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草根石布衣 作者:中秋月明 (連載中)

 
leewef 2016-7-29 09:22:46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24 483911
leewef 發表於 2016-7-31 14:25
150、應該是西門吹噓比較多

石澗仁企圖拉上窗簾的行為,剛剛走近紀如青就被揭穿:“面見大師,不得有半點不敬,摘了!”

這一刻的語氣,可能才是其他人熟悉的紀總,紀若棠都比石澗仁先摘下墨鏡,但搶著承擔責任:“對不起,媽媽,是我讓他戴的,我覺得眼睛有點紅……”

石澗仁悻悻的摘下,學著紀若棠的動作把墨鏡掛在t恤領口不說話。樂—文

三十多歲的齊總一看就意氣風發,穿著打扮果然是細腿褲小西裝,時髦的發型光溜溜得蒼蠅落上去都要打滑,加手腕上閃爍的手表,活脫脫就是當初紀若棠給石澗仁打扮的模樣。

相比之下穿著幾十塊便宜衣裳的小布衣就真是布衣,那齊總都不帶看他的,熱情的對紀若棠伸手:“糖糖都這么漂亮了!小時候我可抱過你啊!”

紀如青眼神平靜的看著,終究有一天,女兒終將是要投入這污穢的世界,似乎眼前這個年輕人的到來,讓她下定了決心。

紀若棠沒慌張沒厭惡,那笑眼仿佛一直蕩漾著的,卻沒接住那伸過來的手,就那么歡笑著幾乎擦身而過,伸手在對方的米色格子西裝上掠過:“齊叔叔……這是雅格獅丹的新款?面料好像有改變,您穿著真帥氣!”蝴蝶串花一樣跳到對方身后,機敏的伸手幫忙拍拍衣肩后背,讓那位齊總滿臉的舒展衣服:“沒錯……沒錯,真的很帥氣?哈哈哈……”

十七歲的少女那么圍著對方轉了一圈,看著熱情單純的接觸一下,卻什么都沒碰到,又用手遮著眼睛轉回母親一側:“好曬,我們進去吧……”帶著鼻音的嬌嗔剛好符合她的年齡。還有小雀躍的跳動。

真是人生一出戲,完全靠演技。

紀如青的目光就分開看兩個年輕人,女兒的反應讓她既欣慰又心酸。可石澗仁的目光只能讓她心驚,因為那眼神就是安靜。安靜的看著眼前一切,如海一般深不可測的安靜。

只有到了她這樣的閱歷,才明白往往有這樣眼神的人,在狂暴起來的時候,也如同海嘯一樣猛烈,這好像并不是她覺得完全能掌控的女兒玩伴了。

有點不可思議的看著樹蔭綠化小徑深處,兩個童子小碎步的正迎過來,紀如青也順勢:“走吧。平心靜氣,切勿大聲喧嘩,沖撞了大師,擾了你齊叔叔的修為,那你就乖乖的蹲到塞班島去關禁閉!”

石澗仁不知道那是什么島,但是紀如青連敲帶打的語言,比女兒裝小賣萌的技巧嫻熟高明多了,那個齊定海連忙整了整西裝,收斂游移的眼神點頭跟在紀如青身側。

助理們都不敢隨便跟上,直到石澗仁邁步。他們才跟在后面。

看起來紀如青真是非常信這個的,虔誠到專注,輕拍女兒的手。示意她跟在后面,自己才和齊定海并肩對著童子走過去,紀若棠站到石澗仁身邊才明顯的渾身放松下來。

也許這就是心理上的依賴感,哪怕是在她母親身邊,這小姑娘隨時都充滿了繃緊的警惕。

石澗仁卻在練習瞇眼,對上普通人可以眼對眼觀察對方,再面對其他同行就得習慣于隱藏自己的眼神了。

可惜不能戴墨鏡!

石澗仁太想用這招了,可以躲在墨鏡后面肆無忌憚的觀察其他人,哈哈。想著就有些樂,回頭一定給自己買個!

紀若棠把肩頭輕輕靠著他。莫名其妙的看他臉上抽抽著傻樂低聲:“說話啊,你笑啥?”

石澗仁專注的噓一聲。因為前面露出半個黃色墻壁和挑檐,一片夾竹桃花盛開的茂密中,這樣的建筑顯得格外有意境。

地上的小徑也是石塊拼湊,帶著古韻,小布衣總算意識到聰明人原來可以這樣把古典的東西用來烘托氣氛,好比自己在外語學校時候的演講利用了古詩詞,人家早就擴展到了整個局面。

迎上來的童子穿著灰色的道袍,這都什么年代了,腳上還是補襪布鞋,一切都古色古香。

見面唱個肥喏,卻不多說,轉身恭敬的在前面帶路。

就算來過多次,路還是自己掏錢修的,紀如青對兩個黃口小兒依舊也依禮還行,順帶也影響了齊總惶恐的跟上。

從這層意義上來說,紀如青其實已經把這玩意兒也當成個工具,用得很嫻熟了。

剩下的幾十百步略過不表,明顯就是個道觀,穿過側門廂房,一片古舊建筑之后卻忽然一轉,就來到個山崖,茂密的樹林一直延伸到巖頭,然后在這七八個平方的空地中,竟然搭建了一座竹廬,就是枯竹亭子,不是什么高級楠竹,也沒有精雕細琢,仿佛就是隨意搭建的,還有點敗落,華蓋、亭身、地上滿是灰白竹葉,可亭子四角卻掛著白色輕紗,這山崖上無論如何都有風,陣陣飄過,輕紗飛揚,一個白面輕須的微胖男子站在竹廬之中,頭上挽個發髻,手里斜倚著一柄拂塵,面對這邊幾人,隨意的點點頭,卻轉向山崖那邊,身上藍色長袍在風中飄揚,端的是仙風道骨一般!

竹廬里面也就三個蒲團,所以石澗仁和紀若棠不約而同的在亭子外就停下腳步,恰恰跟那兩個童子相對而立,助理們以前可能站這里的,現在就在七八米外的樹林邊緣站著了,石澗仁下意識的轉頭去看其中齊定海帶來那個司機兼保鏢,黑色t恤外面西裝,頭發推得極短然后留下頂部一個鍋蓋,脖子上碩大的金鏈子,也把墨鏡摘下來掛在領口,但雙眼冷漠兇悍還帶點不耐煩。

在這樣的環境還覺得不舒坦的,那就真是心有暴戾,對眼前的場景并不信任,物以類聚,連帶之下齊定海大概是個什么人,回想那滿是粉刺的臉上,雙眼灰暗浮腫,一副典型沉迷于酒色的醉眼惺忪,就清晰得很了,只不過和司機所處層面不同,心有所求,齊定海還是很恭敬的樣子。

回過頭來,正面兩個十歲不到的小童,似模似樣的拱手抱拳站在那,頗有師門教養的氣度,可惜在石澗仁這么個真正師門淵源的眼中,小孩子的天性和教導出來的別扭感,如同刀切斧砍一樣明顯,其中一個提醒另一個站得正一點,不敢和自己對視眼睛,眼中浮滑偷笑的情緒,分明他們都知道自己在演戲。

幾乎所有人都知道,說話的時候要正看別人的眼睛,就是因為大多數人都能起碼觀察到這點眼神,你在說什么的時候,對方是不是真的有在聽,這點從眼神中很容易分辨出來,石澗仁能做到的就是從眼神讀出更多的信息來,由此再擴展到全身動作,觀相就十拿九穩了。

所以沿著這樣的軌跡,把在場所有人看了一遍,最后才把眼神轉到那位仙風道骨身上,卻赫然發現對方的眼神也停留在自己這里。

能哄得紀如青這幾年團團轉,自然是有幾分功力的,所謂情態者,神之流韻,在明眼人視線中,如同石澗仁這號兒,一看就知道修養、識度都高于市井之人,有著與眾不同的舉止動作,就算很隨意的一個小動作,都帶有一種特別的氣息。

也許在這一刻,在場所有人,石澗仁就是那最落落大方,氣定神閑還在觀察所有人的那一個。

如此這般,怎么會不被苦心營造出氛圍的人注意到呢?

四目相對在這似乎超凡脫俗的山崖之上。

對方道袍飛揚,石澗仁要是也如剛下山站在自然博物館時候的打扮,長發飄飄挑個小包,一定會讓紀若棠夸張的捂嘴:“哇……決戰紫禁城之巔啊!”

這小姑娘就喜歡二次元的這些玩意兒。
leewef 發表於 2016-7-31 14:26
151、斗爭不一定都是要打得一地雞毛

人生幾何天注定么?

讓石澗仁來說,肯定是未必。

正如他給耿妹子解釋過的那樣,人生的無數個選擇就在自己手中。

往左往右,或進或退,人生的軌跡就會截然不同,只不過就算明白這個道理,又有多少人能夠自如的掌控人生的選擇呢?除了各種各樣的客觀原因,自己的性格就決定了會怎么選基本是固定的。

這或許就是那句著名的“性格決定命運”注解。

所以眼前這位馮大師看見與眾不同的小布衣以后,有什么反應幾乎是注定的。

突然發現來的人中間有一個比自己還氣定神閑的家伙,這位大師會如何想?

看似不經意,實則處處精心雕琢的閑云野鶴氛圍,突然站著一個渾身都透著真正閑云野鶴氣質的家伙,布局者會如何想?

如果馮大師真是個不計較得失,不在乎收入,一心修練自身精神世界的大師,他只會如王汝南看見石澗仁的字一樣,如獲至寶真情流露,那是種遇見知音的開心,由此表現出來的就應該是虛若懷谷的歡喜,就算內斂沉靜的性子也起碼是點頭笑笑你知我知。

可惜他不是,很顯然這明明是他看得比命都重要的斂財之道受到了威脅!

石澗仁才是高人的反應,當看見對方眼神中越來越多疑惑跟驚慌時候,他主動笑笑,收回目光。

竹廬中很簡單,一案一幾,案上擺著清茶瓷壺,幾上有幾縷青煙在銅爐,紀如青非常熟稔的在當中一個蒲團上坐下,還輕聲指點齊定海的動作。所以沒注意到馮大師和石澗仁的對視。

但紀若棠看見了。

她陪母親來過,這位大師也不止一次的給她過指點好評,在心目中還是有很高地位的。卻未曾想石澗仁雙手隨意的背在身后就能淡淡的看著對方,而大師的目光就好像給定在他臉上一樣。這可是從未有過的,有些詫異又有些自豪,大叔……終究是個不一般的人,對不對?

但出于對大師的尊重,看石澗仁目光中沒有半點惴惴不安,那幾乎是每個來到大師面前的人都該有的表情,擔心他惹惱了大師,悄悄伸手抓了石澗仁的袖子搖搖細聲:“尊敬……尊敬點。”

石澗仁卻立刻看見對方的眼神偏冷!

如果說兩人之間的目光算是第一回合交錯。石澗仁幾乎明顯的釋放了信號,我無所謂,你做你的,我只是過路來看看。

偏偏紀若棠這個有些親密又焦急的動作表情,好像一枚石子丟進池塘里,頓時蕩漾起漣漪。

這表明石澗仁有影響紀若棠的能力,進而影響紀如青!

當自己賴以生財的聚寶盆隨時可能被端走,馮大師會做出什么樣的選擇就真是天注定了。

這就是為什么很多人的選擇沒法擺脫自己的性格,因為無法超然于事外,把手里的拂塵輕輕一甩指著:“跟隨紀小姐來的這位道友。看起來氣度不凡,紀居士不介紹一下?”

紀如青眼光一亮,如果說她看人是從男女之間。老板對屬下之間熟悉的角度覺得石澗仁是個人才,沒想到只是帶到大師面前這么一站,居然有喧賓奪主的氣勢?

不過她剛要說話,石澗仁真的喧賓奪主了,非常客氣的拱手:“不重要,不重要,我只是紀小姐的古文老師,今天正好遇見,有幸隨老板看到這俗世中還有這方凈土。心胸為之一清,大師您忙您的。我就看看。”

這是他再次釋放平和的信號了。

說起來大家都是江湖一脈,也許言談之中對江湖術士算命先生會有點看不起。但那僅限于業務范圍高低,就跟修水立方體育館的看村子頭挖水渠的一個道理,看不起但不至于去掀攤子,只要不傷天害理,基本不會去揭穿或者干擾對方,因為說到底都是干同一行業務的,憑什么斷人財路呢?

所以石澗仁說得很清楚了,甚至還主動給自己的氣質找了個臺階,熟讀古文的家伙多半也有點這樣的氣質,就請大師你別想多了。

但真的能不多想么?

但凡聰明狡猾多智之人,難免就會多想,這就是聰明反被聰明誤的真實寫照。

頗有氣度的定了定神,馮大師高深莫測的笑笑,收回拂塵:“我道汝是豪杰,原來只是凡夫……”

石澗仁依舊拱手低頭,不再跟對方糾纏,對這帶點挑釁的語言更不搭理。

他的目光移開,馮大師才坐回蒲團上接過齊定海雙手奉上的生辰八字念念有詞:“命由我作,福自己求,齊先生是求道德仁義,還是功名富貴?”

這口氣可真夠狂的。

只是說這話的時候,馮大師有意無意的瞟了眼遠處的石澗仁。

小布衣才不看呢,只聽,背著手輕低頭,一動不動的站在那瞇著眼傾聽,不需要雙眼看,似乎都能根據說話人的語氣聲調模擬出腦海中的樣子來。

聽音,當純粹聽音的時候,撥開了一切視覺迷惑,反而能直抵人心!

那些個道袍啊,拂塵啊,焚香啊,輕紗竹廬、遠山夕陽,全都是道具!

語調中的抑揚頓挫,停頓延續,把這個人的內心展露無遺。

有這些道具的烘托,想來平日里沒少聽紀如青提到這位大師,先入為主的信任讓齊定海的聲音虔誠還略帶惶恐:“大師,我求富貴,富貴!誰不是求財呢,我這么說不犯錯吧?”

紀如青一動不動的專注看著,看大師也看自己的合作伙伴,對齊定海的反應難免有些失望,當站在一個高人面前,有些短板立刻就暴露出來,當然她也捕捉到了馮大師時不時的抬眼遠瞟。

她可不認為這位大師是在看自己女兒。

但偏生這位女子忍住了回頭,不動聲色的繼續看,好像比起之前每一次來面見大師,今天莫名的多了些疑惑。

馮大師今天確實不在狀態!

做足了氣場,卻無論怎么都有種心浮氣躁的感覺。

想想吧,初中生在小學生面前大放厥詞講數學題,還是講了要收費的那種,旁邊站個不知道是大學生還是研究生不做聲,那心理壓力得有多大,誰知道自己哪句說錯就會被拎出來吊打?

故作高深的長吟了好幾遍“學者于好色,好名,好貨,好怒,種種諸過,不必逐類尋求……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果,欲知后世果,今生做者因……”都沒法靜下心來按照自己慣常的套路進行,連說齊定海的生辰八字中有三劫,掐指一算都老沒繼續說下來!

無論哪一系的忽悠人都是個智力活動,察言觀色的通過各種蛛絲馬跡反饋求算者的情況,如果真是胡言亂語啥都不懂的低級忽悠人可能這會兒不知者無畏,繼續天馬行空的胡說八道也就罷了,偏偏這位馮大師還真有點道行,辨識出了石澗仁的氣質,又不是亂說的那號,這會兒就很難把注意力都集中在齊定海身上。

石澗仁心中一嘆,他真心只是想來看看,現如今會點相面觀人,周易算卦之類的工種到底能干嘛,算是同行之間學習一下,沒想到這些個會點皮毛的真就是大吹法螺嘟嘟嘟故弄玄虛,真真是搞封建迷信了,自己沒半點擋人財路的意思,也不想在這里浪費時間干擾人,輕輕搖頭就對紀若棠低聲:“我想起還有點事情,那我就先走一步,車是留在這里,還是我開回酒店去?”

女高中生吃驚,使勁悄悄拉他的手:“禮貌!不要不禮貌……”

但這點聲音終于讓紀如青可以理所當然的轉過頭去,她早就想看看了:“糖糖!阿仁!你們在干什么……”

也許就是這聲阿仁,頗為親近的稱呼,成了馮大師心慌意亂中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也跟著突然提高音量:“年輕人,萬般自作還自受,地獄受苦怨何人,你到底是為何而來,不如開門見山的說個清楚!”

這時候他已經亂了方寸。

石澗仁這幾乎不說不做,只是靜靜的站在那,就逼得這位大師到這種地步,算不算豪杰呢?
leewef 發表於 2016-7-31 14:27
152、什么才叫專業人士

迷信迷信,就是要讓人迷得神叨叨的信進去,主觀上認定了這套說辭就是自己的人生哲理,拒絕聽其他的勸說。

但只要能打破這種信任,哪怕有一絲幾不可聞的裂縫,整個迷信就會開裂崩塌。

小到封建迷信求神拜佛,大到個人崇拜群眾運動,都是一樣的道理。

這其中沒什么對不對的,帝王將相都愛搞這一套,現代都還有外國君王說是天授神權呢,更不用說那些宗教神鬼論了,石澗仁不在乎這個,但顯然他的不在乎,帶動的卻是紀如青的行為,進而影響到了馮大師的底線,也許作為這幾年最篤信他的紀如青,要是真的被這個看起來很親密的年輕人回頭一說動,自己辛辛苦苦建立好幾年的口碑,就全部倒塌了!

所以這會兒的口氣很不客氣。

紀如青終于確定自己帶來有點傻乎乎的年輕人才是今天的關鍵!

但石澗仁終究還是那個不太一樣的年輕人,輕輕掰開紀若棠有些著急的手指,邁步朝面色鐵青站起來的大師走過去,十七歲少女不由自主的跟在他身后,也走了過去。

石澗仁看都不看滿臉疑惑不解的齊老板紀老板,熱情的伸手一把握住了馮大師的手很用力的搖:“非常感謝,非常感謝,您對《訓子文》,《三世因果經》的研究讓我茅塞頓開!很有見地……”在對方有些目瞪口呆的模樣中,展開另一條手臂干脆抱住了這位道士,在對方耳邊輕聲:“齊先生是曾有牢獄之災,好了,好好幫紀總。”

馮大師連身體都僵硬了一下,原本可能還有些魯莽的挑戰之辭。這會兒真是硬生生的吞回去,石澗仁已經和藹可親的松開手轉身,旁若無人的離去了。

站得最近的就是紀若棠。好像聽到點什么,使勁眨巴一下笑眼。最終選擇也跟出去,穿過秘書助理之間,走過茂密的松樹林,看石澗仁放慢腳步,才蹦跳著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怎么了?大師……他看著怎么有點不對勁了?”

兩人離開的時候,隱約聽見那位馮大師終于重整風度開始談到齊定海曾經有過的牢獄之災,這會兒已經夕陽西下,夏日午間銀盤一般炙熱的太陽。這會兒變成紅彤彤的蛋黃似掛在天邊,道觀里似乎在敲鐘,有點暮鐘朝磬碧云端的味道,意境深遠。

石澗仁順著道觀長廊樹蔭間這么多走幾步,信步悠閑體味這種感受,紀若棠就再也不問剛才的問題,并肩走在他身旁,不時抬頭看看周圍環境,有點新奇往日到這里來,怎么沒注意到這別樣的風景。

慢悠悠的兩人一直走到停車場邊。從寶馬車司機手里接過雪花,看小白狗在山野綠地瘋跑,石澗仁卻嫻熟的在樹林邊草叢中抓到兩只蚱蜢。放在帕薩特后排中間的杯架里讓它們斗著玩兒,就逗得從未見過斗蛐蛐的少女嬉笑不已,差點連狗都不管了。

他真的有泡妞潛質,還是大潛質。

最多二十分鐘后,紀如青就帶著那齊定海出來,笑著先送走了齊老板,再讓自己的寶馬座駕離開,自己信步過來靠在打開的門邊,看駕駛座上抱著狗發呆的石澗仁。后面跪在座椅上樂淘淘的女兒:“要不要進去跟馮大師吃個齋飯?道觀也叫吃齋飯吧?”

語氣和倆三小時前輕描淡寫讓小布衣好好陪女兒,已經有天壤之別。

石澗仁聽出來她的試探。笑著回應:“本來就是道觀和清真寺才叫齋飯的,后來佛教盛行。大家才把和尚吃的飯叫齋飯,不用了,我回醫院,送您和紀小姐……”

紀若棠在后面打斷:“叫我糖糖!”

紀如青再看一眼女兒的新玩具:“是不是在神仙眼里,我們就跟這蛐蛐一樣渺小逗著玩?”

石澗仁嘿嘿兩聲沒答復,這已經涉及到世界觀和哲學領域了,得長篇大論。

紀如青卻打開副駕車門坐進來:“走吧,本來肯定要跟姓齊的再勾兌一番,結果剛才忽然提到他曾經有牢獄之災,未來如有不慎還有兇險,放下三萬塊的供奉就心神不寧的跑了,看來以后還會來,我們到山下一家餐廳吃飯。”

石澗仁不羨慕同行收入,把雪花送到后面,打著車開始調頭下山,紀如青仿佛不在意他聽沒有:“四年多前吧,糖糖剛上初中,我也面臨很大的轉折點,偶然來這道觀上香抽簽,結果遇見他給我解簽算卦,最后一舉成功,四年來雖然頗多波折,但總體還是越做越大,我認為馮道長還是有很大幫助的,雖然現在想來有些疑點,沒那么神奇。”

司機點點頭:“幫助非常大。”

紀如青目光明亮的單刀直入:“所以你才放過了他?!”一直在后面支著耳朵的小姑娘安靜得很。

石澗仁不否認不承認:“人是需要信仰的,無論是宗教、黨派還是精神,當你在彷徨猶豫的時候,需要有信仰讓情緒穩定,心態平靜,那么過去這幾年,你真信了自己是好運連連,氣勢如虹的做事,在遇見機會的時候敢拼搏一下,他主要跟你提到的東西又沒什么大錯,還能幫你冷靜判斷,自然能幫到忙,因為你真覺得自己如有神助啊。”他不知道心理暗示這詞,但表達的就這個意思。

紀如青比洪巧云成熟老練多了:“他跟我主要提到什么?你怎么知道。”

石澗仁笑了:“這也是個異類,他引用的字詞基本來自《訓子文》和《三世因果經》,前者是明朝賢能告誡后人為人處世的,因為里面有大段的古時候算命對話,所以聽起來很玄,是高級算命先生喜歡用的教材,后者嘛……哈哈哈……”說到這里石澗仁真忍不住笑:“這書是古時候杜撰的中國佛經,他在道觀里面講佛經,也算是跨行業挑戰了。”

紀如青目光更明亮:“意思是說他所做所講的一切,都在你這個棒棒的了若指掌中。”

石澗仁沒有普通人的客套:“我是專業的,他是業余的。”

紀如青楞了一下哈哈哈:“糖糖,真的是你在街上撿到的棒棒?具體過程重新給我說一遍?最詳細的那種。”

石澗仁聳聳肩:“沒什么可以詳細的,齊定海,我不知道他對于你的重要性是怎么樣的,首先他肯定涉及一些暴力犯罪的事情,甚至坐過牢,這點從他的習氣風格還有那個司機的穿著打扮氣質,都能看出來,如果您跟他涉及到的經濟往來數目比較大,這樣一個不學無術的商人,憑什么能聚集起大筆資金,這就很值得畫上問號了,坐牢和會賺錢不一定矛盾,但是他真不是個賺錢的料。”

紀如青亦非常人,順著山路遠眺那已經燈火闌珊的城市:“他……的確是白手套,提供資金到我這里來洗白的……”

看似什么都懂的小布衣這會兒不恥下問:“白手套?洗白資金?這個我不懂什么意思。”
leewef 發表於 2016-7-31 14:27
153、恐怕還是要一分價錢一分貨哦

酒店集團老總還真解釋:“總有些錢權交易,大量見不得光的資金在某些人手里要拿出來投資,但實際持有人不能拋頭露面,支到前面來的人自然就好像一只白手套,掩蓋了指紋,然后這種錢拿到我這樣的集團來投資,最后得到回報抽走,就是干干凈凈的商業所得,多的就不用說了,這個社會都這樣。”

石澗仁恍然大悟的點點頭,卻也不多問。

紀如青看著車都到了山腳,指了個方位和地名,前出租車司機嫻熟的轉過去,一直沒吭聲的紀若棠忽然在后面開口:“那……馮大師就……不是大師,你怎么還要他幫媽媽?”原來這機靈的小姑娘聽見了一星半點。

石澗仁不需要回答,紀如青都贊許的半轉身給女兒解釋:“沒錯,剛才你們走了以后,我好像忽然覺得以前對他的迷信有點可笑,再看他給姓齊的解釋什么都覺得漏洞百出,再仔細分辯他也就是擅長利用一些模凌兩可的話來套話察言觀色,應該可以列為神棍,但我自己心里清楚以后,更方便帶別人來觀察啊,好像換一個旁觀的角度,在大師面前很多人都會泄露出不少的信息來,同時也可以作為一種交際手段,你說呢?”

十七八歲的少女也恍然大悟點頭,看看人家這是接受的什么教育。

石澗仁補充一句:“一般來說,只要不傷天害理,我真不好多說什么,其實找這樣的人算命求心安,多數時候其實都是自己心虛……對不對?”

紀如青哼哼兩聲有總裁范兒:“你是沒見過那些熱衷于拜佛吃齋看風水的官員,就跟你說的一樣,他們也覺得自己仕途升遷。手腳不干凈以后更想神明保佑,比我這……狂熱多了,起碼也得保住官帽子啊。你想不想賺這份錢,我幫你介紹……”

石澗仁平靜:“君子愛財取之以道。我無法改變某些東西,但努力做自己能做的事情。”

紀若棠在后面輕輕伸脖子,嘴皮動了幾下還是沒出聲。

不過話頭一轉,紀如青居然看石澗仁:“待會兒吃飯,你給我專業的把生辰八字算一算?我跟糖糖的都算……”一邊說還一邊翻開自己的手包熱切:“還有我辦公室的這些員工生辰八字,我天天都帶著的,你給我算算!”

暈死,原來她還是信這個!

石澗仁啼笑皆非:“我說的專業是科學的察言觀色。不是搞封建迷信那一套,今天聽紀,小棠他們學生嘰嘰喳喳說那個什么星座,我都覺得頭暈!”

紀如青懷疑:“不是吧,我知道,要供奉對不對?泄露天機要彌補對不對?你開個價,我給!我懂你們行規的……”

石澗仁哭笑不得:“如果,我是說如果,您真想對你的員工生辰八字做個整理,由此判斷他們哪些人更適合在你的公司上班。我建議你可以讓我坐到今天小棠那個座位去,你照常叫人來給你匯報工作談話,我幫你看人。這是我的專業。”

說到這里,小布衣其實也有點小興奮,特么學了十幾年,終于可以正兒八經的批量觀相,真的做個幕僚一樣幫忙看看人,這才是自己作為謀士的基本功能啊,現在這些能謀善斷的技能全都是副業,那種專業不對口的痛苦,很多大學畢業生可能都明白吧!

紀如青驚喜:“真的?所有人都能看?”

石澗仁打批發:“沒問題。只要你能喊來挨著排隊看,可長可短。簡單的人看一眼就行,復雜的也不過多看幾分鐘。大概敬不敬業,對公司忠誠與否,有沒有做小動作,不離十,你忙不過來,找幾個什么管理人員坐在那跟他們挨個談話都行,我就做這個的。”

太想做這個了,奶茶店迄今為止看起來復雜點的也就林岳娜,楊德光這些基本都是一眼望穿,連趙倩和耿海燕都沒多復雜,完全的英雄無用武之地,說到這里小布衣都躍躍欲試恨不得馬上開始。

紀如青卻沉穩下來,稍微帶點笑:“這時候我才相信你身份證上的年齡是真的,你終于有點年輕人的興奮和朝氣了,其他任何時候都溫吞吞的,這就是你主動要求跟著來看大師的原因,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石澗仁已經懶得解釋了:“相信我吧,我沒什么壞心眼,就是想過把癮,憋得太難受了,免費服務……哦,不,按規矩還是……二十塊一個小時吧,畢竟我的判斷會影響別人的工作和生計,雖然我沒什么愧疚的,但象征性收費就算是報答了小棠的信任,對吧,我們一直都是這個價錢的。”

紀如青臉上表情連續閃動,本以為又是繞著彎子要錢,結果被低價震撼了:“你……真是專業的?”對比山上那位馮大師動不動每次都幾千幾萬還漫不經心的說隨緣,這真是棒棒價!

信奉一分價錢一分貨的紀老板終于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

紀若棠已經在后面咯咯咯的笑起來:“對!就是這個價……就這家,這家的魚好吃!”

可石澗仁剛剛把車下,走進飯店柜臺邊,他的移動電話就響起來,護士的聲音有些慌亂:“王……先生的情況很不好,我們聯系不上他的子女,只好給你打電話。”

吃驚的小布衣立刻就決定趕過去,紀如青說自己又不會開車,干脆一起過去算了,石澗仁還眼明手快的在柜臺買了兩盤南瓜餅和芙蓉糕在路上吃,紀老板已經坐到后面跟女兒一起了:“我發現你真的很會體貼女孩子嘛。”

石澗仁檢討了一下:“是嗎?我覺得我現在是司機或者隨行,應該把你們服侍好吧?”

對啊,古時候的謀士在老板餓了的時候,割自己腿上的肉來烤串,把兒子煮了燉粥都有,這樣的服務精神到了今天怎么就被曲解為體貼女孩子呢?

紀如青搖頭:“我不相信你沒女朋友,你這名堂有點多……”

紀若棠眼睛立刻明亮!

石澗仁只能閉上嘴不爭論。

頓了頓,少女關注的是另一面,悄悄撐起來用纖細的手指挾了塊南瓜餅示意喂給石澗仁:“王爺爺……情況不好了,我看你沒什么悲痛?”

自己師父去世都沒有多悲痛的石澗仁還是伸手自己接了慢慢吃:“可能失去朋友的悲痛是放在心里,不用做給別人看,我也不需要做給誰看,現在只希望他真的安心,他那一雙兒子兒媳可不怎么地道,學校方面,現在又處在放假的階段,我……算了,還是過去先看看情況,畢竟他的直系親屬子女在那,有些事情不應該我開口。”

紀如青已經連續嚼了兩塊芙蓉糕,手一揮:“沒問題,我給你辦了!”

總裁發話,那倒的確不是個事兒。
leewef 發表於 2016-7-31 14:28
154、看月亮的時候還叫阿仁呢

王汝南去世了。

等石澗仁趕到醫院,老人已經無聲無息的離開了這個世界,就跟當初師父的去世一樣,沒有多少痛苦的離開了人世,算是好事。

紀如青當然不會有什么感慨,打電話叫來兩個助理負責協助石澗仁辦理后事,其實也就是嫻熟的打電話給喪葬服務公司,交給專業人員來處理,就拍拍石澗仁的肩膀說節哀順變,如果有必要,把這幾天的葬禮收拾完了以后再去酒店跟她討論具體的事情,然后按照禮節對過世者敬了個禮就走了。

紀若棠明顯想留下來一起,但是又依戀母親的親密情緒改變,有些依依不舍:“那……我先把雪花帶回家,你忙完了過來再帶回去?”

沒想到紀如青居然說:“你想養就養唄,叫他幫你收拾衛生就好了。”

真是361度的巨變,讓紀若棠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出于禮貌,石澗仁也送母女倆下樓,寶馬司機又開車過來了,當老板還真是隨便使喚人,石澗仁也就好奇這個:“紀總您還安排了人一直……照看監督小棠的?”

紀如青也不滿意這樣的稱呼:“叫我青姐不行么,你問這個什么意思?”

石澗仁直言不諱:“下午我跟小棠來醫院,你怎么知道的?”

紀如青楞了一下哈哈:“這個?嗯,神秘的技術手段,就好像你說你是專業的一個道理,好了,保持聯系,糖糖明天再來找你,我還有幾個會有空再一起吃飯,就這樣了。”走出住院部大樓的時候。寶馬車司機已經殷勤的拉開了車門,紀若棠聽了明天的安排才笑嘻嘻的指指那輛帕薩特,做個打電話的手勢。親熱的掛在母親身上鉆進車里。

不過很明顯,母女倆今晚密切的談話中。石澗仁出現的頻率一定會很高。

若有所思的回到樓上,清塘集團一男一女的助理已經完全把場面控制住,說什么都是牛皮哄哄的我們總裁怎么怎么,以非常正式的態度聯絡美術學院院方,市文化宣傳部門,書法家協會之類一切能聯系上的地方都聯系,根本不需要石澗仁出面,就能把王汝南的一生整理出來。要開一場配得上清塘集團檔次的追悼會。

還別說,石澗仁可能八方打電話,最多能通過洪巧云指使點誰,別人這兩位助理就跟各方聯絡得風生水起,到后來都成了清塘集團非常重視人文主義,要跟書法家協會、美術學院來點什么互動的商業行為了。

石澗仁靜靜的坐在長廊椅子上看兩位助理要把老板交代的事情辦到極致,透過玻璃窗也能看見老朋友被蓋上了白布躺在那一動不動。

人一生究竟是為了什么?

這是面對親友亡故的時候,很容易產生的哲學命題。

石澗仁卻沒多感慨,聽聞是產值好幾億的清塘酒店餐飲集團總裁親自悼念了王教授,接著開始安排老人的后事。醫院方面就沒有半點覺得不合理的,配合得非常好,無論人家是愛才惜人。又或者想炒作搏個名聲,都能理解。

也許就像警察說的那樣,只有石澗仁這樣啥都不為還熱心幫助的窮人,才是不符合常理的。

面對同屬于鐵西區,又數一數二大型商業集團的熱烈,美術學院方面也有些驚訝,很快一位副院長和兩位系主任都打來電話,說非常感謝清塘集團的態度,他們也會盡量安排配合。

總之最后的結果就是。現在美術學院畢竟還在放假,那就八月下旬。在市文聯開一場有檔次的追思會,展出王老先生的作品。美術學院和市書法家學會主辦,清塘集團承辦之類,石澗仁聽得有些匪夷所思,不是覺得哪點不好,而是對國人現在如何利用任何一個機會來牟利,又對各方面都熱衷于從任何機會中撈好處的思路感到嘆為觀止。

原來只要把握住這樣一條原則,就能無往不勝了。

到深夜石澗仁誠懇的把兩位助理用帕薩特送回家時候,王老先生已經躺在了冰棺里,這里不是師徒倆相依為命的山上,石澗仁早就給老頭子挖好了墳埋了了事,這里得院方出具了正式的死亡證明書,只等家屬簽名就可以送去火化下葬了。

對的,到這個時候,還是沒能聯系上那兩位“日本友人”,石澗仁只是個沒有任何法律效力的朋友,實在不行明天只能通過美術學院派來的后勤處副處長代表單位來處理這件事。

開著嶄新的帕薩特轎車回到美術學院的街道上,石澗仁沒有什么傍上富婆的興奮喜悅,平靜的把車停在路邊,還注意距離奶茶店有些距離,免得楊德光這憨包看見新車又興奮得睡不著覺,自己還懶得解釋,步行幾十米過去,年輕的碼頭小妹們這時候終于能中規中矩的排成一行彎腰:“石經理好!”六個穿著奶茶店營業員裙子,扎著頭巾的小妹,動作整齊劃一,還是很有看頭的。

有點軍營里面把散兵游勇錘煉出來的味道,石澗仁很滿意,可覺得這種氣勢又似乎跟夜總會太接近看來林岳娜的眼界目前也就到這里,還需要再提高。

林經理已經被楊隊長送回去了,楊德光現在是汽車隊兼保安隊隊長,雖然到現在還只有一輛破面包車,但似乎所有年輕人對石澗仁充滿了信心,估計還是林岳娜培訓的時候吹捧得好。

于是石澗仁查看了一下暑假期間冷清的銷售數據,一個小妹報告了她今天跟著楊德光他們到工地賣盒飯的經歷,有地方攆他們出來,還有地方已經有人擺攤很敵意競爭者,但還是有地方賣掉了四十個帶去試水的盒飯,天知道江州現在有多少欣欣向榮的工地,各種不同規模不同性質的工地工人,不見得都有食堂廚房又或者已經被人包了后勤工作,總有空隙可以找到。

這件事看起來是可行的,石澗仁安排了一下,還喝了杯奶茶,才出來回家睡覺,只是這一回他朝著教授們住的大院走了幾步,本來想去王汝南家看看緬懷下老朋友的,放棄了。

那不孝的兒子兒媳也不該他去尋找,對方最終的行為已經徹底失去了自己想挽救的親情,就當做從未認識過吧。

不過今天回家前,石澗仁記得買了點蚊香,可半夜還是被蚊子給咬醒了。

睡眼惺忪的小布衣一邊嘟噥埋怨這些蚊香廠家假冒偽劣,一邊就把自己的床單掛起來躲到封閉的小屋里面去睡。

躺在曾經是少女被窩里,似乎還嗅得到那不同的氣息,石澗仁睡得很沉……

直到被電話鈴聲鬧醒來。

出人意料的竟然又是醫院的電話,還是那個護士,但語氣有那么點不同:“石先生么,關于……王老先生的手續有點問題,您,能過來一下么?”

小屋里面是沒有窗戶的,幾乎看不到外面的光線,所以睡眠幾乎沒有時間概念,全靠電話上的顯示,石澗仁才有些驚訝的發現已經清晨八點過。

但在這種狀況下,他依然敏銳的察覺到這個跟紀若棠開玩笑喜歡櫻木花道的護士,稱呼自己是石先生。

昨晚都是人家叫阿仁的……
leewef 發表於 2016-7-31 14:28
155、天下熙熙皆為利來

所以匆匆洗了把臉,換了身衣服的石澗仁上街來,一邊到奶茶店里給楊德光他們確認了今天的盒飯生意怎么做,一邊才細嚼慢咽的吃著奶茶小妹買回來的早餐,慢悠悠到街頭開動那輛帕薩特轎車。

沒有直接到醫院,而是先接了打扮一新的紀若棠,再到車站接了打電話約好的兩位助理,等轎車抵達醫院的時候,已經是上午接近十一點鐘。

紀若棠今天的穿著有點特別,一件黑色的立領短袖連衣裙,似乎配得上王汝南去世的場合,但充滿設計感的款式,夸張的剪裁,類似旗袍又很短的裙擺帶著現代氣息,異常出挑的半邊紅色圖案點綴,對比度極高的似乎又跟喪葬沒關聯。

相比石澗仁以前看到過的學生裝,清純少女裝,今天顯得古靈精怪之余又有幾分成熟的妖艷。

上車之前還站在駕駛員面前小小的轉了個圈:“好看么?”

石澗仁只是覺得她挎在肩膀上的紅色lv鏈條包太刺眼,指了指,紀若棠就連忙把包扔在鞋柜上,只拿了個電話跟小手包跳上副駕駛側跪著:“我還以為你覺得這點紅色不好呢,沒衣服穿了,就這一件黑色多一些。”她這樣年齡的女孩兒,衣櫥里真不會有太多黑色的衣裳,可顯然她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潛意識選擇這種衣服的原因。

石澗仁再看了一眼:“頭發和衣服一樣好看。”

紀若棠的笑眼就綻開來,真的如同花朵一樣美麗的蔓延,但剛剛要張嘴說自己昨晚躲在衛生間里研究了好久的發型。最后還是只甜甜的笑著沒說出來。好像就這樣安靜的感覺就很喜歡。連自己多說句話都覺得在打擾,更別說多什么人了。

所以在車站等那兩位助理等了一會兒才匆匆抵達,上車陡然發現紀若棠坐在前面臉色跟刮得下來一層霜的時候,突然有點哆嗦:“我們原來以為直接到醫院去的!”

紀若棠詮釋了什么叫沉默的壓力,不說話的把目光平視擋風玻璃,兩位助理連忙求救的把目光投向駕駛員,雖然之前他們還有點故意怠慢過來。

石澗仁和氣:“對不起,是我覺得我們一起到比較好。上車吧,別讓別人等久了。”

御下之術是門學問,謀士當然得懂,但這事兒更講究天分,顯然紀若棠這方面比洪巧云都強,別看小那著名畫家十多歲。

一聲不吭的紀若棠看了眼石澗仁,嘟了嘟嘴還是沒出聲。

果然是有人等著的。

幾乎是如出一轍,剛剛走出電梯,兩名坐在走廊長椅上的警察就在女人尖呼指控聲中起身走過來:“我就是指控他!這個人冒充我公公的朋友,騙走了我公公的錢財。現在開好車開奶茶店,全都是用我公公的錢。原本應該由我和我丈夫繼承的財產!我要求你們中國警方應該嚴肅認真的處理這件事,不然我就要向日本領事館求助,你們沒有維護日本公民的合法權利……”

走廊上隨著她的叫聲又有不少病人以及家屬圍觀。

原本就心情不爽的少女眼睛一冷,就要上前,那山下智子都下意識的往后退了半步躲到警察后面了,石澗仁只是笑著輕輕一拍少女的肩頭,一沾即走的那種:“忘了?忘了給你說過什么了?”

只是一瞬,紀若棠也笑了,眼底都是純真笑意的那種,也退回半步站在石澗仁旁邊,轉頭對助理:“叫張律師他們來,剛才的話你記一下,原原本本一個字都別錯的記下來,證明了我們的清白以后,再追究他們的法律責任,現在指控得越厲害,他們需要承擔付出的代價就越高。”

不知道為什么曾經在這里已經經歷過一次慘敗的“日本友人”會選擇再來一次,這也是石澗仁比較疑惑的,贊許的看看紀若棠反應,轉頭看一直目光躲閃的王希庭:“王大哥,解釋一下,你父親病重昏迷在床,但是到去世的時候,你們去了哪里,怎么聯系不到你們了,為人子女有這樣做的?”

兩名警察可能原本是真有先把被外國人士指控的人帶回去問問再說的架勢,現在看了紀若棠的做派,聽了石澗仁的話語,轉頭看這邊夫婦。

何思曼果然是夫婦倆中間強勢而主動的那個:“我已經報案了!這回是有確鑿的案情了!肯定就是你,不!只有你才是那個犯罪嫌疑人……”

這其實應該是第三次在這里指控石澗仁了,和第一次也面對了警察場面不同,周圍的病人以及家屬居然有不少人起哄:“哦!又來了,兩個神經病,上回喊的哪個派出所來,這回又叫的什么關系吧?”

“警察同志,不要被蒙騙了,這兩個人很壞的,口口聲聲只喊著自己父親怎么,從來不照顧,都是這兩個年輕人來,阿仁人很好的。”

“日本人就不是好東西,還敢拿這個來嚇唬人?老子祖上就有抗日戰爭被日本鬼子炸死在江州的……”

最后這個病人陡然有些激動,讓場面更熱鬧。

石澗仁表情平靜,紀若棠牽住他的衣擺就很高興的轉頭看,經歷過第一次石澗仁被警察帶走的局面,現在似乎所有的輿論觀點都站在他們這邊,顯然這些日子石澗仁日夜不休的照顧老人,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警察的目光也有些疑惑的看著報案者:“這跟你們談到的有些不一樣哦?”

很明顯何思曼,不,她肯定更認為自己是山下智子女士又想給丈夫用日語說點什么,剛開了個頭,就下意識的看著紀若棠,少女得意的笑了,還調皮的指指自己耳朵,示意自己聽著的。

果然,有多嘴的圍觀者大聲:“對的!這兩個假日本鬼子最喜歡悄悄說日語,幸好這個小妹妹能聽懂!有種就大聲說出來,不要躲躲藏藏的陰人!”

江州是個講究火爆耿直脾氣的城市,幾乎所有人都在奚落:“對啊,有什么當面鑼對面鼓,見不得人才用日語說,有本事就說出來,阿仁是個好小伙子,憑什么說他是犯罪嫌疑人,我說你們才是反咬一口!”

石澗仁沒有為站在了輿論制高點而得意,依舊平靜:“說說吧,王老先生去世,安排下葬聯絡單位,最終有場追思會和他的作品展這些都是我們在忙碌,你們作為子女在干什么,還想獲得什么利益,就說出來吧。”

兩位助理在路上被壓制冷凍,現在女的去打電話,男的雄赳赳的擋在紀若棠前面做精忠報主狀:“為了弘揚王老先生的書法藝術,展現他的墨寶,我們清塘集團捐資承辦所有的過程,不收取一分錢,也不獲利一分錢,根本就不談利益,省立美術學院、市文聯、市書法家協會的領導都已經批準同意,這一切都是石先生大公無私的安排,你們又做了什么?!”

原來剛剛去世的老人還是這么重要的人物啊,周圍的圍觀者吃驚之余,感嘆還有清塘集團參與其中,立刻不知道是在誰的帶領下開始熱烈鼓掌:“好!我們也要帶孩子去看書法展……看看是什么樣的老人卻教出來這樣的兒子!”

江州人很會繞著彎罵人的。

那王希庭似乎經受不了這么猛烈的語言沖擊,沒了妻子日語指導,就好像上次也是他先崩潰認錯說是誤會一樣,這回他嘴皮有點發抖,突然就大聲說話:“我父親在日本講學期間,前后有三百多萬元的收入,現在這筆資金完全不見了蹤影!父親過去幾年一直獨居,唯一能走進他家里的就只有你!不是你偷走了父親的資金,還有誰!”

還能更不要臉一點么?
qweruiop3 發表於 2016-8-1 20:39
一百五十六、外表的單純是最大偽裝

沒錯,這遠在萬裏之外的夫妻倆就是為了這三百多萬趕回來的。

    整整好幾年從未回國跟父親相處,現在卻為了這筆遺產趕回來,當石澗仁在醫院辛苦照料老人的時候,這兩人就一直在王汝南的平房裏翻箱倒櫃的找尋遺產蹤跡。

    根據後來美術學院的說法,他們本來為了收集最後一點王老臨終前的作品放到展覽上,請保安打開了那平房的門,結果詫異的發現裏麵被翻得亂七八糟到極點,所有能稱得上是書法作品的物件都不翼而飛,而根據保安的描述,自從石澗仁最後一次來拿了身份證件去辦理住院以後,就隻有這夫婦倆連續幾天自己呆在裏麵,隻有他們才會把這裏翻成這樣,卷走了所有王汝南的書法作品。

    可就算沒有美術學院提供的信息,這一切都還蒙在鼓裏沒人發現,這一刻警察也覺得有些無奈,當清塘集團的律師抵達以後,他們更沒有資格拘押石澗仁,僅憑兩個日本友人毫無證據的憑空猜想就抓人?

    不是外國人,估計都不會有警察搭理。

    所以警察還是一樣的說法,了解了石澗仁的身份信息,確保他事情調查階段不能隨意離開江州,清塘集團作擔保一定能找到他,很快警方就消失了。

    這一回是主動把局麵引導成這個樣子的石澗仁安安靜靜送走警察和律師,麵對還忿忿不平的王希庭又或者山下夫婦:“如果你們對這個國家和你們的父母沒有了感情眷戀,那就趁早走,沒人會挽留你們,甚至沒人會歡迎你們。”

    真的,如果石澗仁來和他們大吵大鬧,展現出自己已經擁有的人際關係,可能已經裝了倆皮箱書法作品的夫婦倆沒準兒會無可奈何的離開。

    事情偏生就是他這樣溫和的討論,居然讓對方覺得他心裏有鬼,在想方設法的趕他們走了以後獨吞財產,特別是聽說月末美術學院跟市裏麵還要組織一場作品展。王希庭知道自己父親還是有幾幅很有名的書法作品給收錄在美術學院的藝術品倉庫。俗稱的珍品庫裏,兩夫妻商量一下決定必須要從這些珍品中分一杯羹!

    所以他們決定呆到月底出席這次追思會跟作品展,以王汝南唯一直係親屬的身份爭奪藝術遺產!

    可能他們最清楚王汝南在日本藝術市場的價值吧。

    恨恨的罵了幾聲,無論如何也不在死亡證明書上簽字。揚言要簽字就拿那筆遺產或者有兩幅在日本比較有名的作品來換!

    人得卑鄙到什麼地步,才會用自己父親的遺體無法入土為安來要挾別人的善良。

    沒有過父親的紀若棠深深吸一口氣。雙手拿著手包和移動電話在小腹前,站得亭亭玉立:“大叔,我覺得跟你在一起。學到了好多東西,也看見了很多在教室裏麵看不到的東西!”

    石澗仁點點頭裝深沉:“行萬裏路讀萬卷書。課堂上隻是學基本的,你母親一直讓你在她那學習,也不禁止你跟社會學習交流。就是這個道理,還是吃肯德基麼?”

    整整折騰了一天。才讓美術學院姍姍來遲的工作人員代表工作單位簽字辦理手續,殯葬公司終於接手,逝者總算能順利上路了。親手掩埋了師父的石澗仁也才了解現如今社會人是怎麼死的。

    兩個人終於可以踩著夜色去放鬆的吃個肯德基,好像和母親特別講究高級餐廳食府的風格不同,少女更喜歡去那簡單的快餐廳,而且現在似乎已經形成了默契,隻要是兩個人單獨相處,紀若棠會主動切換到英語模式,石澗仁盡量跟上對話,不過難易程度的掌握權都在女高中生手裏了,當然為了不讓人好像看怪物一樣,譬如到餐廳都會選擇安靜的角落。

    可是就跟之前兩次沒能坐在餐廳舒舒服服吃完一樣,這回才坐下來端上吃的,紀若棠剛用英語簡單的講了個笑話,石澗仁的電話又響了。

    少女不高興的皺起眉頭:“我發現你也很忙,媽媽也是這樣!”

    石澗仁的體會是另外一邊:“我覺得移動電話這玩意兒就是根套索,人在哪裏都會被牽扯住,對,就跟風箏一樣……”這回就好得多,有來電顯示的屏幕上出現了洪巧雲的號碼:“好了,十點半抵達的班機,來接我吧。”

    石澗仁略微有點吃驚:“不是還有三五天設計展才結束麼?”

    洪巧雲不嬉笑:“院裏麵已經給我打了電話,畢竟當時老王出事的時候是我聯係他們的,所以知道這件事以後我決定提前回去送他一程。”

    也許這就是她的變化,之前不擇手段直奔目標的著名女畫家,現在可以為了一個並不熟絡,也不怎麼有名,僅僅有過一次促膝長談的老人,就改變自己的行程。

    石澗仁唔一聲不多說,掛上電話:“時間很緊了,我送你回家,然後我得去另一份司機的工作。”理論上來他還得去換那輛麵包車,如果時間夠的話,不然有占便宜幹私活的感覺。

    可一直安靜喝可樂的少女顯然關注點不同:“我……聽見是個阿姨?”

    石澗仁莫名的有了種危機靠近的感覺:“嗯,跟你不認識。”

    黑裙少女這會兒絕對不單純,眼睛裏充滿的都是疑惑:“是不是那個林姐拿來照片上香港的那個女人?”當時這姑娘躲在身後原來看得這麼清楚。

    石澗仁覺得沒必要給這麼個丫頭片子解釋,起身:“差不多啦,時間很緊,我還要換車去機場。”

    紀若棠咬吸管睜大眼睛:“那輛豐田麵包車是她的?”

    石澗仁坦誠:“對啊,當然是她的,我自己那邊還隻是個很小的攤子,還在當棒棒找生活費,林姐坐的都是奶茶店的長安麵包車,怎麼了?”

    紀若棠眯了眯眼,其實仔細看會發現她這個動作已經有點石澗仁的影子了:“媽媽說你名堂有點多,大叔,你是不是那種專門為有錢太太服務的小白臉?”

    石澗仁還愣了一下:“你說的是麵首?”如果換做現在的年輕男子,聽到這種揣測,多半會勃然大怒,覺得受到了多大的侮辱,這家夥竟然摸了摸自己的臉:“你覺得我有這麼俊俏?我都不相信什麼有錢太太這麼眼瞎,走了走了。”耿海燕或者碼頭上的部分小姑娘覺得自己還算帥氣,那是因為自己有種不同的書卷氣,石澗仁知道自己的長相隻能算是端正,高鼻大眼絕對說不上俊俏,加上山裏的生活皮膚黝黑粗糙,說陽剛還能沾點邊,其他貌似真不符合城裏小姑娘們的審美,起碼紀若棠那些女同學就很少多看自己幾眼。

    紀若棠慢吞吞的跟著站起來:“我不知道你說的什麼麵首,給我解釋一下?”

    石澗仁掉書包:“就是古時候的男寵男妾,現在也有這種職業?”

    這一貫臉上充滿純潔笑容的少女果然不單純,難得的嘴角鄙夷抽抽:“你忘了在家長會上那些其他家長怎麼看你的?男的瞧不起,UU看書( www.uukanshu.com )女的流口水……”

    老王去世以後,石澗仁難得哈哈大笑:“真的,有女人對我流口水?下次開家長會我注意看看!”

    紀若棠卻不笑:“你還沒有正麵回答我的提問。”

    石澗仁真不覺得那樣的提問有多侮辱,搖搖頭:“朋友,洪老師是我在美術學院最好的兩位朋友之一,在王老去世以後,就隻有她了……其實掐指一算這是不是提醒我應該離開美術學院這個環境了呢。”

    紀若棠竟然說:“我發現你一直在下意識的轉移話題。”

    石澗仁自己才有點吃驚:“真的?”喜歡觀察別人的自己,肯定要注意自審,這可不是個什麼好習慣,很容易成為漏洞。

    所以十七歲的少女很正式的順理成章:“那我要去看看你的朋友,行麼?”

    看看時間,問心無愧的石澗仁就點頭答應了,也懶得去換車了。
leewef 發表於 2016-8-1 21:16
157、火星撞地球的時候邊上有個月球

單手開車,也不能影響石澗仁吃漢堡的斯條慢理。

但是和之前兩人坐在車廂英語歡笑不同,紀若棠全程安靜的慢悠悠薯條蘸番茄醬,斜倚在副駕看著石澗仁。

小布衣略微覺得那目光影響駕駛安全:“為什么一直這么看我。”這樣的對話他已經能用英語說了,發音還是牛津味的。

紀若棠糾正了一下語法,就用英語回答:“因為大叔你很有氣質啊。”

石澗仁詞匯量遠遠不夠,一般這種情況都是聽個音,不回應,紀若棠換成漢語:“我說因為大叔你很有氣質。”

小布衣這不要臉的居然點頭:“我也覺得。”

一直繃著臉的紀若棠終于笑了:“調皮!”口吻隱約有她母親的調調。

石澗仁注意到了:“之前我就給你說過,飽讀詩書明白道理的人,氣質就與眾不同,這是你把我從幾個棒棒中間辨認出來的原因啊,這句話又沒說錯。”

紀若棠還在咯咯咯的笑:“可現在誰要是在學校自己說自己有氣質,那就有點臭不要臉,有點臭美了!”起碼她覺得自己美美的時候,也沒這樣理直氣壯的對外宣揚吧。

石澗仁卻理所當然:“那是你們小孩子說的氣質跟我說的不同,有代溝!”

紀若棠突然止住笑心驚:“呀,差點又被你把注意力轉移開了,那位洪老師是什么樣的人?我看照片上已經有點歲數了……”

這話有點強詞奪理,不管咋說洪老師比她母親還是年輕不少,而且最近心態輕松,正是容光煥發的階段。

石澗仁也心驚難道自己要帶個惹事兒的去見朋友?既覺得自己的面相應該不會看錯,又覺得好像現在的女性真難捉摸,老祖宗們說女人危險看來是真有道理!

所以為了不發生碰撞。還是主動把洪巧云的情況說了一遍,說完也渾不覺得自己為什么非要老實交代。

紀若棠聽說是全國拿過金獎的著名女畫家,就有點高山仰止的向往。竟然拉下副駕駛座遮陽板上的鏡子重新給自己整理了一下頭發跟妝容,石澗仁這才嘆為觀止的發現。哪怕就是個巴掌大的手包,這小姑娘就能從里面翻出腮紅、唇彩、粉撲之類的小玩意兒嫻熟的在臉上收拾,還埋怨石澗仁開得不穩,影響了她畫眉毛!

十七八歲的小姑娘,正是含苞待放的青春年華,哪里需要涂脂抹粉,反正耿海燕和他同居以后,逐漸少了這個惡習。只是盡量收拾干凈就好,可見耿妹子為了自己喜歡的男人,放棄了女人多重要的東西。

可石澗仁偶爾偷看兩眼,發現只是寥寥幾筆以后的笑眼少女仿佛又增添了幾分好看,特別是眼睛變得格外明亮有神。

既然都看見眼神了,紀若棠當然也發現他在看了,第一次真的在他面前害羞:“轉過去啊……不許看!”這回是難得帶著嬌嗔的口吻。

石澗仁連忙慚愧的非禮勿視,發現兩人的臉都有點紅。

但是等過了一陣看見洪巧云,已經變得面容精致的小姑娘才真的紅著臉對他低聲吼:“喂!怎么搞的,這又是誰!”

那當然就是趙倩了。

老實說。趙倩到香港去的工作就是拍照片和繪制奶茶店的部分細節,因為裝修的大體關系還是保持原來風格特點,這個新店只是迎合香港注冊品牌這個身份。局部有些香港奶茶檔口的特色畫龍點睛就好,所以她的工作其實一兩天就完成了,剩下的時間都是在陪著洪巧云,順便當了個助手秘書之類并開開眼界吧。

所以石澗仁基本上把這小白花似的,還成天躲著自己的女大學生都快忘記了,洪巧云說回來他壓根兒就沒想起還有這位,估計也是這兩天事情太多忙得頭昏腦脹,小布衣的內存不夠用。

完全看不出洪巧云是從熱帶回來的,人家香港是海邊城市。和伏旱天氣的江州有很大區別的,晚間機場可能又有點涼意。正好適合她白色襯衫外面黑色小馬甲高腰褲,款式簡單卻搭配了一條黑白色圖案的絲質圍巾。石澗仁認不出上面雙c標志意味著什么,只是覺得大波浪的長發末端帶著小卷,顯得自信又干練,略顯清冷之余倒是讓女人味很濃厚。

這會兒最濃厚的當然是洪巧云的驚訝表情:“阿仁!我才走幾天,你到哪里去找來這么漂亮的小姑娘?!還,還,還穿pk的裙子……”說到這里,洪巧云徹底驚訝的捂住嘴在原地使勁拉旁邊的趙倩過來:“看見沒!看見沒,我們在香港看見的這條pk,我穿嫌嫩,問你又嫌老氣,結果穿在人家身上才知道什么叫合適!對不對,對不對?就是這條……最出彩的……”

石澗仁想翻白眼,當初不是說好趙倩過去主要是搞門店工作,然后兼帶多看看設計展提升下自己么,怎么又被拉去逛街了!

不過被拉過來的小白花雖然滿臉無奈,但更多是躲閃,如果說以前她的穿著基本都是簡單的白t牛仔加絨衣,現在一套充滿花朵、卡通、蝴蝶結的蓬蓬裙充滿甜美的少女氣息,其實有點像紀若棠第一次回家換那種裙子的風格,但顯然多說兩句話就臉紅的趙倩,比起自信滿滿的紀若棠,更像個害羞的少女,其實她還大兩三歲吧。

可以說兩位女性從機場一路出來,看洪巧云的基本都是成熟男性,然后其他性別年齡階層都會看趙倩。

飛快的看兩眼那黑紅色的裙子,然后簡短局促:“是……是的……走吧,好多人。”

的確,她太不習慣成為視覺中心了,這件白色花艷的少女蓬蓬裙能滿足所有女孩子愛美的心,對她卻可能有偌大的壓力,肯定不會是她自己買的。

洪巧云使勁摟著她的腰給石澗仁炫耀:“我也有女朋友!哼哼,好看吧,沒良心。”

她就這種愛開玩笑的風格,有點親近的戲謔,紀若棠卻直接收起了禮貌的笑容,專注的審視兩位女性跟石澗仁的互動,這讓石澗仁好像突然想起來,當時第一回見到林岳娜的時候,這女高中生好像也是瞬間就臉色變冷問對方是不是自己女朋友。

結合紀如青給他描述的女兒這種情況,這種什么戀父情結的態度,無論她是站在女兒還是女朋友的角度,對石澗仁身邊女性也太過敏感了吧?

觀相術在這方面其實對男性的描述更多,因為歷史上女人擁有這么強烈控制欲的人物,的確是太少了。

小小年紀卻擁有這么強的控制欲,這可是未來能成功領馭大量下屬的先決天賦呢。

石澗仁詫異之余,莫名的危機感讓他趕緊拉過那滿滿的嶄新行李箱車:“走吧,走吧,先挨個兒送回家,紀小姐已經……”

紀若棠冷冷的打斷:“叫我糖糖!”

這恐怕不單純是戀父情結的問題了吧。
leewef 發表於 2016-8-1 21:17
158、不是所有人都會對你言聽計從

紀如青說自己女兒有比較嚴重的戀父情結,但強勢的她傳遞給女兒的影響可能更多。

有什么樣的成長經歷就會擁有什么樣的性格缺陷,越是才干出眾的人,就越可能有性格短板,因為優點太突出往往會掩蓋缺點。

好比石澗仁,就真的沒缺點了?

紀若棠坐在副駕駛,充滿懷疑表情的看后面兩位女性,幫忙總結了:“媽媽說得沒錯,你真的名堂有點多,為什么跟你關系熟點的都是女性,而且都還不難看。”

開車的駕駛員楞了一下,仔細回想自己下山進入這個社會,從做棒棒開始仿佛……嗯,石澗仁能回想起來自己的臨時雇主大部分甚至絕大部分都是女性,而且還是年輕女性!

這其中當然有男人不太需要棒棒來幫忙干力氣活的原因,但自己結交的人仿佛也的確是以女性為主,還真的都是好看的姑娘。

趙倩坐在她后面,目光一直盡量看著窗外,瞟了一眼開車的男人,露出個鬼臉盡量把自己抽身事外,洪巧云笑瞇瞇的感謝:“能得你說不難看,那還是蠻榮幸的,阿仁本來就討女孩子喜歡嘛,要是我年輕幾歲肯定會追他的,你喜歡他?”

紀若棠哼哼兩聲不回答。把目光收回來,但看向石澗仁卻充滿委屈。可能她也搞不清到底是女兒對父親的不滿還是愛情獨占。

洪巧云能觀察到一點她的表情:“阿仁是個孤兒,被個老頭子照料長大,雖然沒見過那位老頭子,但是別聽他口口聲聲說女人是老虎,骨子里卻格外希望有母愛,對不對?”

趙倩閃過點驚訝的神情。瞥了瞥還是看窗外。紀若棠睜大眼看,沒想到石澗仁其實也算單親家庭長大,有點激動。

石澗仁不尷尬:“我想想,總之紀小……棠提醒我確實要反省自己,謝謝洪老師的提醒。”

洪巧云躺靠得舒坦一些:“這次在香港我逛了幾家書店,給你買了幾本書,我覺得你專業其實跟國外的心理學范疇有點近似,值得你學習研究一下,開拓思路嘛。”

石澗仁感激不盡。可洪巧云立刻又讓氣氛變尷尬:“來來來,小倩你沒給阿仁買點禮物?他這么照料你,安排你到香港學習,就算是工作關系你也應該表示一下啊。”

盡量把自己當做隱形人的女大學生差點把自己擠到車門縫里去。漲紅臉:“沒,沒有,謝謝了,謝謝阿,石經理。”都有點語無倫次了,其實大家認識這么久,她跟石澗仁交流說過的話。真是屈指可數。

洪巧云就喜歡看她這樣的局促:“說說啊,我看你在香港的時候還蠻活躍的,話也蠻多,怎么一跟他坐在車上或者近距離相處就這樣了?”

趙倩這下恨不得車底扒開個洞把自己掉下去:“哪有……”竭力凝聚起怒火:“洪!老!師……你別……”其實除了第一個字,后面的聲調逐漸滑坡成哀求,這也是跟洪巧云慣熟了,換做在學校她什么時候敢對老師吼?

洪巧云真沒個當老師的樣:“嘻嘻,我們在銅鑼灣那家什么店,你不是說那件衣服阿仁穿肯定好看……”

紀若棠又使勁瞪大眼轉身看那縮成一團的小白花。

石澗仁不忍心:“到香港,趙經理基本上可以跟著你蹭吃蹭住,我們公司提供飛機票就好,一共才三千多塊,換做針對奶茶店的設計改進費用,這個很劃算了,趙經理這次的表現很好,謝謝洪老師才是最應該的。”

趙倩如釋重負的解脫,終于有點還手之力:“謝謝洪老師……石,石經理就在前面停車,我到車站坐班車回家。”

洪巧云伸手就把小白花給攬到懷里:“十一點過了,哪里還有班車能回你們縣?先跟我回去,要不你打算住他那?”

趙倩立刻又慌亂:“我……不是,我,就在候車室等……還有六七個小時就有車。”

洪巧云嚇唬小孩子:“你?你這么個單身小姑娘在候車室坐一夜?你不怕那些地痞流氓人販子,把你拖到山里面去賣給傻子當媳婦,生一堆娃?!”

看著外面漆黑一片,只有灰暗水銀燈的車站廣場上游蕩的那些人,女大學生和高中生都驚訝恐懼,只有石澗仁抱怨:“我們山里人沒這么壞!起碼我們山區不這樣……”但看了不少報紙上的故事,他也沒底氣。

所以最終趙倩還是到洪巧云家去住一晚,不過紀若棠別出心裁的要求先把這兩位送回去,再送自己回家,全然不顧石澗仁也住在美術學院外,這樣的路線多么不科學。

可吃人的嘴軟,紀小姐的車自然有命令司機的權利,石澗仁小心的把行李搬上樓,確認洪巧云家肯定沒遭到盜賊侵襲,才安心的下來重新出發,對洪巧云調戲他明天開車送趙倩去車站當沒聽見。

車廂里終于又安靜了,紀若棠不說話,只拿大眼睛看駕駛員,哪怕僅僅是儀表盤那點微弱的光映射在石澗仁臉上。

短暫的安靜被電話鈴聲劃破,石澗仁現在真覺得移動電話不是個好東西:“喂?紀總?”

紀如青疑惑:“你不會真的開始跟糖糖談戀愛吧,這么晚去機場干什么?她為什么還沒回家?”看看時間都快十二點了。

石澗仁又覺得毛骨悚然的被監視到:“我們一起到機場接了朋友,現在馬上就要送她到家了,您怎么知道我們的行程?”

紀如青哈哈兩聲不解釋:“對了,待會你把那狗帶走,在家里面到處拉屎拉尿,煩死了!”說完掛了電話。

石澗仁有些發愣的找紀若棠詢問:“你母親為什么會知道我們在醫院停留多久,為什么知道我們去機場了?”

女高中生平靜:“你能不能以后不要跟這些女人來往了?”

石澗仁終于體驗到女總裁母女倆共有的這種極強控制欲:“我現在既不是你母親的員工,更不是別的什么關系,最多算是家庭教師或者司機,還是臨時按時間算的,恐怕不應該干涉我的朋友吧?”

女高中生搖頭:“不舒服,我看見她們很不舒服,你以后能不能不和她們往來了!”沒有蠻橫沒有刁鉆就是皺著眉頭不滿。

石澗仁也干脆的搖頭:“不行,那是我的朋友和工作伙伴。”

紀若棠就不說話了,賭氣一般看著轎車平穩的開進小區,保安都多熟悉的直接打開柵欄,石澗仁有禮貌的感謝。

車燈下,紀如青抱著那條白色小狗站在小樓前等待,紀若棠好像下通牒:“最后再問你一遍!你到底跟不跟她們斷絕關系!”

石澗仁有點愕然的把車停好:“好了,不要小孩子氣,我說過那是我的朋友,嗯,我的確應該多一些男性朋友……”說完下車面對外面的成熟女子:“不好意思,因為王教授去世,另外的朋友臨時趕回來,我開車去機場接人,以后不會這樣了,把雪花給我吧。”

女高中生已經從另一邊跳下來,扶著車門盡量嚴厲:“那!你以后就不要來了!”

紀如青表情精彩,但不說話。

果然如她所料,石澗仁哭笑不得的把白色小狗示意一下放了車鑰匙,抱著就步行出去了。

充滿魅力的笑容謙和下其實都是不容置疑的命令,習慣了周圍所有人都按照自己命令執行的少女還楞了楞,踮著腳使勁伸長脖子看那背影走遠,前面還在猶豫要不要喊,又覺得會掉了份,最后根本就沒看見回頭來哄自己,才有些難以置信的看母親。

紀如青嗅嗅衣袖上狗味,決定回去換件睡衣:“這是很好的一課,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會聽你的,哪怕你比他有錢有實力。”

女高中生突然覺得鼻子發酸,使勁嘟著嘴看母親輕描淡寫的走過去,紀如青再多看一眼女兒:“先表達出好感意圖的那個,永遠都會處在下風,你也得好好記住了。”

然后真的就那么進屋了!

留下女高中生站在那呆呆的發愣!
leewef 發表於 2016-8-1 21:18
159、真有成為一家人的潛質

真的,紀若棠堅持著好些天都沒有聯系司機兼家庭教師,石澗仁就真的杳無音信,沒電話,沒短信,哪怕女高中生每天都會把移動電話翻看好多遍,隨時都檢查是不是關閉成了震動和靜音,那該死的家伙還是一點都沒音訊。

紀如青笑瞇瞇的看女兒沉淪,還刺激:“男人就是這樣不會珍惜的,所以女人只有成為自己的生活中心,才能掌控自己的命運。”

這會兒的女高中生好像有點聽不進去,跟著到酒店也時不時的摸移動電話看。

石澗仁當然不會去送趙倩,干脆而徹底的投入到江州大學奶茶店的裝修完成工作中去,林岳娜還偷偷問那個好看又有錢的小姑娘怎么不見了,石澗仁平靜不作答。

偶爾晚上有空,會帶著雪花到美術學院的球場上去走幾圈,似乎這就是他緬懷自己那個老朋友的方式。

放了暑假的大學校園里非常安靜,清凈得洪巧云如獲至寶的躲在畫室里開始每天花十多個小時創作,直到王汝南的追思會到來。

黑色襯衫加黑色西褲黑色皮鞋的石澗仁開車到教授樓下接洪巧云。

同樣黑色西裝套裙的洪巧云上車時有點憔悴,但精神狀況還好,而且上車就給自己敷一張面膜靠躺在那:“昨天畫到凌晨四點過,我睡會兒。”

石澗仁唔一聲安靜的開車,可過了一小會兒洪巧云又耐不住八卦跟好奇:“你沒給耿妹子打電話?”

石澗仁嗯。

“趙倩呢?”

石澗仁略微奇怪的嗯?

“那位紀小姐呢?”

石澗仁無奈拖長嗯……

洪巧云語重心長:“老王不在了,我還是很關心你的個人生活,談點戀愛是有必要的。不要成天搗鼓你那個盒飯跟奶茶,這回這個紀小姐我覺得真不錯。”

每天都送盒飯給畫家的司機嘿嘿兩聲不多說。

暑假期間,注冊為德光食店卻沒有店堂的盒飯已經擴展到三處工地,每天中午和晚上各有三百份左右,本來為了不打攪畫家,石澗仁準備讓楊德光把廚房挪到外面去。洪巧云阻止了,于是只在中間裝門拉隔簾除音,四五個年輕人充當廚師。

一輛破面包車已經有些忙不過來,而且還曾經因為水箱燒開了在這炎熱的夏季被丟在路上,所以剛剛又買了輛兩萬多塊的舊面包車叫那個駕校認識的老羅來開。

相信隨著學校開學以后,盒飯生意真的會變成一個很有規模的產業,林岳娜建議擴展到江州大學去,那邊的學生數量太多了,值得一試。石澗仁叫其中兩個到廚校去學點基本的廚子手藝,磨好刀才能繼續做事。

江州大學外面的奶茶店已經基本裝修完畢,正在準備試營業,還有一周左右就是開學季,那時候才是檢驗整個暑假準備工作的時刻。

幾乎是白手起家的兩處生意不聲不響的發展起來,已經有接近二十個碼頭出來的年輕男女跟著做事了,干得熱火朝天。

紅色面包車輕輕滑停在一處小型展覽館的時候,洪巧云一邊下車一邊提醒:“這些年輕人很有干勁。但是我聽見好像有人想自己去單干,畢竟你這個盒飯的事情沒多大門檻。他們搞懂了就想自己去做,誰不想當老板,包括你那個奶茶店,小林也不止一次給我說想自己開一家。”

石澗仁卻無所謂:“本來就是帶他們出碼頭,不要認為一輩子就那樣了,能自己單干做出名堂肯定好。不行再回來。”

洪巧云有點難以理解:“我知道你是想幫他們,可這也是你的產業,你不是想做出點名堂來,真的光做好事幫人做嫁衣……”

石澗仁正想回答卻停住,因為看見紀如青帶著女兒。穿著幾乎同樣的黑色套裙站在展覽館前廳跟往來人士說話。

除了安排王汝南的身后事是石澗仁親力親為,其他延展開來的事情都是清塘集團的人在做,石澗仁并不反感,既然前期尋求了別人的幫助,后面付出點什么也是應該的,何況王汝南和自己不同,作為一個書法家,增加點影響力觸動點什么總是好事情,所以他也放手讓對方做,但忙得日理萬機的紀總什么時候還有時間來參加這樣八竿子打不著的追思會了?

洪巧云眼睛一亮,整整自己的衣衫就走過去:“那就是你口中的女總裁了?有氣質,年輕時候一定是個長袖善舞的交際花!”

石澗仁哂笑:“現在你看人也蠻有心得了嘛。”

誰看都會覺得有氣質,和洪巧云這偶爾穿西裝套裙的藝術家不同,紀如青和女兒才是把高級職業套裝穿出神韻來的,同樣的黑色西裝套裙多了點細條紋,洪巧云指點這種細條紋拼縫是有著服裝界奢侈品之稱的BC品牌特有,哪里是普通白領穿得起的,更不用說母女倆還一個高貴一個清雅的兩種風格站在一起,基本上就是整個前廳的視覺中心。

兩人在門口的工作人員那里簽到以后,接過兩朵白花剛剛綴到胸前,紀如青就“恰好”帶著女兒轉過來:“阿仁也到了?給我們介紹一下這位女士?”

洪巧云主動:“我是他姐姐洪巧云,也是王老的同事,現在是省立美術學院的油畫系教授,上次見過糖糖了,您把女兒教得真好。”還笑著給小姑娘做個捏手的可愛手勢。

但女高中生一點笑意都沒有,仰著下巴目光炯炯的看石澗仁。

紀如青仿佛跟洪巧云有點一見如故的感覺,握住就不放開手:“洪教授!我知道,我知道,我們清塘的酒店曾經希望能有幾幅您的作品,可你的市場價位太高,早就想跟您談談了,沒想到是這么年輕漂亮的美人兒,能給我點面子,好好談一下么?我叫紀如青……”

也許論資產洪巧云差紀如青很遠,但論知名度和社會地位,著名女畫家還是高出一籌的,況且洪巧云的原跡作品的確都處在展覽館、會館和私人收藏的檔次,作為四星級酒店來掛裝飾,畫幅小了沒氣勢,大了成本不合算,但顯然紀如青有準備了解過。

結果洪巧云比她更客氣:“那我就叫你青姐了,不敢當,有阿仁這層關系我們就是一家人了……”拉著就往旁邊的洽談座走。

只留下亭亭玉立的少女站在石澗仁面前,停頓了兩秒才開口:“你為什么不穿西裝?”除了皮鞋是自己買的,襯衫是便宜貨,褲子更松垮垮沒造型,她有點撇嘴。

石澗仁低頭看了看:“這是我最規整的黑衣了。”本來想贊美兩句對方好看的,忍住了,好像的確得在自身找原因,君子之風是很容易讓別人覺得親近,特別是現在這個很多人都不講究的年代,自己這樣勾搭女孩子的確不太好。

結果紀若棠立刻就瞬移:“為什么不給我打電話?”

石澗仁的答復似曾相識:“你在生氣之類的那就沒法交流,等你情緒過了再說啊。”

女高中生鼓了下腮幫子,可愛極了,但收斂極快:“你也知道我不高興在生氣?”可這時看她的眼眸里面,半點生qì的情緒都沒有了吧?

石澗仁回應:“就事論事,你一直是個會冷靜處事的好孩子,不應該這樣。”

紀若棠皺了皺眉,卻更像是控制面部表情不要笑:“還叫我好孩子?你怎么把胡子都刮了?看著更年紀小了,不成熟!裝什么老成!”

石澗仁摸了摸下巴,忍住說沒人幫我刮造型:“我一直都這樣,上回是那幾天忘記刮胡子。”

看著平靜的眼神,女高中生終于放下肩膀,聲音也放低點:“我不來,你就再也不會給我打電huà聯系了?”

石澗仁搖頭:“你會來的,要不你母親也會聯系我,畢竟我還有那么點用處。”

少女立刻又覺得有些委屈的小跺腳:“你!你是不是認為我非得求著你,就故意耍冷淡擺架子?”這是她媽給她分析的。

石澗仁笑了:“我說了要報答你幫助我的,但你能不能只看做老師跟學生的關系,又或者我給你母親當個參謀,別動不動就摻雜其他情緒進來。”

紀若棠好像還真想了想:“那還怪我咯?”

石澗仁是真心想試試自己的工作能力:“你母親說你可能會把我當做父親一樣的想法,又或者我們兩個的男女之情,這都是干擾工作的情緒,你說呢?”

紀若棠真的忍不住了,反正就這么快速對答幾句就真的開心想笑嘛,可明明就是穿著肅穆來參加追思會的,所以連忙抬手擋住嘴:“我發現你很孔雀開屏呢!”但根本就遮不住眼角流淌出來的濃烈笑意。

石澗仁還想了一下那動漫展上不停給年輕女孩展示魅力的高中男生,自己沒有那么幼稚的舉動吧:“不管怎么說,只要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我們就一定能把事情做好,你說呢?”

紀若棠干cuì的拿彎勾的纖細手指在兩邊臉上刮著咯咯咯:“你真是不要一張臉!我都替你害臊!”

話是這么說,所有有意無意偷偷看著這青春電眼美少女的賓客都把眼神在活潑靈動的姑娘身上停留,連幾米外紀如青和洪巧云都是過來人,再熟悉不過那種少女跟傾慕的人在一起難以抑制的愉悅表情,舉起檸檬水杯相視無奈的一笑:“這一家人的說法還真是沒說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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