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詩奇幻] 放開那個女巫 作者:二目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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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0702 2016-6-13 22:01:47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99 22562381
x24685 發表於 2018-2-22 23:00
第一千零五十章 難解的謎題

  一週後,提莉將一本名冊送到了羅蘭的辦公室桌頭。

  「怎麼樣,招募還順利嗎?」羅蘭給對方倒了杯茶,噓寒問暖道。面對這位名義上的「妹妹」,他一直有種揮之不去的心虛感——和主動告知的安娜不同,她算是第一位看穿自己並非四王子的人。儘管在飛行魔鬼襲擊無冬城時,五王女下意識的保護動作令他明白,她已經完全接受了這份盟友關係,但心底的心虛卻絲毫沒有因此而減輕。

  畢竟是他佔據了四王子的身體。

  明明一開始還打算蠻不講理地將哥哥的身份坐實來著,結果對方不追究了,他反而有些不自在起來。

  當然想歸想,他並不會將這點拿出來反覆重提——那些歸根究底也想得到一個答案的,大多都會作死在半路上,他很清楚這一點。

  「除了人數不夠理想外,其他的倒還好。」提莉接過茶杯,湊到唇邊輕輕吹了口氣,「遷移民中篩選出了一百二十四人,正式居民裡七十三人,加起來不到兩百個……在對抗魔鬼時,這麼點人只怕起不到什麼作用。」

  「一開始總是困難些。」羅蘭翻開名冊,「等有了榜樣,再進行第二輪招募時必然能吸引到更多的人——到那時就不僅僅是無冬一地的事了。」

  雖然眼界各不相同,但人類對廣闊空間的嚮往是鐫刻在骨子裡的——從文明萌芽的那一刻,人們就開始仰望星空了。無論是模仿飛鳥,還是借助氣球,對藍天的探索並不是飛機時代才有的專利,奇物會的探索者們便是最好的例子,因此他倒不怎麼擔心空軍的吸引能力。

  首先要做的是籌備一支能飛的隊伍出來。

  不過他知道培養飛行員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在飛控系統還不成熟的時代,飛行員最看重的……是天賦。考核中的恐高、抗暈眩、身體協同性等測試不過是最基本的要求,像空間方向感、對飛機的理解,甚至是神經反應速度,都決定了一個人適不適合擔任飛行員。

  第一軍的老兵服從性和可靠度都極高,挑選少量優秀者擔任核心軍官還行,一股腦抽調來組建空軍就有些強人所難了。

  這也是他將篩選人群放寬到新遷移者身上的原因。

  文化理論水平可以靠後天來培養,天賦這玩意沒有就是沒有,與其讓人硬著頭皮上天,不如多找些資質異稟者來。

  根據統計,一週內差不多有三千多人報名,篩選下來也就將近兩百名合格者,如此看來,一開始便把臨時居民納入考慮範圍實在是個明智之舉。

  翻到名冊最後一頁,羅蘭不由得咦了一聲,「還有六個人沒能通過宣誓環節?」

  「心口不一,被維德帶下去審問了。」回答他的是夜鶯,「其中有兩人為無冬城正式居民。」

  羅蘭皺起了眉頭,理論上來說這並不是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事情,人心善變乃是常事,從正直到奸邪不過一念之間,他也沒期待過這些人能永遠如一。但真遇到這種情況時,他仍感到了一股油然而生的失望。

  他們本可以隨他邁入一個更美好的新時代。

  他們甚至已經看到了新時代的門檻。

  最後卻在門檻前捨棄了它。

  「查出什麼原因了嗎?」

  「本想徹查清楚後再向你匯報的。」夜鶯懶洋洋道,「他們都是被外來商人所收買,希望能夠滲入到軍隊之中,獲取更多關於火器的情報。警察部隨後出動,不過撲了個空,只抓到了留在旅店裡的商人助手。於是我讓阿夏進行了回溯,在幻境中還發現了一封來自舊王都的書信,從內容來看,主謀很像是貴族。總之現在我們掌握了對方的去向、樣貌和身份,索羅婭繪製的肖像也已通過動物信使發送給塔薩,我想他逃不了久了。」

  聽到這裡,羅蘭反倒忍不住笑了起來,先前的那點不快也一掃而空。面對這種毫不講理的偵查模式,謀反者實在是有些可憐。

  「呃……有什麼問題嗎?」夜鶯眨了眨眼。

  「不,你做得很好。」羅蘭壓下嘴角,「既然他們不願放棄,北坡礦區也不會嫌人太多。」

  看來曾經的舊貴族仍沒有完全死心,只要他露出些許破綻,這些人就會死灰復燃。不過這並不讓他意外,畢竟分封貴族延續了近千年時間,而且在其他三大王國依舊存在,想要讓它徹底消失絕非一朝一夕能做到的。

  「好啦。」提莉咳嗽兩聲,將話題拉回到正事上來,「人的問題算是解決了,飛機又在哪裡?」

  「這個問題嘛……對了,伊芙琳最近做出了一批口味絕佳的混沌飲料,妳要不要嚐嚐?」

  「誒?好啊——不對!」提莉瞬間回過神來,「現在明明說的是飛機,你不會連一架樣機都沒能造出來吧?」

  正中靶心。

  「反正他們還得從識字和基本理論學起,如果只是示範的話,滑翔機也……」

  「不行。」提莉義正言辭地打斷道,「哪怕是滑翔機,後面經過調整的改進型號飛起來和之前的都截然不同,更何況是一架全新的飛機。如果我連親手操作都沒有嘗試過,又怎麼可以去教導他人?那些學員離真正飛行的確還很早,可我至少得提前花上一個月左右,才能徹底瞭解它的性能,並對飛行手冊做出相應調整,而這還不包括後續改進的時間。既然你把這件事交給了我,我自然有責任督促你完成應盡的工作。」

  如此較真的五王女,羅蘭還是第一次見到。

  看得出來,她確實對這種既能飛又能匹配自身能力的「大玩具」充滿了喜愛。

  唯一的問題是,羅蘭低估了完整飛機的製造難度——哪怕是雙翼老爺機,哪怕只比滑翔機多了一套動力與燃油設備,複雜程度都有了成倍增長,這還是借助夢境世界中眾多資料的結果。如果單靠他一個人來設計,只怕沒個幾年連個定型方案都無法敲定。

  「我知道了。」他無奈地搖搖頭,「半個月時間,我拿出一架能飛的完成品出來。」

  「那麼我們說定了。」提莉微微一笑道,「還有,你說的口味絕佳的混沌飲料呢?請讓我也品嚐下吧。」

  ……

  「奇怪……」等五王女提著一整瓶混沌飲料離開後,夜鶯低聲嘟囔了一句。

  「怎麼了?」羅蘭問道。

  「她之前在公共場合曾多次稱你為哥哥,但單獨見你時反倒很少這樣叫……這難道不奇怪嗎?」

  「是這樣嗎?」他愣了愣,「不過……為什麼呢?」

  「我也不知道啊。」

  兩人大眼瞪小眼,摸了摸下巴,一同陷入到了這個難解的謎題之中。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9-6-16 10:43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8-2-23 23:42
第一千零五十一章 阿琪瑪的發現

  晨曦東北邊境,籠山區域。

  越往上走便越艱難,到處都是盤根錯節的籐條與巨樹,厚實的樹冠層層相疊,只能從縫隙中看到一點點灰濛濛的天空。

  唯一讓阿琪瑪感到安慰的是,他們至少不用與齊膝深的積雪對抗——這裡受邪魔之月的影響較小,並不會出現大雪封山的情景,如果都像絕境山脈一個樣,那他們大可等到春夏之交的時候再來了。

  不過這不意味著在深山中穿行是份輕鬆的活。

  站在山下時,籠山不過是一道平緩的高坡,連陡都算不上。可真進去以後,卻發現裡面連條小路都沒有,根本不適合大部隊翻越。登山頭天一行人爬了不到兩里路,就有三人受了傷,無奈之下,同行的國王親衛肖恩不得不讓軍隊駐紮在山腳的小鎮裡,隻挑出幾個精銳跟隨她繼續前行。

  一位當地嚮導納夫,一名神罰女巫羅瑟,一個來自托卡特家族的聯絡使馬爾,加上她和肖恩等人,便構成了這支古怪勘探隊的全部。

  ——不怪才有鬼呢!

  神罰女巫說是受陛下的委託,照看她的生活,畢竟成天和男性一起行動,會有很多事情不太方便。但阿琪瑪敢肯定,只要她企圖逃跑,對方一定會第一時間打斷她的雙腿。

  馬爾.托卡特雖然是晨曦國王派來的聯絡使,但在深山老林中有什麼需要聯絡的?不老老實實待在鎮子裡,而是執意要求一起上山,顯然是帶著目的而來。若不是掛在托卡特家名下,且一路上確實幫忙不少,只怕早就被肖恩用麻布袋套住扔回去了。

  勘探隊就更別提了,這支「毫無敵意」的探礦隊伍可謂武裝到了牙齒,連鏟子都能用來削人,面對個別領主的騎士隨行時,大有一聲令下便全殲對方的架勢,完全不像是一群處於生活底層的普通礦工。

  而且這夥人沒有一個知道自己到底在尋找什麼,包括阿琪瑪在內——不是金銀也非銅鐵,唯一的引導物不過是她手中的這一小塊材質不明的硬幣罷了。

  「等……等等。」走在前方的嚮導忽然舉手示意停下,「小心,這裡有陷阱!」

  阿琪瑪聽到身後頓時傳來了一片咔嚓聲——她知道那是火器上彈待發的預備動作。這一個多月來,肖恩沒少跟她聊到陛下的那些傳奇戰績,她也對這支部隊的戰鬥能力有了一個基本的瞭解。事實上,比起曾經同為女巫的羅瑟,她發現自己更喜歡跟普通人待在一起。

  羅瑟的反應則鎮定許多,她連劍都沒有拔出來,不緊不慢地走到嚮導身邊,「哦?這是……投矛絆索?」

  「沒錯。」納夫指了指一根樹幹頂端,「看見沒,矛就藏在那裡——只要我們不小心碰到機關,那些玩意便會把我們射成篩子!」

  阿琪瑪順著他的指尖望去,只見枝葉間露出了幾根削尖的木棍,彷彿正從高處冷冷俯視著他們,只要落在身上,必然會傷及頭部、頸脖等重要部位。這絕不是獵戶布下的陷阱,倒更像是針對人而設置的。

  「機關在哪?」肖恩沉聲問道。

  「您找不到它們的。」納夫搖搖頭,「我們腳下的每一根籐蔓、每一根枝丫都有可能是絆索的一部分,除非一把火把這兒燒了,否則很難徹底破壞它。」

  「那怎麼辦?」馬爾嘟囔了句。

  「只能繞路了,大人。」

  「不,你們都退後。」羅瑟忽然開口道,「讓我來試試。」

  「妳說……啥?」納夫驚訝地望向神罰女巫,「喂,這可不是什麼開玩笑的事——」

  然而還沒等他說完,後者已經緩緩走進了危險區域。

  這片野草是如此的密集,以致於不作砍伐的話,根本看不清腳下的情況。還未走出多遠,阿琪瑪便聽到了崩的一聲,像是有什麼東西被拉斷了一般,緊接著樹冠上響起了窸窸窣窣的摩擦聲,宛若毒蛇吐信!

  不知藏於何處的絞繩猛地繃直,將樹頂的木棍一口氣彈出!與此同時,羅瑟也拔出了長劍!

  「完了……」嚮導頓時閉上眼睛,似乎不忍心看著這名女子命喪當場。

  但阿琪瑪卻目睹了接下來的一切——

  只見神罰女巫雙手握住劍柄,像拍打蒼蠅似的,將射來的木棍一根根拍回!巨力撞擊之下,大部分棍子應聲而碎,她卻表現得游刃有餘,彷彿那根本不需要花費多少力氣一般!

  等動靜平息,她身邊的草地已是一片狼藉。

  「這樣陷阱就解除了。」羅瑟收劍回鞘,向眾人聳肩道,「我們繼續上路吧。」

  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之後,納夫嚇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

  「啊哈……我就知道各位大人本領高超,身手不凡,不愧是王都來的大人物!」嚮導好不容易從驚嚇中恢復過來後,立刻換了一套說辭,「特別是這位武士,劍術簡直可以用出神入化來形容了!」

  「廢話就不用多說了。」羅瑟打斷道,「你最好解釋一下,為什麼山裡會有這種陷阱?那些木棍投矛對野獸而言,很難起到什麼作用吧?」

  這亦是阿琪瑪想問的問題。

  「它的確是用來對付人的。」納夫老實回答道,「越往山上走,陷阱就越多,因此籠山還有另一個別稱,叫做陷阱山——這些玩意,都是歷代領主留下來的,唯一的目的便是防範狼心王國。」

  「狼心?」肖恩重複道。

  「沒錯,這條山脈幾乎從海邊延伸到舊聖城,算是兩國的天然分界線,由於晨曦的地勢更低,因此像被它圍在了籠子裡一般,籠山也是因而得名。」納夫解釋道,「但問題就出在山的形狀上——你們在山腳下時應該注意到了,籠山南面如同一道緩坡,看上去很高,走下來卻十分容易。這就導致了鄰國的強盜、獵戶和難民經常通過籠山侵入晨曦的邊境領地,一開始他們還只是在山中搜刮資源,後來乾脆跑進村裡偷竊、搶劫,弄得當地領民惶惶不安。領主也十分頭痛,於是乾脆想了個一勞永逸的辦法,那就是放棄籠山。」

  「原來如此……」馬爾.托卡特恍然道,「邊境上居然還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領主閣下自然不希望引起國王的注意嘛。」納夫接著說道,「再說我們又不是對面那幫窮苦人,他們不靠山吃山就活不下去,我們只需換個活法就行了。封山以後,領主派人在裡面種上了速生的雜草和籐蔓,還設置了一大堆陷阱,這個習俗一代代傳下來,籠山就成了如今的樣子。」

  於是你們把它變成了真正的牢籠,雖然阻隔了對方,卻也禁錮了自己,阿琪瑪心想。如果是羅蘭.溫布頓陛下,一定不會選擇這麼做。那傢伙的眼神總是望著遠方,哪怕在向她交代任務時,焦點也沒有一直落在她身上。

  不對,自己幹嘛要在這種時候想到他?

  阿琪瑪連連搖了搖頭。

  陛下只是僱主而已。

  趕緊完成任務,爭取早日回到多莉絲她們身邊才是正事。

  ……

  果然如嚮導所說的那般,之後一行人又遇到了數個陷阱,但對神罰女巫基本起不到什麼作用。就在夜幕即將來臨之際,阿琪瑪忽然看到硬幣上的綠光陡然旺盛起來!

  一片密林之後,也出現了耀眼的光源,兩者之間彷彿有無數光點來回奔波,組成了一道明亮的光橋。

  這是源頭級的反應!

  她終於找到了另一處源頭!

  然而當勘探隊遵照阿琪瑪的指使穿過密林後,眾人不由得愣在了原地。

  那竟是一座半掩在山腰中的廢棄建築,破敗不堪的石門內深不見底,而兩旁刻滿詭異符號的立柱顯然證明了它並非天然之物。

  阿琪瑪也驚訝地瞪大了眼。

  陛下不是說她要找的是一種奇特的礦石麼?

  為什麼源頭會出現在一座疑似荒廢許久的遺跡裡?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9-6-16 10:45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8-2-25 00:12
第一千零五十二章 防護措施

  「呵,有點意思……」羅瑟低聲道。

  「妳說什麼?」肖恩望向她,「這有意思在哪?」

  「告訴你們也無妨,凡人。」羅瑟咧開厚實的嘴唇,「地底文明曾在大陸各地都留下過遺跡,塔其拉自然沒有少研究過它們,而這些符號……」她走到斑駁的立柱前,撫落上面的塵埃,「並非它們所用的文字,跟聯合會制定的魔力字符也毫無關係。聯想到四大王國曾經的歷史,這難道還不夠有意思嗎?」

  阿琪瑪發現自己完全聽不明白,儘管每一個詞語的意思都明確無誤,但連在一起就是不知道在說什麼。令她稍感安慰的是,大貴族世家出身的馬爾與當地嚮導納夫同樣是一臉迷茫,比她好不到哪裡去。

  肖恩倒是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我聽陛下說過,四大王國以前只有零散的村落和小鎮存在,算是大陸的邊角之地,所謂的歷史也就是沒有歷史。如果這座遺跡不是神意之戰中的文明留下來的,那麼便意味著——」

  說到這裡他猛地愣住。

  「過去此地曾居住著我們尚未知曉的異族?」

  「還不能就此下結論。」羅瑟饒有興致道,「地底文明會不會分化出部族,並創造出不同的語言,這都是未知之數。只有進去看一看,才能得到更多的訊息。」

  「肖恩大人,這兒似乎有塊石碑。」正在對石門做檢查的士兵忽然喊道,「上面好像寫著我們的文字。」

  一行人頓時圍攏過去。

  只見一塊花崗石橫躺在雜草間,上面長滿了青苔,只有一邊有過被打磨的痕跡,如果不仔細搜索的話很難發現它的存在。士兵花了好一陣功夫才將其清理出來,字跡刻痕也展現在眾人面前。

  「神明詛咒之地,勿入,必死。」

  看清楚上面的警示後,納夫不由得吸了口涼氣。

  「難、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詛、詛咒神廟?」他後退兩步,結結巴巴道。

  肖恩與神罰女巫對視一眼,「你知道它的來歷?」

  「我也只是聽別人說過,那已經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納夫盯著黑黝黝的洞口,嚥了口唾沫,「當地領主不是為了阻擋狼心人越過籠山,派人設置了許多陷阱嗎?相傳有一支騎士帶領的隊伍,在執行任務時遇上了山雨,這種雨來得快去得也快,鋪天蓋地落下來時能把人打蒙,於是騎士下令尋找避雨之處,結果碰巧發現了一座古怪的廟宇。」

  「哦?」羅瑟挑了挑眉,「他們進去後是不是還在裡面發現了寶貝,村民受貪婪心驅使,將寶貝偷帶出來,卻遭到了神明詛咒,最終一個個悲慘的死去?」

  「您、您也聽說過?」納夫驚訝道。

  「噗嗤。」羅瑟大笑起來,「凡人還真沒什麼長進啊,幾百年前就玩這一套了,現在居然仍行得通。我敢打賭,這傳言就是領主編出來的——為了獨吞遺跡裡的橫財。至於那群可憐蟲,不過是被當做詛咒的證據,一個個給滅了口而已。」

  「可……他們不是立刻就死去的。」

  「什麼?」羅瑟皺眉道。

  嚮導縮了縮脖子,小心翼翼回道,「差不多過了十年時間,他們才陸陸續續死光,那名騎士也不例外——相傳他們走的時候都極度痛苦,甚至臉上的皮膚都脫落下來,露出一塊塊腐爛的血肉,模樣好不猙獰,而這也是詛咒說法的來源。為了避免厄運在領地裡傳播開來,領主下令禁止任何人接近那片區域,所以如今也沒人知道它的具體位置了。」

  「你確定?」羅瑟走到納夫身邊,將手臂搭在他的肩上。

  望著那條比他大腿還粗壯的胳膊,嚮導臉色都白了幾分,「我都是從酒館聽來的,保證沒有說謊!大人,您不信的話可以找其他人問問,如果有問題的話,那也一定是傳言本身出了錯!」

  如果過了這麼久才死,那滅口的說法就站不住腳了,阿琪瑪心想,而且騎士與領主合謀陷害村民還算常見的話,把騎士也一起幹掉則是另一碼事——後者是貴族,哪怕家世再小,也不是不經審判便可隨意處死的。

  莫非……這真是神明的詛咒?

  「呃,要不……我們先回鎮裡,等打聽到更多的消息了再做下一步行動?」聯絡使馬爾.托卡特提議道。

  「下一步行動?」納夫不敢置信地望向肖恩,「難不成你們一開始就是衝著詛咒神廟來的?」

  「這倒不是,不過恰好湊在一起罷了。」羅瑟放開納夫,「怎麼樣?我想作為陛下信賴的侍衛,你一定不會臨陣逃脫吧?」

  「那是當然。」肖恩平靜地回道,「完成陛下的托付是第一位的,如今目標就在眼前,自然沒有折返的道理。」

  「很好,那我們便進去會一會所謂的『神明』好了,」羅瑟露出一抹獰笑。

  「但不能就這樣毫無防備的進去。」肖恩搖搖頭,「事實上陛下也提到了,靠近源頭時可能會遇到危險。」

  「他連這都預見到了?」

  「沒錯。」肖恩轉頭對阿琪瑪說道,「那天晚上妳離開後,陛下單獨向我交代了一些事情,他說我們有可能遇到兩種情況,一種是源頭暴露在地表,那樣的話我們什麼都不用做,封鎖現場後直接回無冬覆命即可。另一種則是源頭位於地下礦洞中——洞穴越深邃,危險發生的概率就越大。因此若是遇到第二種情況,需要事先做好防護。雖然這裡並非礦洞,但卻符合礦洞的所有特點。」

  說完後他朝士兵打了個響指,「把東西拿過來。」

  兩人很快將行囊卸下,從中翻出了五件雪白色的大褂。

  羅瑟蹲下身,好奇地攤開翻了一遍,「這只是普通的皮衣而已。」

  「如果配上面具就不是了。」肖恩拿起一件衣服,將自己套入其中——阿琪瑪發現只能用這個詞來形容,皮衣上下連為一體,連粒扣子都沒有。與其說是衣服,倒不如說是一個裁剪成人形的口袋,套好後只有一張臉露在外面,手腳都被包裹其中,模樣可謂十分怪異。

  隨後他戴上一副透明的面具,填補住了最後一塊空白,而面具前段固定著一個拳頭大小的鐵罐,看上去宛若豬鼻子一般。

  「五個人進去,其他人守在外面。」肖恩甕聲甕氣地說道,「除了阿琪瑪小姐和羅瑟女士,你們還有誰要來嗎?」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9-6-16 10:47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8-2-26 00:59
第一千零五十三章 光輝之源

  嚮導和聯絡使立刻謝絕了這個邀請,特別是前者,不知不覺已挪到了遠離入口的位置,如果不是被士兵盯著,只怕早就奪路而逃了。

  羅瑟卻沒有選擇去穿那套怪異的衣服,「我就不必了,留下一份當做備用吧。」

  「妳確定?」肖恩皺起眉頭。

  「神罰武士的抵抗能力和自愈能力都要比凡人強得多,一般的邪疫和毒物對我們無效,我不認為一個能讓凡人挨上十年的疫病可以威脅到神罰之軀,而這也是遺跡裡最常見的東西。」她聳肩道,「相反,這種連體服會讓我行動不便,感知下降,在未知境地裡穿著它行動無疑於自縛手腳,所以還是免了。再說,假如我們真遇到了進退兩難的困境,有一套備用衣服,也好讓外面的人進行救援——雖然發生這樣的情況微乎其微就是了。」

  這倒是個十分充分的理由,神罰女巫只能依靠視力和聽覺去感知環境,因此對其也格外依賴。數百年的訓練讓她們甚至能通過踩踏地面的腳步聲,判斷出土壤的濕度與柔韌度,此點阿琪瑪在路途上便已見識過。

  正因為如此,對普通人來說不過是稍微遮蓋了耳朵與雙眼的防護服,對神罰女巫的影響恐怕要嚴重得多。

  「可萬一……它真是神明的詛咒該怎麼辦?」阿琪瑪擔憂道。

  羅瑟笑了起來——就和之前的笑容一樣,嘴角帶著猙獰,「先不說一件皮衣能不能抵擋住神明,如果真有,就讓它衝著我來好了。我倒想看看,當百萬塔其拉人葬身於沃土平原上後,神明還能再詛咒我們什麼!」

  「我知道了。」肖恩沉默片刻後點頭道,「那我們出發吧。」

  阿琪瑪深吸口氣,跟在親衛身後鑽進了石門。

  遺跡內部並沒有想像的潮濕,從入口處滲入的泥沙佔據了通道大半空間,一開始大家只能弓著身子前進,但隨著逐漸深入,通道一點點變得寬敞起來。雖然仍在下行,坡度卻平緩了許多。

  在火把的照耀範圍內,可以看到兩側的石壁損毀得頗為嚴重,樹根與植物籐蔓撬開了層層磚縫,從外面延伸進來,橫七豎八地擋在通道裡。走在最前的羅瑟用一把手斧連劈帶砍,為大家清理出前路來。若不是有神罰女巫開道,光是這一段下坡路估計就要花上大半天時間。

  「這裡確實已經荒廢了許久,不過它並非完全像納夫說的一樣,因那支小隊遭受詛咒而被封閉。」肖恩忽然說道,「至少有一段時間,它應該是人來人往的。」

  「你看出什麼來了?」羅瑟好奇道。

  「牆上有火把槽。」他指向牆腰處,「鑿孔面的紋路要比牆壁清晰許多,說明兩者形成的時間相隔甚遠。如果只是臨時躲雨的話,他們沒必要每隔十來步,就在牆上留下一根火把吧?」

  毫無疑問,只有在需要人頻繁且長期進出此地的情況下,才有必要開鑿火把槽。

  「呵,我就說嘛,只要有寶貝,當地領主怎麼可能會不感興趣?」羅瑟冷笑兩聲,「那名凡人嚮導倒不一定在說謊,而是這則傳言本身就被加工過。」

  「我擔心的是,陛下讓我們尋找的東西,會不會就是他口中的寶貝……」肖恩沉吟道,「倘若源頭有許多個的話,這百年來被運走了多少,又運去了哪裡?按陛下的說法,那可是創造太陽之輝的關鍵,我們決不能讓它落在別人手裡。」

  「這些問題得等阿琪瑪小姐帶我們找到第一個源頭後才能得出結論,」羅瑟的身子忽然微微一頓,「……我想我們離目標應該不遠了。」

  腳下的泥土終於退去,露出了下面埋藏的石階。

  一行人的前行速度頓時加快了許多。

  大約兩刻鐘之後,前方被火光照亮的地面突然被黑暗吞沒,就好像那裡存在著一道隔絕一切的黑牆一般。

  「那是……」阿琪瑪驚訝道。

  「大洞。」羅瑟舉著火把走進黑暗中,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緊接著是肖恩。

  「請當心腳下。」負責警戒後方的士兵提醒道。

  「嗯。」阿琪瑪深吸口氣,邁向那道黑暗——在答應羅蘭陛下之前,她一直以為自己並不缺乏勇氣,但現在看來,她比起肖恩和羅瑟都有著不小的差距。或許正是這份差距,讓她始終沒有下定決心離開沉睡島。

  「說白了,不過是懦弱而已。」

  夜鶯的話再一次迴響在耳邊。

  但這回,卻不再是單純的諷刺,而是多了一份別樣的意味。

  黑暗籠罩了她。

  大概數息之後,她的雙眼才重新適應這抹濃得化不開的漆黑,前面兩人的火把也再次映入她的眼中,只不過火光似乎縮水了許多,只剩下一圈黯淡的橙紅色。

  「這兒就是遺跡的底層麼?」羅瑟四處打量道,同時頭頂傳來隱隱回聲,「也不怎麼大嘛,橫豎不超過兩百步而已。」

  「妳能看得到邊界?」肖恩問。

  「這對我們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只要在地底待上百年,要嘛適應環境,要嘛徹底變成瞎子。」

  這時阿琪瑪才明白對方提醒「大洞」的意思,從通道進入此處後,隨著空間陡然擴大,火光失去了石壁的反射,因而顯得暗淡了許多。加上道口與洞穴存在一定的折角,所以走在前面的人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樣。

  「源頭離我們還有多遠?」羅瑟回頭望向她。

  阿琪瑪連忙從兜裡掏出硬幣,綠色的光芒瞬間佔據了她的全部視野!從穹頂到腳下,無數翠綠的光點歡快流淌,描繪出了整個遺跡的輪廓。那彷彿是一個虛構的世界,原本看不見邊際的黑暗地底變得清晰而明瞭,在光點的勾勒下,她甚至能看清每一塊地磚的形狀!

  四周的牆壁上刻滿了光怪陸離的螢光壁畫,那是她無法用言語描述的場景,其內容顯得癲狂而混亂,絕不是出自人類之手。而在壁畫下方,則擺放著一排排鐵籠,裡面白骨堆積如山,不知道曾有多少生命被囚禁於此,然後絕望的死去。

  離他們約百步的地方,地面向下陷去,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地坑。一道璀璨奪目的光束從坑中升起,與她手中的硬幣交相輝映,但亮度還要高出許多倍。

  這樣的奇景她還是第一次見到!

  「阿琪瑪?」見她沒有回答,肖恩也轉過身來,「妳還好吧?」

  阿琪瑪不禁感到喉嚨有些發乾,她舔了舔嘴唇,艱難地回答道,「我們……已經到了。」

  「啊?妳是說源頭找到了嗎?」羅瑟攤開手,「它在哪?」

  「我們現在……就在源頭之中。」

  女巫低聲呢喃道。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9-6-16 10:48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8-2-27 00:00
第一千零五十四章 獻祭之地

  「陛下,有一封來自晨曦方面的急報!」親衛走進辦公室中,將一包厚實的羊皮袋放在羅蘭的紅木桌旁,「聽信使說,是肖恩委託他們送過來的。」

  「哦?」羅蘭不由得來了精神,他放下手中的雙翼機設計圖,站起身道,「快把它拆開來看看。」

  勘探隊離開無冬城後差不多已有兩個月,最近一次收到他們的消息還是在越過灰堡邊境之時。得知源頭不在境內的那一刻,羅蘭還頗有些擔心,畢竟開採和運輸礦石是一個長期的過程,而第一軍機動能力有限,離自己的勢力範圍越遠,計劃就越難把控。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回訊,他自然格外在意。

  不過令他暗自奇怪的是,這個包裹未免也太大了,幾乎讓他聯想到了後世的快遞郵件。不管是找到還是沒找到,一張信紙就能闡明情況,究竟勘探隊遇到了什麼樣的情況,才會讓肖恩寄送這麼一大包東西回來?

  「裡面全是紙。」大概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夜鶯湊到耳邊說道。

  「紙?」羅蘭偏過頭,壓低聲音問,「難道你的能力已經進化到可以透視物體了?」

  「我倒想這樣,可惜並沒有。」夜鶯懶洋洋道,「我只是在對方進門時,把手伸進袋子裡摸了一把啦。」

  原來是這樣,她的機警性還真是……等等,羅蘭忽然感到了一絲不對之處,伊芙琳帶著新的混沌飲料拜訪、或是廚師推著點心小車進來時,她會不會也這樣「摸」了一把?

  話說回來,最近下午茶的份量似乎確實少了些?

  「陛下,裡面裝的都是紙。」親衛的話打斷了他的思緒,「而且大部分還塗滿了墨汁。」

  這又是什麼新的匯報方式?羅蘭往裡瞅了瞅,「難道就沒有可以讀的信嗎?」

  「請稍等……」親衛將羊皮袋裡的東西悉數倒出後總算有了新發現,「最底下夾著一張封蠟的信。」

  「拿過來吧。」

  「那這些被塗黑的紙——」

  「都攤開到地板上好了。」他吩咐道,「肖恩總不可能花費大把力氣,送一堆無用之物回來。」

  「是!」

  羅蘭坐回到椅子上,揭開信封。

  從日期來看,它應該寄於一週半之前。和袋子一樣,這封信也長得出奇,足足有十來頁之多——很難想像一個勘探結果需要如此長篇大論來表述。這或許也是對方採用急報方式,卻沒有在進入灰堡北境後轉由動物信使寄送的原因。

  「陛下,阿琪瑪小姐已經找到了您要的源頭——就在晨曦與狼心的東北交界處,當地人稱其為籠山的地方。」

  肖恩的第一句話便讓羅蘭放下心來。

  還好,此行總算不是毫無收穫,礦區仍在晨曦王國境內就意味著他可以通過奎因家掌控整個開採過程,儘管花費要多出不少,但總比受限於狼心和永冬來得好。

  而且對方的措辭並不顯得繁瑣,這也讓他對後面的內容愈發好奇起來。

  「只是源頭並不在礦洞之中,而是在一座非常古老的遺跡裡,更不可思議的是,它既不屬於地底文明,也和塔其拉逃亡者無關。我們曾懷疑過它興許出自海底魔鬼之手,不過女巫小姐的發現否決了這個猜想。」

  「陛下,這絕對是一個從未被我們知曉的族群留下的遺跡。」

  羅蘭的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未知的新異族,還曾在四大王國境內出沒?

  這可是連女巫聯合會都沒有提到過的情報。

  雖說這片領地在過去既貧瘠又落後,但不代表她們會忽略自己的大後方,倘若有異族活動,不大可能躲過女巫的偵查。

  也就是說,如果肖恩的結論沒錯,那麼它們存在的時間很可能比地底文明還要早。

  關鍵問題在於,這個族群為何會對鈾礦石充滿興趣?

  他接著往下看去。

  「砌築者在遺跡底層的石壁上留下了大量壁畫,畫中所展現的各種怪物,都和我們已知的異族形象不符。通過對其內容的揣測,羅瑟女士和我都認為這座建築很有可能是一座處刑之地。」

  「它不僅坐落在源頭礦脈之上,砌築者還將礦石燒製成磚,用來鋪設牆壁與地面——阿琪瑪在遺跡的每個角落,都觀察到了相同元素的存在,就連壁畫也使用了大量礦物原料。而在底層四周,我們找到了大量牢籠與白骨,這點在壁畫中亦有體現。」

  「它們似乎曾將大量敵人囚禁於此——其中不僅包括異類,也包括和處刑者同樣形象的同類,然後利用源頭的力量折磨對方,就好像這樣做能夠取悅它們的神明一般。」

  「我已經盡可能將那些壁畫拓印下來,並讓托卡特家的信使一併送往無冬。只不過由於防護服數量有限,加上畫幅巨大,目前進展較為緩慢。您看到的壁畫只是其中的一部分,預計全部完成還需要一到兩個月時間。」

  「另外我很擔心羅瑟女士的情況,她沒有穿戴防護服進入地底,不知道會不會遇上您所提到的危險。當地人曾更早發現這座遺跡,結果在搜刮過程中染上怪疫,不少人死於非命,因此它也有著詛咒神廟的稱呼。加上從遺跡的處刑目的來看,這種危險應該是存在的。」

  「糟了。」讀到這裡,羅蘭情不自禁地低聲道。

  「怎麼了。」夜鶯在迷霧中問道,「神罰女巫就算中了詛咒,換個身體便能解決一切問題,用不著為她們擔心吧?」

  「我擔心的不是神罰女巫,而是肖恩和阿琪瑪。」他神情凝重地搖搖頭,「按照計劃,他們不應該在礦區停留那麼久。」

  無論是鈾礦石還是高濃縮鈾,其衰變輻射都以α粒子為主,很難穿透皮膚對人體造成傷害,但這不代表在礦區裡也是如此。考慮到這些放射性元素存在了數億年之久,其中一部分已衰變成更危險的元素,例如氡,情況就變得不一樣起來。

  氡的半衰期只有3.8天,本身又是氣體,極易被吸入體內形成內照射,因此必須進行屏蔽。他為勘探隊準備的防護服,便是針對深入礦區而設計的——全包裹式的外套能有效隔絕鈾礦中衰變出來的多種劇毒元素,活性炭口罩則可吸附氡氣及其他有毒氣體,只要不長期駐留礦區,基本能夠保證安全。

  可時間一長就不同了,炭粒的吸附性是有限度的,這意味著參與拓印壁畫的人,都有可能吸入超過安全標準的氡氣,從而受到過量的電離輻射。

  「他們必須立刻撤離遺跡。」羅蘭從桌子上抄起紙筆,「叫蜜糖過來,這封回信得盡快送到他們手中。」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9-6-16 10:50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8-2-27 23:55
第一千零五十五章 令人震驚的圖景

  除了召回阿琪瑪和羅瑟外,他還順帶寫下了後續安排。

  想要做到安全開採鈾礦是件既費時又費力的事情,不僅需要制定詳細的作業流程、設置監控節點,還得讓工人對自身從事的工作具有一定的瞭解,並一絲不苟的照規矩來辦事。

  面對迫在眉睫的戰爭威脅,他自然不打算按常態來。

  北坡礦山就是個很好的榜樣。

  直接向奎因公爵購買死刑囚犯,然後統統塞進遺跡裡,沒有薪酬和假期,亦不用為其準備防護措施。只要許諾幹滿十年即可釋放,他相信那些人會在絞刑架與一線生機之間做出正確的選擇。

  而各地領主估計也很樂意用這些渣滓的性命換取一筆額外收入。

  如此一來,勘探隊的一百來名士兵僅需負責監督與警戒工作,對防護上的要求則大為降低。

  肖恩無疑是最為合適的管理人選。

  最後在密信末尾,羅蘭還特意交代了一句,讓親衛打探下百年前人們從遺跡中帶出「寶物」的下落。

  畢竟傳聞裡的幾個疑點著實讓他有些在意。

  這個未曾被歷史記錄的族群似乎對放射性元素存在著一種莫名的崇拜之情,用礦石燒磚砌築獻祭神廟、利用它來折磨敵人不說,甚至還有吞服礦石的舉動——那些在阿琪瑪眼中充斥著綠色螢光的遺骸就是證明。雖然不清楚牠們的消亡跟這種崇拜有沒有直接聯繫,但稱牠們為放射族應該是十分貼切的叫法了。

  當然世界這麼大,出現什麼樣的文明都不算稀奇。真正奇怪的是,無論是深入礦區,還是拿礦石來製磚,都不可能造成「血肉潰爛」的效果。哪怕是住在礦洞裡,長期承受各類衰變輻射的內外照射,結果也只是癌症發作機率猛增,本來能活八十歲,最終卻只活到六十六而已。

  畢竟靠自然衰變來釋放核素的效率實在太低了。

  傳聞裡那幾個慘死的倒霉鬼,不像是死於癌症或畸變併發症,倒像是受到了強放射的影響。

  而想要滿足後一種條件,唯有令高純度的核物質達到臨界,在瞬間產生大量中子流和硬γ射線才能實現,只是這種情況並不像是放射族能達到的水平。

  羅蘭不排除是傳聞本身扭曲了事實,但村民當時的慘狀應該不止一個人知曉,若是屬實的話,問題很可能就出在那些「寶物」上。

  也只有這樣,才能使遺跡承擔起處刑祭壇的作用——不然每個關押者都能活個十幾年再死,這祭壇不建成高層公寓樓的話,只怕容不下那麼多人。

  可惜上百年的時光遠遠超過了阿夏的回溯期,現在想要徹底知曉當時發生的事情已近乎不可能,只能讓肖恩盡力去試一試了。

  他隱隱覺得,傳聞背後的真相或許不會那麼簡單。

  ……

  蜜糖帶走信件後,羅蘭走到辦公桌前,細細打量著一幅幅攤開的壁畫拓印。

  儘管扭曲的墨像裡充滿了怪異與荒誕之物,但他依然能辨認出大致的主體和客體——主體大多位於畫卷中央,輪廓大而精緻,代表著遺跡的掌管者;客體則小上許多,填充在各個角落,而且能從牠們的猙獰神情中感受到痛苦與恐懼。

  這大概是所有智慧生命的通性——永遠把自己當做歷史記錄中的主角。

  正如肖恩所說的那樣,無論是主體還是客體,都和魔鬼、邪獸、海底文明等已知異族扯不上關係,牠們的造型實在有些怪異,有的如同火柴棍一般,分不清四肢與頭尾;而有的則像是蠕動的原蟲,渾身臟器都藏在大腦裡。

  壁畫上的內容也不全跟處刑有關,有幾幅拓印描述了主體與客體作戰的情景,牠們似乎能通過臌脹身體來乘風飛行,利用高空機動的優勢,大規模降落到敵人後方,實現兩面夾擊。高聳巍峨的防線沒有起到任何作用,城市化作火海,客體被殺得潰不成軍。

  只要分得清角色各自的定位,倒也能大致理解這些看似癲狂的記錄中所描述的事件。

  「嗯?」羅蘭的目光忽然在一幅圖上停留下來。

  「怎麼了?」夜鶯察覺到了他的異樣。

  「妳有沒有覺得,這張拓印裡的場景,似乎在哪見過?」他走到畫卷前蹲下,那正是描述戰爭的最後一段:無數火柴棍合為一體,彷彿想要作殊死一搏,卻依然被主體打倒在地。血液洶湧流淌,匯聚成巨大的湖泊,倖存的敵人逃至海邊,被追趕而來的主體悉數殺死,屍體甚至在大海中壘起了一座小山包。

  「唔……」夜鶯端詳許久,「除了墨汁用得比較多以外,和其他圖紙好像也沒什麼區別?」

  好吧,戰鬥能力和藝術鑒賞能力果然是天生相悖的。羅蘭扶額道,「妳先幫我拿一份極南境的地圖來。」

  「瞭解。」後者很快照辦,將厚厚一疊地圖送到他面前,同時還遞了根魚乾過來。

  羅蘭咬住魚乾,手裡動作不停,不一會兒便找到了無盡海角的局部俯瞰圖。

  當時為了確定大慶港的位置,他曾讓閃電和麥茜繪製過此地的詳圖,因此始終留有印象。當兩者放在一起時,他頓時感到背後冒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身體就像過電一般,指尖都泛起了麻意。

  兩幅圖中的輪廓線竟重疊在一起!

  雖然細節上有所出入,但大陸邊緣與漩渦海分界線的走勢基本一致,其相似度在八成以上!

  這難道是……巧合嗎?

  「唔,這圖上畫的地方是極南境?」夜鶯也發現了不對勁之處,「那裡不是沙民的聚居地麼?」

  羅蘭沒有回答,而是飛快地掃過剩下的幾張畫卷。

  當他看到倒數第二幅時,渾身的血液都彷彿凝固住了。

  只見十餘隻主體聚集於一處高台之上,相互圍繞成一個大圈,而圈中漂浮著一截不規則的多面體,表面有無數詭異的觸鬚在舞動,宛若蛇妖美杜莎的頭髮。

  肖恩沒有親眼見過這一幕,自然不知道畫中所示的是什麼。

  但羅蘭清楚。

  那分明是一塊「神明遺物」。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9-6-16 15:48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8-2-28 23:51
第一千零五十六章 被俘者

  昏暗的地牢中,火光將垂吊起的人影映照在牆壁上,如同一根叉開的樹丫。

  沒有掙扎,也無痛呼或求饒,只有在皮鞭與之交錯時,黑影才會慣性式的晃動兩下,同時響起一聲低低的輕哼。

  但這聲輕哼也很快會被下一記皮鞭的抽擊所掩蓋。

  「啪!」

  「啪!」

  人影的晃動和搖曳的火光重疊在一起,沉悶的鞭打聲彷彿成了這寂靜地牢裡唯一的聲響。

  直到十餘鞭之後,洛倫佐伯爵才開口說道,「夠了,停會!」

  「是。」行刑者連忙退開。

  吊在刑架上的女子背部已一片猩紅,縱橫交錯的鞭痕有新有舊,顯然不是第一次受刑了。從她冒出點點細汗的鼻尖與手臂來看,這樣的疼痛並不是毫無作用,只不過對方憑借意志力將所有呼聲都壓進了心底。

  「怎麼,還不打算說出聖典的下落嗎?」他走到女子面前,伸手扣住她的下巴,將她的臉強行抬起——那是審判軍中少有的秀麗面容,哪怕關押在牢中飽受折磨,也沒有令其失色多少。或者說,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她那佈滿汗珠的肌膚與同樣明滅不定的眼眸,反倒為其增添了一抹異色。「教會已經完蛋了,法琳娜,妳還想和我作對到什麼時候?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也該想想那些被俘的同伴吧?」

  這群該死的喪家之犬,洛倫佐心裡恨恨地想,狼心明明那麼大,非得跟大公島過不去,難道自己處決那幾個使者的態度還不夠明確嗎?手握一隊神罰武士,只要不去招惹灰堡的話,找哪塊地方過逍遙日子不行,竟妄想來謀殺他?如果不是當初留了個心眼,多從梅恩冕下那裡要了幾個人,只怕他的腦袋現在都已經掛到城牆上去了。

  想到這裡,他缺失的左耳又陣陣作痛起來。

  那天雙方神罰軍混戰之時,差點砍斷他脖子的一劍,便是法琳娜斬出來的。幸好她當時已接近力竭,劍勢被手下干擾,最終隻削掉了他的半邊耳朵。

  如果僅受一點外傷也就罷了,更令洛倫佐窩火的是,自己好不容易保存下來的二十來名神罰武士,現在還能動的只剩下兩三人,其餘的不是在死鬥中報銷,就是缺胳膊少腿,想要再用來作戰幾乎是不可能了。

  這可是他佔據大公島的本錢!

  那幫狼心貴族沒有找他秋後算賬,並不是因為他改頭換面,從主教搖身變為貴族,而是實力所限,在神罰武士前不敢妄動。如果該消息走漏的話,只怕他這伯爵之位便再難以坐穩了。

  洛倫佐恨不得將對方千刀萬剮,以洩心頭之恨。

  但他卻不能這麼做。

  ——在沒有知曉聖典下落之前。

  「教會有沒有完我不知道,但你肯定是完了……洛倫佐伯爵,不,我應該叫你為叛徒才對。」過了好一會兒,法琳娜才低聲說道,「算少了你擁有的神罰武士是我的錯,不過你也剩不下幾個能用的了,對吧?否則不會如此急切地追問聖典在哪裡。你想知道教皇傳承的機密——神罰軍的製造方法,來維護你那可憐的地位——」

  「啪!」

  一記清脆的耳光打斷了她的譏諷。

  「你既然清楚我要的是什麼,就老老實實說出來為好!」洛倫佐咬牙切齒道,「我再問一次,聖典在哪?」

  一絲鮮血從法琳娜嘴角淌了出來,「我不知道……」

  「那還真是遺憾。」伯爵望向行刑者,「給我砍一條腿過來,誰的都行,我要讓這賤人的同伴……」

  「別演了。」法琳娜儘管虛弱無比,語氣裡卻滿是諷刺,「還記得你上回送來的手指嗎?血液都凝固變色了,你還想用它來威脅我?看來主教的日子過得太安逸,都讓你忘記了活人與死人的區別——那是從屍體上砍下來的,沒錯吧?你早就把他們殺了,叛徒!」

  洛倫佐的臉色沉了下來。

  「而且我連代理教皇都不是,又怎麼可能接觸過聖典?塔克.托爾大人或許知道,但他從未向我提及過此事,所以這世上再也不會有人懂得如何培養神罰軍了。」

  「妳說謊!」他鐵青著臉道,「塔克.托爾讓妳來狼心,難道不是為了重建教會,以報赫爾梅斯之仇?若沒有聖典,教會憑什麼和灰堡對抗?」

  「呵……」法琳娜竟笑出聲來,「有神罰軍也沒法和灰堡對抗啊,代理教皇大人只是想保住大家的性命,讓剩下的人安度餘生罷了。」

  「荒謬!妳以為我會信嗎?」伯爵低吼道,「既然是安度餘生,何必來進攻大公島?還不是為了這裡囤積的錢幣、糧食、盔甲和武器!塔克把神罰武士都交給了妳,妳卻說他只是想讓你們好好活下去?這簡直是可笑至極!」

  「你不信也沒辦法,事實就是如此。」法琳娜不以為意道,「我還想告訴你一件事——若一開始你不殺那幾名使者,而是好言相拒的話,我們也不是非大公島不可。但偏偏你就做了最壞的選擇,要知道我最厭惡的,就是兩面三刀的叛徒了!」

  「妳……」

  「你辜負了奧伯萊恩冕下的信任,也不配享受塔克.托爾大人犧牲自己換來的餘生。」她斬釘截鐵地說道,「沒能親手將你殺死實在是遺憾,但狼心的貴族遲早會發現你的虛張聲勢——即使脫去了聖城的外衣,你也永遠不會成為他們的同類!你只是一個叛徒而已,離末日已經不遠了!」

  洛倫佐深吸口氣,竭力平復下心中的怒意,「妳如此激怒我,是想讓我殺了妳,以免洩露聖典的消息吧?放心,我沒那麼容易上當。要知道這裡不僅存著掃蕩狼心時積累的物資,還放著一大堆刑具——用來拷問女巫的。不知道比起那些墮落者,妳的表現又能好上多少?」

  他望了眼對方懸空的赤足,「我看就從腳指甲開始好了……等把它們一片片拔下來時,希望妳還能堅持自己之前的回答。」

  ……

  回到城堡大廳後,伯爵再也忍耐不住勃發的怒氣,將桌上的茶具一股腦掃到了地上!

  該死,該死,該死的法琳娜!

  他雖然表現得信心十足,但天知道審判軍出身的她能堅持到什麼時候,這些鐵罐頭平時就油鹽不進,想要撬開她的嘴恐怕沒那麼容易。

  大公島不能突然封閉航線、禁絕貿易,那只會引起各方勢力的懷疑,而維持現狀的話,那些商人又是貴族最好的眼線。他急需要能夠填補神罰軍缺口的武力,在一切還沒糟糕到無法挽回之前!

  而關鍵線索卻在一個巴不得將他除之後快的人手中。

  真是可恨之極!

  就在這時,他的一位管家走了進來,「大人,我最近聽到了一個有趣的消息——」

  「不聽,沒心情!」洛倫佐粗暴地打斷道。

  管家望了眼地上的器皿碎片,耐心地說道,「它或許能對您目前遇上的麻煩有所幫助。」

  「什麼?」他猛地抬起頭,「你說說看?」

  自從他自封為伯爵、以大公島為領地後,跟著他的信徒和教眾也成為了「家族」的一員,這名叫做海格的管家便是他的親信之一,曾經擔任理事神官一職,也確實有幾份點子,「晨曦邊境近期似乎不太安分,像是又打算向籠山深處進發了。」

  「那跟我們又有什麼關係?」洛倫佐皺眉道,「不管是哪邊的領主佔據籠山,大公島都得不到一點好處。」

  「有趣的不是這事本身,而是事件的主導者……」海格頓了頓,「大人,我聽說那邊想要進駐籠山的,是灰堡之王的人。」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9-6-16 10:53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8-3-2 00:44
第一千零五十七章 遠古寶物

  灰堡……之王!

  洛倫佐不由得渾身一凜。

  那位短短幾年內從名不見經傳的邊境領主一躍成為灰堡掌權者的男子,其名聲在教會內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任何情報都無法解釋他為何能崛起得如此迅速,就連在著手統一大陸的赫爾梅斯聖城,也敗在了他手中。

  洛倫佐能如此迅速地做出決定,堅決與教會一刀兩斷,很大程度上正是因為羅蘭.溫布頓的緣故——在他眼裡,教會和灰堡已結下了不世之仇,仍以主教自居的話隨時有可能遭受滅頂之災,現在不脫下這身教袍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只是對方剛登基不久,注意力理應都在自家境內才是,如今突然插手晨曦與狼心邊境不說,還大張旗鼓地弄得人盡皆知,其目的就十分值得尋味了。

  「你確定?」伯爵望向海格,「詳細說給我聽聽!」

  「這消息的可信度絕無問題,還是通過多方印證過的,」後者信誓旦旦道,「首先駐紮在籠山腳下的人馬來自灰堡,他們的裝束和打扮都完全一致,這無疑是那支古怪軍隊的作派。其次晨曦各地都收到了死囚召集令,不僅聚集地是籠山區域,而且有人稱他們效力的對象正是灰堡之王!」

  「籠山……死囚……」洛倫佐來回渡了兩步,忽然眼中光芒一閃,「難道他是為了那東西而來——」

  「很有可能,大人。」海格點頭回道,「不……應該說,必然如此。」

  「可他怎麼會知道此事?」

  「他知道並不奇怪,當初發現遺跡的人,也只是靠了點運氣而已。我一直認為,那些遺跡並不是孤立存在的,它們之前或許存在著某種聯繫——而羅蘭恰好走在了所有人前面。」

  儘管直到滅亡,教會也沒能確切得出灰堡四王子崛起的原因,但在內部卻流傳著好幾種說法。拋開神明化身、魔鬼代言者等無稽之談,有一種解釋信眾頗多:那便是他得到了某個遺跡中的傳承,從此掌握了不可思議的力量。

  即使三大主教對此說法不屑一顧,也有不少教徒認定這便是事情的真相,洛倫佐亦是其中之一。

  不然對方憑什麼凌駕於聖城之上?

  而提到籠山,最不可思議的遺跡莫過於詛咒神廟了。

  當年神罰大軍以雷霆萬鈞之勢橫掃整個狼心王國,狼心貴族要嘛戰死,要嘛降服,即使是碧水女王與狼王聯手也沒能阻擋住教會的進攻。作為曾經的大公島主教,他參與了大部分後勤與掃蕩工作,將掠奪來的物資發往前線或統一收存。而在一次搜刮絕壁嶺的行動中,他恰巧瞭解到了這個百年前的傳說——

  相傳有一夥村民從籠山的詛咒神廟裡偷帶出了一批寶物,隨後陸續身亡,寶物也流落到了當地貴族手中。絕壁嶺伯爵的祖輩對此充滿興趣,認為引發這一切的不是詛咒,而是跟那批帶出來的東西有關,因此在花費一番手段和精力後,從晨曦購回了一部分寶物。

  經過一番研究,加上十餘條性命的代價,那位老伯爵確實發現了件不一樣的器物——它看上去平平無奇,卻能產生致命的光線,其效果和詛咒極為相似,堪稱一種殺人於無形的武器!

  只不過還沒用幾次,它便再無反應,宛如耗空了力量一般,變成了一塊死物。儘管老伯爵多次派人前往邊境探尋,甚至冒險親自進入神廟,可始終沒找到讓它復原的方法。於是他將這段往事寫進家史,希望後人能尋得答案,而那件奇物也被當做傳家寶留存下來,直到百餘年後絕壁嶺被教會攻克,它才再次易主。

  當時這玩意雖然引起了洛倫佐的興趣,但家史中提到的「再無動靜」也是事實,搗鼓了好一陣子依舊一無所獲後,他便把這批寶物打包丟進了倉庫,打算等待聖城的集中處置。

  畢竟家書上記載的並非都是真相——吹噓血脈悠久、財富驚人的貴族世家到處都是,如果全部信以為真的話,教會哪能如此輕易地蕩平狼心和永冬,被人家橫掃還差不多。

  然而隨著寒風嶺一戰的慘敗,教會大好局勢急轉直下,繳獲物資變得無人問津,他也將此事拋到了腦後。如今聽管家提及,洛倫佐才猛然記起這麼回事來。

  倘若灰堡之王也是為了詛咒神廟中的寶物而來,那麼它的可信度便大幅提升了。

  伯爵不免有些興奮起來,「你繼續說!」

  「是,大人。」海格頷首道,「假設羅蘭.溫布頓是從其他遺跡得到的寶物消息,那麼他也很有可能知道寶物的運作原理,甚至是讓其復原的方法。如果我們能打探到這個情報,那就等於有了可以替代神罰武士的保障。」

  沒錯,一件可以釋放詛咒的武器!它的威懾力絕對能讓狼心貴族望而卻步,而大公島也將贏得更多的時間去尋找聖典的下落。

  洛倫佐跺了跺腳,「跟我去物資倉庫,現在!」

  「大人?」

  「我得先確認那東西還在大公島上——既然它有這麼重要,可不能再讓尋常侍衛看管著了。」

  ……

  為了不讓消息走漏,洛倫佐帶著管家親自在物資倉庫中翻找了大半天。吃下一肚子灰塵後,他總算在一處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了那袋打包好的「寶物」。

  而伯爵也慶幸自己沒有再叫上第三人幫忙。

  拆開麻布袋口,他一眼便注意到了「寶物」的異樣。

  比起同為從遺跡中搜刮出來夜光珠、精美雕像等的物品,它樸素得就像塊石頭——輪廓四四方方,長寬不過一掌,表面粗糙無比,哪怕是經過二次打磨的花崗石,都比它要來得光滑好看。若不是上面還鑲嵌著一些藍寶石條紋,恐怕都沒人願意把它搬回來。

  那位絕壁嶺伯爵的家書中也確實提到過,收購它的花銷是所有「寶物」中最少的。

  可是現在,這塊石頭上的一根方形條紋正在緩緩閃爍,柔和的藍光從一端湧向另一端,彷彿在指示方向一般。

  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露出了狂喜之色!

  近百年沒有反應的石塊居然起了變化,恰逢羅蘭的人手又出現在詛咒神廟,要說這兩者沒關係也太匪夷所思了點。

  如果說剛才那些話還只是猜測,那麼在見到這一幕後,該項可能性已變成了十之八九!

  羅蘭確實掌握了恢復它的方法!

  「你得去一趟籠山了。」洛倫佐小心翼翼地將石塊抱入懷中,「除了你之外,其他人我都不放心。錢財什麼的要多少有多少,只要能打探到寶物的使用情報就成。」

  「我明白,請大人放心。」海格撫胸應道。

  「還有一點你需要謹記。」伯爵一字一句叮囑道,「絕對不能引起灰堡之王的注意,他既然能夠毀滅教會,碾死我們只怕跟碾死一隻螞蟻沒什麼區別。除非寶物能展現出與之抗衡的力量,否則一定要隱匿行事……大公島的安危就托付在你身上了。」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9-6-16 10:55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8-3-3 00:58
第一千零五十八章 不想再後悔

  大公島碼頭的一間酒館裡。

  喬坐立不安地擺弄著手中的酒杯,時不時望向入口處。

  他從來沒有覺得,時間是如此難熬。

  後悔、恐懼、痛心、茫然輪流在心底浮現,然而除了繼續等待以外,他什麼也做不了。

  直到一名戴著兜帽的男子走進酒館,並在喬身旁坐下時,他才稍稍鬆了口氣,但緊跟而來的是更大的忐忑與不安。

  「她……現在的情況如何?」

  喬盯著對方的嘴唇,生怕看到那個最糟糕的答案——

  「還活著。」

  對方的回答剎那間讓他緩過氣來。

  「但法琳娜大人過得並不好。」來人摘下兜帽,面色憂慮道,「主教似乎想要從她那兒得到什麼東西,每天都會讓人折磨她——有時候站在大廳裡都能聽到她的慘叫,這樣下去,她遲早會受不住的。」

  這都是預料之中的事,喬反覆告訴自己,自打他們進攻城堡失敗後,所有還活著的人必然會受到殘忍的報復,而身為領導者的法琳娜更不會例外。何況叛徒還希望能從她身上得到聖典的下落,自然會用盡手段逼她開口。

  只要活著就好。

  儘管他心裡這麼說著,手指卻深深地掐入了掌心中。他甚至不敢去想,如果救不下法琳娜會怎麼樣,或許到時候死都會是一種奢望……

  該死!自己為什麼要答應她,喬悔恨萬分地想,什麼吸引敵人注意,好讓神罰軍從側面突破;什麼戰事陷入不利可先行撤退,他還不如和大家一起,直接戰死在城堡裡,那樣至少能在生命最後一刻,陪伴在冕下身邊。

  「大人……」那人遲疑了片刻,「您知道主教想要的到底是什麼嗎?若您有的話,不如給他算了。這樣法琳娜大人至少不會——」

  他不是主教,是叛徒!喬咬了咬牙,「他覬覦的東西並不在我手上,它早就隨著赫爾梅斯大教堂一同隕落了。」

  提到赫爾梅斯,對方臉上露出了明顯的哀傷之色。「願神明保佑我們……」他低聲呢喃道。

  真是何等諷刺,喬想,新舊聖城還俱在的時候,自己已是審判軍年輕一代中的佼佼者,往來的都是軍中的傑出人士,根本不會將普通信徒放在眼裡。結果到了今天這一步,主教叛變、神官背離,他唯一能依靠的,竟是這樣一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教徒。而且對方對教會的感情,居然比不少高層還要深切,若不是如此,也不會在他瀕臨崩潰時,主動找上他了。

  對洛倫佐拋起主教身份、以大公島伯爵自居深感不滿,卻又因為自身地位卑微而不敢反抗,在作戰當晚恰巧窺見了進攻者的容貌,之後便在城堡附近閒逛時多留了一份心思——這便是兩人相遇的全部經過。

  喬甚至不用擔心這是洛倫佐布下的計謀,他如今已一無所有,根本不值得下精力去應付。若此人是叛徒派來的話,經過幾次接觸應該早就看出他沒有價值而選擇除掉了事了。

  可惜此人過去是名普通信徒,現在也只是一位下層僕人,除了能給他極為有限的情報外,什麼也做不了。

  「我得回去了。」沉默良久後,男子戴上兜帽,「如果離開城堡太久,管事會起疑心的。下一次出來的機會在三天後,我們還是在這裡見嗎?」

  「啊……」喬從恍惚從回過神來,「就在這兒吧,如果事情有變,我會讓人傳消息給你的。」

  「我知道了。」他微微一頓,「大人,請您振作點——如果有人能救下法琳娜大人的話,那便只有您了。」

  我嗎?不……我什麼也做不了。

  腦海中儘是黑暗,完全看不到轉機和希望。無論怎麼向神明祈禱,也得不到一絲回應。

  喬麻木地點了點頭。

  「對了。」對方走出兩步後又轉過身來,「城堡裡最近還發生了一件事情,主教的親信之一——海格神官帶著一對人馬往西南邊去了,我聽馬伕說,他們似乎想要穿越籠山邊境。我想,這個消息說不定……對你有幫助。」

  大概是這番話的安慰意味太明顯,說到後面連他的聲音都小了下去。

  確實,領主派人前往其他領地是件再正常不過的事,就算籠山位置稍顯特殊,跟大公島也完全拉扯不上關係。只要洛倫佐沒帶走神罰武士,突入地牢解救法琳娜便無異於癡人說夢。

  「嗯,謝了。」

  「哪的話,大人……」他撫胸微微躬身道,「我能為你們做的也就這麼一點了。」

  籠山嗎……最近這個詞聽得還真是有點多啊,喬將杯中的麥酒一口倒進嘴裡,讓苦澀充滿口腔,但下一刻,他卻猛地愣在原地。

  等等——籠山?

  宛如一道電光劃破黑暗一般,喬的腦中忽然湧出了一個想法。

  一個或許存在的轉機!

  ……

  回到暫住的城外小屋,喬將目光投到了桌上的一本黑皮書上。

  那便是最後一任代理教皇塔克.托爾跳下城牆前所留的「遺囑」。

  不是記載了教會傳承——神罰軍製造方法的聖典,而是一位臨終前輩的囑托。在書裡,他講述了人類與魔鬼的故事,以及神意之戰的由來。這個驚天秘密令所有人目瞪口呆,也頓時明悟了塔克決意讓大家撤離赫爾梅斯的緣由。

  一切都已結束。

  放下重擔,從此安度餘生。

  大概也正是因為這份自我犧牲,使得法琳娜不願意坐視教會就此消散——喬心裡清楚,除了對赫爾梅斯的感情外,她還有一絲夙念揮之不去:那便是看著羅蘭.溫布頓和他的灰堡王國比教會先行墜入地獄。

  但現在,他的轉機卻出現在這名毀滅了教會的君王身上。

  喬沒指望灰堡會伸出援手。

  想讓那些人主動救下教會的殘餘分子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他只有把矛頭引向大公島叛徒才有一線生機。

  此前灰堡人馬突然出現在籠山區域的消息並沒有引起他的注意,酒館裡雜訊太多,而教會亦不會再與灰堡有任何瓜葛,直到那名信徒的話才猛然啟發了他——曾經洛倫佐負責收繳從狼心各地劫掠來的物資,而傳說中的籠山寶物一事也並非秘聞,當時還作為特殊繳獲專門上報稟告過。至於它有沒有被運去赫爾梅斯,喬並不清楚,不過這一點兒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灰堡之王是否也在尋找同樣的東西。

  狼心貴族會畏首畏尾,可羅蘭不會。

  沒人能抵擋得住那支可怕軍隊的攻勢。

  只要能借對方的手除掉叛徒,他便有機會在混戰中救走法琳娜。

  即使再不濟,法琳娜也被他們抓住,總比受到無盡的折磨要好。

  喬深深吸了口氣。

  如果結局真倒了那一步,他亦不會再藏於暗處。

  至少在生命的最後一刻,自己能陪伴在她的身邊。

  因為……他一直愛慕著她啊……

  從加入審判軍,認識法琳娜的那一天起。

  這一次,他不想再後悔了。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9-6-16 10:56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8-3-3 23:37
第一千零五十九章 謎團與戰爭

  接到肖恩急報的兩週後,陽光再一次出現在灰堡的西境之地。

  邪魔之月毫無徵兆地結束了。

  這大概也是數百年來最為平和的一次邪月,沒有邪獸襲擾與槍炮轟鳴,城牆外的雪原上顯得空曠而平坦,厚厚的積雪在太陽下反射出耀眼的金光,宛若一塊無暇的鏡面。

  因此今年的勝利日過得格外熱鬧。

  許多居民未等化雪便走入原野,從及膝深的積雪中刨出一團來,帶回家燒開喝下,既是為了歡慶,也是一種紀念。

  只有極少人數才知道,這平靜下湧動的暗流。

  第三邊陲城,藏書石窟。

  羅蘭得到了預料之中的回覆。

  「任何文書都沒有提到這方面的記載,哪怕是地底文明留下的文獻也一樣。」賽琳疲憊地靠在牆角,身邊堆滿了翻開的古籍,「而關於極南境的首次記載,大約在八百六十年前。那是一本遊記,大概出自某位行動便捷的女巫之手,描述不過寥寥幾句,但可以確認那時候無盡海角便已是沙漠。」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肉瘤」露出如此疲態——三位高階女巫很少坐下,通常都靠著主鬚懸掛在穹頂,身上的細鬚永遠在舞動。但現在,對方的觸鬚全部垂落下來,如同毛皮一般覆蓋在表面,乍看上去頗有些像是剛從土裡拔出來的蘿蔔。

  「妳或許該休息一會兒了。」

  「我也想,可身體根本停不下來,」賽琳苦笑了聲,「您的這個發現實在太過驚人,可以說是顛覆了聯合會——不對,是人類有記錄以來的全部歷史!」

  這也是羅蘭早就預料到答案的原因——倘若聯合會時代有相關發現的話,不可能沒有留下隻言片語。畢竟它牽扯到了神意之戰,即使需要保密,至少整個高層不應該一無所知。

  壁畫中的族群或許比他想像的還要更古老,八百六十年只是一個有明確記載的佐證,不代表在這之前極南境就充滿生機。如此看來,莫金民間流傳的神話「三神使者」與「千年之戰」反倒多了幾分可信度。

  那時候,第一次神意之戰還未開始。

  「陛下,不怕您笑話。」她長歎了口氣,「我們在認知上明明邁出了一大步,但為何我會覺得如此迷茫?就好像失去了什麼東西一般。」

  「這都是正常現象而已。」羅蘭寬慰道,「所謂懂得越多,越會發現自己一無所知。到最後,一切疑惑都能歸結於三個問題。」

  「哦?是哪三個?」帕莎好奇道。

  「我在哪兒,我在打誰,誰在打我。」

  「……」意識海裡一片沉默。

  「咳咳,好吧,我只是想讓妳們放鬆一下。」羅蘭咳嗽兩聲,「真正的回答應該是我是誰,我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才對。」

  「我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麼……」帕莎喃喃了一遍,「確實這三問看上去都十分簡單,但仔細一想的話,卻又不那麼好回答,只要稍微改變所處的位置,就會有截然不同的答案。」

  「呵,妳也查書查糊塗了嗎?」埃爾暇忍不住插話進來,「這有什麼不好答的,我是埃爾暇,來自塔其拉,以後也要回塔其拉——這不就行了?我看妳是被他唬住了而已。」

  「這就是我偶爾會羨慕妳的原因。」賽琳無力地將主鬚搭在頭頂,「頭腦簡單有時候也是種幸福啊。」

  帕莎好笑地搖了搖頭,「多謝您,這的確讓我們輕鬆了不少。不過您的反應也著實讓我驚訝,不僅鎮定自若,還能考慮到我們的想法,就好像您對此事絲毫不感到意外一樣。」

  因為這個世界對我而言本身就充滿了不確定性啊……羅蘭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換了個話題,「既然已經確定了完全未知的神意之戰以及新族群的存在,那麼接下來開會討論吧——如此重要的消息,大家還是越早知道越好。」

  「如您所願,陛下。」帕莎彎下主鬚回道。

  ……

  內部會議很快便在城堡會客廳召開,其保密程度被列為絕密,參與者皆是統一戰線各方勢力的代表人物,連行政廳部長都未在邀請之列。

  當羅蘭宣佈完這個意外的發現後,所有人都露出了不敢置信地神情,而他也少見地給予了十分鐘的緩衝時間,讓大家可以隨意交頭接耳。

  神意之戰並不是人類所獨有的命運,而很可能是一種「特殊」的常態,這根本超出了眾人的想像。如果不是由他來說這些話,只怕沒有幾個人會相信。

  大廳漸漸安靜下來後,提莉第一個站了起來,「倘若這真是神意之戰的話,那勝利者呢?不是魔鬼、海怪、地底文明,更不是人類……它們如今到底在哪?」

  這也是大多數人首先冒出的疑問。

  羅蘭望向光幕後的帕莎,後者點點頭,「不知你們是否還記得,在地底文明的記錄中,有這麼兩句話——魔力讓我們不凡,以及掌握魔力便是追逐神意的階梯。我們不妨假設神意之戰的所有參與者都能使用魔力,那麼獲勝者會不會將魔力的力量提升到一個新階段,從而去了我們無法看到的地方?比如……天上的世界。」

  這也是三位高階女巫絞盡腦汁作出的推測,儘管羅蘭覺得漏洞頗多,但總比一句簡單的「不知道」要好。

  畢竟不知道意味著虛無——按照常理來說,一個文明越強大,足跡留存的時間便越長。古人用茅草和泥胚砌築房屋,千年時間足夠風化為塵土,而無冬城的混凝土建築,哪怕在千年之後,也依然能留下輪廓。一個能贏得神意之戰的文明,卻在戰後銷聲匿跡,只能從零零散散的遺跡中知曉其存在,無疑容易讓人往不好的方向聯想。

  如果獲勝也無法扭轉消亡的命運,恐怕會打擊到大家對戰爭的決心。

  而塔其拉的這番推測,至少能立下一個目標。

  「所以壁畫上記述的內容,少說也是一千四百年前的事了?」伊蒂絲沉吟半晌,「那人類所經歷的,就不能稱為第一次神意之戰了。」

  「話雖如此,不過改變叫法容易讓人混淆。」羅蘭回道,「所以我將它暫定為『迷失之戰』,至於我們這是第幾次,並不是重點。」

  「陛下。」巴羅夫猶豫道,「那預定在開春後實行的遠征計劃——」

  「按預定方案執行。」他毫不猶豫地打斷道,「哪怕神意之戰有著再多的未解之謎,我們也必須前進!或許戰爭本身便是一種讓我們接近謎底的途徑,而若是敗給魔鬼的話,那就什麼希望都沒了。」

  羅蘭頓了頓,掃過整個大廳,一字一句說道,「這一次,我們要將魔鬼徹底掃出沃土平原,這既是為無冬城爭取到廣闊的發展空間,也是為最後的勝利奠定基礎!」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9-6-16 16:0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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