道:「行了,我答應你的要求,以後咱們兩個就兩清了。」

  惡鬼見黑狗已經走了。得意洋洋的笑了笑。然後飄飄忽忽的走到了我面前。

  我咽了口吐沫,緊張地問:「你要幹嘛?要反悔嗎?」

  惡鬼伸出手來,用長指甲劃我的脖子:「我一個臭要飯的,反悔又能怎麼樣?」

  我氣得火冒三丈,喝到:「放狗,放狗。」

  惡鬼一聽我要放狗,頓時嚇壞了,奪門就要跑出去。

  然而,他跑了兩步,看見黑狗躺在大漢的懷裡,不住的喘氣,不住的發抖,馬上明白怎麼回事了。

  他看著我,哈哈大笑:「趙大師,你的刀是殘刀,你的狗也是病狗,你憑什麼和我鬥?」

  隨著他的放聲大笑,屋子裡面的電燈也滅了。

  大漢本來就驚慌失措的看著我自言自語,這時候看見電燈也滅了,頓時抽身想走。

  我一直以來,都在強提著一口氣,堅持在這裡。因為我知道,如果惡鬼想要抓我,我根本跑不了,倒不如強裝鎮定,和他周旋一番。

  然而,大漢帶著黑狗一跑,頓時讓我心慌意亂,沒了主意。我轉身也想院子裡面跑去了。

  惡鬼在我身後笑道:「趙大師,這就要逃了嗎?你可真給道士們丟人。」

  我呸了一聲,心想:「老子才不是道士呢。」

  我和大漢跑到大門口的時候,那兩扇鐵門忽然咣當一聲,關上了。隨後,惡鬼的身形,在鐵門上慢慢浮現出來。

  這一次,不單單是我看見了。就是抱著黑狗的大漢也看到了。他低呼一聲,一屁股坐在地上,連滾帶爬的向屋子裡逃去。

  我一步步倒退著向後蹭,惡鬼則步步緊逼,距離我越來越近。

  恰好在這時候,外面有人用力的撞了撞鐵門,將兩扇鐵門咣當一聲,撞開了。

  隨後,我看見一個滿身肥肉的大胖子,穿著一件滿是油污的圍裙跳了進來。

  惡鬼一看見這胖子,從喉嚨裡面發出了一絲哀嚎:「屠,屠戶?」

  我指著惡鬼,向胖子問道:「帶傢伙沒有?」

  胖子估計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忽然看見一個黑影飄在院子裡面,居然驚得說不出話來了。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我不敢怠慢,伸手將他手裡的剔骨刀奪了下來。隨後,閉著眼睛紮向惡鬼了。

  這一連串的動作,全都發生在一刹那之間。等我把剔骨刀紮進惡鬼身上的時候,我的心臟才開始劇烈的跳動起來。隨後,我的手腳開始發軟,不停地抖動。

  剔骨刀紮在惡鬼身上,以刀尖為圓心,出現了一圈潰爛,惡鬼的魂魄,正面臨著分崩離析的境地。它像是被人浸在了硫酸裡面一樣,正在一點點的化掉。

  我心想:「我那把寶刀你說是殘刀。這把剔骨刀呢?每天殺成百頭豬,上面不知道有多少煞氣,不知道能不能制住你。」

  惡鬼一陣鬼哭狼嚎式的慘叫。我不知道他是怕了屠戶煞氣,還是因為生前對屠戶怕得狠了。這時候的惡鬼,已經完全喪失了反抗的勇氣。實際上,我看它現在的樣子,也已經反抗不了了。

  我隨手將屠戶胸前的圍裙扯了下來,然後挽成一個繩套,將惡鬼捆住了。一邊捆,我心裡一邊想: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胖子心有餘悸的看著我,直到我把惡鬼徹底制住,他才打著哆嗦說:「怎麼院子裡有只鬼?這是鬼嗎?不是說讓我來宰狗的嗎?」

  後面的女人心有餘悸的看著惡鬼,臉都嚇白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向胖子說道:「如果我告訴你是捉鬼,你恐怕肯定不會來了吧。」

  能夠見鬼的人並不多。惡鬼被我制住之後,只是現形了幾分鐘而已,剩下的時間,眾人看見的只是一個浮在半空中的繩套。

  我把屍牙含在嘴裡,可以清楚地看見惡鬼跪在地上,一臉哀求的看著我。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4-3 16:40
第44章 一唱天下白

  我看見惡鬼的魂魄開始慢慢變得透明,像是在不斷地四散飄零。我馬上明白過來了,他就快要魂飛魄散了。

  惡鬼跪在地上,張大了嘴巴,不斷地比劃著,艱難的向我說:「救命。」

  說實話,在我制住惡鬼之前,我每時每刻都想要殺了他。但是現在他快要死了,我卻有些不忍心了。

  每個人都有惻隱之心,他畢竟也是一條生命。魂飛魄散之後,連投胎轉世、重新做人的機會都沒有了。

  我看了看扶著一棵樹,瞪大了眼睛,一臉驚恐望著我的胖子,我說道:「你身上煞氣太重,你離我遠一些。」

  胖子巴不得我說這麼一聲,轉身踉蹌了一步,摔倒在地,然後連滾帶爬的逃出院子了。很快,他的身影就消失在街上不見了。連剔骨刀,圍裙都不要了。

  我心中微歎,真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貨色,就這點膽量,怎麼做屠夫的?

  胖子離開之後,惡鬼顯得舒服了不少,他感激的看了我一眼。

  這個眼神,讓我想起小劉來了。我答應救王姐的時候,他也是這樣看了我一眼。

  我問他:「你把王姐的魂魄弄到哪去了?」

  惡鬼愣住了:「誰是王姐?」他想了一會,忽然恍然大悟,問道:「你是說那個主動找上門來的傻大姐嗎?」

  我點了點頭。

  惡鬼一臉無辜的樣子:「我真的不知道她的魂魄在哪。當時亂紛紛的,你拿著大刀要砍我,你那位朋友身上又忽然冒出來一尊凶神,我只顧著自己逃出來,哪裡還顧得上她?」

  我皺了皺眉頭,問道:「凶神?」

  惡鬼緊張的說道:「是一尊凶神,我看見了都要打哆嗦。不過具體是什麼來路,我卻不知道了。對方比我要厲害太多,我連看的膽量都沒有。哎,說起來,我現在還在心驚膽戰。」

  我默默地嗯了一聲,不由得開始擔心起薛倩來。這小子,到底怎麼回事?怎麼身上忽然冒出來一尊凶神?

  那惡鬼跪在地上,一臉誠懇地說道:「我雖然不知道她到哪去了,但是我知道一個方法,或許能找到她。」

  我心中大喜,問道:「什麼辦法?」

  惡鬼說道:「故老相傳,如果有人丟失了魂魄。可以找一隻白雄雞,用墨在它的身上寫上魂魄的生辰八字,然後由親人抱著這只雞,在她生前經常去的地方大聲的呼喚名字,就有可能找到人了。」

  我不由得露出微笑:「這個好辦,那我可要謝謝你了。」

  惡鬼腦門上都滲出汗珠來,看得出來,他現在非常痛苦。他低頭望瞭望胸前的剔骨刀,咬著牙說道:「趙大師,我可是老老實實,把我知道的東西都告訴你了,你……你能不能饒我一命?」

  我歎了口氣,說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一旦魂飛魄散了,就再也沒有改過的機會了。也罷,我就原諒了你吧。」

  說著,我伸手拽住了那把剔骨刀,然後用力抽了出來。

  惡鬼慘叫了一聲,撲倒在地上。隨後,他虛弱的說道:「謝謝。」

  我蹲下去,解開他身上的繩子,說道:「以後好好做人吧。」

  不料,我將他放開之後,他反而一動不動了。我有些驚慌的推了推他的肩膀:「你怎麼回事?死了嗎?」

  我抬起他的腦袋來,看見他臉色慘白,雙目緊閉。忽然,他的嘴角上翹,露出一絲詭笑來。

  我心中一驚,連忙將他推開。然而,這時候已經晚了。惡鬼的手臂像是一道黑色的閃電,向我喉嚨裡紮過來。

  我坐在地上,兩腳亂蹬,打算避開這一擊。可惜,惡鬼對我動了必殺之心,長長的指甲如影隨形的跟過來,我這一次,真的是躲不開了。

  不成想,在這生死關頭。遠處傳來一聲嘹亮的雞叫。

  惡鬼神色大變,慘叫一聲:「不好。」

  然後,他向屋子裡竄過去。只可惜,第一聲雞叫響起來之後,緊接著就是數十隻雄雞齊鳴。惡鬼跑到一半,就慘呼一聲,跪倒在地。他的身子迅速的崩潰了。被晨風一吹,消失的乾乾淨淨。

  雄雞一唱天下白。雞叫之後,天地間的陽氣會迅速的充裕起來。惡鬼本來就被搞得虛弱無比,被我放開之後,應該馬上躲起來,養上一年半載的。只可惜,他為了殺我,忘了時辰。結果自作自受,被衝擊的魂飛魄散了。

  我感歎了一會,抬起頭來,準備和這裡的人告別,然後離開。

  胖子早就已經跑得沒影了。而那女人和大漢,則互相攙扶者,一臉敬畏的看著我。

  我見他們的身子仍然在微微發抖,於是擠出一個笑容來,說道:「你們不用害怕,那惡鬼不會再來了。」

  大漢問道:「是被你趕跑了嗎?」

  我猶豫了一下,說道:「算是吧。」

  那女人忽然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趙大師,你的本領通著天呢,能不能救救我的孩子?」

  我為難的說道:「人死不能複生,我又哪有這個本事?」

  女人只是跪在地上哭泣。我心中一動,對她說:「這樣吧。你找一隻白雄雞,上面寫上你們家小孩的生辰八字。然後沿街叫喊。或許,他會現身,你們兩個還可以見上一面。」

  女人痛哭流涕,含淚答應了。

  我從小院走出來之後,就直奔醫院了。薛倩已經醒了,正躺在病床上看電視。我仔細的看了看他,和平時沒有什麼區別,而那所謂的凶神,也不見半點端倪。

  他見我走進來,連忙掀開被子跳下來,說道:「趙莽,你小子去哪了?電話也不接。可把我嚇壞了。」

  我掏出手機看了看,折騰了一晚上,手機早就沒電了。我微笑道:「怎麼?怕我出事?」

  薛倩擺擺手:「我是怕我出事,你忘了前兩天那只鬼了嗎?和我長得一模一樣,出現在空亡屋的那個。我一直擔心它什麼時候來報復我。」

  我點點頭,心想,難道說,那天晚上的人,就是所謂的凶神?我心裡這麼想,嘴上卻安慰他:「你的擔心也不是沒有道理。咱們小心一點比較好。現在能出院了嗎?」

  薛倩點點頭:「能啊,怎麼不能?咱們現在就走?」

  我躺到他的病床上,閉上眼睛說道:「既然你沒事了,就把這張床讓給我躺躺,咱們倆晚上還要去辦一件大事。」

  薛倩氣的大呼小叫,不住的推搡我。不過我實在太累了,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在睡眠中,時間總是過得很快。尤其是無夢的睡眠,簡直是在一瞬間就到了天黑。

  我伸了個懶腰,精力充沛的坐了起來。我看見薛倩霸佔了隔壁的病床,正睡得鼾聲四起。

  我的手機已經充滿了電。我找到小劉的電話,給我撥了個號,告訴他有辦法救人了。讓他找一隻白雄雞,在王姐家門口等我。

  然後我叫起薛倩,我們兩個揉著眼睛,晃晃悠悠的離開了醫院。不知道誰給我們交的醫藥費,八成是王書記,不過管他們呢?反正我們兩個大搖大擺的走了,並沒有人攔著我們。

  我和薛倩從醫院一路步行,向王姐家走去。走到半路上的時候,我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正在一聲聲的呼喚:「兒子,你在哪?兒子,你在哪?兒子,你快來。」

  我和薛倩循聲望去,看見大漢沉默不語,在旁邊提著一隻燈籠。而那女人懷裡抱著一隻白公雞,淒厲的嚎叫著。

  他們一個粗獷,一個瘦弱,一個淒厲的喊叫,一個不發一言。這種詭異的對比,倒讓我有些不寒而慄。這情景,似乎有些太像是黑白無常了。聽說兩個無常就是這樣,一個熱情如火,一個冷漠似冰。不過,無論是熱情還是冷漠,他們都是來要人命的。

  這兩個人一邊緩步前行,一邊東張西望的尋找死去的孩子。但是他們卻不知道,在這兩個人身後幾步開外,有一道孤零零的影子,被燈籠的光芒映的晃晃悠悠的,一步步跟在他們身後。

  薛倩問我:「這是什麼情況?」

  我指了指前面:「這女人的孩子死了,她正在叫魂,希望見自己孩子一面。」

  薛倩點了點頭,忽然問我:「那團影子,是不是孩子的魂魄?」

  我詫異的看了他一眼:「你也看到了?」

  薛倩說道:「這是什麼話?這麼明顯的不對勁,我要是再看不到,豈不是白讓陰鬼婆折磨了大半輩子了?」

  我笑了笑,然後點點頭說道:「那個影子,很有可能就是他們死去的孩子。只可惜,這兩個人看不到。哎,近在咫尺卻不能相見,也是挺可憐的。」

  薛倩路見不平,挺身而出,說道:「我去告訴他們。」然後他就要快步追上去。

  我連忙拽住他:「別去。這孩子不肯現身,八成是因為一家人緣分已經盡了。你這樣強行讓他們見面,恐怕會驚走孩子的魂魄。到時候,這孩子即使像現在這樣跟在後面,默默地走一走,那也不能了。」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4-3 16:40
第45章 遊魂

  薛倩看著遠遠離去的三個人影,不由得搖頭歎息:「真是可憐。」

  我拍拍他的肩膀:「走吧,解決了王姐的問題,再來解決你的問題。」

  薛倩大喜,跟在我後面問道:「你知道和我長得一摸一樣的那個鬼是誰了?」

  我心想:「那只鬼是小事,你身上的凶神恐怕才更加麻煩。」

  不過這時候時機未到,我也不拆穿,只是笑了笑,繼續大踏步的向前走。

  經過磚塔的時候,我看見那邊果然種起來了一片核桃樹,我們還沒有接近樹身,就聞到一股濃烈的腥臭味。

  我皺了皺眉頭,心想:「這裡又出事了嗎?怎麼突然有這種怪味?」

  薛倩走到樹坑邊上看了看,一臉疑惑的對我說:「這些樹都是用污水澆灌的。這玩意長出來的果子,能吃嗎?」

  我馬上明白了王書記的用意,微笑道:「這果子,本來就不是給人吃的。這幾棵樹,是為了破壞逆龍的風水。」

  我這麼一說,薛倩也回過味來了。他看了看核桃樹,不由得點了點頭:「不錯,不錯。逆龍被攔腰截斷,支撐不了多久。」

  我笑道:「老薛,看你似模似樣的,倒真像是個風水先生啊。」

  薛倩無奈的笑笑:「我是久病成良醫,見多了豬跑就敢吹吃過豬肉,誰讓我們家以前總鬧鬼呢。」

  我和薛倩正對著磚塔指指點點。忽然有個人小聲的在我耳邊說:「你們來了?」

  我被這聲音嚇了一跳,扭頭一看,原來是小劉,他低著頭,站在我身邊。

  我撫摸了一下撲通撲通亂跳的心口,有些不爽的說道:「你小子走路沒有聲音啊。我讓你準備的公雞呢?」

  小劉頭也不抬,把腦袋埋在陰影裡面:「放在家裡了。」

  我擺擺手:「咱們趕快去取吧,趁著天黑,把人給找回來。」

  我和薛倩在前面大踏步的走著,小劉則默默地跟在我身後。

  走了一會,薛倩忽然拽了拽我,我扭頭一看,他滿臉緊張的看著我,聲音小的像是蚊子哼哼:「老趙,出事了。」

  我一聽這話,心就往下一沉,我放慢了腳步,長舒了一口氣,讓情緒冷靜下來,然後問道:「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薛倩兩眼目視前方,手指卻指著我們身後,神色古怪的說:「這小子走路的姿勢有點問題。」

  我斜著眼,偷偷地向後望了兩眼。小劉低著頭,根本就沒有注意我們兩個的鬼鬼祟祟。於是我大著膽子,把腦袋完全扭了過去。

  他的頭向下彎著,幾乎把臉埋在了胸前,兩隻肩膀向上聳,更顯得沒有脖子。這個動作他經常做,我倒沒覺得有什麼不妥。於是我疑惑的回過頭來,問薛倩:「姿勢怎麼了?」

  薛倩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這都看不出來?你看他的腳。」

  我按照薛倩的提示回頭看了看。這麼一看,果然發現問題了。小劉走路的時候,腳後跟根本沒有沾地,兩隻腳尖像是蜻蜓點水一樣,步伐很小,頻率很快,他輕飄飄的,但是又很快速的跟著我們。

  我看得出神,小劉也不抬頭,眼看就要走到我身上來了。

  好在,他在距離我幾尺遠的地方停下了腳步,然後低聲問道:「怎麼不走了?」

  薛倩乾咳了一聲:「走,馬上走。」

  然後他用力拉了我一把,架著我的胳膊,快步向前走去。

  我感覺薛倩的身子正在不住的抖動,他的情緒連帶的我也害怕起來了。

  我們經過了一處路燈。影子由身後轉到身前。我看見小劉的影子像是一條蛇一樣,來回亂晃。那種景象,我這輩子都不想再看。

  薛倩慌亂地問:「刀呢?屍牙呢?」

  我忍不住說道:「老薛,怎麼每次一出這種事,你不是找刀就是找屍牙?」

  薛倩著急的低呼:「小命不保,當然要找東西防身了。」

  我定了定神,讓理智驅逐了部分恐懼,然後把他在我身上亂翻的手拿開,小聲地說道:「你別害怕,這小子有離魂症。每次睡覺的時候,魂魄就飄出來了。跟在咱們身後的,其實是他的魂魄,不是鬼。」

  薛倩將信將疑的點點頭:「這樣也行?對身體沒有害處嗎?魂魄也算是鬼吧?」

  我小聲地說道:「我看他的情況,比他嫂子也好不到哪去。等我把王姐的魂魄弄回來了之後,就幫他看看。不然等哪天魂魄跑丟了,那可就真的變成鬼了。」

  我們兩個說話的工夫,已經走到王姐家門口了。我推了推門,大門緊閉,好在院牆很矮,我和薛倩相繼翻了進去。而小劉的魂魄直接洞穿鐵門,晃晃悠悠的走進來了。

  王姐好端端的躺在臥室裡面。呼吸仍然很緩慢,病情沒有惡化,可是也不見好轉。

  小劉則越過我們,直挺挺的向另一間臥室走進去了。

  我和薛倩悄悄地跟過去,推門向裡面看了一眼,這一眼,讓我們不由得面紅心跳。

  裡面像上次一樣,又是兩個男人,摟抱在一起。小劉和那個少年,都在酣睡。

  我小聲的對薛倩說:「你看,他的魂魄要回去了。想不到吧,他們兩個有這個癖好。嘖嘖嘖,真是人不可貌相。」

  看得出來,薛倩很吃驚,不過幾秒鐘後,他疑惑的問我:「他的魂魄回去了,人是不是就要醒了?」

  我點點頭:「是啊。」

  薛倩扭頭就向外走:「那咱們兩個還圍在人家床邊做什麼?兩個男人睡覺有那麼好看嗎?」

  幾分鐘後,我聽見臥室裡面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有人在穿衣服。我們儘量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來,等了一會,然後小劉打開門,走出來了。那少年很靦腆的跟在他身後,那模樣,比有些女漢子還像是小媳婦。

  小劉有些尷尬的看著我和薛倩,說道:「那只公雞在……」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薛倩忽然跳起來了,指著那少年問道:「怎麼是你?」

  那少年看見薛倩,頓時滿色緋紅,說不出話來了。

  我和小劉齊聲問道:「你們認識?」

  薛倩沉默了一陣,嘿嘿笑了兩聲:「這位朋友是我的老客戶了。」那聲音,簡直猥瑣到家了。他正在想什麼,自然是不問自知。

  小劉不知道薛倩是幹什麼的,倒沒有在意,繼續說道:「公雞在廚房綁著呢。現在拿過來嗎?」

  我這時候的心思,已經完全不在公雞身上了。當薛倩把少年認出來的時候,我總覺得冥冥之中,這幾個人有什麼聯繫。似乎有一個大謎團,正在等待著我去解開。

  我的大腦正在使勁的思考著這個問題,一時間無法分心,於是木愣愣的吩咐小劉:「用墨汁,在公雞身上寫上你嫂子的生辰和姓名,去吧。」

  小劉去了,我則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面,抱著腦袋發呆。

  幾分鐘後,小劉抱著一隻公雞回來了。

  我揉了揉太陽穴,對他說道:「你一手提著燈籠,一手抱著雞。走三步,回一次頭。一邊走一邊喊你嫂子的姓名。等什麼時候,你發現身後的影子發生了變化,就給我打電話,明白了嗎?」

  小劉聽我這麼說,已經有些膽怯了,他問道:「那個,你不跟我一塊去嗎?只有我自己嗎?」

  我說道:「只有你自己,這件事,親人做比較好,有外人在場,容易衝撞了魂魄。」

  小劉咬了咬牙,然後答應了。看得出來,他果然很關心自己的嫂子。

  等小劉走了之後,我一臉凝重的看了看少年和薛倩。

  他們兩個估計也意識到我有話要說了。所以個個一臉緊張。

  我長舒了一口氣,整理了一下思緒,儘量用緩和的語氣對少年說道:「你們兩個,也需要買那種藥嗎?」

  少年本來就被我剛才的模樣嚇得不敢說話了,我這麼一問,他居然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我看見他突然哭了,心裡頓時就慌了,心想,我就問這麼一句,你至於哭嗎?不論是你們兩個誰不行,我也沒有歧視的意思啊。我有心要哄他兩句,可是對方和我一樣是男人,我實在有些下不去手。所以,只好默默地站在一邊,等著他自己安靜下來。

  兩分鐘後,只聽他哭哭啼啼的說:「他變心了。如果我不偷偷給他吃藥,他根本不和我在一塊過夜。」

  薛倩臉紅脖子粗:「放屁,老子賣的是保健品,強身健體,有益身心,全都是正規廠家出的。你當那是迷魂藥嗎?」

  那少年居然爭辯道:「就是迷魂藥,他每次吃了之後都特別聽話,像以前一樣疼我,愛我。我說什麼他都答應。」

  我按住暴跳如雷的薛倩,問那少年:「你給他吃的是什麼藥?」

  少年抹了抹眼淚,想了想說道:「正規的名字有一大串,我忘記了。但是大家都知道他的外號,叫神魂顛倒。」

  我看看薛倩:「我記得咱們上次買了一種新藥,好像就叫神魂顛倒吧?」

  薛倩點點頭:「沒錯,他買的就是這種藥。」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4-3 16:41
第46章 假死

  我在地上來回的踱步,腦子裡面逐漸形成了一個想法。

  我忽然對薛倩說:「老薛,你老實告訴我。你有沒有吃這種藥?」

  薛倩愣了一下,然後氣急敗壞地說:「我吃這個幹嘛?我用得著吃這個嗎?我身強體壯,龍精虎猛。」

  我看著他臉紅脖子粗的說胡話,拍拍他的肩膀:「你著急什麼?咱們倆認識這麼長時間了,你有沒有撒謊,我一眼就看得出來。」

  薛倩搖搖頭:「我沒有撒謊。」

  我坐在沙發上,緩緩地說道:「你剛才問我,你用得著吃這種藥嗎?嘿嘿,你說過的話,我都記著呢,你確實用得著吃。」

  薛倩的臉色有些發白了,他有些結巴的問道:「你記著什麼呢?我說什麼了?」

  我說道:「當初咱們兩個一塊去批發市場買藥的時候。你曾經告訴我為什麼要開保健品店,你說你被鬼纏了多年,體內陰氣頗重。需要這種東西,無形之中增加體內的陽剛之氣。」

  薛倩聽我這麼說,只得歎了口氣:「是啊,我確實說過這話。」

  我有些擔心的看著他:「可是你沒告訴我,你得吃這東西啊。」

  薛倩用力的撓了撓頭,然後說道:「那天晚上情況特殊,如果不吃下去的話,我可能就死了。」

  薛倩一邊說著,一邊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後背。

  我皺著眉頭問:「到底怎麼回事?」

  薛倩說道:「那天晚上不知道怎麼回事,我身體裡面的陰氣忽然四處亂動。這種情況很少出現,但是也曾經發生過幾次。我知道,如果在幾分鐘內我不能把它壓下去的話,我就會死掉。所以我隨手抓了一瓶藥,吃下去了。等我吃完之後,才發現是新買的神魂顛倒。」

  說到這裡,薛倩問我:「老趙,你怎麼猜到的我吃過那種藥?」

  我說道:「之前我見過很多次,小劉在睡覺的時候,魂魄出來晃悠。我當時就覺得,和你那天的症狀非常相似。剛才你在外面把那少年認出來了。他又去你們店裡面買過藥。按照他的說法,幾乎每天晚上都給小劉下藥……」

  薛倩一點就透,馬上接話道:「是那種藥有問題?」

  我點點頭:「這種新藥,吃了之後,可能會出現離魂症。那天我見到的鬼,其實是你的魂魄。而你第一次離魂,睡夢中經歷的事卻又忘記了。」

  薛倩暗罵一聲:「真是奸商啊,明天咱們得去找他說道說道。這幾天把我嚇得,茶不思飯不想的。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吃保健品把人的魂魄吃跑了的。」

  我見這個謎團揭開了,心裡也有些暢快,於是開他的玩笑:「你吃了那種藥,沒有像小劉一樣,做那個事嗎?」

  薛倩擺擺手:「當時我體內的陰氣四處湧動,能把它們壓下去就算不錯了,我還能幹什麼?」

  我心想:你這種情況,以後的那啥生活,可能不太和諧啊。

  我正坐在旁邊幸災樂禍,忽然兜裡的手機響了。我拿出來一看,是小劉打來的。

  小劉在電話裡面極為緊張的說道:「趙大師,影子變了。」

  我小聲地說道:「別著急,也別害怕,影子變了是正常現象,是不是多了一個?」

  那邊安靜了好一會,然後說道:「不是多了一個,是多了三個。」

  我一聽這個,心想:「這下可壞了。這一次叫魂,恐怕把別的魂也叫來了。」

  我小聲的說:「你別害怕,按照原路走。先回來再說。不過要走慢一點,至少給我們十五分鐘的時間準備。」

  小劉的聲音都有些發抖了,我聽見他答應了一聲,然後掛斷了電話。

  薛倩顯然聽到我們兩個的對話了,他緊張地問:「現在怎麼辦?」

  我在屋子裡來回踱步:「讓我想想。」我皺著眉頭,苦苦思索:這兩隻鬼跟著小劉回來,應該沒有惡意,不是為了求食就是為了求財。這都沒關係,關鍵是不能讓他們進入王姐的身體,這裡有一點難處……

  我想到這裡,忽然眼前一亮,吩咐薛倩:「把電燈都關了,點上蠟燭。」

  薛倩一邊照辦,一邊問我:「點蠟燭做什麼?」

  我把屍牙掏出來,含在嘴裡,說道:「點上蠟燭光線昏暗,陰氣會重一點。」

  與此同時,少年按照我的吩咐,從屋子裡面找出來幾張白紙,小心翼翼的剪成了一小疊紙錢的樣子。

  我關好了王姐臥室的門。隨後把紙錢分發給少年和薛倩。

  薛倩好奇的問我:「你給我紙錢做什麼?怪晦氣的。」

  我指了指客廳的沙發:「你們兩個用嘴咬住紙錢,躺在客廳裡面,假扮成屍體。儘量把呼吸壓低點。過一會,無論聽到什麼聲音,無論看到什麼東西都不要相信。必須保證一動不動,聽明白沒有?」

  少年已經被我嚇的言聽計從了。而薛倩則一副刨根問底的樣子:「為什麼啊?」

  我正要解釋,門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小劉已經回來了。

  我踹了薛倩一腳:「快去躺好。」

  薛倩和少年忙不迭的找了個位置,躺在客廳裡面了。

  我看著他們兩個,心中惴惴,這種假扮死屍的辦法是我小時候聽來的,雖然說這話的人言之鑿鑿,不過畢竟沒有經過證實。如果管用的話,萬事大吉,如果不管用,今晚上麻煩就大了。

  這時候,整個院子都黑乎乎的,只有客廳裡麵點著一支蠟燭。小劉走到院子裡面之後,我頓時感覺到陰風陣陣,鬼氣彌漫。

  我嘴裡含著屍牙,儘量抑制住緊張的心情。我調勻了呼吸,慢慢的走了出去。我心裡默默的念叨著:「有屍牙抑制著我的生氣,小鬼不會把我當回事,我一定要鎮定。」

  小劉看見家裡面這幅樣子,自然怕得要命。我迎面向他走過去,打了個手勢,讓他不要聲張。然後帶著他,慢慢的走到客廳裡面去了。

  我偷眼望瞭望他身後,果然有三個影子。這三個影子很模糊,無法看清面貌,但是我憑著他們的身材,能夠看出來,其中一個是女子,另外兩個是男人。

  我帶著小劉走到客廳裡面,然後緩緩地站定了腳步。

  客廳門被我悄悄地關上了。屋子裡面的陰氣越來越重,而原本黃色的燭光,也開始發綠。小劉身後的三個影子也就越來越清晰了。

  我看見王姐一臉茫然地跟著小劉。而她身後,有兩個邋邋遢遢的漢子。

  燭光搖曳,那兩個漢子在屋子裡面逡巡了一會。很快就發現了躺在地上的薛倩和少年。

  乞丐惡鬼死了多年,仍然念念不忘著要借屍還魂。雖然所有人都知道,成功的幾率很低,但是能在人得身體裡面多呆上一時三刻,過過癮也是好的。

  所以,現在的薛倩和少年扮成了屍體,他們相對于兩隻小鬼來說,簡直就是餓漢手裡的米飯。沒人能禁得住這種誘惑。

  果然,小鬼開始向他們兩個身上撲過去了。

  如果薛倩和少年是真的死屍。他們很有可能就此被鬼佔據了身子,然後詐屍。只可惜,他們是活人,兩隻鬼撲了一次,被兩人身上的陽火擋了回來。

  他們兩個疑惑的繞著「屍體」轉了一圈,然後鍥而不捨的繼續試驗。

  我向小劉擺擺手:「快去。」

  小劉會意,領著王姐的魂魄走到臥室裡面了。

  幾分鐘後,小劉出來了。小聲的對我說:「我看見一道黑影,進了我嫂子的身體。」

  我點點頭:「那樣就成了。」我回頭看看薛倩和少年,他們的情況還算穩定。不過兩隻小鬼一直在折騰他們,萬一把陽火撲滅了,事情就不好辦了。

  想到這裡,我忽然把燈打開了,緊接著,一把抄起小劉帶回來的雄雞,揪著雞冠,讓它叫了一聲。

  這兩隻小鬼不過是普通的遊魂罷了。忽然被我這麼一鬧,自然是嚇了一跳,連忙逃到院子裡面去了。

  我拿起薛倩和少年嘴裡的紙錢,一邊向外走,一邊在嘴裡念叨著:「救人心切,得罪莫怪。救人心切,得罪莫怪。」

  然後,我走到大門口,把紙錢點燃了。

  兩隻小鬼慢慢的走出來,將紙錢搶了一空,揚長而去了。我摸了摸頭頂上的細汗:「還好,這兩隻小鬼還算是通情達理。倒也沒有為難我們。」

  小劉在我身後問我:「趙大師,我嫂子什麼時候會醒過來?」

  我快步走到王姐的臥室,看見她的呼吸正常了很多,與一般的熟睡無異,我長舒了一口氣,說道:「別著急,讓她睡一晚上,明天自然就好了。」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4-3 16:41
第47章 鬼胎

  王姐昏昏沉沉的睡了一整晚,中途我將半天河取出一點來。學著呂先生的法子,用水衝開,喂她喝下了。

  等到天色微明的時候,王姐醒過來了。

  看得出來,小劉和王姐的感情很好。他看見王姐醒過來了,連忙走過去,關切的問道:「嫂子,你怎麼樣了?」

  王姐面色慘白,嘴唇上沒有半點血色,不過精神還算可以,她小聲的說:「我沒事,只是有點困。你們先走吧,讓我好好睡一覺。」

  小劉在她床邊唉聲歎氣的說道:「我們走的了嗎?你可把我擔心死了。你怎麼就和鬼攪合在一塊去了呢?那種東西,哪能隨便招惹?」

  王姐默然不語,過了好一會,才淡淡的說:「你都知道了?」

  小劉說道:「我當然知道了,要不是趙大師,你恐怕現在都死了。哎,嫂子,你好糊塗啊。」

  王姐臉上的肉抽了抽,沒有說話。任憑小劉在那恨鐵不成鋼的絮絮叨叨。

  小劉數落了一會,又指了指她的肚子:「你肚子裡的孩子,是那只鬼的吧?咱們得想辦法弄掉他。」

  王姐一聽這個,馬上急了:「不行,這孩子是劉家最後的希望了。我嫁到劉家,嫁雞隨雞,自然要為這一家著想。我死了沒關係,這個孩子得保住。」

  小劉一聽王姐居然要保住這個孩子,不由得臉紅脖子粗:「這個是鬼的孩子,這是鬼胎,這怎麼能生下來呢?嫂子,你怎麼了?你在想什麼呢?」

  王姐面色蒼白的看著暴跳如雷的小劉,她忽然哭了起來。

  小劉看見王姐哭了,一股火氣頓時消散於無形,語氣緩和下來,說道:「嫂子,我也是為了你好。你身上有這麼個東西,對你也不好。」

  王姐哭著說:「你以為我想嗎?你以為我不知道人不能和鬼生孩子嗎?可是我有什麼辦法。」

  王姐哭了一會,聲音漸漸地低下去。隨後她指了指小劉身後的少年:「這就是那個男孩吧。」

  少年一臉驚慌,結結巴巴的說:「我……我是他的朋友。」

  王姐歎了口氣:「你也不用瞞我。你和他的關係。我早就知道了。我們劉家傳到這一代,只有兩個男丁。他大哥死得早,沒有留下一兒半女。這老二就更離譜了,居然找了個男孩當對象。」

  小劉又是尷尬又是驚訝,剛才的火氣,一瞬間被撲滅了,他帶著三分怯懦,小聲的說:「嫂子,你都知道了?」

  王姐苦笑一聲:「你是我帶大的,你有什麼心思,能瞞得過我嗎?我早就看出來,你和這少年來往親密。我也曾經提醒過你幾次,讓你趕快找個女孩,為劉家留個後代。可惜你始終不聽,我照顧著你的面子,沒有說破。只希望你哪天能自己想明白了。哎,只可惜,我等了這幾年,你還是老樣子。眼看我也老了,再等下去,劉家恐怕就真的絕後了。」

  我忽然明白王姐的心思了,於是說道:「所以你就打算自己生一個,讓劉家有後,這樣說的話,那只鬼是你死了的丈夫?」

  王姐點了點頭。

  薛倩在一旁嘀咕道:「不對啊,那個鬼不是要飯的嗎?」

  王姐急了:「什麼要飯的?我老公是正經人,上班拿工資,出一份力,拿一份錢,從來沒有要飯。」

  我擺擺手,讓王姐躺下了。然後問道:「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第一次見到那只鬼,是什麼時候?」

  王姐想了想,說道:「半年前。」

  我問王姐:「既然小劉是你帶大的,你丈夫去世得有十幾年了吧?怎麼半年前你忽然見到他了?」

  王姐看了小劉一眼,說道:「那時候,我勸了他很多次,讓他結婚,可是他始終不肯。我知道他們年輕人有新想法,八成是不肯聽我這些老黃曆了。我當著他的面沒有說什麼,可是實際上,每天都愁得要命,經常在半夜裡哭一會。那天晚上我就想啊,要是我老公還活著就好了。我為劉家生個一男半女的,我這個小叔子,愛做什麼就做什麼,我也就不管了。」

  小劉在旁邊滿臉羞愧,低聲說道:「我從來不知道,原來你這幾年過得這麼難受。」

  我打了個手勢,讓小劉別打斷王姐。

  王姐躺在床上,閉上眼睛說道:「那天晚上,這個念頭在我心裡面始終揮之不去。我半睡半醒,迷迷糊糊的,就感覺我老公回來了。我看見他,就一直哭,這麼多年說不出來的委屈,都向他說了。他還像活著的時候一樣,抱著我、安慰我,然後他還答應我,想辦法和我生個孩子。」

  「等我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我發現我好端端的躺在床上,我以為這是一場夢,可是接下來,每當睡覺的時候,我都會夢到他。這時候我才知道,是他的鬼魂來找我了。」

  「開始的時候,我還很害怕,但是後來我發現,他和以前沒有什麼區別,從不露出鬼相嚇唬我,我也就漸漸地安心了。後來我發現我有了孩子,又是害怕,又是興奮。我害怕的是,畢竟這孩子的父親是鬼,擔心我不能順利地將他生下來。我興奮的是,如果這孩子能長大成人,我也就不必日日夜夜發愁了。」

  王姐講這番話的時候,一直緊閉著眼睛。或許,她也不好意思看我們的表情吧。

  我有些同情的看著王姐:「你的這個孩子,不能生下來。且不說他是鬼胎,根本就不應該出現在這世界上。最重要的是,你夢見的那只鬼,不是你的丈夫。」

  王姐瞪大了眼睛:「你說什麼?不是我的丈夫?」

  我點點頭:「你被鬼迷惑住了。那只鬼,是死去多年的乞丐。你丈夫,恐怕早就投胎轉世了。」

  然後,我將這兩天的事向王姐講了一遍,我告訴她我們怎麼在磚塔下面和這只鬼打鬥,以及那惡鬼魂飛魄散之前又跟我說了什麼話。王姐聽完之後,面色蒼白,兩行眼淚沿著眼角流了下來。

  小劉戰戰兢兢地跪在床邊,他低著頭,嘴裡一直小聲的嘀咕著:「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害得你,都怪我。」

  忽然,她抬起手來,用力的捶打著床板,聲嘶力竭的喊道:「作孽啊,作孽啊,作孽啊。」

  王姐喊了這三聲之後,就沒有動靜了。

  我探了探她的鼻子,還有呼吸。而薛倩,已經拿出電話叫救護車了。

  我們沉默的坐在車上,陪著王姐去醫院。

  小劉最先打破了沉默,問我:「趙大師,我嫂子的身體,沒事吧?」

  我嗯了一聲,說道:「只是暈倒而已,送到醫院裡面,過一會就好了。」

  小劉問我:「我說的不是這個,我指的是那個鬼胎。」

  我沉默不語,心想:對於那個鬼胎,我又能有什麼辦法?

  我們一行人很快趕到了醫院。而王姐,也被送到了急救室。

  王姐在急救室裡面耽擱了很久,而我們在外面等的都有些不耐煩了。

  這期間,有不少的醫生陸續的走了進去,而且,只見人進去,不見人出來。

  小劉頗為緊張的問我:「趙大師,你看這是什麼情況?我嫂子不就是暈倒了嗎?怎麼驚動了這麼多醫生?」

  我搖搖頭,說道:「醫院裡的制度我也不懂,單單是一個暈倒,肯定不至於驚動這麼多人,八成,他們發現了其他的問題。」

  我們自然知道這個其他的問題指的是什麼。不過心照不宣的,大家誰也沒有提。

  半小時後,有個頭髮花白的老醫生從裡面走了出來,他徑直走向我們,對我們幾個說:「你們都是病人的家屬嗎?」

  小劉說道:「我是家屬,這幾個是我的朋友。」

  老醫生點了點頭,說道:「你們跟我來吧。人多額無妨,咱們好好商量商量。」隨後,他把我們領進了一間小屋子。

  我們走進去之後,看見屋子裡面掛著很多醫用的相片。老頭指著一個顯示屏說:「病人送來的時候,我們發現她是一個孕婦。我想你們應該也知道吧?畢竟腹部隆起,已經很明顯了。」

  我們都點了點頭。

  老醫生歎了口氣,說道:「你們看。這是胎兒的情況。你們看出什麼問題來沒有?」

  我心想,老子又不是學醫的,能看出來什麼?到頭來還不是得讓你解釋一遍?

  幾秒鐘後,小劉疑惑的說:「醫生,你讓我們看什麼?這上面什麼都沒有啊。」

  老醫生點點頭:「沒錯,我們用最先進的儀器幫她檢查過,發現她肚子裡面什麼都沒有,不過,我們卻可以聽到胎動,你說,是不是很奇怪?」

  我們面面相覷,一時間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好了。

  老醫生一臉嚴肅的看著我們:「你們老實告訴我,這個病人之前經歷了什麼事?」

  我看他的神色有些異樣,再看看他一頭白髮,估計在醫院工作了大半輩子了,我心中一動,試探著問道:「大夫,你是不是看出什麼來了?」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4-3 16:41
第48章 凶神

  老醫生聽見我這麼問,緩緩地點了點頭:「不錯。我是看出什麼來了。不過你們要老實告訴我,她到底是什麼情況。」

  我知道這老醫生恐怕是懂行的人了,他算得上是我們現在的希望,所以我沒有廢話,直接說道:「是鬼胎。」

  老醫生一聽見「鬼胎」兩個字,眼睛不由得眯了眯。然後他長歎一聲:「果然是鬼胎。二十年了,我又見到了一次。」

  我在心裡不由得點頭,這老醫生果然有些見識,看來,這一次王姐的命是要保住了。

  小劉也有些激動,急切的問道:「你見過鬼胎?」

  老醫生點點頭:「二十年前,曾經有個婦女來我這裡看病。她的症狀,和你們送來的病人一模一樣。當時我們都不知道是什麼回事,治了十幾天,束手無策。後來她的家人將她接走了。」

  小劉問道:「接走了?這是什麼意思?是轉院了,還是放棄了?」

  老醫生歎了口氣,說道:「不是轉院,是接回家去。哎,這位病人有沒有治好,我到現在都不知道。那天臨走的時候,我們醫院曾經挽留來著,說她現在的情況已經很危險了。留在醫院,至少有一線生機,這樣接回去,除了等死沒有別的可能。」

  「當時她的家人就告訴我,她懷的孩子是鬼胎。本來就不是醫院能夠看好的。他們找了一位很有本事的道士,試試看能不能把人救回來。我聽見他們這麼說,連挽留的勇氣也沒有了,畢竟神鬼這種事,沒有人敢輕易招惹。」

  老醫生似乎知道我們在想什麼一樣,他說道:「我這裡有一個地址,是當年那婦女來看病的時候留下的。這麼多年了,雖然很好奇,可我始終沒有去找過她,做我們這一行的,每天都在經歷人得生死,我們對神鬼比你們普通人要更加的忌諱,能不招惹,就最好不招惹。你們去找找他們也可以,畢竟是一條活路。如果能找到當年那個道士,病人沒准就得救了。哎,希望她還活著吧。」

  老醫生轉身在身後的櫃子裡面拿出一本厚厚的病例來。然後一頁頁的翻找。他找了很久,然後抽出一張泛黃的紙:「就是這裡了。」

  我們謝過了老醫生,給王姐辦了出院手續。

  王姐這時候已經醒過來了,她沖我點點頭:「趙大師,讓你費心了。」

  我笑了笑,說道:「我這一趟會跟著你們去,不過,車費得你們出啊。」

  王姐忙說:「當然,這個當然。」

  小劉有些擔心的說:「我聽說得道高人不會總在一個地方呆著,他們經常雲遊四海,咱們找到了當年的病人,也不一定能找到那個道士吧?」

  薛倩拍拍我的肩膀:「你也太小看我們趙大師了。這小子悟性極高,只要讓他打聽出救人的辦法來,救你嫂子不成問題。」

  小劉聽了這話,頓時眉開眼笑。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讓我們幾個上去了。那少年站在車外看著小劉,有些神色恍惚。

  小劉招了招手,看樣子是想讓他上來。但是車上已經坐滿了。王姐當機立斷,對司機說道:「走。」

  司機一踩油門。出租車開走了。小劉一直沉默,一句話都不說。他這副沉默的態度,也算是做出了一個抉擇。

  我費力的轉過身子,看了看外面的少年。他一直怔怔的站在醫院外面,直到從我的視線消失,都沒有再動一下。

  我忽然有些同情這少年。他用藥物挽留了小劉半個月,只可惜,這次恐怕保不住了。王姐自然無心玩苦肉計,可是她身上的鬼胎,比苦肉計要厲害百倍。

  一路疾馳,汽車開得最然不慢,但是等我們找到那位病人家的時候,也已經是傍晚了。小劉上前敲了敲門。然後就有個四十來歲的男人,把門打開了。

  我們費了好一番周折,總算說明了來意。這男人倒也很爽快,帶著我們走到屋子裡面,然後指了指躺在床上的一個老人:「這是我姐姐,你們要找的,就是她了。」

  我們聽見當年的病人還活著,無不歡欣鼓舞,可是等我們見到她的樣子的時候,心情又低落了下來。

  我看了看床上的老人,她滿臉皺紋,身上的皮膚鬆弛下來,頭上的白髮都快要掉光了,這個年紀,看起來像是有九十多歲。

  我詫異的問:「你們是親姐弟?」

  男人點點頭,坐在椅子上:「當年她懷了鬼胎,耽擱的時間太長了。雖然後來治好了,不過老得很快。別人過一年,她像是過了三年一樣。哎,我們家出了這檔子事,十裡八鄉的都知道了。害得我到現在也沒娶上媳婦。」

  我心想:看你一副懶肉,沒去上媳婦八成是因為太窮,跟你姐姐關係恐怕不大。

  王姐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對小劉說道:「沒關係,我剛懷孕沒多久,不用擔心我。」

  躺在床上的老人聽了這話,看了王姐一眼:「沒錯,你現在的鬼胎還小,倒還不算嚴重,只不過,嘿嘿。」她的話沒有說完,接下來的,估計不是什麼好話。

  我走到床前,以最和善的態度對那老人說道:「我的朋友也懷了鬼胎,想要找你問救命的法子。你能不能告訴我們,應該怎麼做?」

  老人的眼睛有些渾濁,她看了看我,然後含糊不清地說:「年輕人,想要救人可沒有那麼容易。」

  我硬著頭皮說:「總得試一試。」

  老人閉上眼睛,說道:「當年,救我的人很神秘。你們找不到他的。」

  薛倩說道:「你只要告訴我們,他是怎麼救你的。我這位兄弟就可以照貓畫虎,把我們的朋友救了。」

  老人嘿嘿笑了一聲:「如果鬼胎真的那麼容易打掉。我也不至於耽誤到第九個月,最後把自己搞成這副樣子了。這個世上,除了他,恐怕沒有人能夠打掉鬼胎。而他在二十年前就離開這裡了。你們去哪找他?」

  小劉幾乎跪在了床前:「好歹,你要告訴我們法子吧。行不行,好讓我們試試。」

  老人看了看小劉,又看了看強顏歡笑的王姐,她歎了口氣:「知道了又有什麼用呢。也罷,我告訴你們吧,你們聽了之後,自然就明白了。」

  我們千恩萬謝的站在床邊,聽著老人講述。

  老人說道:「那位神秘人,我不知道他算不算道士,總之,他的來歷和神鬼有關。那天晚上,他讓我們家關好了門窗,並且吩咐我們,把門縫,窗縫,全部用泥巴封起來,要做到一丁點風都不透。然後他把所有人都趕了出去,只剩下我們兩個。他關了燈,點上一支蠟燭。他讓我躺在床上。而他自己,就盤著腿坐在地上。」

  「我在床上等了很久,也不見他過來治病。我又是好奇,又是害怕。然後,我費力的抬起脖子來,想看看他到底在做什麼。我這麼一看,可差點給嚇死了。」

  「我看見他脫了上衣,光著脊背。而在他的腰上,畫著一個凶巴巴的鬼。這鬼像是活了一樣,從他身上扭動了兩下,就跳了出來,站在屋子裡面了。」

  我聽到這裡,忍不住問道:「這是你親眼看見的?我怎麼感覺有點……」

  老人笑了笑:「年輕人,你覺得這事不像是真的,對不對?」

  我不想點頭,但是我不得不點頭:「有一點。畫在身上的鬼,怎麼會忽然跳下來呢?那天您是不是看錯了?」

  老人說道:「嘿嘿,不光你覺得我在說瞎話,這麼多年,凡是聽過我這番經歷的,就沒有人相信的。每個人聽完之後,都要來上一句,胡說八道。所以到現在,我也就懶得再講了。」

  小劉看老人神色不快,頗有些就此打住的意思,連忙說道:「我信,我信,你快給告訴我們,後來怎麼樣了?」

  老人睜著略顯渾濁的眼睛,說道:「後來的事,我沒有辦法告訴你們了。因為我看見這個凶巴巴的鬼走到了我床邊,我就嚇暈過去了。等我醒了的時候,我的肚子已經變得平坦了。幾個月的鬼胎,像是一場噩夢一樣被趕跑了。只不過,鬼胎雖然除去了,我的身子也迅速的垮了下來。也就二十年的光陰,我就老成了這樣。」

  老人有些同情的看了看王姐:「妹子。這個病,實在不好治。那位神秘人背上的鬼,恐怕大有來歷。想要找一個這樣的人,實在是太難了。」

  王姐咬了咬嘴唇,然後點了點頭。她想儘量裝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來,可到頭來,眼淚還是流下來了。

  她畢竟還很年輕,生死關頭,又有誰能不怕呢?

  小劉坐在地上,靠著老人的床,低著頭,一句話也不說了。我看見他這幅樣子,真正的明白了什麼叫萬念俱灰。

  薛倩忽然拽了拽我,說道:「老趙,你跟我出來一下,我有話要說。」

  我疑惑的跟著他走到院子裡面,問道:「怎麼了?」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4-3 16:42
第49章 鍾馗

  老人的家裡面並不富裕,甚至可以算的上很窮。屋子裡面只有一盞昏暗的電燈,而院子裡面,就什麼亮光也沒有了。

  薛倩一言不發的走在前面,一直走到大門口附近,這才站定了腳步。

  我看了看牆角處的茅房,氣味撲鼻。不由得說道:「老薛,你有什麼話要說?怎麼找這麼個地方?」

  他轉過身來,死死地盯著我。遠處屋子裡的燈光本來就昏暗,我一時間看不清楚薛倩的神色,但是我能感覺到,他現在有些緊張。

  我咳嗽了一聲,輕聲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薛倩說話有些結巴:「老趙……我,我恐怕能治王姐的病。」

  我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隨口問道:「你治什麼病?」

  等這話出口之後,我才知道薛倩的意思。我試探著問道:「你的意思是說,你就是當年的神秘人?」

  薛倩擺擺手:「你開什麼玩笑?二十年前我還穿開襠褲呢。」

  然後他慢慢地轉過身去,把自己的上衣撩起來了。他指著自己的腰,問道:「你看見沒有?」

  我已經有些呆住了。小聲的點點頭,說道:「看到了。」

  在薛倩的腰上,紋著一個暗綠色的紋身。是一個惡鬼,長得兇神惡煞,而他的手裡,還抓著一隻人腿,正在撕咬。

  薛倩轉過身子,把衣服整理好了。他說道:「我身上,也有一個凶巴巴的鬼。」

  我這時候的思緒,已經飄到了幾天前。那個乞丐魂飛魄散之前,曾經對我說:「你同伴身上有一位凶神,我連看他的膽量都沒有。」

  我怔怔的想:「這麼說來的話,那天晚上在磚塔下面,我看到的暗影,就是薛倩身上的紋身?」

  薛倩見我沉默不語,語氣有些不快:「老趙,你什麼意思?該不會覺得我身上有髒東西,歧視我了吧?」

  我回過神來,連忙擺擺手:「老薛,你別這麼說,我是那種人嗎?我自己都住到空亡屋裡面了,我還有資格歧視誰?」

  然後我把他拉到大門外面,用更低的聲音問道:「你這個紋身,真的會從身上走下來嗎?」

  薛倩看了我一眼,然後很坦誠的說道:「我一次也沒有見到過。但是我媽告訴我,這紋身來歷不凡。」

  我的好奇心一下被勾起來了,腦子裡有無數個問題,於是我向連珠炮一樣問道:「你媽怎麼知道的?你的紋身怎麼來的?二十年前的那個神秘人,和你有什麼關係?」

  面對我一連串的發問,薛倩搖了搖頭,說道:「你的這些問題,我全都不知道答案。但是我可以告訴你,這紋身確實不一般。」

  我刨根問底:「他有什麼異常嗎?」

  薛倩躊躇了一會,終於下定決心,對我說道:「我很怕鬼,你知道吧?」

  我點點頭:「知道,被陰鬼婆纏了那麼多年,有心理陰影了。」

  薛倩點點頭:「但是自從你住進空亡屋之後,每次你捉鬼,我都跟著你去,你有沒有覺得奇怪?」

  我脫口而出:「那還不是因為咱們哥倆好?」我說了這話之後,我真想打我自己兩個耳光。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還這麼幼稚的認為是哥們義氣,那可實在有些無可救藥了。

  薛倩微笑著說道:「有一部分原因,自然是因為咱們倆關係好。其實還有一個原因。我腰上的這個東西,不是死物。他需要陰氣來供養,所以每隔一段時間,我就要接觸髒東西,來保證他活著。」

  我看薛倩雖然面帶微笑,但是絕對沒有開玩笑的樣子,不由得有些唏噓,然後問道:「身上有這麼個東西,恐怕不好受吧?」

  薛倩點點頭,說道:「小的時候,我曾經試過用剪刀把這塊皮刮下來。但是刮得血肉模糊,他還在腰上。那種感覺就好像,他不是紋在皮膚上面的,而是長在血肉裡面的。」

  我給他出主意:「如果你不管他,每天曬太陽。斷絕了他的陰氣,將他餓死,那不就成了嗎?」

  薛倩歎了口氣,說道:「我們兩個,是共生關係。他死了,我也活不了。從我懂事開始,我就在和他較勁,但是直到現在都束手無策。幸運的是,他一直在沉睡之中,我就當是紋了個紋身,其實也沒什麼不對。」

  我唏噓了一會,然後拍拍他的肩膀:「老薛,這空亡屋的屋主,應該你來當啊。那地方簡直就是給你準備的。陰氣充足,跟亂葬崗差不多。」

  薛倩苦笑一聲:「老趙,你以為我從你的屋子裡搬出去,全是因為害怕嗎?你的屋子陰氣太重,我睡在裡面時間長了,身後這尊凶神遲早會醒過來,到時候,這具身體也就不再屬￿我了。」

  薛倩這番話,一石激起千層浪,我忽然全都明白了。於是自言自語的說道:「這麼說的話,你跟著我去抓鬼,回來之後又開保健品店,甚至不惜吃那種藥。都是在找一個平衡。在陰與陽之間的平衡,既要讓這只鬼活著,又不能讓他醒過來?」

  薛倩點點頭:「沒錯,就是這樣。」

  我有些憐憫的看著他,學著他當初的口氣說道:「哥們,你這一輩子,註定不凡了。」

  薛倩笑笑:「咱倆半斤對八兩,誰也別笑話誰了。」

  我看他情緒好了很多,沒有之前的緊張和惆悵了,於是指了指屋子裡面:「你有把握把王姐治好?」

  薛倩撓撓頭:「我也不敢保證,只能說試試看吧。」

  我有些擔心地說:「你可別玩火自焚,萬一腰上這個東西醒過來了,事情就麻煩了。」

  薛倩笑笑:「你放心,這東西想要醒過來,不知道需要多少陰氣。我能感覺得到。行了,我們回去吧。」

  我答應了一聲,跟在他身後向屋子裡面走去。

  薛倩走了兩步,忽然停下來,小聲的在我耳邊說:「對了,我的紋身有個名字,叫鍾馗。」說完之後,他就大踏步的走進屋子裡面了。

  而我一直在路上咀嚼這兩個字。鍾馗,鍾馗。不錯,只能是他,只能是這一位凶神,據說他相貌奇醜,專門捉鬼食鬼。這麼說的話,紋身上面的那只斷腿不是人腿,而是鬼腿了。這樣看來,用鍾馗打掉鬼胎,倒是相當的對症啊。

  薛倩腰上的紋身,必然不是鍾馗真身,畢竟仙跡飄渺,是真的存在,還是以訛傳訛形成的傳說,已經沒有人能夠說清楚了。這個紋身,最有可能是一種圖騰崇拜。我越想越覺得這小子來歷神秘。等薛阿姨和呂先生回來了,可得好好的問問。

  我走到屋子裡的時候,看見王姐和小劉已經坐在椅子上了。這兩個人都是一樣的姿勢,低著頭,默默地垂淚。

  那男人不知道從哪找出來兩個髒碗,一人給倒了一杯熱水。但是小劉和王姐一口沒動。不知道是因為心情低落,喝不下去,還是因為碗太髒了。

  薛倩對那男人說:「我們能不能借你們家一間屋子?」

  男人奇怪的問道:「借屋子做什麼?借多久?」

  薛倩說道:「借一晚,治病。」

  男人指了指躺在床上的老人:「你沒聽見我姐姐說嗎?只有當年的那位神秘人可以治病。否則的話,任憑你們本事通天,也幹不了這個活。」

  薛倩指了指我,說道:「我們這位趙大師,剪草為馬,撒豆成兵,法力高的都沒邊了。還用得著找什麼神秘人嗎?你快點給我們騰出一間屋子來,又不是不給錢?」

  男人一聽給錢,馬上眼前一亮,連聲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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