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鬼怪] 空亡屋 作者:西西弗斯(已完結)

 
穆離鳶 2016-4-3 16:23:38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21 391448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4-3 16:28
第10章 刑竹

  我手裡的動作停下來之後,剛才那聲難聽的呻吟也消失不見了。

  我狐疑的在四下望瞭望,周圍一個人也沒有。難道是幻覺?我這陣子太緊張了?

  我彎下腰,把木刀撿起來,打算接著挖那棵竹子,可是等我的眼睛落到竹節上面的時候,我不由得呆住了。

  我看見它從剛才的傷口處,正在慢慢的浸出液體來。月光不算很明亮,所以我不太確定它的顏色,但是我總覺得,這液體是紅色的。

  我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摸了一把,有點黏。我把手指放到鼻子下面聞了聞。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傳了過來。

  血,這竹子裡面是血。

  我一聲沒吭,掉頭就跑。這些竹子長在墳頭上,本來就邪門的可以,現在又流出血來,實在太過怪異。我這時候還是保命要緊,至於什麼半天河,還是讓呂先生來吧。

  月亮明晃晃的照著我,竹林中間的小路上只有我自己,我裹緊了衣服,一溜小跑的在這裡亂鑽。忽然,腳下一絆,我猝不及防摔倒在地上。

  胳膊肘好像磕在了一塊碎磚上,我疼得呲牙咧嘴。正要爬起來的時候,忽然有人在我耳邊叫到:「小夥子?」

  這聲音突如其來,距離我又極近,我嚇了一跳,紮著嗓子喊了句:「誰?」

  沒有人回答我。只有竹林被風吹得沙沙聲。

  我趴在地上,抬起頭仔細的看了一圈,周圍一個人也沒有,而那些竹子,像是活了一樣,在風中來回的搖晃著。

  我腦門上開始冒汗,急匆匆從地上爬起來,抬腿就要走。等我這麼一邁步,我就感覺到不對勁了,好像有條繩子絆住了我的腳,我又是一踉蹌。不過倒沒有摔倒。

  我蹲下身子,在腳下摸了摸。是竹子的根,盤根錯節沒把我的腳腕勾住了。

  我著急的來回扭著腳腕,想要把腳拽出來。忽然,我的腦子嗡的一下,我想起了一件事來。我心驚膽戰的嘟囔了一句:「這竹林,該不會是刑竹吧?」

  我記得曾經在一本書上看到過,在南方的原始部落,曾經有一種酷刑。

  割開犯人的後門,將他綁在一棵竹子上面。這人一時間死不了,部落裡的人會照常給他飲食。幾場大雨之後,在炎熱的氣候下,竹子長得很快,幾乎是一夜之間,就會捅破大小腸,穿過心肝肺,從他的嘴巴或者喉嚨裡長出來。

  部落裡的人不會收斂他,任由他坐在竹林裡面。年深日久,等多少年後中原人接近那片林子的時候,就會發現很多保存完好的枯骨,和粗壯的竹子纏繞在一塊,竹子穿過他的胸骨,根本沒有辦法取下來。

  而那些竹子,也變得像是人一般。夜風吹過,會有一種類似于犯人們的呻吟聲。偶爾被砍斷,裡面也會流出鮮紅色的血液來。

  這種竹子,就叫做刑竹。

  不過,這裡的氣候沒有那麼溫暖,不可能有一夜之間長一米多的竹子。但是此情此景,實在太像了。

  我掙扎了兩下,總算把腳從竹林裡面抽了出來。我心中一喜,悶著頭子就要往前跑。這一抬眼,忽然看見一個人,正一動不動的站在我身前。

  我嚇得一哆嗦,猛地向後退了一步。後背靠在竹林上,將它們壓得彎了下去。

  站在我面前的人低著頭,一尺多長的白髮披散著。分辨不清楚是男是女。過了一會,我聽到他說道:「小兄弟,你怎麼來這裡了?」

  我唯唯諾諾:「我,我迷路了。」

  那人慢慢的抬起頭來,將一頭白髮攏到了腦後。這時候,我終於看清楚了他的面目。居然是個看起來很慈祥的老頭。

  白髮老頭有些失望的說道:「原來是過路的,我以為,是我的後人來尋我了。」

  我聽這話,這老頭分明是已經不在人世了。不管他想不想害我,畢竟人鬼殊途,我緊張的說:「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擾老人家靜養了,我先走了。」

  白髮老頭攔住了我,問道:「小夥子,你是本地人嗎?」

  我撓撓頭:「我?應該算是本地人吧。」

  白髮老頭點點頭,說道:「我每二十年才能出來一次,這次能夠遇見你,真是莫大的緣分。請問,本地的薛家人,還有人在嗎?」

  我心中一動:「薛家人?」我心中暗暗讚歎:「不會這麼巧合吧?」

  白髮老頭見我沉吟不語,有些失望的說道:「薛家人,都不在了嗎?」

  我搖搖頭:「我就認識一戶薛家人。不過,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

  白髮老頭神色一喜:「他們是武將之後嗎?」

  這下再也沒有懷疑了,我苦笑著說:「老先生,幸好你是遇見我了。就連薛家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祖上是做什麼的了。沒錯,他們是武將之後。明末效忠南明小朝廷,抵抗八旗的。」

  白髮老頭搓搓手:「天可憐見,天可憐見,原來我還有後人。」

  我試探著問:「你就是那位薛將軍?」

  白髮老頭擺擺手,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我不是將軍,只是個小頭目罷了。」

  我看了看他,忍不住說道:「哎,薛將軍,我現在說這件事,似乎有些不合時宜,不過,你確實把你的後人害慘了。」

  然後,我將這幾天經歷的事講了一遍。

  白髮老頭聽了之後,沉吟不語。歎了口氣說道:「你覺得,我是個殺人如狂的惡人嗎?」

  我心裡嘀咕:「這誰看得出來?」

  白髮老頭說道:「當年我們和清兵苦戰。實際上是互有勝負。那時候,如果朝廷臥薪嚐膽,好好地努力一把,未必會亡國。哎,可能也是大明氣數已盡。那時候我們被一群文人在朝堂上背後捅刀子。在戰場上打的也不順利。當時有些剃了發的村民,暗地裡協助清兵。甚至把清兵藏在村子裡面,讓我們吃了幾次大虧。最後殺紅了眼的官兵,乾脆開始在村子裡清場……」

  我聽得連連歎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白髮老頭說道:「你蓋一間忠烈祠也好,左右是我們冤枉了人家。現在想想,那些手無寸鐵的百姓,不過是求個活路,清兵真要脅迫他們。他們也不敢說什麼。」

  我問白髮老頭:「為什麼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在這竹林裡面,沒有投胎?」

  白髮老頭苦笑一聲:「我是死後被人算計了。沒有見到你之前,我不知道是誰幹的。現在我猜到了,八成是那位陰鬼婆未死得時候做的。她曾經被官軍掠到南方去,又逃到深山老林,一路乞討者跑回來,可能那時候,學到了南方的什麼術數。她在我的墳地上面,種了幾棵竹子。這竹子,大約就是南方的刑竹之類吧。」

  我疑惑的說道:「剛才我也有這個想法。不過刑竹不是在炎熱的地方才能長成嗎?」

  白髮老頭說道:「刑竹最初的時候是給活人用刑的。而這裡的竹子,是給我這個死人用刑的。這裡的竹子已經紮根到我身上了。我這些年,每年都要受竹根鑽心之苦。而且屍骨被這些竹子困住,無法離開這個地方。只有每二十年,竹林盛極而衰的時候,我才可以出現一晚。等今天天亮之後,這裡的竹林會全部枯死。然後開始長出新的苗子。而我,也要躺在地下,繼續受二十年的苦楚。」

  我聽見白髮老頭這麼說,連忙說道:「不好,呂先生讓我來這裡取半天河。如果竹子枯死了,我還怎麼取?」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4-3 16:28
第11章 複生

  白髮老人聽見我這麼說,微微一笑:「我已經猜到了,你應該是來尋找半天河的。」

  說到這裡,他伸出手來,遞給我一個竹節:「回去之後,把竹節破開,裡面有上好的半天河。」

  我接過來了,連連道謝。

  白髮老人說道:「該道謝的是我啊。你是我們薛家的恩人。」

  周圍陰風陣陣,我縮了縮脖子,琢磨著什麼時候道個別。

  白髮老人似乎看出來了我的心思,他擺了擺手,說道:「這裡陰氣頗重,你在這裡呆的時間越久,對你的身體越不利。還是趁早回去吧。」

  我聞言大喜,客氣了兩句,轉身就要走。

  那白髮老人又叫住我:「小兄弟,你能不能再幫我個忙?」

  我心中暗暗叫苦:「我是雷鋒嗎?怎麼都找我幫忙?」

  白髮老人有些尷尬的說道:「老夫平生沒有求過誰。但是這些年,實在熬得太辛苦。小兄弟,今天老夫有幸見到你,他日,不知道再過幾百年,才能見到別人了。如果你不肯幫我,我恐怕就再也找不到人了。」

  我聽他說的淒慘,只好回過頭來,勉強露出笑容:「老先生,請說。」

  白髮老人說道:「等你有時間了,能不能把我的屍骨啟出來,另選個地方安葬?讓我也免了這鑽心之苦。」

  我長舒了一口氣:「原來是這麼個事啊,嚇死我了。」我想了想,小心翼翼的問:「這些竹子,沒有什麼問題吧?不會砍了之後,讓我有個頭疼腦熱的吧?」

  白髮老人嘿嘿一笑:「明日之後,這些竹子也是自身難保。又怎麼能奈何的了你?」

  老人說道這裡的時候,忽然,很遠的地方傳來了一聲雞叫。緊接著,是十來隻雞,此起彼伏的叫了起來。

  白髮老人歎了口氣:「天亮了,我也該走了。小兄弟,拜託。」

  我也拱拱手:「老先生放心。」

  隨後,這白髮老頭的身子漸漸地變淡,終於,消失不見了。

  我看了看東方,甚至還沒有泛白。我扶著那些竹子,正要尋路走出來。忽然,一片紅色的葉子落到我手上了。

  我詫異的抬起頭來,接著月光,看見那些竹子正在開花。血色的紅花。它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盛開,然後又紛紛揚揚的枯萎,飄落。像是下了一場紅色的雪。

  剛才落在我手上的,不是葉子,是花。

  這個顏色太過恐怖,這些花也開得太過突然,我踉踉蹌蹌的從竹林裡面鑽了出來。

  雞叫之後,墳地裡面的那些鬼魅魍魎果然不見了。我輕鬆地穿過墳包,忽然聽見前面鼾聲如雷。

  我走過去,看見呂先生的蠟燭早就熄滅了。而他正靠在墳頭上,呼呼大睡。

  我有些惱火,老子在前面衝鋒陷陣,擔驚受怕,你在這裡睡得這麼安穩?

  我用腳踢了踢他:「呂先生,我回來了。」

  呂先生咋了咂嘴,慢悠悠的爬起來:「回來了?咱們走吧。」

  我揪住他:「這竹林裡面有一個百年老鬼。」

  呂先生渾不當回事:「這世界上的百年老鬼多了去了。難道你要我造個名冊嗎?」

  我拉住他:「老子差點死在裡面。」

  呂先生擺擺手:「放心,我在外面聽著動靜呢。你死不了。給我講講吧,你遇見什麼了?我聽見動靜不小。」

  我簡要的把裡面的情況講了講,呂先生聽了一會,逐漸瞪大了眼睛。隨後,他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趙莽,如果這一趟我能活下來,一定要收你為徒。」

  我擺擺手:「我沒興趣當道士。」

  呂先生指了指正在紛紛揚揚飄落紅花的竹林:「你不僅化解了薛家和陰鬼婆的恩怨,還恰好見到了薛家人得祖先。這是多大的機緣?我看你和這些鬼物緣分不小啊。你不幹這一行,實在是有點可惜了。」

  我一陣冷笑:「道長,我看你相貌英俊,身材偉岸。你要是不去做鴨,也有點可惜了。」

  呂先生一臉茫然:「鴨是什麼?」

  這時候,天終於有發亮的趨勢了。我回頭看了看那片竹林,紅花已經落盡,竹子正在迅速的枯萎。

  我有些驚訝的說道:「這竹子枯萎的速度,好像有些太快了。」

  呂先生嗯了一聲,說道:「這些竹子生的就不正常,死的自然也不正常。行了,咱們走吧。挑個日子,幫老先生把屍骨取出來。」

  我一邊和呂先生想回走,一邊有些擔憂的問:「這都幾百年過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他的骨頭。」

  呂先生嘿嘿一笑:「這個你放心。保證全乎的要命。」

  我們兩個回到薛倩家。呂先生取出那把木刀,在竹節上小心翼翼的割開了一個口子。將裡面的半天河倒了出來。

  我看見這水很粘稠,散發著一陣陣清香。

  呂先生吩咐薛阿姨取來了一隻碗,將那些半天河挑了一點,放到碗裡面,用水化開了。

  做這些事的時候,他一直在眉開眼笑,不住的說:「這麼精純的半天河,已經很多年沒有見到了。這東西可是寶貝,得留下來。」

  薛阿姨將那只碗拿到床邊,小心翼翼的喂到薛倩嘴裡了。

  開始的時候,薛倩沒有什麼意識。但是喂了兩口之後,他開始主動地吞咽。等一碗水灌下去,他已經能睜開眼睛了。

  只不過,他的精神極度的萎靡,一副剛從鬼門關爬回來的樣子。

  薛阿姨擔憂的看看呂先生:「你看薛倩這情況?我怎麼看見他病的很重啊。」

  呂先生也皺著眉頭,說道:「按道理說,他飲下了半天河水,就算是身子虛弱,也不至於到這個地步啊。」

  我在旁邊暗暗的想:「他都和陰鬼婆圓過房了,不虛才怪。」

  只聽見呂先生裝神弄鬼的給薛倩把了把脈,說道:「虛是虛了點,不過根基還在,好好養幾天,應該沒什麼大事。」

  我們和薛倩說了一會話,就讓他繼續睡下去了。

  呂先生吩咐我:「你也別在這裡轉悠了,回去躺著吧。」

  我這幾天也累得夠嗆。躺在床上,很快就睡著了。

  等我再睡醒的時候,看見屋子裡面亮著燈,很是刺眼。我想爬起來,卻發現根本使不上力氣。

  呂先生在我旁邊說道:「小子,你已經睡了一天一夜了。來,吃點東西,這就要緩過來了。」

  我勉強喝了兩口飯,就又重新昏睡過去了。這一睡就是兩天。這期間我迷迷糊糊,半睡半醒,做了很多稀奇古怪的夢。

  三天后,我終於能下床了。兩腳像是踩在棉花上,扶著牆走的晃晃悠悠。

  我在客廳裡面坐了一會。忽然聽見薛倩的房間裡面傳出殺豬一樣的嚎叫。

  薛倩中氣十足的罵著:「呂老道,你個王八蛋。我去你……」

  然後是呂先生的一陣賤笑,似乎在勸說薛倩做什麼事。

  我搖搖頭,歎道:「這呂先生原來不止坑我自己啊。他是見誰坑誰啊。」

  過了一會,我看見薛阿姨心疼的了不得,從裡面走出來了。我問她:「怎麼回事?」

  薛阿姨眼睛裡含著淚,回身指了指,什麼話也沒說。然後回自己屋子裡面了。

  我向她身後看了看,呂先生小心翼翼的端著一隻碗回來了。我趁著脖子望瞭望,裡面似乎是血。

  我詫異的問:「這什麼東西?誰的血?」

  呂先生漫不經心的說道:「薛倩的。」

  我驚到:「這麼多血?你不怕弄死他?」

  呂先生擺擺手:「他這兩天補得太過了。我幫他放放血,也是為他好。」隨後,他拿出一支毛筆來,說道:「更何況,這些血有大用。我要用它們祭祀。」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4-3 16:28
第12章 祭祀

  薛倩醒了之後,整個人都瘦了一圈。眼眶凹陷下去,看起來眼睛很大,顴骨很高。

  他拄著一隻拖把改裝成的拐杖,一瘸一拐的走出來。那模樣虛弱無比,但是表情卻暴躁非常。

  這小子和我一樣,正在拖著病軀,瘋狂追打呂先生。

  呂先生端著那碗血,一邊逃一邊喊:「別打了啊,一會血灑出來,還得從你身上弄。」

  我在一邊看得好笑。呂先生果然損的可以,明明有的是時間把這碗血放下。可是他偏要端著它,以此來威脅薛倩。

  薛倩追了一會,漸漸地氣力不濟,倒在沙發上。和我坐在一塊了。

  呂先生看見他的情緒平復下來。這才把那碗血放下,然後有些不滿的說道:「你小子也太沒良心了。要不是我,你早就死了。」

  薛倩擺擺手:「你別跟我扯淡,我媽都告訴我了,是趙莽救得我。」

  呂先生冷笑一聲,說道:「薛倩,你算了吧,要不是我,你在二十多年前就死了。」

  薛倩一愣:「這話怎麼話說的?」

  呂先生邀功一樣的說道:「當年陰鬼婆逼你爸結婚。薛夫人正懷著你。受了這一番驚嚇,你本來就要胎死腹中了。幸好恰巧遇到了我,我弄了一道符水給你媽喝了,這才把你保住。說起來,你這名字還是我取得呢?男孩女養,這才讓你活下來。不然的話,你先天的就體弱,就算能生下來,也早該夭折了。」

  薛倩本來漫不經心的聽著,忽然聽到自己的名字居然是呂先生的傑作。頓時火大:「好哇,原來這破名字是你給我起的。你麻痹的,老子從小到大受了多少嘲笑。」

  隨後,他強撐著拖把站了起來,又是一番追逐。

  薛阿姨只得又跑出來勸架。這一番折騰,直到中午方罷。

  我們吃過午飯之後,呂先生向薛阿姨要了幾件薛倩的衣服,裡面塞上碎紙,做成個人的模樣。

  然後在這假人身後寫上了薛倩的生辰八字。隨後,將那碗血淋淋漓漓的,澆了假人一身。

  做完這一切的事後,已經是半下午了。

  呂先生說道:「等天一黑,我們就動身。」

  我奇怪的問:「動身?又要去做什麼?」

  呂先生指了指那假人:「活人祭祀。祭祀那些槐樹鬼。」

  薛倩指著那假人哈哈大笑:「活人祭祀?老道,你真不要臉啊,死人都騙。」

  呂先生黑著臉說:「我要是不騙死人,那就只能殺了你了。你同意嗎?」

  薛倩縮了縮脖子,不說話了。

  呂先生將那把木刀遞給我,說道:「趙莽,等一會我讓你砍,你就動手在槐樹上砍一下。不論深淺,能夠留下記號就行。」

  我接過木刀,有些不滿的說道:「怎麼又是我?這裡邊有我什麼事?」

  呂先生冷笑一聲:「沒你的事?這話別跟我說,跟陰鬼婆說去。她要是覺得沒你的事,你就不用去了。」

  我聽了這話,氣勢也萎靡下去了。

  太陽很快就下山了。呂先生讓薛倩把假人背在身上,慢慢的向外面走。

  薛倩雖然走的一搖三晃。但是畢竟補了這幾天,氣血旺盛。時間一長,氣息比我還要穩當。

  我們三個走到槐樹林跟前。頓時感覺到陰風陣陣,鬼氣彌漫。

  這一帶住戶本來就少,到了晚上,就更加看不見人影了。

  呂先生站定了身子。整了整身上的道袍。對著那槐樹林喊道:「各位朋友,我姓呂,是個道士,也算是專門和你們各位打交道的。」

  這一句話喊出來,槐樹林裡面起了陣陣旋風。

  我心裡想:呂先生這話有問題啊,怎麼聽都像是來挑釁的。

  呂先生不等那些旋風刮到眼前,又大聲說道:「今天,我把這薛家的後人帶來了。在你們面前,將他一刀兩斷,了卻了這一段恩怨。」

  隨後,他鬚髮皆張,向薛倩喝到:「姓薛的,你過來。」

  這聲音嚴厲無比,即使是我,也被驚得一哆嗦。我敢保證,如果呂先生早點把這幅嘴臉擺出來。我和薛倩絕對不敢動他。

  薛倩被呂先生喝了這一嗓子,臉色馬上就變了。然後他一轉身,居然打算逃跑。

  呂先生冷笑一聲,惡狠狠地走過去,伸手揪住他的頭髮了。隨後,手上一用力,踉踉蹌蹌的把薛倩揪過來了。

  薛倩破口大駡:「老道,你要幹嘛?」

  呂先生惡狠狠地說道:「小子,你以為我真的連鬼都騙嗎?好容易把你哄來,你這次就不用走了。」

  呂先生揪著不住掙扎的薛倩,大聲喊道:「各位。今天我要手刃這姓薛的。這小子一死,姓薛的就絕戶了。他死了之後,我給你們蓋一間忠烈祠。你們幾百年的冤屈,這就在我手上昭雪了。」

  薛倩不停地破口大駡。而我看著發狂的呂先生心驚不已,有點想要腳底抹油,偷偷溜走了。

  呂先生喊了這一番話之後,槐樹林裡面狂風大作,刮得我甚至有些搖晃。那些惡鬼,似乎很是興奮,它們等這一幕,應該等了不知道多少年了。

  呂先生一伸手,從懷裡抽出一把明晃晃的菜刀來。大喝一聲:「薛倩,你準備好了沒?」

  薛倩破口大駡:「媽的,你要殺我,還問我準備好沒?」

  呂先生暗罵一聲:「蠢貨。」隨後,將一個東西塞到薛倩嘴裡了。

  與此同時,呂先生伸手將薛倩背後的假人拉下來了。然後掄圓了胳膊,一刀將假人砍斷了。

  假人掉在地上,變成兩截。雖然知道這東西是假的,不過看起來,仍然慘兮兮的。

  槐樹林裡的陰風,忽然減下去了。在馬路上徘徊了一會,就漸漸的消散掉了。

  呂先生一臉嚴肅的看著我,說道:「還記得我交代你的事嗎?」

  我小心翼翼的點點頭,緩步走到槐樹林邊,用木刀在槐樹上重重的劃了一道。槐樹林再也沒有任何聲息了。我站在一棵大槐樹面前,感覺這地方變得很平和,不像之前那樣,充滿了戾氣。這時候雖然是晚上,但是我覺得暖洋洋的。

  呂先生變了一副嘴臉,笑嘻嘻的看著我:「怎麼樣?感覺難受嗎?」

  我迷茫的說道:「不難受啊,為什麼要難受?」

  呂先生滿意的點點頭:「不難受就好。看來,這裡的惡鬼真的走了。不然的話,你敢砍樹,這時候已經倒在地上,抱頭打滾了。」

  我低聲罵了一聲:「媽的,原來是拿我做實驗。」

  薛倩臉色蒼白的看了看呂先生,低聲罵了一句:「你媽的。」然後,他兩腿一軟,倒在地上了,他當真是嚇壞了。

  薛倩坐在地上之後,有個東西從他嘴裡吐了出來,我撿起來看了看,是那只屍牙。

  我咧咧嘴,對薛倩說:「哥們,你知道這玩意多髒嗎?」

  呂先生擺擺手:「別說這個。剛才要不是有這寶貝抑制住薛倩的生氣,那些惡鬼不一定相信他被我殺了。」

  隨後,他笑嘻嘻的說道:「趙莽,怎麼樣?我剛才演得怎麼樣?」

  我只得點點頭:「演的,演的還不錯。」

  呂先生拍拍我的肩膀,說道:「走吧,扶著這小子。咱們回家。明天找幾個工人,把這些槐樹砍了。」

  我把薛倩扶起來,說道:「咱們要砍樹,政府同意嗎?周圍的居民同意嗎?」

  呂先生嘿嘿笑了一聲:「不同意?這一片槐樹林為禍一方,咱們把它解決了,政府還得給咱們工錢呢。」

  事實上,確實如同呂先生所說。區政府聽說我們不信邪,要砍這裡的槐樹,不僅大為讚賞,而且很痛快的同意了我們在原址建一座忠烈祠的要求。我聽說,他們正在研究以忠烈祠為中心,建一個景點。

  之後,砍樹蓋房的工程,就轉手給政府了。

  幾天後的一個中午,呂先生看了看外面熱火朝天的工地,回頭對薛倩說:「等忠烈祠蓋好之後,我也就走了。現在趁著有時間,咱們就把薛家老祖宗的墳起出來吧。」

  薛倩和薛阿姨已經聽說了白髮老人的事。當即準備了些香燭紙錢,就跟著我和呂先生去尋那座墳墓了。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4-3 16:29
第13章 起屍

  那座墳墓在哪裡,我並不知道。當時我只是跟著呂先生走了半夜,並不認得路。所以呂先生做了我們的嚮導,他一邊回憶,一邊帶著我們找那座墳墓。

  呂先生說,當初他之所以能找到那裡,完全是感覺到了那地方的陰氣。現在那裡的竹林大片枯死,陰氣已經不在了,想要輕易找到,就不是那麼容易了。

  那天下午他帶著我們轉了幾個大圈,終於尋到了那片墳地。

  墳塋起起伏伏,上面長滿了荒草,看起來很是淒涼。

  呂先生指了指遠處那一片枯黃的竹林:「你們看,就是那裡了。」

  我幾乎已經認不出那片竹林來了,沒想到短短幾天的工夫,這些竹子就已經乾枯成這樣了。

  呂先生擺擺手,帶著我們走過去。

  這些竹子沒有任何生機,像是死了幾年一樣。它們變得很脆,我們稍微一碰,就會斷掉。而裡面,也再沒有鮮紅色的血液流出來了。

  這一路上沒有任何阻礙,我們就接近那座墳墓了。

  薛阿姨指了指高大的墳丘,問我們:「這就是我們薛家祖先的墳墓嗎?」

  呂先生點了點頭:「你們先祭拜吧。等拜完了,我們就動手。」

  薛阿姨答應了一聲,帶著薛倩燒紙哭訴。絮絮叨叨講了講薛家現在的境遇。

  呂先生負著手站在一旁,靜靜的等著。

  我有些擔心的問:「呂先生,這墳墓挖起來,恐怕不輕鬆啊。你看我這身體,還虛弱的要命,過一會我就不用幹活了吧?」

  呂先生微笑的看著我,說道:「你放心,這個地方不能挖,也沒人可以挖開。」

  我有些不解的看著他:「這是什麼意思?」

  呂先生說道:「過一會你就知道了。」

  這時候,薛倩和薛阿姨已經祭拜完畢。他們看著呂先生,說道:「挖吧。」

  呂先生拿出一把小刀來,笑眯眯的看著薛倩:「要想打開這座墳墓,恐怕得借你點東西。」

  薛倩一臉警惕的看著他:「老道,你又想幹什麼?」

  呂先生出手如電,一下攥住了他的手腕,隨後小刀飛速的在薛倩手指上割開了一個口子。

  薛倩氣的破口大駡,用力掙扎,揮舞著拳頭就要打。

  呂先生死死地抓著他的手腕,不住的叫到:「別動,別動,浪費了。」

  薛姨媽看見他們兩個鬧得不可開交,著急的喊道:「行了,你們兩個消停一會,再折騰,天要黑了。」

  薛阿姨的話對呂先生沒有什麼作用。但是在薛倩那裡,還是有些威懾力的。

  呂先生抓著薛倩的手腕,笑嘻嘻的說道:「聽見沒有?消停一會。」

  我問呂先生:「你又要幹什麼?」

  呂先生指了指墳頭上那幾棵竹子,說道:「這竹林裡面,所有的竹子都會死,只有這三棵不會死。想要開這座墳墓,非得從這三棵竹子下手不可。」

  然後,他一隻手抓著薛倩,一隻手去剝那三棵竹子。枯黃的枝葉很快散落在地,裡面露出一抹綠色來。

  呂先生喜道:「就是這東西了。」然後他抓著薛倩的手,將他的血滴在了上面。

  我不知道呂先生是不是觸動了什麼機關,那一抹綠色迅速的變成紅色,隨後地面一陣顫動,下面似乎有什麼活物一樣,正在鑽出來。

  我驚慌的看著呂先生:「這是什麼情況?」

  呂先生連忙擺手:「走,快走。」

  然後,他扔下我們,拔腿就跑。

  我們三個人愣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人人大罵,跟在呂先生身後一陣狂奔。

  呂先生跑了二十幾步,這才停下來。喘著粗氣說:「行了,行了。各位不用跑了,這裡已經很安全了。」

  我已經跑得快要脫力了,兩手扶著膝蓋,彎腰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呂先生抬抬手,指著我身後說:「自己看。」

  我轉過身去,這才發現,剛才墳墓的位置,已經變成了一個大坑。坑裡面全是深黃色的竹根,他們像是畸形的指節一樣,互相然繞著,握在一塊。

  薛阿姨一副難以置信的神情看著呂先生:「我們的先祖在哪?他的墳墓怎麼會變成這樣?」

  呂先生擺擺手:「稍安勿躁。你的先祖被陰鬼婆種了刑竹。他的墳墓變成這樣不足為奇。」

  薛阿姨問道:「那他的屍體在哪裡?」

  呂先生扶著薛阿姨,慢慢的湊過去,指著最中央說道:「看到那個紅色的東西沒有?」

  薛阿姨向那邊仔細的望了一會,忽然臉色大變,連連後退說道:「怎麼可能?這不可能啊。」

  我扶住她:「怎麼回事?」

  薛阿姨戰戰兢兢地指著那個大坑:「裡面,裡面的人……屍首還在。」

  我皺皺眉頭,這都幾百年過去了,屍首還在?

  我湊過去,站在坑邊,仔細的向那邊望瞭望。我看見坑底躺著一個人。他通身都是血紅色的,而且身材極為的肥胖。這些交錯生長的竹根,就是從他的身體裡面發源的。

  確實如同薛阿姨所說,他的屍首保存的很完整。甚至連頭髮和鬍子都沒有脫落。雖然我距離他很遠,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感覺他的心臟都有可能仍然在跳動著。

  呂先生指著這個人,說道:「趙莽,看見沒有?這就是薛家的祖先。」

  我說道:「他身體裡面的這些紅色,該不會是血吧。」

  呂先生微微的點了點頭:「實際上,是稀釋之後的薛家人的血。這些竹子用這些鮮血一直養著這具屍體。讓這位老先生的魂魄不能離開這裡。然後得以一直折磨他。」

  我吃了一驚,問道:「你的意思是,他還活著?」

  呂先生搖搖頭:「不算活著,可以說,是介於生和死之間。據我分析,當年他應該已經死了,不過他死後不久,這些竹子就佔據了他的身子,現在竹根應該已經長到他的筋脈中了,刑竹以植物的生長方式,維持著他的肉體。你知道,活人是沒有辦法隨便靈魂出竅的,所以他的魂魄不能輕易離開自己的身體。換句話說,這些刑竹讓他保持著一種假生的狀態。並且將他的身子作為牢房,困住了他的魂魄。」

  我不由得歎道:「好高明的手段,好狠的手段。」

  呂先生嘿嘿一笑:「南疆巫術,在中原人看來,自然匪夷所思一些。這些刑竹對付活人的時候就很慘烈,對付死人,就更加令人髮指了。幸好這些竹子每隔二十年就會死掉一次,讓這屍體有個喘息的機會,不然的話,再過幾百年,也沒人能發現的了他。」

  我問呂先生:「咱們現在怎麼辦?」

  呂先生想了想,說道:「這些竹子畢竟死死物,況且過了這麼多年,有什麼古怪也已經很微弱了。咱們把這些竹子鏟掉了,斷了它們和這屍體的聯繫。自然就可以把屍體起出來了。」

  隨後,他歎了口氣,將那把木刀遞給我,說道:「趙莽,你拿著這把刀,鑽到最下面去,將老先生身體裡面長出來的竹根,全部削斷,這件事就辦成了。」

  我微微一愣,有些不爽的說:「你別總抓著我一個人坑啊。這次我說什麼也不去了,要去你去。」

  呂先生嘿嘿笑了一聲:「你不想去就算了啊,那我找別人了。」說完,他就向薛倩走過去了。

  我冷笑一聲:「那樣最好了。」

  我剛說完這句話,忽然感覺有人在我身上踹了一腳。我一個冷不防,向前栽了一步,一下就掉到那大坑裡面了。

  那些竹根橫七豎八的攔在那裡,我砸在上面,像是一隻太小的魚,遇到了網眼過大的漁網。一路翻滾著,漏下去了。

  然後,我撲通一聲,砸在白髮老人的身上,一股血腥味湧到我的鼻子裡面了。

  我掙扎著爬起來,抬頭看見呂先生正在上面笑嘻嘻的看著我。

  我一邊罵他,一邊抓著那些竹根,打算爬上去。

  呂先生說道:「趙莽,你不要想著向上爬了。你一露頭,我肯定會把你踹下去。你倒不如順水推舟,幫我一個忙。」

  隨後,他一揚手,將那把木刀扔下來了。

  我看著掉落在腳下的木刀。又看了看躺在旁邊的屍體。我歎了口氣,說道:「也罷,白髮老人曾經求我幫他。現在我就幫他解脫了吧。」

  我彎著腰,從那些竹根中間鑽過去。我拿著木刀,用力的在竹根上割了一刀。竹根被削斷了一半,裡面流出淡紅色的血液來,這種血比人身上的血要淡很多,血腥味也不是那麼濃,像是被稀釋了很多倍一樣。

  我捂住鼻子,繼續揮舞著木刀,將剩下的竹根一刀刀砍斷了。

  做完這一切的時候,我身子周圍的地面幾乎被這種血液浸透了。

  我長舒了一口氣,歎道:「總算做完了。我也該走了。這地方不能多呆。」

  我剛說完這句話,忽然聽見有人在我耳邊說:「多謝。」

  我嚇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就去看那白髮老人。這時候我駭然的發現,他正在緩慢的睜開眼睛。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4-3 16:29
第14章 氣運

  我看見白髮老人居然睜開了眼睛,不由得心驚膽戰,嚇得向後退了一步,身子撞在那些竹根上。驚到:「你還活著?」

  白髮老人沒有說話,他緩慢的從地上坐了起來,然後沖我抱了抱拳,像是在感謝我。

  我鬼使神差的伸出手,也向他抱了抱拳。

  白髮老人慢慢的伸出右手,用手指指了指身子下面的地面,隨後,他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我定了定神,輕聲叫道:「老先生?」

  白髮老人再也沒有動靜了。而他的身子,正在迅速的乾癟下去。很快,他原本肥胖的身體變得皮包著骨頭。幾分鐘後,即使那些皮肉也龜裂開來了。

  我抬頭看了看,天色正在變暗。至少陽光已經看不見了。而外面的那些人,也變得有些面目模糊了。

  「不行,這個地方不能多呆。」我麻利的爬起來,急匆匆的向外面跑。

  沒想到,這時候我再伸手抓那些柔韌的竹根的時候,它們變得像外面那些枯竹一樣脆弱。一抓就斷,我試了兩次,不僅沒有爬出去,反而跌的灰頭土臉。

  呂先生在上面喊:「趙莽,先別急著上來,你把衣服脫下來,把薛老先生的遺體包裹住。一塊背上來。」

  我破口大駡:「去你媽的,你動動嘴倒是方便,怎麼自己不下來背人?」

  呂先生也不和我廢話,他開始在上面撿土塊,雜七雜八的向我頭上扔:「趙莽,你要是不把薛老先生的遺體背上來,我就有本事讓你上不來。不信你就試試,過一會我把土塊換成石頭,讓你頭破血流。」

  呂先生的陰損我已經見識過很多次了。我認識他只不過短短的幾天,已經不記得被坑了多少次了。現在我提高了警惕,認清楚了他的真面目。然而,這老頭也越發的不要臉了,開始撕破臉皮,明目張膽的算計我。

  我氣得頭上青筋亂蹦:「姓呂的,老子忍你很久了,既然你要作死,行,我過一會就成全你。」

  我氣呼呼的把衣服脫下來。鋪在地上,然後小心翼翼的去搬動白髮老人的遺體。

  想不到,我的手剛剛碰到他的身子。他身上的皮肉就變成碎片,散落在地上了。我面前只剩下一具骨架。

  我歎了口氣,說道:「留下骨頭,也算不錯了。來吧。」

  我把骨頭放到外套上面。這時候也顧不得次序了,只是隨意的堆在一塊,然後綁好了,背在身上。

  這件事說起來簡單,可是做的時候,著實把我嚇得夠嗆。那些遺骨很輕,就像我身邊散落的竹節一樣。我將它們拿來拿去,兩手不住的哆嗦。

  我好歹做完了這一切,正要從坑邊爬上去的時候。忽然腦子裡不自覺的閃現出老人最後的一個動作來。

  他伸出手指,指了指地面。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是在暗示我,下面有什麼東西嗎?

  我這麼一想,心裡面頓時活絡起來。這位老先生生前是個將領,有什麼陪葬的寶貝,倒也不為過。他剛才的意思,八成是要送給我什麼報酬。

  我搓了搓手:「不要白不要啊。我這屬￿勞動所得,應該不是盜墓吧。」

  想到這裡,我彎下腰,伸手去挖腳下的泥土。

  這些土已經被淡紅色的血液浸濕了。我忍著噁心挖了一會。忽然,手指摸到了一個堅硬的東西。

  我心中一喜,小心翼翼的將這東西取了出來。是一把刀,寒光閃閃,埋在地下這麼多年,居然半點損壞的跡象都沒有。

  不用說,這東西肯定是個寶貝啊。我摩挲了一遍,然後提著刀,又在下面挖了兩下,再也沒有別的東西了。

  眼看天色已晚,我背著老先生的遺骨,提著大刀,沿著坑壁飛速的跑了上來。

  我站到地面上之後,總算松了一口氣。伸手把背後的遺骨交給了等在旁邊的薛阿姨。

  我有些不滿的看著他們,說道:「剛才我在下面,你們怎麼也不下去幫我?」

  薛倩有些慚愧的說道:「剛才我本來想要下去,但是老道不讓我去。說什麼,我的先人指定了讓你去,如果我們貿然進去,恐怕會惹先人不高興。那樣的話,就有點得不償失了。」

  我斜著眼看呂先生:「怎麼樣?是你說的?」

  呂先生不答我的話,目光反而落到我手裡的大刀上:「這可是個好東西啊。怎麼樣?在下面得到寶貝了?」

  我點點頭:「是個寶貝啊。我在下面恨你恨得牙根直癢癢,你猜怎麼著?我一伸手,就摸到了一把刀。」

  說著這話,我跳起來,舉起刀就向呂先生身上砍過去。

  按照我的計劃,呂先生會嚇得抱頭鼠竄,然後我一腳將他揣倒,痛揍一頓。

  結果沒成想,呂先生紋絲不動,笑眯眯的看著我。

  我手裡這把明晃晃的大刀,揮舞到他眼前,又只得停下來了。

  呂先生笑道:「怎麼樣?砍不下去了?這把刀也就是嚇唬嚇唬人,你以為你真有膽量,把我砍成個血葫蘆?」

  我被他這話一激,脾氣頓時上來了:「這老頭不知道好歹,那行,我就給你放點血好了。」

  呂先生見我要來真的,連忙擺手求饒,說道:「趙莽,你可不能這樣啊,我剛才攔著不讓薛倩下去,就是為了讓你得到這件寶貝啊。」

  我放下手裡的大刀,含笑問道:「真的?」

  呂先生連連點頭:「真的,絕對是真的。」

  這時候,他身後有個聲音說:「老道,原來你是因為這個攔著我啊。」

  呂先生焦頭爛額的回頭,看著薛倩說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

  薛倩那肯聽他解釋,撲過去就開始揍。我把刀扔在地上,也趁機打了幾拳。

  呂先生一個勁的嚎叫著:「我身上有傷,有傷……」

  我和薛倩也知道他的身子骨根本就是外強中乾,所以稍微打了兩下,也就把他放了。

  呂先生灰頭土臉的坐在地上,一個勁的說:「你們兩個沒有良心啊。老道走了,以後再也不來了。你們就算怎麼求我救命,我也不來了。」

  我擺擺手:「你別放屁了。我怎麼會求你救命?只要你不害我,我肯定平平安安的。」

  呂先生皮笑肉不笑的哼哼了兩聲:「趙莽,我早給你看過相了。你想平平安安的?嘿嘿,難了。你就燒香拜佛,求著老天爺保佑我這一趟順順利利的,不然的話,我當真死了,可沒人再救你。」

  我撿起那把刀,扛在肩膀上,低聲說道:「神神叨叨的,搭理你幹嘛?」

  呂先生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又落到了我的刀上。這已經是他不知道第多少次看我的刀了。

  我警惕地問:「呂先生,怎麼樣?你想奪我的刀?」

  呂先生搖搖頭,然後神色鄭重的問:「趙莽,你這把刀恐怕不太對勁吧。在下面埋了這麼多年,還是寒光閃閃的?」

  我擺擺手:「那是因為我這把刀是寶刀。你別總說這些神神叨叨的話嚇唬我。」

  呂先生盯著我的刀刃,神色有些猶豫:「武將的兵刃不能隨意收藏,他們在戰場上殺人無數,這把刀,吸收了不知道多少兇悍之氣。時間長了,對你沒有好處啊。」

  我聽呂先生這麼說,心裡也有點忐忑:「要不然,我把這把刀賣了?」

  呂先生擺擺手:「賣了還不是會害別人?更何況這玩意是文物,你要是敢賣,沒准過兩天就有人來抓你。如果我是你,我就趁早把這把刀毀掉。寧殺錯,不放過。」

  我有些不舍的看著明晃晃的大刀:「折騰了這麼久,好容易得了一件寶貝,就這麼毀了,是不是有點可惜。而且,它不一定會有什麼異常吧。你剛才也說只是可能了。」

  呂先生也點點頭:「確實有點可惜。這樣吧,這把刀你先留著,萬一發現有什麼不對勁,馬上將它毀了。這兩天我也會幫你看看這把刀,看看它是不是真的有問題。」

  我點了點頭,答應下來了。

  薛阿姨將那些遺骨收拾了一番,背在身上,說道:「這裡的事已經做完了,咱們走吧。」

  隨後,我們就沿著原路回家了。

  薛阿姨將遺骨安置在客廳裡面,點上了香燭供奉起來,看樣子是打算挑個日子,然後將先人安葬了。

  這段時間我過的很自在,每天在薛阿姨家吃吃喝喝。我和薛倩兩個人都有點不學無術的意思,打算在家裡耗到底了。

  薛阿姨催促我們兩個出去找個正經工作。沒想到,呂先生卻說:「各人有各人的緣分。他們兩個現在還不著急找工作。就算能找到,也幹不長,還是等等吧。」

  我把手攏在袖子裡面,一臉感興趣的說道:「呂先生,你有看出什麼來了?你這是未卜先知啊。」

  呂先生一副世外高人的樣子:「小子,當初老道沒受傷的時候,能耐大著呢。未卜先知不敢說,但是幫你看看氣運,簡直是易如反掌。」

  我正要搶白他兩句,忽然電話響了。我看見是一個座機號,不由得奇怪:「這年頭,肯用座機的不多了啊。」

  我接了電話,問道:「哪位?」

  那頭傳來個女生的聲音:「是趙先生嗎?我是區政府的小王。忠烈祠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明天上樑,這是個大日子。政府的意思是,您作為核心人物,必須得到。」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4-3 16:30
第15章 上樑

  第二天早上,我們吃過了早飯,趕到忠烈祠的時候,那邊已經圍攏了很多人。有附近來看熱鬧的村民,更多的是當地的官員,以及大量的保安。

  忠烈祠大體上已經基本完成了,比我想像中還要豪華,還要氣派。不僅僅有主殿,還有配殿,這裡簡直變成了一座相當有規模的寺廟。

  呂先生指了指那十來級的臺階,向我說道:「咱們走吧,你不是核心人物嗎?」

  我慢慢的走上去,看見臺階上擠得滿滿當當。擺著供桌,點著香燭,幾個大盤子,盛著一隻豬頭,一條豬尾,以及各色水果點心。而區領導都站在供桌旁邊,金童玉女也似,不錯眼珠的向下望著。他們在等我。

  這些人在宦海中沉浮多年,做事自然滴水不漏,看見我走過來,馬上熱情的和我打招呼,絲毫沒有把我當成個遊手好閒的年輕人。

  我們站在臺階上寒暄了一會。就跑過來一個中年人,穿著背心,光著兩條胳膊,上面全是汗珠,估計是這裡的木匠,他小聲地說道:「各位領導,時辰到了,該上樑了。」

  區領導看著我,問道:「趙兄弟,咱們上樑?」

  我茫然的點頭:「上樑,上樑。」

  我話音剛落,那木匠就揮了揮手,隨後,周圍響起震天動地的鞭炮聲來。

  上樑的風俗估計全國各地都有,不過經過幾千年的演變,尤其是房屋結構的變化,已經差異很大了。我不知道其他地方是怎麼做的。單以我們這而論,上樑其實就是掛一塊牌子。

  剛才那木匠穿紅戴綠,打扮的喜氣洋洋。由一群人簇擁著,捧著一塊牌子,小心翼翼的走過來了。

  有人把梯子扶過來。木匠拿出一雙紅筷子來,用紅綢綁住了兩頭,一頭吊著銅錢,一頭拴著牌子,牌子上寫著「太公在此,永保平安」兩行金色小字。

  木匠一邊登梯子,一邊在嘴裡吆喝著:「太公在此,諸神退位。上樑大吉,都閃閃啦。」

  此情此景,當真是熱鬧非凡。區領導笑眯眯的看著我,說道:「趙兄弟,過一會上樑結束,我們在此喝一杯酒,這裡的事,就算完成啦。」

  我點點頭:「謝謝各位領導了。」

  區領導連連擺手:「哪裡的話,我們這忠烈祠一旦建成,必定是利國利民的好事啊。趙兄弟,可是第一大功臣啊,哈哈。」

  我們正在打著官腔說些不疼不癢的話。忽然聽見哢嚓一聲,緊接著人群中發出受驚之後的呼聲。

  我一聽這聲音,心裡面咯噔一下:不好,出事了。

  我連忙抻著脖子四處亂看,這時候發現,木匠上到半截,那梯子忽然斷了一根橫木,將他仰頭摔下來了。

  木匠躺在地上,那只手仍然穩穩地拿著木牌和銅錢,沒有讓它們觸地。

  區領導面色鐵青,低聲喝道:「誰找的梯子?還想不想幹了?」

  手底下那些人手腳麻利的把斷了的梯子抬走,幾分鐘後,又換上來一個新的。有個小徒弟問那木匠:「師傅,你還行嗎?」

  木匠揉了揉腰,一咬牙,說道:「上樑不能換人,扶我上去。」

  小徒弟一臉緊張的把木匠扶上去了。木匠不知道摔傷了沒有,臉色通紅,咬著牙向上走。

  木匠這次走的很小心,每一步都試探著向上爬,嘴裡仍然喊著:「太公在此……」不過,雖然一樣的話,這次喊出來,多了一份謹慎,少了一點之前的喜氣。

  人群中沒人在說說笑笑了,畢竟上樑的時候梯子斷了,這實在有些不吉利。大家都有些緊張的看著半空中的木匠,祈禱著剛才木梯的斷裂,只是一個偶然。

  幾秒鐘後,木匠已經爬到了梯子最頂端,他長舒了一口氣,終於歡快地叫了一聲:「太公在此,諸神……哎呀。」

  只見筷子上的紅綢莫名其妙的斷掉了。那塊牌子像是被弓弩射中的飛鳥一樣,翻滾著掉了下來,啪嗒一聲,摔在地上了。

  這下,所有人都慌了。接連兩次出事,今天這日子,恐怕不大吉利。

  區領導惱火的沖旁邊人說道:「是誰選的日子?」

  那人有些畏縮的看了看呂先生。

  區領導回過頭來,有些不快的問道:「日子是你選的?」

  呂先生淡淡的說道:「日子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人。還有些事,沒有辦清楚,這個梁,自然上不成。」

  呂先生剛剛說完這句話,原本陽光明媚的好天氣,忽然就陰雲四合,天色都暗了下來。

  眾人一驚,抬頭看著天上莫名其妙多出來的雲層,都有些忐忑。緊接著,不知道從哪刮來一陣風,吹得塵土飛揚,壓在供桌上的黃紙獵獵作響。

  即使現在是大白天,即使周圍圍了不少人,可是我仍然能夠感覺到,這裡的氣氛恐怖了不少。

  原本看熱鬧的鄉親頓時亂了,他們轟然一聲,瞬間就跑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則在大聲的呼兒喚女,也準備撤退了。

  區領導還算有些見識,這時候仍然不忘了風度,他向我拱手說道:「趙兄弟,今天恐怕有些不合適,咱們改日再上樑吧。不差這一天半天的,穩穩當當的最好。」

  區領導這話說完,我正要回答,忽然看見他的神色有些不對勁。他瞪大了眼睛,面露驚恐的看著我。那樣子,似乎我是什麼恐怖的東西一樣。

  我奇怪的問他:「你怎麼了?這日子不是我選的啊,你這麼看著我幹嘛?」

  他張了張嘴,但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大口大口的吞咽口水。

  我心裡忽然一驚:「他不是在看我,是在看我身後。」

  我想到這裡,猛地一回頭。這時候我發現,薛倩正瞪著眼睛,緊貼著我,站在我身後,他一動不動,不知道在做什麼。

  我回頭之後,就和他面對面了。我看見他眼睛裡面沒有眼白,只有一個漆黑的黑眼珠。這種情況,不會在活人身上出現。

  我心裡咯噔一下:「薛倩,你要幹什麼?」

  薛倩也不答話,伸出胳膊,將我環抱住了。

  我劇烈的掙扎,可是沒想到,他的力氣大的出奇,我根本掙脫不開。我心裡明鏡似得,薛倩可能是被鬼上身了。而這個鬼,恐怕想要借刀殺人,把我除掉。

  我大聲地叫嚷:「呂先生,你在幹什麼?還不快來救我?」

  呂先生站在旁邊,笑嘻嘻的看著我,沒有半點動手的意思,他說道:「趙莽,我說什麼來著?你這個命啊,不太平……」

  我急匆匆的吼道:「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和我計較這件事?就算你說得對行不行?趕快救我啊。」

  呂先生仍然含笑搖頭:「對不住,我道術不夠厲害,救不了你。」

  薛阿姨在一旁著急的跺腳:「薛倩,你這是怎麼了?」

  呂先生拉住她:「放心,是陰鬼婆來了。她不是沖著薛倩來的。」

  我一聽陰鬼婆,乾脆放棄了掙扎。陰鬼婆的本事,連呂先生都沒有辦法,更不是我能對付的了的,與其做一些無用功,把她惹火了,還不如示弱講和,萬一她心一軟,放我一條生路呢。

  陰鬼婆見我不再掙扎,冷笑一聲,將我放開了。她站在我面前,面帶嘲諷的看著我。那種表情,像是已經抓住老鼠的貓,故意鬆開爪子,想看看老鼠怎麼掙扎。

  但是我不是老鼠,我沒有逃跑的意思,因為我知道,就算跑也跑不掉。

  我的聲音透著哀求,我問道:「那什麼,你,你想怎麼樣?我都按照你說的做了,忠烈祠都蓋起來了。」

  陰鬼婆一步步走過來,和我貼的很近,她聲音嘶啞,在我耳邊說道:「忠烈祠是我和薛家人的恩怨。我和你的恩怨,似乎還沒有解決。」

  我苦著臉說:「咱們倆萍水相逢,能有什麼恩怨?」

  陰鬼婆搖搖頭:「你膽敢闖入我的住處,將薛家人劫走。就憑這一點,我就得給你點懲罰。」

  我心驚肉跳的問:「什麼懲罰?你想怎麼樣?」

  陰鬼婆想了想,說道:「我在幾天之後,就會離開這裡,去向城隍報道了。我那間屋子,就讓給你了。」

  我想想那間陰暗的小屋就發怵,把腦袋搖得像是蔔楞鼓一樣:「我不要你的屋子。你愛給誰給誰吧。」

  陰鬼婆放聲大笑:「小子,你以為,你有的選嗎?你就把它當成你的家,老老實實的住上三年,就當是給我們守孝了。」

  我全身像是被澆了一盆冷水一樣,從頭到腳,沒有不涼的:「三年啊……」

  陰鬼婆一臉詭笑得湊過來:「三年之後,就是我投胎的日子,到時候我會回來找你,解除了你的苦役。不過,這三年之內,你如果敢擅自離開。嘿嘿,你當真以為我奈何不了你嗎?那幅畫上面的小沙彌,他的模樣,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我一聽這話,心裡咯噔一下:原來那天陰鬼婆吹我蠟燭的時候,根本就已經發現我本命燈的所在了。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4-3 16:30
第16章 租客

  陰鬼婆一句話,就讓我的冷汗流下來了。

  原來,當初她已經發現那幅畫的古怪了。這麼說的話,那天我真的是命懸一線,幸好我用三寸不爛之舌穩住了她。不然的話,我早已經喪命多日了。

  陰鬼婆見我一副後怕的樣子,得意的笑了。她說道:「小子,我的手段你已經見識過了,所以你不要心存僥倖和我作對。不然的話,嘿嘿,我倒不介意再成一次親。」

  我惶恐的點頭,嘴裡念叨著:「明白,明白。」我此時的樣子,估計慫極了。

  陰鬼婆冷笑一聲,向後退了兩步,然後直挺挺的,沖著忠烈祠跪了下去。

  薛阿姨小聲的喊道:「這是幹什麼?」

  陰鬼婆伏在地上,嘴裡開始緩慢的喊出一連串的名字來。這些名字很樸實,或者說很土氣。無非是什麼「牛二」「馬三」之流。

  陰鬼婆喊了兩個名字之後,我忽然反應過來了,大聲喊道:「這是村民的名字,快記住,快記住。以後要供奉起來的。」

  供桌上放著寫對聯的筆墨紙硯,只不過,寫字的師傅早就嚇跑了。

  我拖著早已嚇軟了的兩條腿,搖搖擺擺的跑過去,拿起毛筆,飽蘸濃墨,開始在黃紙上筆走龍蛇。我一邊寫,心裡一邊念叨:「穩住,穩住,這些名字可是要上牌位的啊,萬一寫錯一個,陰鬼婆一生氣,牌位上就得添上我的名字了。」

  好在陰鬼婆念得很緩慢,她念一個名字,往往要想一會。似乎有的村民,就算是她也不知道叫什麼。以至於出現很多,牛二媳婦,牛二哥哥之類的名字。

  大約半個多小時之後,她終於念完了。臉上仍然有些遺憾:「可惜,有些鄉親,到底是想不起來了。」

  陰鬼婆說話,沒有人敢插嘴,周圍靜悄悄的,只有呼呼地風聲。

  她慢慢地站起來,沖我說道:「小子,別忘了你我的約定,不然的話……」她這話沒有說完,忽然兩眼一翻,倒在地上了。

  與此同時,周圍的風漸漸減弱,而天上的陰雲,也不見了。

  呂先生和薛阿姨搶了過去,將薛倩扶了起來。片刻之後,他被叫醒了。

  我看見他面色蒼白,神情很茫然,不過一雙眼睛倒是很正常,四處亂瞟,問我們發生什麼事了。

  看來,陰鬼婆已經走了。

  呂先生沖我說道:「事情已經辦妥了,上樑吧。」

  我向周圍看了看,無論是工人還是保安,早就已經跑得一個不剩了。區裡的領導也被人扶走了。諾大的忠烈祠,只剩下我們幾個。

  我歎了口氣,將地上的銅錢和木牌撿起來,重新拴在筷子上面。然後抓著梯子,一邊爬,一邊學著木匠的那幾句:「太公在此,諸神退位,上樑大吉,快閃閃啦。」

  只不過這時候既沒有鞭炮,也沒有人群。原本喜氣洋洋的話喊出來,變得又淒涼又可憐。

  這一次沒有再出什麼意外,我站在梯子頂端,將筷子連同木牌,塞到房梁上預留的空隙中了。

  做完這一切,我歎了口氣,慢慢的退了回來。

  呂先生正在下面等著我,他手裡拿著那一卷黃紙,說道:「有時間了,把這東西送給區政府,讓他們製作牌位吧。」

  我點了點頭,說道:「咱們現在怎麼辦?回家嗎?」

  呂先生看看薛阿姨,說道:「薛夫人,你說咱們怎麼辦?」

  薛阿姨擺擺手:「算了,也不用回家了,就在這裡上路吧。」

  我和薛倩疑惑的說道:「什麼意思?現在就要走了嗎?往哪走?」

  薛阿姨說道:「呂先生受傷了,我得陪著他去一個地方,幫著他找到療傷的辦法。」

  我驚到:「怎麼你也要去嗎?」

  薛阿姨苦笑一聲:「不然你以為,呂先生為什麼要出生入死,幫我對付陰鬼婆?我體質特殊,這一趟有我在一旁,他成功地幾率會大不少。」

  薛倩有些惱火的看著呂先生:「老道。原來幫我們家捉鬼是有條件的啊。」

  呂先生擺擺手:「別說的這麼難聽。是我求薛夫人的,你也知道,我身上的傷很重,為了保命,只能強人所難,求她走一趟了。」

  薛阿姨也說道:「別怪呂先生,能夠救人家一命,也算是報恩了。」

  薛倩又問:「你要去哪?會不會有危險?」

  薛阿姨猶豫的看了呂先生一眼。

  呂先生的神色也有些躲閃:「危險,自然是有一些,不過我向你保證,只要我有一口氣在,就不會讓人傷到薛夫人。」

  薛倩呸了一聲:「你這幅樣子,要想讓你斷氣,不是易如反掌的事嗎?」然後他拽著薛阿姨:「媽,咱們別去了,咱們回家?」

  薛阿姨摸了摸薛倩的腦袋:「你聽話。咱們不能忘恩。而且你放心,那地方的情況,我也聽呂先生說過了。我心裡有數。」

  薛倩又問:「那你告訴我,那地方在哪。我得知道。」

  呂先生搖搖頭:「這個地方,不能有太多人知道。如果不是因為受傷太重,我也不會讓薛夫人去那裡。」

  薛夫人對薛倩說道:「這些年我攢了不少錢,你知道在哪。我走了之後,你不用省著花。一個月之內,我就會回來。」然後她看著我,說道:「趙莽,你和薛倩是好朋友,有事多照應著他點。」

  我愁眉苦臉地說:「我現在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我還照應薛倩呢?我只求他照應著我啊。」

  呂先生拍拍我的肩膀:「小子,臨走的時候,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陰鬼婆留給你的屋子,可是有些不尋常啊。」

  我心裡一驚:「怎麼個不尋常法?」

  呂先生掏出羅盤來,指著上面的一條紅線說道:「你還記得我讓你沿著這條紅線,尋找那間屋子嗎?」

  我點點頭:「記得啊。你這羅盤挺有意思的,那天晚上,這條線發紅光。」

  呂先生說道:「這條線叫做空亡線。處於兩個卦象正中間。如果有一間屋子,它的正中心正好騎在這條線上。那屋子,就叫空亡屋。這種幾率微乎及微,但是並不是沒有。」

  我說道:「陰鬼婆的屋子,就是空亡屋?」

  呂先生點點頭:「沒錯,正是空亡屋。這種屋子不是給活人住的。在裡面來往的,都是鬼。」

  我咽了口吐沫,暗罵了一聲,說道:「那我住進去,豈不是早晚得讓鬼給禍害了?這和住在亂葬崗有什麼區別?」

  呂先生想了想,說道:「那也未必。那間屋子,可能十天半個月也不來一隻鬼,又有可能,來的鬼只是過路的,不會理你。更何況你是陰鬼婆指定的人。所以,你現在是空亡屋的屋主,那些鬼輕易不會找你的麻煩。」

  我低著頭沒有說話,越想越覺得心裡面堵得慌。陰鬼婆這懲罰夠重的啊。

  呂先生在兜裡掏了掏。將那顆屍牙遞給我:「這東西你帶著。關鍵時刻,沒准能救你一命。」

  我拿起那顆屍牙,心情沮喪到了極點:「都到了要用屍牙保命的地步了嗎?那間屋子該是有多危險?」

  呂先生拍拍我的肩膀,一副很同情的樣子:「你那把刀我幫你看過了,暫時沒有什麼事。你把刀帶上,掛在屋子裡面。有這把刀在,那些小鬼不敢動你,畢竟是殺人無數的凶刀。不過有一點你要記住,不要讓這把刀沾到人血。」

  我點點頭,答應下來了。

  呂先生又說:「那幅畫我放在薛倩家了。你要是喜歡,就掛在那間屋子裡面。雖然你不會用,但是它畢竟是佛祖講經的畫。供奉的時間久了,必然有些靈氣。」

  我擺擺手:「呂先生,你說的我腿肚子發軟。」

  呂先生哈哈大笑:「趙莽,你只要小心的住上一個月。等我回來,有我坐鎮,那個什麼空亡屋,不算問題。」

  我歎了口氣:「你要是回不來呢?我能不能偷偷溜走。離開這座城市?」

  呂先生擺擺手:「滾蛋,老子一定回得來。至於你,嘿嘿,如果沒有什麼特殊情況,最好每晚都在空亡屋住著。陰鬼婆雖然有些神智,但是畢竟是鬼。這種東西認死理,你要是騙了她,不被發現還好,萬一被發現了,吃不了兜著走。」

  我有氣無力地說道:「好吧,管他什麼空亡屋呢。我就當是租了間不要房租的房子好了。」

  他看了看天,說道:「天色不早了,我們兩個該走了。」

  然後呂先生和薛阿姨就在忠烈祠前面和我們揮手道別,他們不讓我們跟著。我看見他們遠遠地走過了一條街,然後打車走了。

  薛倩也有些意興闌珊的擺擺手,向我說道:「趙莽,咱們回家吧。」

  我嘿嘿笑了一聲,說道:「薛倩,當初我在你們家賴了半個多月。這一次我有家了。我請你來我們家住,怎麼樣?」

  薛倩一眼就把我看穿了,他瞪著眼說道:「你小子是不是怕鬼,想讓我跟你作伴?」

  我只得點點頭:「兄弟有難,你不能見死不救吧。」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4-3 16:30
第17章 【針線】

  呂先生臨走的時候誇誇其談,把空亡屋描繪的恐怖無比。剩下我和薛倩獨自面對的時候,不免戰戰兢兢。

  幸好薛倩名字雖然陰柔,但是為人比較講義氣,答應我陪我住上一個月。不過前提條件是,不能有鬼纏上他。用他的話說,見識一次陰鬼婆就夠了。要是再被惡鬼折騰一次,那可當真是活不下去了。

  我只好默默地祈禱,希望這一個月平平安安。要麼沒有鬼,要麼全都是過路的小鬼,等到呂先生回來,我也就放心了。

  只是不成想,剛剛搬進去的那天晚上,就出事了。

  那天我在薛倩家收拾了一番東西,就和他結伴進了那間屋子。

  我們兩個都有些做賊心虛的感覺,誰也不肯稱呼這間屋子為空亡屋,而是用雜貨鋪代替。

  薛倩看著貨架上塵封的日用百貨,說道:「這些東西,咱們是賣了,還是扔了?」

  我搖搖頭:「陰鬼婆的東西,誰敢動?就讓它們在這裡擺著吧。」

  我們倆在屋子裡稍微收拾了一番,勉強在牆角處放了兩張床,總算有了個睡覺的地方。

  我把那幅佛祖講經圖掛在牆上,頓時感覺這裡祥和了不少。

  薛倩把玩著我的大刀,將它放在枕頭下面了,嘴裡不住的念叨著:「祖宗保佑啊,平平安安的。」

  我對他說:「你能不能別這麼神神叨叨的,你現在搞得我神經有點緊張。」

  薛倩嘀咕了兩句,沒有在說話。

  在這間恐怖的屋子裡面,白天總是格外短暫。我們呆了沒多大一會,天就漸漸黑下來了。

  薛倩看見我摸出來一根蠟燭,用火柴點上,不由得有些不滿:「這屋子本來就嚇人的要命,偏偏還沒有電燈,這實在說不過去了。」

  我擺擺手:「咱們湊合一下算了。」

  我們兩個呆坐在床上,盯著不住跳躍的火苗發呆。

  薛倩有些緊張的說道:「趙莽,咱們別老這麼幹坐著,說說話,說說話還好一點。」

  我嗯了一聲,有些茫然的說道:「咱們說什麼?」

  薛倩開始沒話找話:「那個,什麼。哎?你怎麼不關門?」

  我扭頭看了看雜貨鋪的屋門,它仍然像我第一次見到它的時候那樣,開著一扇門,關著一扇門。像是一張缺了門牙的嘴,露出外面黑洞洞的世界來。

  薛倩把我拽起來:「走吧,咱們把門關上。」

  我們兩個走到木門附近,伸手就關門。然而,讓我們沒想到的是,這門紋絲不動,根本關不上。

  薛倩臉色一下就白了:「老趙,不好了,有鬼。」

  我腦門上也冒出來一層汗,不過我到底比薛倩鎮定一些,我長舒了一口氣,定了定神,說道:「別著急,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轉身把桌上的蠟燭端過來,仔細的照了照這扇門。這麼一照,我頓時愣住了:「媽的,這根本不是門。」

  這東西看起來是一扇門,實際上是用青磚壘成的窄牆,兩面都均勻的抹上了一層泥,上面用清漆畫出木頭的紋理來。不仔細看,倒真的會以為這是一扇木門。

  薛倩摸了摸腦袋:「這算是怎麼回事?弄一扇關不上的假門立在這裡,這不是有病嗎?」

  我用蠟燭照了照另外一扇關著的門,不出意料,也是用磚砌成的。

  我心裡面有些發毛,這兩扇門一開一關,恐怕是有什麼講究。我看了看薛倩,歎了口氣,心想:今晚幸好有這小子在旁邊陪我,不然的話,我可不敢在這睡覺。

  我和薛倩慢慢的退回到床上,繼續看著蠟燭發呆。

  薛倩小聲說:「老趙。這個門,總得找東西堵上。」

  我嗯了一聲:「明天就堵住它。」

  我們兩個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誰也睡不著。

  就在這時候,我忽然聞到一股臭味。我吸了吸鼻子,問薛倩:「你聞到沒有?」

  薛倩點了點頭:「恩,像是東西放餿了。是泔水味。」他說了這句話就沒有動靜了。

  我正低著頭,在地上尋找味源。忽然薛倩拍了拍我。

  我抬起頭來,問他:「怎麼了?」

  他一句話也不說,只是直勾勾的盯著門口。燭光照在他的臉上,顯得陰晴不定的。

  我被他這幅表情弄得很緊張,連忙向門口望去。這一看,把我也嚇了一大跳。

  我看見一個身材矮小的老人,正一瘸一拐的走進來。他的腿腳明顯不太好,走路一拖一拉。右腿被門檻絆住,嘗試了幾次,硬是進不來。

  我遠遠地站著,試探著問:「你是誰?你來幹什麼?」

  那老人聽見我說話,猛然抬起頭來。我看見她的臉極瘦,上面佈滿了皺紋,是個老婆子的模樣。她的聲音倒是很和善:「咦?雜貨鋪換主人了嗎?怎麼有人告訴我,店主是個女的?」

  我定了定神,說道:「對啊,換主人了。你是附近的鄰居?」

  老婆子點點頭:「是啊,我就住在這附近。這麼晚了,只有你這裡還亮著燈,所以我來買點東西。」

  薛倩在我耳邊小聲的說:「老趙,這老婆子恐怕不對勁啊。」

  我擺擺手:「別聲張,別管她對不對勁,先把她送走了再說。」

  我大著膽子走過去,幫她把右腿抬起來,走到雜貨鋪裡面了。老婆子剛剛進來,屋子裡就充滿了濃郁的泔水味。讓人不由得想捂住鼻子。

  我憋著氣,問她:「你要買什麼?」

  老婆子在貨架上翻翻找找:「我要買針線。」

  我心中奇怪:這大晚上的,買什麼針線?不過這話只是在我心裡想想,我並沒有說出來,這老婆子在貨架上翻翻找找,倒也沒有其他的異常。

  過了一會,她嘿嘿一笑:「找到了。」

  果然,我看見她手裡拿著一根針,拿著一卷白色的棉線。

  老婆子問我:「小夥子,你這針線多少錢?」

  我擺擺手:「算啦,不要錢了。」

  老婆子在身上一陣亂摸:「怎麼能不要錢呢。」她掏出來一塊手絹,層層打開,可是手絹裡麵包著的不是錢,而是半個饅頭。

  老婆子有些抱歉的說道:「要不然,過一會讓我兒子把錢還給你吧。」

  我連連應聲:「沒問題,沒問題。」

  老婆子抬起頭來,認真的看了我一眼,說道:「這針線如果不合用,我還來找你換。」

  我被她盯得發毛,心裡卻想:「果然是壞人變老了,一個針線也值當的來找我?你瘸著個腿走來走去不怕摔一跤嗎?」

  老婆子滿意的轉過身,笑眯眯的向外走了。

  我看著老婆子的背影,長舒了一口氣,坐在床上說道:「看來這老婆子不是鬼。」

  薛倩坐在床上,一句話也不說。

  我用手指捅了捅他:「你怎麼也不說話?怎麼了?」

  薛倩面色蒼白的轉過頭來,然後小心翼翼的指了指剛才的老婆子:「你看她的右腳。」

  我被他這幅表情嚇了一跳,這時候認真的看了看老婆子的右腳。我看見老婆兩條腿一拐一拐的向前走,而那只右腳,不停地踩在地上。腳尖一會向前,一會向後,甚至整個的歪在地上,腳掌朝天,用腳腕撐在地上。

  這種情況只有一個可能,腳已經斷了。

  我心裡頓時慌亂起來了。

  這時候,我正盯著老婆子打哆嗦,她忽然回過頭來,朝我一笑:「小夥子,你能不能幫我一下?」

  我這時候才發現,她的右腿又被門檻攔住了。

  我打著哆嗦走過去:「老太太,你的腳?」

  老婆子本來笑眯眯的看著我,聽見我提起她的腳來,臉色忽然變了變。我看她神色不對勁,連忙扭過頭去,幫著她出門了。

  老婆子站在門口,沖我說道:「小夥子,我兒子給你送錢來了,你拿好啊。」

  我正在疑惑,忽然有個東西落在我頭頂上了。我摸了摸,似乎是一張紙。等我拿在手裡看的時候,頓時嚇得魂飛魄散。

  這是一張外圓內方的紙錢,白花花的躺在我手上。

  我甩手把之前扔了,向後退了一步,抬頭再找那老婆子的時候,哪裡還有她?

  我驚慌失措的站在門口。這時候,我看見一個漢子,手裡提著一個籃子,正在一把一把的,向空中抛灑著紙錢。

  我心裡默默的念到:「我明白了,這小子就是她的兒子。這麼說來,這老太太果然不是活人嗎?」

  我正在驚魂甫定的歎氣,忽然,背後有人拍了我一下。

  我被這一下拍的猛地一打哆嗦,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後連滾帶爬的向前跑。

  背後傳來薛倩的叫聲:「是我,是我,老趙,你被這麼激動,怪嚇人的。」

  我拍了拍胸口,心臟仍然在劇烈的跳動著,我從地上站起來:「老薛,咱能不能別這樣?你打算嚇死我嗎?」

  我們兩個正在大街上念叨。忽然聽見一個低沉的男聲:「你們看見我媽了嗎?你們看見我媽了嗎?你們看見我媽了嗎?」

  我循聲扭過頭去,看見那扔紙錢的漢子,又抛灑著紙錢走過來了。

  我向後退了一步,伸出手去,喝到:「你別過來了啊。我們什麼也沒有看見。」

  那漢子悶聲悶氣的哦了一聲,然後繼續向天上扔紙錢,一邊扔,一邊念叨著:「你們看見我媽了嗎?你們看見我媽了嗎?你們看見我媽了嗎?」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4-3 16:30
第18章 陳小妹

  薛倩站在我身後,小聲地問:「老趙,這什麼情況?這小子是人是鬼?」

  我有些猶豫地說:「應該是人吧,沒見過鬼撒紙錢的。」

  薛倩點點頭:「我看這小子也像是人。不過,剛才他在找自己媽?」

  我嗯了一聲,悄悄地把他拽到路邊,說道:「剛才那老婆子,估計不是活人,我一扭頭,她就不見了,這小子應該是她的兒子。」

  薛倩偷眼看了看撒紙錢的漢子,他正在越走越遠。薛倩問我:「他們家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我搖搖頭:「這個我就不知道了。行了,咱們回去接著睡覺吧。」

  薛倩嘀咕了一聲:「開什麼玩笑,就你那破屋子,我能睡得著嗎?」

  不過說歸說,我們兩個還是回到了雜貨鋪,躺在那兩張破床上,眼巴巴的等天亮。

  等外面亮起來,街上有了行人的時候。薛倩長舒了一口氣,說道:「總算能睡覺了。」

  我也閉上眼睛,嘴裡默默地念叨:「是啊,終於能睡覺了。」

  隨後,我就昏睡過去了。

  這一覺睡得很不踏實,一直處在半睡半醒之間。我總覺得屋子裡面有什麼東西在走來走去,等我睜開眼睛的時候,卻又不見了。

  這一番折騰,直到半上午的時候才結束。我終於沉沉的睡過去了。而等我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鐘了。

  我揉揉眼睛站起來,走到屋子外面,歎了口氣:「再過幾個小時天就要黑了,我還是第一次覺得時間過得這麼快。」

  我正在外面感受陽光,這時候有兩個買菜的大媽,一路交談著走過去了。

  我聽見一個燙著卷髮得老太太說道:「你說奇怪不奇怪?她自己給縫上了,哎呦,可是要嚇死我了。」

  另一個白髮老太太說:「哪能自己封上呢?你又吹。八成是她那個傻兒子幹的。」

  那燙髮老太太說:「別鬧了,誰縫的我還看不出來嗎?針線都在她自己手裡邊握著呢。她那個傻兒子哪會幹這個?再說了,這兩天他一直沿街撒紙錢,根本就沒回過家。」

  我聽這兩個老太太的談話,似乎和昨晚上的事有些關聯。我連忙跑過去,叫住他們兩個,問道:「兩位大媽,你們在說什麼啊,什麼縫住了?」

  那燙髮大媽顯然喜歡捕風捉影的傳閒話。她說道:「哎呦,小夥子,你還不知道呢?咱們區出事了。鬧鬼了。」

  我儘量忽略掉她誇張的表情,問道:「那個,具體是怎麼個鬧鬼法?」

  燙髮大媽把手裡的菜扔到同伴手上,拉住我的胳膊說:「走走走,我帶你去看看,咱們邊走邊說。」

  我心想:這大媽恐怕是在家裡呆的太閑了。總算逮住一個愛聽閒話的,這就不放手了。

  我沖雜貨鋪喊了兩嗓子:「薛倩,快點出來,薛倩……」

  裡面答應了一聲,然後就看見薛倩連滾帶爬的跑出來了。他神色慌張的問我:「怎麼了?」

  我指了指大媽:「咱們一塊去一個地方。」

  薛倩抹了一把頭上的汗:「原來是出門啊,你可嚇死我了。我以為出什麼事了呢,你這叫魂一樣的叫我。」

  大媽一邊帶著我們走路,一邊講了講她的見聞。事實證明,我料想的沒錯。她見到昨天晚上的老婆子了。

  據大媽所說,今天早上她外出鍛煉的時候聽說我們區出事了。本著搬弄是非需要好素材的本能,她一溜小跑趕了過去。

  出事的地方在城鄉結合部,那邊有一片貧民窟也似的破院子。其中有一家,門口吊著招魂幡,她自然而然的就走進去了。

  院子裡面圍著一群人,正在對著停屍棚指指點點。大媽也是打聽了一番才知道。

  死了的這一位叫陳小妹,是個七十多的老太太。手腳本來就不靈便,還養了個傻兒子。

  這老太太平時靠撿破爛為生,基本上是吃了上頓沒下頓。周圍的鄰居見他們可憐,時不時的給他們送點飯。後來也不知道是誰先開始的,把吃不完的剩飯給他們了。這一做法引發了跟風效應。幾個月之後,這母子倆幾乎變成了周圍住戶的泔水桶。

  難得的是他們來者不拒,飯菜送過來先吃個飽,吃不完的就往院子裡面一倒。所以這兩人身上一直有泔水的餿味。

  這一天老婆子又出去撿垃圾,結果被車撞死了。開車的駕車逃逸,至今沒有找到人。

  大夥幫襯著,又是買壽材又是剪紙錢,靈棚也搭起來了,孝服也做好了。可是這傻兒子不認識自己媽了。非說這個是假的。要找真的。整天提著一籃子紙錢,一邊撒一邊找自己媽,周圍的清潔工恨他他恨得牙根癢癢。

  結果停屍三日,大家商量著,要不然先把老婆子埋了算了,總不能一直在這院子裡放著。傻兒子不介意,可是周圍鄰居覺得瘮的慌啊。

  結果這天早上過去一看,可是嚇壞了。老婆子的一條腿本來已經被軋斷了,連骨頭帶肉,爛乎乎的一團,只是一點皮勉強連著。可是這天一看,她的腿被人用針線縫好了。

  這一帶誰也沒那個膽子,大晚上縫屍體,更何況這老婆子手裡緊攥著一根針,和剩下的半截線頭。所以現在到處都在瘋傳,說老婆子把自己的腿縫上了。下一步就要找開車的索命。

  我聽了這話,沉默不語。薛倩則瞪大了眼睛,拉了我一把:「老趙,這個老婆子,該不會是昨天晚上咱們見到的那一個吧?」

  大媽擺擺手:「不可能,老婆子三天前就撞死了。」

  薛倩嘀咕了一聲:「可是昨晚上她不是來我們那買針線了嗎?」

  大媽一聽這話,忽然一激靈,兩眼放光,抓著薛倩的手問道:「你昨晚上見過她?」

  薛倩被大媽這幅急切的樣子嚇了一跳,然後遲緩的點了點頭:「可能是同一個人。」

  大媽一拍大腿:「這就對了,看來真的是鬧鬼啊。」

  說話的工夫,我們已經走到那間院子跟前了。確實和大媽描述的一模一樣,門口掛著靈幡,裡面散發出泔水味來。

  大媽顧不得再管我們,小跑著跑了進去,隨後,我聽見裡面傳來她激動地說話聲:「鬧鬼了,真的是鬧鬼了,昨晚上有人看見這老婆子買針線了。」

  我和薛倩捂著鼻子走進院子裡。看見裡面雜草叢生,而雜草上面,又淋淋漓漓的撒著剩飯。不少蒼蠅聚集在上面,很是肮髒。

  我分開人群,看了看靈棚裡面躺著的老婆子。心裡微歎:「果然是她。」

  這時候,忽然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緊接著,一個熟悉的聲音說道:「這不是趙兄弟嗎?我正到處找你呢。」

  我回頭,看見是區領導。

  我不記得他姓什麼了,只好滿臉堆笑的說道:「領導好。」

  他臉上露出極為和善的笑容來:「什麼領導領導的,我就是人民的公僕。你叫我老王就好。」

  他雖然自稱老王,但是絕對不樂意我當真這麼叫他。我正不知道怎麼辦的時候,旁邊的年輕人說道:「這是咱們王書記。」

  我點點頭,笑道:「王書記好。你找我做什麼?」

  王書記笑道:「找你有兩件事。一來呢,是和你商量忠烈祠的事。二來呢,你也看見了,這一戶家裡面出了點怪事,你不是幹這一行的嗎?所以想讓你來看看。」

  我心想:「去你媽的,你才是幹這一行的。」

  我心中所想,並沒有流露出來,反而微笑道:「忠烈祠的事不用操心,我已經辦妥了。回頭我把名單給你,找人做好牌位,供奉起來就行了。」然後我指了指躺在靈床上的老婆子,說道:「至於她。我就……」

  我還沒有說話。剛才的卷髮大媽拉著幾個人湊過來了,指著我和薛倩興奮的說道:「就是他們兩個。昨天晚上,這老婆子的鬼魂去他們店裡買針線了。」

  王書記一臉驚詫的看著我和薛倩:「真的?」

  我歎了口氣,只得點了點頭。

  王書記一臉錯愕,他握著手躊躇了一會,然後試探著問道:「趙兄弟,你說怎麼辦?」

  我心想:我哪知道怎麼辦?

  這時候,我聽到有幾個老人在竊竊私語:「陳小妹這是死的不甘心呐,所以才到處鬧,咱們晚上睡覺可要小心一點了。」

  這話我聽見了。王書記同樣也聽見了。他躊躇的問道:「趙兄弟,難道說,陳小妹的冤鬼,當真不肯走嗎?哎呀,這可怎麼好,區裡面出了這種事,影響群眾的生活呀。」

  我心想:影響你的政績是真的吧。

  王書記在那感歎了一會,忽然說道:「趙兄弟,我沒記錯的話,你是道士吧?」

  我擺擺手:「我不是,我不是。」

  王書記皺皺眉頭:「你不是那位呂先生的徒弟嗎?」

  我把腦袋搖的像是蔔楞鼓:「我和呂先生認識不超過倆星期。」我一邊說著,心裡面一邊痛駡呂先生,這老道都走了,還要陰魂不散的坑我一把。

  王書記歎了口氣,惆悵的說道:「如果你是他徒弟就好了。好幫我們看看陳小妹怎麼回事。」

  這時候,我身邊的薛倩忽然說:「其實趙莽也會一點東西。這樣吧,今晚上多找幾個人,我們幫你守一晚,看看陳小妹有什麼未了的心願。」

  王書記大喜,連聲說道:「那可就麻煩你們二位了。」

  我奇怪的看著薛倩:「你抽什麼風?這不是把鬼物往自己身上攬嗎?」

  薛倩擺擺手:「趙莽,你還沒看出來嗎?這件事和你脫不開關係,你真以為昨晚上陳小妹是去買針線的嗎?咱們兩個最好識趣點,這裡人多勢眾,和村民一塊守一夜也好。別等著咱們兩個在你那破屋子裡落了單,讓小鬼給堵了。」

  我聽了薛倩這話,不由的一愣。呂先生曾經說過,空亡屋,本來就不是給人住的。看來昨晚上陳小妹出現在我那裡,不是偶然。

  這時候,鬼使神差的,我又想起來陳小妹的那句話:「如果針線不合用,我還來找你換。陳小妹如果再找我,當真是為了換針線嗎?還是在暗示我好好辦事,不然會再次出現?」
穆離鳶 發表於 2016-4-3 16:31
第19章 第八個人

  我把呂先生留給我的僅有的幾件寶貝都帶來了。這些東西不知道管不管用,不過有勝於無,就算是壯壯膽也好。

  晚飯的時候,薛倩悄悄地問我:「趙莽,你說,這個老婆子今天晚上會來嗎?」

  我點了點頭,說道:「如果她想見我,那麼今天晚上就一定會來。如果今晚沒什麼異常,咱們也就不用再守夜了。」

  薛倩坐在我旁邊,淡淡的說道:「這一路上我都看過了,從你那間雜貨鋪到這裡,起碼有兩三裡,這中間又經過了不知道多少超市,她都沒有進去,偏偏找到了你。」

  我苦笑一聲:「要不然怎麼說我是空亡屋的屋主呢?」

  吃過晚飯之後,天很快就黑了。王書記讓我和薛倩挑了五個人,我們七個一塊在陳小妹家守靈。

  按道理說,死後第四天守靈,實在有些不合規矩,不過特事特辦,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王書記很感激的對我說:「趙兄弟,這件事要是圓滿完成了,你就是第一大功臣,我老王不會忘記你的,區裡的鄉親也不會忘記你的。」

  我擺擺手:「您別客氣。我怎麼聽這話,下面就要說永垂不朽了?」

  王書記哈哈大笑,說道:「我還有個會要開,你們聊。咱們回頭再見。」然後他急匆匆的走了。那樣子,完全不是急著開會,而是怕惡鬼纏身,想逃跑。

  陳小妹家很窮,窮到沒有電。我們從周圍鄰居家拉來了電線,然後在院子裡安上了燈泡,把這裡照的燈火通明。

  現在有了亮光,再加上周圍這麼多人。大家倒也不覺得害怕了。這一位講個故事,那一位說個笑話,倒也很是熱鬧。

  這期間,我一直時不時瞥一眼躺在靈床上的陳小妹,她沒有任何異樣。我站起身來,給她添了三五次香。

  等到後半夜的時候,人已經困乏了。守著靈棚誰也不敢睡,於是有人提議打牌。或許守靈打牌已經演變成一種傳統了,於是一呼百應,大家紛紛同意了。

  有個人拿出來一副撲克,正要分給眾人的時候,忽然來了一陣風,把他手裡的撲克吹走了,紛紛揚揚的落了一地。

  這一下,讓眾人都呆住了。因為撲克不是紙片,它很有些分量,剛才的那陣風雖然陰冷,但是力道絕對不足以把撲克吹得到處都是。

  原來嬉嬉鬧鬧的人群安靜下來了。大家都看著我。在他們眼中,我現在是官方指定的道士了。

  我握了握大刀,緊張的問拿撲克的小夥子:「怎麼回事?」

  那小子臉色煞白的說:「好像,好像不是風吹得。」

  我點點頭:「我知道,剛才那一陣風沒那麼大勁,你感覺到什麼了?」

  小夥子咽了口吐沫,眼睛有些發直:「剛才我拿著牌,拿的很緊,忽然我感覺有人把我的牌從手裡抽出去了一樣。然後撲克就散落在地了。」

  這一下人群炸了窩,那些村民個個緊張無比,紛紛說:八成是陳小妹來了,看見我們不好好守靈,在這打撲克,她氣不過,所以把我們的牌扔了。

  這些村民人心惶惶的亂嚷,不過讓我意外的是,沒有一個人逃跑。

  我疑惑了兩秒鐘,馬上就想明白了:這些村民不笨,他們知道,一旦鬧鬼了,四散逃跑更恐怖。最安全的就是和道士呆在一塊。所以,我現在是他們的主心骨了。

  想到這裡,我心裡不住的歎息:真是可惜,他們今天信錯了人。我根本不會道術。

  薛倩悄悄地捅了捅我:「老趙,那什麼,那顆牙在哪?你給我,讓我防防身。」

  我無奈的在兜裡掏了掏,正要把屍牙遞給他。忽然,掛在我們頭頂上的電燈滅了。整個院子漆黑一片。

  村民全都不敢動了,也沒有人說話,院子裡靜悄悄的。我用了十幾秒鐘的時間,才能漸漸地適應了黑暗。

  借著月光,我看見村民或坐或站,都還在院子裡面。

  我小聲的咳嗽了一聲,然後問道:「都,都沒事吧?」

  村民七嘴八舌的說道:「沒事。」

  我摸索著劃著了火柴,把蠟燭點上了。院子裡重新恢復了光明。

  薛倩問我:「這電燈,咱們還管不管?」

  他的話剛說完,電燈啪的一聲,重新亮起來了。

  人在得到光明的時候,總是喜悅的,但是現在我們卻高興不起來。畢竟這電燈忽明忽暗,太嚇人了一些。

  村民們都眼巴巴的看著我:「趙……趙大師,我們是留在這,還是換個地方?」

  我看了看表:「再有一個小時雞就叫了,我們再等等吧。大家別慌,剛才可能只是停電了。」

  那些村民見我這麼說,都點了點頭,然後重新坐下來。

  幾秒鐘之後,有個禿頂漢子咦了一聲,然後聲音有些慌張的說道:「不對勁啊。」

  我問他:「怎麼了?怎麼不對勁?」

  禿頂摸著腦門說:「我的凳子怎麼不見了?」

  停電之前我們全都坐在凳子上,圍了一圈。我左右看了看,凳子上果然都坐滿了人。沒有他的位置了。

  我說道:「是不是你的凳子被人拿走了?或者落在什麼地方了?」

  禿頂數了數,然後臉色有些蒼白,他打著哆嗦說:「趙大師,咱們多了一個人。」

  我一愣,緊接著蹭的一聲站了起來。

  那些村民全都坐在凳子上,一動不敢動。大家都在左顧右盼,越看面色就越加蒼白。

  禿頂說的沒錯,我們中間多了一個人。

  我記得清清楚楚,守靈的時候是七個人,七隻凳子。薛倩還開玩笑說,我們可以湊一個北斗七星陣了。

  但是現在情況不對了。我們有八個人。多的那個人占了禿頂的凳子。

  我讓他們幾個別動,我挨個看了一遍。這些村民面色都很蒼白,一副惶恐至極的樣子。因為所有人都很面生,我看不出來誰是多出來的。

  我沖這些人說道:「各位,咱們都別開玩笑,誰是剛剛來的?站出來,咱們接著玩。」

  但是沒有人站起來,眾人都面面相覷。一副不自然的樣子。

  我對禿頂說:「你轉過身去,別看我們。」

  禿頂很緊張的問:「幹什麼啊?」

  我說:「讓你轉過身去你就轉過去。」

  禿頂老老實實地轉過身了,眼睛看著大門,背對著我們。

  我說道:「你仔細想想,停電之前,有誰跟你說過話,說過什麼話。一個個的想,要清楚仔細的把過程說出來。」

  然後我沖薛倩擺擺手:「你可以站起來。幫我盯著這些人。」

  禿頂沉默了一會,然後說道:「我記得某某講了一個笑話。笑話的內容是……」

  我點點頭,這個笑話我也有印象,我對凳子上的人說道:「被提到名字的,可以站起裡啊,走到薛倩身邊。」

  禿頂這一場回憶,足足用了十幾分鐘。十幾分鐘之後,已經有五個人被叫起來了。那一圈凳子上,只剩下最後一個人了。

  不用說,剩下的這個人,就是有問題的那個。

  眾人都知道這個道理,所以慢慢的圍成個圈,將這人包圍住了。

  禿頂仍然背對著我們,嘟囔了好一會,忽然說道:「趙大師,我實在想不出來了。」

  我嗯了一聲,說道:「不用想了,人已經夠了。」

  留在凳子上的那個人,穿著一身破爛的衣服。他深深地低著頭,像是怕冷一樣,用一件破襖裹著腦袋。

  我慢慢的提起刀來,用刀尖一使勁,將他頭頂上那破襖挑飛了。

  這時候,眾人全都哎呀一聲,驚呼起來了。

  因為坐在凳子上的,根本不是人。這根本是一床破棉被,疊起來放著,上面又胡亂的搭著一條褲子,一件上衣。乍一看,倒真有三分像人。

  這衣服的樣式,分明是陳小妹的,估計是周圍鄰居找出來,打算上墳的時候燒給她的。

  村民們都面面相覷,似乎一時間有些難以接受。

  薛倩在我身邊小聲地說道:「老趙,我就算再頭暈眼花,也不可能把一摞衣服認錯成活人。更何況咱們這麼多雙眼睛,就全都看錯了?這裡面不對勁啊。」

  我點點頭:「剛才我挨個看了一遍,絕對都是活人,個個有鼻子有眼。這一摞衣服,是後來才出現的。我猜,陳小妹八成已經來了。」

  我這話聲音很輕,但是在安靜的夜裡,卻清晰無誤的傳到村民的耳朵裡面了。他們都臉色煞白,緊張的看著我。

  我問禿頂:「剛才有八個人。對不對?」

  禿頂緊張的點點頭:「剛才絕對是八個人,都是活人,我看得很清楚。」

  我嗯了一聲,說道:「剛才的八個人,全都是你們村的?」

  禿頂連連點頭:「肯定是本村的,如果有外鄉人,我找凳子的時候就把他揪出來了。不過你現在讓我想那個人是誰,我實在是想不出來了。」

  我微微點點頭:「看來,這第八個人,有點問題啊。」

  我正想到這裡,大門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喊聲:「媽,你回來啦?媽,咱們回家。」

  然後一陣紛紛揚揚的紙錢從半空中飄落下來,我又看見陳小妹的傻兒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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