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草根石布衣 作者:中秋月明 (連載中)

 
leewef 2016-7-29 09:22:46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24 483913
leewef 發表於 2016-8-1 21:19
160、到底有沒有遺囑

好看就是優勢。

如果系出名門的好看,那就沒人在乎是不是不合時宜。

起碼在場所有人看見清塘集團總裁的女兒咯咯咯笑,基本上臉上都會不由自主的浮現出笑容來。

少女的笑本來就美麗,讓這追思會都多了幾分青春的氣息。

好像有哲人說過,人的生命本來就是注定走向死亡的旅程,起碼在這一刻,死亡的陰霾被陽光驅散了不少。

石澗仁都被感染了一些,接過侍者端過來的水杯,學著彬彬有禮的動作給遠處的洪巧云示意一下,就和紀若棠并肩走進會場里面去。

紀如青和洪巧云顯然是故意給足了空間,她們的閱歷足以支撐聊兩句就知道對方想什么。

酒店集團在操作這種事情上有優勢,專業而細致到位。

寬敞明亮的展廳有一整面墻是不規則的全落地玻璃,十幾米空高全都是白色空間,現在除了落地墻前有個小講臺,其他地方都是用活動隔墻做出來的展覽壁,上面按照時間順序依次掛滿了王汝南過去的書法作品,不是那種練習作品,基本都是完整到有時間跟落款章印的正式作品,大的一人多高。

來的都是專業人士,書法界藝術界居多,沒有追悼會的莊嚴沉重。更像是個藝術展。端著檸檬水杯的賓客三三兩兩穿行其間。品鑒老人幾十年來的墨跡,還真有帶著孩子來欣賞藝術的市民。

石澗仁的確能給紀若棠當書法老師,慢悠悠的順著展覽壁給講解過去:“王老……這應該是他早期的作品,字如其人,這時候年輕的他,應該充滿了激昂和熱烈,看見沒?這里這里,其實書法重要的就是講究耐看。能看懂這個轉折寫的時候是怎么用勁的么?”

紀若棠看得認真,雖然眼神還有點迷糊,但在盡量去理解。

“書法藝術的確能夠展現出情感,這一幅沒準兒是他在談戀愛呢,他很少寫這樣婉約的字詞,但這會兒寫起來純粹是有感而發,多半人家姑娘不待見他……喏喏喏,這里明顯有點喪氣。”

女高中生又捂著嘴驚訝的笑,不知不覺有幾位賓客跟在了旁邊聽。

“其實書法有種說法,名家未見得名作。特別是那些號稱名人的寫點書法純粹是靠名氣,千萬別信。這個是看靈性的,王老的字中期就沉淀下來了,悠遠寧靜,這是對人生和生活有了領悟,寫出來才有這樣的意境……”

點頭稱是的人已經有十多個,但也有那些不屑一顧甚至鄙夷的,你個小年輕能懂個屁,裝什么裝啊。

石澗仁不在乎:“喏,這個階段算是稍微特殊點,充滿了激憤,看見沒,這點要沖出紙張的筆跡,這就是藝術家有感而發……書法的技巧通過磨練,學習,是可以掌握的。但書法的意境和獨特的風格卻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把握的,王老這個時候已經可以登堂入室。”

他想把一個真實的王汝南展現給同行,所以看跟著聽介紹的人越拉越多,倒也不在乎的把音量略微加大,紀若棠又充滿自豪的看周圍專注的眼神。

也許對她母親的尊重眼神已經是她習以為常的,現在石澗仁在這樣高雅的氛圍也能得到這么多尊重,她那種與榮有焉的感覺又出來了,只是看石澗仁侃侃而談的臉上沒胡須,顯得精神年輕才有些撇嘴,似乎自己心目中睿智成熟的形象就應該再老成點。

但在石澗仁周圍的賓客已經隱約跟著三四十人聽他挨著講解作品,差不多也要走到盡頭的時候,石澗仁把聲音停了下來,因為就在前面掛著幾幅用鏡框裱糊的作品旁邊,終于看到王希庭夫婦倆也站在這里,正滿臉急切的和兩位中年男性交流,或者說爭論,感受到這邊的人數動靜,一起轉頭過來。

王希庭夫婦立刻拉下臉,陰沉的看著這邊,山下智子想抬手指著罵什么,她那丈夫終于伸手拉住了。

石澗仁認得其中一個中年男性,就是當初到王汝南的教室,笑瞇瞇拿走一幅自己書法的國畫系系主任,自己再這樣烏壓壓的帶著人過去顯然有些干擾對方的爭論,所以笑笑就準備掉頭了,當然更多是不想跟垃圾打交道。

聽得正過癮的觀眾們指那邊:“年輕人,那幾幅呢,看起來很重要,很高級的作品啊,為什么不講解了。”

石澗仁隨口:“裝裱高級精美,不一定內容就最有價值,看起來應該是王老中期的作品,沉靜有余,而韻味不足,其實還不如那一幅……”說著就帶紀若棠往另一邊走過去。

本想順勢把人引開的,實在是不想跟那不孝子打交道,沒想到對方卻不依不饒:“你說什么?這是我公公在日本東京都書道大賽獲得金獎的原作,得到了評委會一直認可的精品,你敢這樣污蔑?!”

女人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尖利,也許石澗仁每次跟他們爭論都輕言細語留下了比較固定的印象,只要不去惹旁邊那個看起來氣勢就不一樣的少女就好。

更重要是必須要爭這個名,甚至在這個時候重新鬧出些什么事情,才能讓王汝南的作品升值賺錢呢,對于每十個人就有一個懂書法的日本,書法作品是有市場的。

追思會還是請了媒體的,攝影記者端著相機隨手拍了幾張照片,就轉向別的角度,好像沒看見這樣有新聞價值的八卦,文字記者倒是擠得更靠前傾聽。

洪巧云正好這個時候跟紀如青輕聲交流著也轉到這邊來,主洞笑著走到兩位中年男性身邊給石澗仁介紹:“我們美術學院的院長,孫院長,這是王老的系主任范主任,都是國內著名的藝術家,這是清塘集團的總裁紀女士……我弟弟石澗仁,也是王老先生的忘年交,精通書法。”

似乎就需要這樣一個穿插介紹的,院長先熱情的跟企業家握手,對忘年交也很鼓勵,不過顯然沒范主任真誠。

但這邊幾人寒暄,都是在乘機避開那兩位“日本友人”,范主任甚至握著石澗仁的手,指著墻上的書法就打算走了開去:“你說到底是哪一幅字最好?”

被人忽視才是最大的輕蔑,換做以前石澗仁是絕對不會這樣對別人,但這兩人么,他的確是半點留情面的意思都沒有,笑笑一起轉身。

那位院長也在跟紀如青搖頭低聲:“簡直是胡鬧!居然想把這幾幅字給作為遺產要回去,還說要打國際官司,這明明就是王老先生當初捐贈給學院里的……”

紀如青按照商人思維:“有手續沒?”

院長略微皺眉:“這都是慣例,順口一說搬到展覽館收藏就是了……”洪巧云悄悄在邊上做鬼臉,這種事情也是區別對待的,名家名作當然會辦手續搞儀式,而且有些作品藝術家也未見得愿意捐給院里收藏,反正就是一筆糊涂賬。

王希庭夫婦也許就是抓住了這點,看著自己被視若無物的忽視掉,氣得渾身發抖,提高聲音:“我父親曾經說過,等他百年以后,這幾幅在日本的作品都是要帶回去完璧歸趙的!就算是告到國際法庭,我們也一定會把這幾件作品帶回去!”

這下幾乎是所有人的眼神都有些敵意的看著這夫婦倆了。

拋開他們對待老人的態度,光是這日本、完璧歸趙、帶回去幾個詞就太特么刺耳了!

簡直是在撩撥在場所有中國人的心理底線。

就算再心平氣和的看待中國跟日本的關系,這世上都沒有哪個國家能比得上日本,在中國人心底那點千萬不要去挑起的反感情緒,這跟喜不喜歡用日本家電和看日本動作片沒關xì。

山下智子還跟個不怕死的愣頭青一樣:“現在中國國內根本就沒有藝術的氛圍,只有讓作品回到日本,才能得到尊重,這是我公公的遺囑……”

還別說,這話似乎隱隱有點道理,日本人對書法更普及更當成信仰一般來錘煉心性,市場更加活躍,這是事實。

可王汝南會這么留下遺囑?

打死石澗仁都不會相信。

但別人是兒子兒媳直系親屬啊,這么說好像也沒人可以反駁是不是?

就在全場有些安靜的時候,大門那邊匆匆忙忙的有幾個身影走進來,后面還是穿著制服的。
leewef 發表於 2016-8-2 16:28
161、人生總是在不停的做選擇

那位美術學院的院長簡直如釋重負的迎上去,國畫系的系主任在石澗仁和洪巧云的目光下輕聲:“之前王老好像是跟我說過有留下遺囑,可我當時沒注意聽,后勤科的科長今天才趕回來去查了科里面的檔案,王老是自己去做了遺囑公證的,這點給院里面做了備案,畢竟他是獨居老人,又是退休返聘教授,有什么問題院里還是有準備的,主要是正好放暑假了。”

石澗仁終于恍然大悟,不過當初自己跟老王在一起寫字聊天的時候,老人家倒是對這塊只字未提,真正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啊。

所以有了這樣一份遺囑,應該就能解決剛才山下智子嚷嚷的事情了吧,他只想給老人的后事一個安寧,看那位院長已經叫過不依不饒的夫婦倆準備私下討論,才稍微松口氣,洪巧云熟悉他:“煩人哦,我也想只當一個單純的藝術家,但是有社會、家庭、人際關系,總有各種俗務纏身,對不對?不可能跟在山上隱居一樣超脫的。”

石澗仁無奈的點點頭,偶爾抬眼望那邊,顯然還不那么容易平復下來,好像又開始爭執了。

紀若棠輕輕探頭觀察傾聽洪巧云的說話,似乎在試著讓自己放松點。

紀如青看看表給身邊的助理說了兩句,就有主持人到臺上煞有其事的站在那個很有國際范兒的講臺后:“有請各位賓客入座,關于書法藝術家王汝南先生的追思會有個簡短的發言……”

石澗仁跟洪巧云并肩。紀若棠挽了母親一起過去坐在幾排座椅上。幾十張椅子而已。能坐的基本都是藝術家、官員和協會人員,其他觀眾有些好奇的站在周圍的書法作品邊看熱鬧,這次書法展是不售票的,加上位置又在主商業區,之前貼了幾天的宣傳海報,所以信步進來的書法愛好者還不少。

紀如青確實頻繁看手表:“就看看這個儀式,接著我們清塘集團會成立一個書法獎金給書※※,法家協會還有美術學院,然后我就要馬上回公司去開會了。糖糖交給你沒問題吧?”

石澗仁看少女,女高中生傲氣的仰頭,但忍不住笑:“我也要去寫書法!”

洪巧云熱情邀請:“沒問題,沒問題,去我的畫室玩……”

還沒說完,卻看見院長表情抽抽的拿著個信封走上臺去,在主持人的照應下站在臺后:“唔,本來應該是我做關于王教授的生平講話,但有個額外的事情稍微請大家見證一下……”一邊說一邊就從信封里抽出一張名片大小的小卡片出來,對著下面示意一下:“這是剛剛由市公證處工作人員帶來王汝南教授的遺囑。在這里他提到已經把自己的遺產分為了兩部分,一份是個人銀行財產……”

那幾位灰色制服原來是公證處的公證人員。其中一名女性隨著院長說的就舉起手里的信封,當面撕開外面的封條,從里面抖出一本紅色的銀行存折,但是是用膠套封著的。

很明顯王希庭夫婦剛剛坐下的身影,又站了一下,似乎想立刻過去拿存折,女公證員警惕的連忙裝回去,夫婦倆的眼睛就幾乎沒離開過,似乎深怕被掉了包!

院長對著麥克風:“請各位等我說完,另一部分是現在老教授家里的七千四百多冊藏書。”另一名男性公證員展示了長長的書單,那系主任這會兒就臉色抽抽的給石澗仁他們描述了老王家里的一團亂:“所有書都被翻得一團亂,其實都是些不值錢的近現代普通文獻資料……”壓低了聲音:“估計就是在找這存折。”

一邊說一邊搖頭。

院長也有點搖頭:“本來遺囑的繼承人是我們在場的石澗仁先生……”

石澗仁和洪巧云都有點表情詫異的對看,老王竟然把遺產留給石澗仁而不是自己的兒女?

這有點不可思議吧?

怪不得剛才公證人員剛到的時候,王希庭夫婦滿臉憤怒的看了這邊好幾眼,院長繼續展示他手里那張卡片:“但王教授這里寫得很清楚,如果他的子女有遺產訴求,那么剛才的兩部分遺產,由石先生優先選擇。”

的確沒錯,剛剛大家都在看王汝南的書法,現在坐在前面的都能清晰看見那小卡片上用勁拔的小楷寫著這樣的遺囑,書法家們都能分辨出那是王汝南的筆跡。

想來這書法家的遺囑都能作為作品吧。

洪巧云又嘲笑熟人:“喲,看來你真可能是隔壁老王的私生子,他對你這么好!”

石澗仁不懂這個梗,有些撓頭成為視線中心,很明顯那位院長就把卡片對著自己,等自己發言了,王希庭夫婦那恨得咬牙的目光,其他人滿是艷羨又好奇的目光都順著集中到這邊來,于是所有人都看見石澗仁頗為無奈的站起來:“好,謝謝王老先生厚愛,只能選一樣么?”隨著他這句話,那滿臉緊張的夫婦都要跳起來了,院長笑著點點頭:“只能一樣,當然你也可以放棄繼承權,對吧,公證人員?”

面無表情的公證人員點頭。

石澗仁沒什么考慮:“好吧,我選書籍。”

全場真的安靜了一下。

剛剛幾乎所有人都看見那夫婦倆不顧一切都要爭奪書法作品到日本去,又面對銀行存折那么急不可耐的樣子,想來這位老先生一定會留下不菲的遺產,都在日本有地位的書法家了啊。

不少人都看著這年輕人剛才對老先生的書法了若指掌,看來的確是很熟悉的好朋友,由他來獲得繼承也是眾望所歸的事情,雖然可能有些人有那么點嫉妒或者眼紅,但總比讓那倆日本鬼子拿了去好!

可這家伙是腦子壞了么!

紀若棠更清楚,她聽這對夫婦說過好像有三百多萬的遺產,這會兒完全目瞪口呆的看著那個懶洋洋站起來又坐下的身影。

有句話怎么說來著,所謂忠誠只是因為背叛的籌碼不夠。

對于一個還要跟自己計較二十塊一小時雇傭費的家伙,面對明知道有三百多萬的遺產,他居然選擇書籍?

而且剛才系主任都說了是根本不值錢的普通文獻書籍!

看過不少大額財產的女高中生都不知道自己面對三百多萬唾手可得時候會做出什么反應,他就這么懶洋洋的放棄了?

十七歲的少女驚呆了!

洪巧云卻不驚訝,滿臉笑意的靠在椅背上看著自己的朋友,那種驕傲是溢于言表的,仿佛想大聲的給每一個人說,自己知道這就是石澗仁的選擇,想來老王也肯定知道!

紀如青是感覺到了女兒全身僵直的,她也有些驚訝,輕輕拉過女兒,聽紀若棠說了那金額才同樣難以置信。

沒想到這老先生這么有錢!

九十年代的三百萬元已經是很大一筆巨款了!

幾乎所有人都聽見那對“日本夫婦”發出一聲不約而同的歡呼!

山下智子更是迫不及待的就跳起來從那個女公證人員的手里去搶銀行存折!

女公證人員表情很難看的要求她在手里的表格上簽字以后,遞過去信封。

可只是瞬間,那邊的女人手忙腳亂的翻開存折,立刻發出一聲哀嚎:“三萬多塊錢?怎么只有三萬多塊錢!”

不知為什么,幾乎所有人聽見她這樣的叫聲,都有些大快人心,有人還帶頭鼓掌!

活該!

嗯,三萬多夠不夠往返日本機票差旅費呢?

石澗仁卻沒什么表情,只是看著院長從那信封里拿出一張折起來的紙展開:“阿仁吾友,謝謝你……”
leewef 發表於 2016-8-2 16:29
162、知其不可而為之

美術學院的院長通常是這所學院最有名的藝術帶頭人,是位全國金獎比洪巧云拿得更多的油畫家,五十歲不到充滿儒雅的藝術氣質。

最早看見石澗仁的時候是有點不以為然禮節性客套的,當宣布石澗仁是繼承人的時候,也有點詫異,但現在展開這張紙以后,比在場所有人都提前快掃了一遍信箋文字的他,表情忽然就有些變化,甚至是劇變。

這是石澗仁清晰觀察到的,

念讀這封遺囑的聲音幾乎是突然變得低沉而減少了那種張揚的力度:“當你看見這封信的時候,相信無論你在何時何地,我想我都能看見你的選擇,也唯有你,才是我去見老伴以后,能夠代我了卻心愿的好朋友,謝謝你……”

第二次說謝謝了,立下遺囑的王汝南肯定不知道自己會以什么樣的方式辭別人世,這謝謝當然不會是針對他重病昏迷以后石澗仁的行為。

在場所有人都有些驚訝,現場一片安靜的傾聽。

院長的聲音似乎還帶上了一些感情:“我很有幸在人生暮年,結識你這樣一位心懷坦蕩的忘年之交,看到你,我心里最大的石頭就可以放下來,可以安心的去見我的老伴,也可以問心無愧的面對她……”

“作為一個只會寫書法,只愛好書法的愚鈍之人,在我年輕的時候因為社會動蕩,遭遇了不少的不公正待遇,但我非常幸運的能跟秀琴在一起,舉案齊眉,相親相知,直到改革開放以后,又有幸作為中日友好交流文化工作人員。前往日本進行書法交流培訓近十年,其實我一直都是幸運的。”

原本如喪考妣的王希庭夫婦也聞言轉過了頭,閃動的眼神好像又想挖掘寶藏!

沒錯,立刻就提到了這點:“這十年間。是日本經濟飛展的十年,從報紙上得知也是泡沫經濟的十年,全世界最貴的藝術品拍賣成交價都是這個階段由日本公司創下的,所以我的書法作品曾經賣出了很可觀的價格,日本幾家大型株式會社跟保險公司都有收藏我的作品。雖然不能跟其他藝術品相比,但我們夫婦倆一共還是獲得了數百萬元的外匯收入。”

中年夫婦已經不約而同的站起來,仿佛只要說出這些收入放在哪里,他們就會不顧一切的去搶奪!

石澗仁依舊平靜的坐在那里,腦海中似乎在回旋著自己那位老朋友輕描淡寫的話語,兩人寫字論道的時候,從來不會提到這些事情。

“但這筆資金,我跟秀琴商量以后,一日元都沒有帶回來,我們利用在日本全國各地教學示范的機會。走遍了日本大小城市的各種舊書店、收藏品店還有中古典當行,盡我們所能,買了這些書。”

“這些在幾十年前,國家懦弱貧窮的時候,被日本軍隊和商人用各種非法手段掠奪帶走的文獻書籍。”

“可能是那些士兵各自帶回家的,又或者是別的什么渠道弄到日本的,也許沒有放到博物館炫耀,送到文化中心研究的檔次,就這樣流落在日本民間的這些普通文獻書籍,我們盡可能的都買回來。幾百幾千一本的不多,大多幾十塊就能買下,然后零零碎碎的寄回國,郵費也花了不少。”

包括石澗仁在內。也許很多人的腦海里哄的一下,隨著一句一頓的話語,好像被一記記重錘砸過心頭!

院長盡量想讓自己的聲音平靜,才對得起文字的平淡,可他的嗓音終于難以抑制的顫抖起來:“我……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也沒有家財萬貫的商業才能。甚至連兒女的培養都做不好,但我是個中國人,當走在日本彬彬有禮的街道小巷,看見那些放在門檻上出售的中國文獻,回想你死我活又自私自利的國內環境,我小心眼的認為正是這些掠奪而去的書籍教得他們這么好,所以我要一點點的把它們都帶回家,這就是我和秀琴的一點小愿望,這些書可能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珍品,更不是什么具有經濟文化價值的古籍,我能買得起的,都是當年普通人家的書籍,但它們都是我們中國人的,是中國人千百年的文化結晶,就好像無數默默無聞的中國普通人組成了這個巨大的國家,支撐整個中華民族文化脊梁的,不是那些拍賣場上幾千幾億的珍品原作,而是浩如煙海的普通文字跟書籍,只有把點點滴滴都灑到每一家每個人了,才能讓丟失的那些魂魄回來……”

讀到這里,那位油畫家院長忽然有些哽咽,使勁平復一下自己的情緒,坐在貴賓席中的一位老人不聲不響的站起來,他身邊的人連忙跟著站起來,隨后幾乎所有人都跟著站起來,整個展覽廳里面原本參差不齊的觀眾賓客們,都肅穆的站直了身體,仿佛只有這樣,才能尊敬的面對那位老人。

連之前隨意拿著書單的那位公證人員,都有些小心翼翼的把書單雙手捧住,挺胸抬頭,好像自己拿著格外珍貴的東西。

洪巧云臉上抽了抽,放下水杯站起來,石澗仁看紀若棠滿臉激動的和母親也站起來,雙手恭敬的放在小腹邊,才撓撓下巴,幾乎是最后站起來的。

應該說這一刻,幾乎所有人心里都是震撼的。

人一生總是會做很多事情的,叫花子無所事事的成天靠在墻根曬太陽抓虱子,和大人物們成天忙碌安邦定國都是在做事,幾百萬花在吃喝嫖賭毒上面的無計其數,再不也能拿去正常享受或者做善事,可這夫婦倆卻耗費在這樣一件看起來匪夷所思事情上,那份執著和熱忱,能夠打動許多人,當然,現在滿臉失望的王希庭夫婦除外。

這樣的老人就如同他所珍惜的那些文獻書籍一樣,平凡而偉大。

應該所有人腦海里浮現出來的都是這樣的形容詞。

感動的主持人打算過去跟院長分擔一下,但著名油畫家擺手拒絕了,使勁皺了皺眉平定情緒繼續,因為轉折也來得那么快:“但是當我們完成了交流工作回國以后,聯系過不少的文化部門,經過他們鑒定,除了部分書籍捐獻帶走,這大部分書沒有任何收藏跟研究的價值,因為這基本上都是清朝以后的普通家庭書籍,普通讀書人的收藏,最終就成了陪伴我跟秀琴的無用之物,無人理會。”

如果說剛才那種收購的行為,好像一盆熱騰騰的火把所有人的心底都燒熱起來,現在卻像一盆兜頭蓋下來的冰水!

讓所有被偶然感動激動的人們立刻就回到了現實!

這就是現實,每個人在平凡的生活中偶爾都會被感動刺激,但任何偉大的理想觸碰到現實的時候,就這么冰冷!

這世上從來都沒有只手遮天,也沒有叱咤風云,只有柴米油鹽中的熱血和冷漠,王希庭夫婦臉上又流露出了冷笑的鄙夷。

連院長的聲音都平靜穩定:“阿仁,我們反復討論過,你熟悉的那些三綱五常是不是還有用,怎么用,階級斗爭是不是還有用,怎么用?這都是曾經的核心價值觀,中國現在經濟飛展了,可是很多人心里不滿,有怨氣不開心,茫然空虛,就是沒了核心價值觀,該怎么辦?”

幾乎所有人的目光轉過來看那個表情安靜的年輕人,似乎剛才大家熱血沸騰的時候他還是平靜的坐在那,現在成為視線中心,也沒啥改變,這種聽起來更像是書生意氣的爭論仿佛大家都有過,可好像所有人最后都會說然而并沒有卵用!

還是過好自己面前的生活才是現實的。

連拿著遺囑的院長都看了一眼石澗仁,才念出最后一段話:“其實當我在購買這些書籍的時候,我就知道有這樣的結果,但我還是堅持盡我所能的做了,可能換做別人來看,我就是個傻子,可你應該能明白我的心情,就好像你在努力做的事情一樣,抱歉,我也不知道怎么把接力棒交到了你手中,也許會對你造成一些負擔,但我知道你一定會欣然接過并前行的,知其不可而為之,你我共勉。老友留筆。”

名聲猶在洪巧云之上的著名油畫家,這一刻慢慢的折起遺囑,對著石澗仁的方向,雙手奉上。

其實所有人這會兒都有點好奇,這個年輕人到底是想要努力做什么事情。
leewef 發表於 2016-8-2 16:30
163、刺激感動有個屁用,思考才是永恒

直到坐上,洪巧云都還眼波流轉:“對啊,你到底想要努力做到什么樣?”

因為在那個肅穆的現場,石澗仁的反應實在是有些出人意料。

沒有多傲慢,也沒多清高,本不想站出去表現繼承人身份的石澗仁想了想,還是走上了一階之高的小講臺,從那位美術學院院長手里接過了遺囑,但也沒那么莊重,剛要點點頭轉身下臺,主持人卻拉住了他,希望他說兩句,著名油畫家更是情緒激動:“王汝南教授從平凡中構建了偉大,是我們省立美術學院的驕傲,我們將在美術學院陳列館專辟一間陳列室,把他的努力和事跡永久的陳列在那里,讓更多的學子都看到他的這種風骨,也請石先生支持我們,一起把這件有教育意義的事情做好。”

一片掌聲中,石澗仁居然是笑笑:“其實我覺得不用麻煩美術學院這么做,真的,那些書我都大概的瀏覽過,的確沒什么學術價值,有些還晦澀難懂,大多數也跟不上時代了,甚至還有某些家族的族譜,商會的賬本,完全就是流水賬,對王老先生來說,這是件有意義的事情,對其他人未見得,對現在學生也未見得,他們更關心動漫,關心武俠言情小說,弄這么個陳列室,也不過是蓬灰,還得多兩個人每天去做清潔浪費精力,老王這是給我出了個大難題,這么多書。我連自己住的地方都是租的棚屋潮濕得很,哪里有地方堆哦。”

如果說之前他面臨那銀行存折和藏書選擇,讓所有人驚訝的得有些呆滯。但聽完王老先生的遺囑,又似乎能理解這個年輕人原來是這么有底蘊的人。不由得有些景仰,他這番話又一次讓所有人差點眼珠子都掉在地上!

頓時一片低語議論之聲!

只有少數人若有所思的看著那個樸素穿著的年輕人平靜神態。

美術學院的院長有些楞在那,自己的表態是多么的應景,而且多少還真的有點出于真心,可這個年輕人卻輕飄飄的揭過去了。

紀如青滿臉的興致,眼睛亮閃閃的雙手抱在胸前根本不再看手表。

紀若棠就笑眼流動,她似乎隱隱能把握到石澗仁的心態,卻因為年齡見識所限。使勁思索也理不出來,但驕傲的情緒沒有掩飾。

洪巧云就是輕笑,輕輕鼓掌。

石澗仁看了下面的反應,可能也意識到是不是步子跨得太大:“人都有被感動的時候,一首歌,一個故事,也許都能讓我們熱淚盈眶激動不已,但是情緒過去就過去了,大家依舊還要生活,還要爾虞我詐還要茍且偷生。這就跟酒桌子上喝多了說的話一樣,當不得真,我只在乎踏踏實實的做事。就像老王踏踏實實的買這些書弄回來,他應該從沒想到會有這么個公開場合提到這件事,他也不是為了這個想青史留名,他只是在做這件自己覺得有意義的事,雖然有關部門覺得沒意義,我也覺得沒多大意義,但是他這一輩子是充實的,自己覺得有意義,那就夠了。已經比在場絕大多數人活得高級,值得我們景仰感動。僅此而已,回過頭。如果各位能夠也尋思著做點什么有意義的一輩子,那您也變得高級了,起碼心態比剛才感動過后,回家洗個澡睡個覺忘了個干凈,是天壤之別。”

忽然一下,就有幾個人開始鼓掌,雖然很少,但這幾個人肯定是聽懂了這個年輕人表達的什么含義,這是種對人生的思考。

接著不少人開始跟著鼓掌,他們雖然還有些懵懂,但起碼眼神說明在思索,最后所有人都鼓掌,禮節性的鼓掌。

石澗仁客客氣氣的走下臺來,卻最后選擇站在王希庭夫婦的面前:“老實說,今天的追思會,老王的遺囑,都讓我對他更刮目相看,也許他跟你的母親把自己的主要精力都投入到這份有意義的事情當中去,忽略了對你的撫養教育,讓你變成如此市儈貪婪的模樣,他應該給你說對不起,但其余的,如果你不能理解你父親的偉大,那是你的悲哀,你也就值那張存折上的幾萬塊錢,我希望不要再節外生枝的爭奪王老先生的作品跟別的遺產了,挺沒意思的。”

王希庭的眼里或許還有幾絲羞愧,而他的妻子卻充滿了怨恨,咬牙切齒的拿著那張存折,恨不得再擠出幾個零來,可看著眼前眼神清澈的年輕人,最后氣鼓鼓的轉身走了。

美術學院的院長就是最先鼓掌的人之一,他是著名的藝術家,也許有大量的行政事務跟官僚工作分散了注意力,但不缺乏思考的軌跡,有些驚訝又有些自責的站在旁邊,等王希庭默默的對石澗仁點點頭轉身追過去,才伸手:“聽君一席話,有些汗流浹背,石先生,有什么我能幫忙的?”

石澗仁搖頭:“暫時先借我個空屋子堆放書籍就行,等我有能力把這些書帶走好好安放就行。”

紀如青卻在這時插話:“阿仁,我想你還是應該讓更多人看見王老先生的行為,你說的話冷靜到有些殘酷,現實的確也就是這樣殘酷,但是既然孫院長和我在這里,都能夠貢獻一點微薄之力,老實說在我們能力范圍內,這也不算是多困難的事情,為什么就不能順勢讓事情變得更好呢?”

石澗仁從善如流:“您覺得怎么才是最好?”

紀如青嫻熟:“我們有一家新的酒店即將開張,是充滿了中式園林風格的酒店,完全可以把王老先生這些書,請設計師排列成一堵墻,讓更多人可以欣賞到這些書籍,了解到有位老人曾經這么努力的營救保護文化財產,假若也能觸動別人思索你那樣的話,是不是也是件有意義的事情呢?”

孫院長手一拍激動:“對!一位身在異國他鄉依舊深望國土,默默無聞的貢獻哪怕一點微薄之力的普通中國人,洪老師,有沒有興趣一起來做這樣的作品?”藝術家畢竟還是藝術家,容易被觸動這樣的靈感

洪巧云多上道,笑著點頭:“我們不強調和民族,僅僅是謳歌這樣的情懷,也更符合紀總酒店的氛圍對不對?青姐你應該邀請我們到新酒店去感受采風,才能醞釀出更出色的作品來!范主任也要一起,好久沒有看見您的新國畫題材,我給您打下手……”

一直在站旁邊的的國畫系主任樂呵呵的直點頭。

紀如青熱情的挽住了洪巧云:“那我可就厚著臉皮把這件事定下來了!”

這就是現今社會的花花轎子人抬人,小布衣還不擅長,微笑著站在旁邊看,直到上車紀如青問他的態度才無可無不可:“我的能力還很薄弱,能做的當然很少,你們能做到更好當然是樂見其成的。”

上了面包車的紀如青輕松:“不瞞你,我也有很好的商業考量,整座酒店能帶上濃烈的文化氣息,起碼每年招攬文化產業的會議都能帶來不少利潤,各取所需吧!”

司機點點頭開車,送了紀老板去酒店開會,再送洪教授回畫室,順便帶女高中生去看念念不忘的雪花。

紀若棠給自己找了個很好的理由,去介入石澗仁的生活。

不得不說從一開始要求養狗,她就有這個打算吧。
leewef 發表於 2016-8-2 16:31
164、狗膽包天

到了畫室,石澗仁給紀若棠先打了個預防針:“我們看走了眼,雪花可能不是什么小哈巴狗。

女高中生想象力豐富,驚喜不已:“白狐?!”

笑得洪巧云哈哈哈的連畫筆都拿不住。

石澗仁訕訕的到隔壁倉庫兼廚房牽過了雪花來,半個多月沒見,當時少女可以輕易抱在懷里的小狗居然猛然竄大了許多,而且很明顯看看那越粗壯的后退和蓬勃的白色長毛,體型還會增大!

現在看見石澗仁就歡喜的立起來猛撲,接著就當著兩位女士的面,抱著石澗仁的腿很不雅的開始聳。

哎喲喂,洪巧云笑得都干脆到沙上去打滾了,一貫對這些事情裝著不懂不聽的女高中生臉一下就紅透了,啐一聲轉過頭去。

石澗仁苦惱的勉強把雪花摘下來,這小狗卻精力和力量非凡,一刻不停的圍著他鬧騰!

只好牽著到畫室外面的倉庫草坪去玩耍,紀若棠脫了自己的西裝外套,收斂了紅臉,帶著銀鈴般的笑聲也出去了,留下洪巧云長嘆一口氣,繼續自己的創作吧。

實在是因為這邊天天都在做盒飯,石澗仁就把雪花拴在這邊方便吃喝,還能看家護院,楊德光就天天晚上把自己的面包車停在畫室外面睡覺,保證這里的安全,天曉得那個什么集團還會不會賊心不死的來找東西呢。

結果這白狗就成天憨吃傻脹,長這么快,真的跟一大團雪絨花似的在草坪上翻滾撒歡,石澗仁看它只要不做不雅的動作就松了口氣:“聽洪老師說,這可能是薩摩耶之類的外國狗,以后可能會長很大,跟著盒飯公司。那也真是它的福分了。”

紀如青西裝里打底的是白色輕衫,干練而性感,而紀若棠里面就是件帶著公主泡泡袖的蝴蝶邊白襯衫,八月下旬的江州陽光能炒雞蛋。所以站在戶外的少女鼻翼上很快浮現出可愛的小汗珠,按說她跟母親今天的打扮基本就沒考慮過在空調房外,這會兒卻只是把頭從旁邊撩到耳后,再優雅的雙手背扶著筒裙下擺蹲下來試著摸摸激動的雪花:“你……沒跟它住在一起?”

石澗仁其實沒想遮掩:“嗯,我在外面租的房子。順便作為奶茶店的倉庫。”

女高中生撥了撥已經開始有點潤濕的劉海兒:“我想去看看。”

石澗仁是不想沖擊富家少女的視覺觀,那樣的印象太過深刻了:“沒什么可看的,我基本上也只是晚上回去睡睡覺,都談不上是個家。”

紀若棠果然有總裁女兒的固執:“我要看看。”

目光從雪花身上轉到旁邊蹲著的少女,黑色的裙子上白色襯衫,商務氣息濃厚的裙身搭配少女味的公主袖裝飾花邊,修長白皙的雙腿折著卻還穩穩的穿在高跟鞋上,這份功力顯然就不是一兩天練成的,而強烈的陽光照射在烏黑濃密的長上,逆光就有一部分會顯得縹緲黃。網一小一說一說八網就好像鍍了一圈金色的邊框一樣耀眼,更顯少女臉上的明晰動人,特別是那略微凌亂的劉海有幾縷因為汗水粘在了額頭邊,襯托出咬著的嘴皮,紅潤得要命!

好吧,石澗仁沒注意這些會格外讓少女顯得美艷誘人的細節,他只是看到了汗水和紀若棠眼里的堅決,就不啰嗦的起身:“雪花!過來……”轉頭給紀若棠解釋:“這家伙上街就開始亂跑,完全是狗遛人,得拖……”

少女眼底立刻就流淌出動人心魄的笑意。真的,也許在紀若棠只是微微提一下眼角,就立刻能流淌出來,美麗來得簡單極了。顯然在她心底,又一次是自己贏了,然后她站起來仰頭的自豪,幾乎就把粉潤的唇瓣放到低頭的石澗仁嘴前,少女忽然有點暈眩,心底不可抑制的猛然跳動起來。一種不知道從哪里涌出來的悸動讓她再繼續的踮起腳尖。

本來她就比石澗仁只矮半個頭,穿著高跟鞋,再踮腳尖,那就是完美的接吻角度了,少女這一刻完全是心動神搖的閉上了眼,還有輕輕的搖擺,仿佛用這點搖擺保持自己最后的驕傲。

卻沒想到石澗仁停住說話,扶住她的肩:“站起來慢點,頭部供血跟不上,就會這樣頭暈!”

面部沒有任何接觸,已經小鹿亂撞的少女有點失望,但是感受到薄薄的襯衫外有力的手掌傳來溫暖,少女心還是熟透了一般順勢倒過去,根據閉眼前的記憶,應該就會倒在那寬厚的胸膛上……

然后就在這一刻,雪花沖過來,石澗仁下意識的抬腿防御,白狗彈開隨便選擇旁邊光溜溜的高跟鞋長腿,抱住就開始……嘿嘿嘿……

充滿期待的少女愕然睜開眼,接著就是一聲尖叫外加猛踢!

雪花差點給嚇傻了!

這回直到兩人牽著這條精力十足的白狗走出倉庫區大門,少女耳根上的血色都還沒有散去。

現實跟幻想真的太不一樣了!

特別是對容易沉溺在二次元動漫夢幻中的少女來說,這時候她也懷疑自己那一刻是不是真的大腦缺血,有點昏了頭,明明……不是準備介紹給自己母親么?

少女一路上都在呸呸呸!

其實沒幾步路,剛剛走下馬路進入亂糟糟的違章建筑小道,紀若棠就已經有些嘆為觀止。

她不是鎖在深閨大院的千金小姐,紀如青從來都不避諱讓她接觸各種社會層面,可是眼前看到的也太破落了,吃驚的指著那用破石棉瓦做成的屋頂:“這……能住人?”

石澗仁真不怕別人看見自己的真實環境:“這有什么,有機會帶你到碼頭去看棒棒們住的棚屋,這里好歹還是最近幾年修的違章建筑,那邊全都是幾十年前的破屋,一巴掌都能把墻推垮。”

紀若棠還想說什么,就被雪花猛的一拽,差點摔一跤,石澗仁拉住了狗繩:“小心點,這邊是廁所。”

這回那種弄堂小巷里的公共廁所讓參觀的紀若棠差點吐出來,特別是那邊角污水處成片白生生拱動的小生物,趕緊踮著腳跟上石澗仁的腳步,好不容易脫離了廁所區,一轉角剛連續幾個深呼吸,卻立刻敏銳的捂住了鼻子:“什么味兒!”

石澗仁幾乎都習以為常聞不到:“啊?哦,臭水溝夏天曬了酵?喏,就是這里了。”

真的就在彌漫著臭水溝味道的堡坎邊,到處都是亂扔的垃圾土坡上,順著殘缺不全的水泥石塊臺階下面,那幾乎藏在舊磚樓底部的小屋出現在紀若棠視野里,捂住口鼻的少女快的在那小屋和石澗仁之間反復看了好幾遍,才真的確信石澗仁的表情沒有騙自己,靠手指過濾空氣,深吸一口氣,她才放下手:“不好意思,太……我還是要進去做客。”

石澗仁笑著對她樹了個大拇指,他自己是不在乎住在什么樣地方的,當對方能強忍著不適,完全不習慣的生活環境,依舊保持儀態和尊重,那就真是很難得,牽著雪花跳下去打開房門,看小心翼翼側身掌控高跟鞋走下來的少女好奇的探頭進去。

縱然在炎熱的夏季依舊充滿潮濕的氣息,涼板**疊放的衣服的確是石澗仁的,特別是掛在后面窗戶上那件唯一說得上有型的銀灰色小西裝還是自己買的呢,少女充滿好奇的走進去。

可僅僅十秒鐘不到,她就滿臉冷得堪比中央空調:“這里還有個女人?!”

嗯,紀糖糖什么都好,就這點,簡直一碰就炸。
leewef 發表於 2016-8-2 16:33
165、青春的小警報是說來就來

耿妹子親手做的門簾,小屋桌面上留下的一點雪花膏、還有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留下的女式鞋子,都顯示了這里曾有一位女性的事實,更不用說里面那張小床上比較明顯的女性風格被單枕巾之類了。

而且就算石澗仁平靜的講述了自己在江州的第一位正式商業伙伴,紀若棠依舊跟個偵探一樣,眼明手快的從小屋的床角發現了那個當初讓趙倩燙手的小盒子!

可憐小布衣根本就沒在乎過這個耿妹子當初用來嚇唬林岳娜和趙倩的道具,女高中生剛剛緩解一點的臉上又掛滿了霜,扯出里面連成串的小包裝,氣得渾身發抖的伸到石澗仁鼻子下:“這……這是什么!你還敢說你跟那個女人沒關系?”

那氣勢!

嚇得剛才還活蹦亂跳的雪花都不由自主躲到了石澗仁的小腿后面,怯怯的只露出個白頭來觀察形勢。

其實到這會兒還是不知道那是什么的石澗仁滿臉無辜:“激動,憤怒之下,你的判斷就會出錯,現在我不跟你談,等你冷靜下來再說。”

好一個紀若棠,真是硬生生的把情緒壓了下去,快速的深呼吸,不顧這里還能嗅見臭水溝的味道,真是讓自己的語調平緩下來:“那行,現在呢?現在你能說么?”

沒想到石澗仁也真夠賤:“好吧,這是我最后一次告訴你,如果我們還要繼續相互幫助,就千萬別摻雜這些沒用的情緒,你就當我跟其他女人有關系吧。”

真是艱難控制住情緒的女高中生被徹底激怒了,伸出手指發抖的指著石澗仁,然后猛然跳起身就跑了。

不管她是真路癡還是假路癡,石澗仁沒去追,拉過雪花嘀嘀咕咕:“看見沒。老祖宗說得真是沒有錯,女人太麻煩了,好不容易覺得她和她母親還算可以協助的水準,為什么非要扯上男女關系呢?教訓啊。教訓……真的不要再牽扯到女人了!”

還沒完全長大的小狗仰著頭懵懂的汪汪兩聲,估計是表達聽懂了。

可這一回,到了晚上,紀若棠就自己打電話過來了:“如果我不打電話,你又不會聯系了。對不對?”

石澗仁明確:“對,因為你犯不著來求我,我也不需要遷就你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我們不能就事論事么?”

紀若棠停頓了一下:“你明天有沒有空,到媽媽的辦公室去,有幾個高管要跟媽媽談話。”

石澗仁詢問時間:“明天是江州大學那邊的奶茶店試營業,馬上就要開學了,比較重要,要么是上午十點前,要么就是晚上九點后。”

這回紀若棠回應得很快:“那明天你來接我。我也奶茶店營業!談話的事情就后天。”

這個石澗仁倒是不介意,答應下來。

掛上電話的女高中生看著坐在對面的母親,握緊了小拳頭:“我一定會幫你好好考察這個家伙的!”

紀如青有點好笑的試探女兒:“如果你喜歡,媽媽不介意你跟他試著往來,阿仁……還真是個有些讓我刮目相看的年輕人呢。”

笑眼少女好像很不滿母親貶低自己的審美觀,動作有些夸張的使勁揮舞白生生胳膊:“怎么可能!他那么黑,而且溫吞吞的沒有活力,一看就是……就是個裝老成的,一點都不好玩!而且他有點土!對,就是有點土。”好像終于找到個很確定的理由。沒注意自己的反應過于激烈了點。

紀如青佯裝抱怨:“哦……原來有點土的就介紹給媽媽啊!”

紀若棠連忙認真解釋:“其實他換上那些時髦的衣服還不錯啦,真的,就跟你認識的那些齊老板張經理差不多,平時穿得是土了點。但是他人好,很踏實!”

紀如青單手撐著下巴,出神的看著表情靈動的女兒:“可是你好像以前叫他大叔的,現在突然再也沒這么叫了。”

女高中生有些驚覺自己的改變:“是么?”

紀如青再直接點:“你希望媽媽給你找個父親,可你覺得以媽媽現在這樣的身份,還能隨便找個小年輕么。何況他才二十歲連我一半的歲數都不到,跟你倒是相差不大,正好能夠照顧你。”

紀若棠終于要面對自己一直避而不談的年齡問題:“我……真的沒有跟他談戀愛……”說到這里還有點撇嘴,好像今天自己隱約真是有點這樣的情緒,卻一而再的被石澗仁主動提醒,難道還要自己去表白?

怎么可能!

紀如青真是經驗豐富:“媽媽以前真的沒有把這件事做好,你長到這么大,的確是缺失了很多父愛,再補救個四五十歲的父親未見得有用,看得出來你很依戀跟阿仁在一起的感覺,他也的確少年老成,能夠很好的照顧你,媽媽從第一眼看見他的時候,就覺得很放心了,相信媽媽看男人的眼力吧,你也馬上要滿十八歲,是個大姑娘了,未來并沒有高考的壓力,我并不反對你跟阿仁試著談戀愛,甚至未來他陪你一起到國外留學,有他一直陪著你,我就更加放心了,你說呢?”

可能只是光想想,少女腦海中浮現出自己靠在那個高大男人寬厚肩膀站在加利福利亞海灘上,忽然就臉紅了,然后帶著完全沒法掩飾的嬌羞一下撲到母親的懷里:“可是……可是他好像還認識別的女生……”

紀如青簡直啼笑皆非:“起碼到迄今為止,我敢打賭他還沒有談過戀愛,我也問過那位洪教授了,他真是個謙謙君子,難道你要他從來都沒跟女性說過話?其實就算他有過別的女人,你還不是可以奪過來,這個世界上有誰是真正的一張白紙呢?”

紀若棠倔強:“就要!我就要他只能對……”還有點嘴硬:“對我們好!”

紀如青慈愛的抱住女兒慢慢教導:“那你就要懂得怎么把男人牢牢的抓在手里,你這是吃醋,不是壞事,但卻不能太過了……”

可能高級戀愛課程是說得蠻多,但真正投入實際運用中來就是另一回事了。

起碼石澗仁發現,紀若棠這小姑娘,在同齡人中絕對是出類拔萃的,聰慧、冷靜、好學又有寬闊的視野跟觀察力,情商智商俱佳,假以時日絕對是個不錯的企業領導者,唯獨在男女問題上,恐怕不光是戀父情結的問題,那種女總裁言傳身教的極強掌控欲外,甚至有些偏激的對男人很不信任!

這就是單親家庭長大的女孩,看著母親的情感挫折,幾乎必然的性格短板。

因為中午剛剛過,讓石澗仁都有點詫異的,趙倩居然風塵仆仆的趕到了這第二家奶茶店,雖然這家店的設計凝聚了她不少的心血,但大學開學不是還有五六天時間么,放假以后因為到香港考察還耽擱了假期時間的小白花,怎么在家呆了一個月不到,就又返回江州了?

而且以紀若棠那敏銳的觀察,這個上回她就格外注意到的柔弱女大學生,時不時的在偷看石澗仁!

那小警報頓時嘟嘟嘟的拉響了。

咱們能不糾纏在這小情小愛的事情上么?

小布衣覺得很苦惱。
leewef 發表於 2016-8-2 16:34
166、論白富美的氣質養成

其實洪巧云這兩天在畫室,偶爾聊天有提到過,石澗仁現在的狀況簡直就是咎由自取。

相比同齡男性,石澗仁太過溫文爾雅了,這種風格要是放在年少多金的翩翩佳公子身上,那簡直就是迷死人的情圣別人也不好說什么,可其實他又是個身強體壯的棒棒,干體力活兒的卻有著這樣斯文的風格,再加上他那有些特立獨行的文人氣質,對于絕大多數男性來說,都會覺得這貨簡直太特么裝逼了,有種說不出的別扭感。

你窮得又沒什么可倚仗的,就算有家奶茶店盒飯店,頂破天也就是個體戶,成天這么清高得跟王子一樣想干嘛?

就好像那位宋青云都覺得這小有能力的年輕人除了書法之外,就應該去獻媚追隨啊,結果這貨寧愿繼續當棒棒,也不去跟那圈子混。

這種態度導致很少有男性對他能深入了解,幾乎先入為主的都會看不上眼,有點同性相斥的味道,楊德光那號兒自己處在最底層又心性純良的另說。

可偏偏這種暖男屬性的體貼,對女人卻非常有吸引力。

無論姐兒愛俏還是好女愛歪男,女人終歸是感性的動物,對于體貼幾乎是沒有抵抗力的,如果這份體貼還能加上有才華,風趣跟有前途,那就基本所向披靡了。

石澗仁簡直在檢討自己是不是真的太過不注意,所以站在奶茶店外面一直保持冷冰冰的臉色。

一早楊德光開車送營業員過去上班時,把石澗仁扔到明珠苑。這家伙進去開帕薩特接送紀若棠的時候,就開始板著臉。

結果母女倆談話以后再經過一晚發酵,有點心有惴惴的少女竟然把這看成了冷峻。還表揚:“對!就應該這樣,媽媽說面對員工的時候。盡可能的要保持威嚴,你就是太懶散了,動不動臉上就傻笑,再嚴肅點!”

林岳娜在奶茶店外面迎接時也有這樣的感覺:“對嘛,你這才讓我心里也有個底,感覺老板是真的在操心在乎這家店,總擔心你沒事兒又跑哪里去當棒棒了!歡迎紀小姐來參觀指導……”

于是石澗仁就真的滿臉嚴肅認真。

其實港式奶茶店就是一反新潮艷麗的現代快餐店風格,反而多了些懷舊和中西文化的混雜。體現出香港這個地方特有的風味就夠了,趙倩作為剛入門的設計師,敏銳的把握到了這點。

有間奶茶店沒有其他奶茶店鮮亮整潔到標準化的門頭,看似亂糟糟的擺設招牌其實都充滿了與眾不同的異鄉特色,石澗仁還親自操刀,用工整的小楷書寫了特色招牌奶茶等價目表用鑲著綠色邊的框子掛在墻上。

套用現在的流行語,有情懷。

這邊屬于好幾所大學集中的地區,消費者基數就完全不同,雖然還沒開業,但是來來往往的大學生不算少。很快注意到這間新開的奶茶店,不是即買即走的那種快速消費店,有人好奇的進來坐坐。等陸陸續續不少情侶坐在火車包廂一樣的三五套座位上卿卿我我以后,連坐在里面的紀若棠也連忙跟林岳娜起身騰位子出來,到街對面還有些興奮:“好有趣!我跟曉雯也討論過,想開這種小店……”

石澗仁果然冷酷,瞇著眼只看店鋪情況:“那就是你的理想?”

紀若棠端著奶茶杯停滯一下,就不說話了,對于她來說,幾乎耳濡目染的都是企業級運作,這樣的小店最多只能當成小點心。可以嘗嘗,但絕對不能胸無大志。有時候甚至不能按照自己的興趣行事。

楊德光送了營業員過來上班就回去了,中午還得送盒飯。所以這邊只有三個年輕的碼頭小妹在忙碌,可能有人看見過這個讓人印象深刻的明艷少女,但林岳娜刻意親熱的表現,石澗仁滿臉嚴肅不茍言笑的反應,讓接受了耿妹子監督職能的她們沒多想,當然這家新店開業的興奮跟忙亂也足以分散她們的注意力了。

冷冰冰的石經理最多到店里走了兩趟,給營業員們指出了幾個需要改進的細節,一直都在街對面遠觀,中午吃飯也是隨便就在路邊食店解決的,紀若棠就站在他旁邊,有一搭沒一搭的用英文跟他對話,大學畢業生林岳娜只聽了幾句,就佩服的表示自己沒法參與,回到店里去一個個把營業員換到后面吃午飯。

趙倩就是這個時候來的。

依舊簡單的把頭發扎成兩個馬尾辮,依舊簡單的白襯衫加牛仔長裙,和夏日里其他年輕姑娘巴不得露得越多越好截然相反,而且款式真的有點老氣,在美術學院那個到處都穿得奇裝異服的環境還不突出,放在盡是時尚大學生的街頭就顯得有點特別了,特別是她那種襯衫下擺不扎在長裙里,背著個牛仔雙肩包有點拖沓的風格,真的有藝術生氣質,依舊順著路邊商店的屋檐下有些小心的多考陽光,穿著一雙帆布運動鞋走過來,也許只有運動鞋上露出來一丁點白色短襪的襪口那圈小花邊,才泄露出她的確還是個愛美的青春姑娘。

以前就跟車來過這里,現在坐公交來也不困難,只是仰著頭看店面找尋到目標以后,先露出有些燦爛的笑容,不知道是不是陽光直射在臉上,顯得格外干凈,然后就凝固表情,接著開始東張西望,非常明確的看見了街對面的石澗仁,也看見站在他旁邊的紀若棠,咬咬嘴皮擠出笑,直接就過馬路來了,甚至沒怎么看路上過往的車輛。

幸好這里的車也開得慢,據說和碼頭差不多,等到大學生們都來上學以后,擁擠的人流量會讓這條兩車道的馬路經常堵車,林岳娜選這里是花了功夫的。

在店里指揮營業員的她很快發現對面多了位趙經理,連忙打包拿了三杯冰鎮的奶茶提過來,自己又回去忙碌。

石澗仁依舊在練習自己的冷淡,忍住了詢問為什么早早返校,只是點點頭:“設計不錯……”說這話的時候,目光都是看著對面店鋪的,這在以前幾乎很少有。

趙倩的回應在嘈雜的街頭幾乎聽不到音量:“嗯,去……看過現場,感受確實不同。”

石澗仁已經習慣了她這種不知道是害羞還是自卑,又或者兼而有之的憂傷風格,吸著冰鎮奶茶繼續之前默數過往人數的工作。

紀若棠就看女大學生,非常專注的看,趙倩感受目光的對上她,第一次見面從機場到抵達,兩個人幾乎沒有對話,這回小白花卻堅持著主動開口:“紀……小姐,你好。”她年紀其實還大兩三歲。

不過從她怯怯的語氣就能看出來紀若棠的氣勢,無可爭辯的高壓氣勢,一件圖案豐富的黑綠花紋中袖連身短裙穿在她身上,搭配披肩長發全都順到一側肩頭,還有幾乎同花色的高跟涼鞋,肩頭掛一個金色鏈條的小包,不用討論這些服飾的價格,光是她站著寬寬略斜的肩膀,單手叉腰拿著奶茶杯,一條腿微曲的靠在另一條腿上的s型姿勢,還有那碩大的名牌墨鏡,手腕上的綠色表帶,都讓過往的人肯定會瞟一眼,然后對她旁邊的男人高看幾分。

財富、氣質、魅力集于一身的白富美,就是形容她這樣的。

可能這也是林岳娜之前在這邊站不住的原因。

什么樣的女孩兒這時候站在她旁邊都會成為陪襯。

從看見趙倩就不自而然把雙手變成抱在胸前,增加了點抗拒心態的女高中生聽見招呼,非常倨傲的點點頭,連聲音都沒有發出!

一貫有禮貌,舉止得體的糖糖做出這種反應,真是非常難得了。

但更難得的是趙倩居然沒有落荒而逃,而是咬咬嘴皮繼續站在那,這讓石澗仁真的忍不住回頭看了看她,可惜他除非轉換角度站到趙倩的正面,才能看見女大學生有些空洞的眼神。
leewef 發表於 2016-8-2 16:35
167、黑暗中的搖曳

三個人默默的就這樣在街對面的樹蔭下站了一個多小時,除了紀若棠和石澗仁偶爾用英語簡短交流,趙倩一言不發,石澗仁真是多次忍住了問趙倩吃午飯沒,紀若棠的高跟鞋穿著累不累,心驚自己真的好像有點太習慣于體貼女人了,直到午后三點過,隨著夏日午后的炎熱慵懶度達到了,在林岳娜的招呼下,三人才回到店里。

女高中生故意放慢腳步,觀察女大學生會不會跟石澗仁坐在一起,卻沒想到趙倩直接就到了柜臺后,跟那邊的兩三個營業員開始竊竊私語,好像真是一離開石澗仁的周圍,她又變成那種嘰嘰喳喳的小女生,手舞足蹈的給營業員比劃應該怎么做動作,連林岳娜匆忙端了兩杯奶茶過來,也湊過去聽。

這讓原本打算搶步坐到石澗仁身邊的女高中生略顯疑惑,最后還是坐到了對面,依舊用英語:“她一直在看你。”

已經開始根據林岳娜整理出來的開店手冊,挨個在完成項上批注的石澗仁不抬頭,用中文:“假如你能避開感情問題的困擾,加上你現有的資源,未來無可限量,這句話英語怎么說?”

哎喲喂,石澗仁這貨非得加上最后那八個字,頓時讓整句話的氛圍都不同了!

高手!

紀若棠竟然難得的也咬了咬嘴皮,伸手溫柔的把發絲撥到耳后,輕輕的用英語說一遍,可最后也加上幾個詞“巴特。愛老虎油……”有點臉紅。有點悸動。但更有深情的堅決。

沒想到石澗仁復述一遍到了最后幾個詞卻不說了:“你這就讓我很失望了。”

紀若棠看著低頭專注在文件上的男人,不發怒不焦躁,只是明亮的眼睛慢慢蔓延出點笑意來,就那么靜靜的看著。

她很有信心,也不著急。

當然前提是沒有其他女性來觸及她那特別敏感的底線。

趙倩似乎也再也沒有過來打攪了,偶爾手繪的設計稿改動,還有關于目前店面的一些調整意見,她都在柜臺那邊弄好了。讓林岳娜送過,來,胖姑娘覺得好玩極了,穿梭其間。

直到下午五點過,人流量又逐漸增加,石澗仁關于這間店的總結完成項也處理完畢,起身給顧客騰位子,目光在兩位經理臉上掃過:“一塊去吃個飯,你們也辛苦了。”

很明顯林岳娜糾結了半秒,還是站穩了立場:“我……晚上跟小潔還有阿光他們一起慶祝,兩部車會把兩邊的人都湊到一起。你有空就來喝兩杯,現在我不去了。謝謝趙經理和紀小姐的光臨。”

趙倩好像也有個猶豫,小聲:“我也跟林姐她們一起……”

其實這才是她以往幾乎完全躲著石澗仁的反應,小布衣沒覺得有多特別,點點頭就和紀若棠走了,女高中生還有禮貌的告別,但看向趙倩的時候明顯有打勝仗的傲氣。

留下女店員們終于意識到這個看起來就好有錢的姑娘是誰,趙倩和林岳娜不約而同的幫忙解釋不討論八卦。

不過看起來有錢的兩個人還是去了肯德基,紀若棠鼓勵石澗仁用英語去點單,石澗仁在不少人的目光圍觀下堅持做了。

依舊是英語對話加閑聊,石澗仁已經能比較熟練的掌握日常用語對話句式,紀若棠才開始推薦他可以擴大詞匯量,于是當夜幕降臨的時候,跟無數約會青年男女看起來差不多的倆人又轉到了書店。

這教育區的書店非常多,紀若棠顯然也沒有多少逛這種專業精品書店的經歷,面對書架上琳瑯滿目的各種書籍有些驚喜,特別挑選了一些商業書籍,說今天看了奶茶店的經營,好像對商業有些感興趣了。

石澗仁除了買兩本英語類學習書籍,就在心理學方面書籍的區域逛了逛,最后兩人就干脆坐在書架之間慢慢的先看一會兒。

好學的女高中生和小布衣這一看,就到了九點別人書店關門,好像經過了文字熏陶,紀若棠已經徹底擺脫了那些有的沒的情緒,歡快的蹦蹦跳跳,讓石澗仁很擔心她的高跟鞋。

直到兩人坐上車少女才有些溫馨的回憶,好像從小就沒有父親的印記,母親是外國語學院的高材生,似乎在她剛剛記事的時候,就有這樣陪著母親在書店坐在書架下角落看書的零星記憶,可能這也造就了她喜歡看書的好習慣,但是隨著紀如青開始抓住一個個機會搏擊商海,這樣的記憶就只能是記憶了,母女倆能坐下來聊天都是個多奢侈的事情,所以最近一段時間的親近感受讓紀若棠很開心:“媽媽說很感謝你,能夠照顧好我,讓她不用又當爹又當媽的嚴肅,心態上輕松很多。”

說出這句昨晚母親教的話時候,紀若棠專心看駕駛員表情。

石澗仁今天一直保持冷漠狀:“嗯,感謝就好,說好了計費的,二十塊一小時,你算算這么多天該給多少錢了。”

他是真心想擺出公事公辦的態度來,可看在少女眼里,就是裝模作樣的風趣,這得多有情趣個男人啊,立刻車廂里就回蕩著銀鈴般的笑聲,別提多開心了。

石澗仁有點詫異這種反應,想給自己一嘴巴,后面就基本保持沉默,把高高興興的少女送回家,自己才步行出來,紀若棠讓他把車開走,方便第二天接送,石澗仁都拒絕了,他有些亟不可待的想回家去看書。

其實自從洪巧云帶回來幾本港臺翻譯的現代心理學方面的書籍以后,石澗仁真是發覺自己的觀相術其實是契合了這種現代專業的,如果要順應時代變化,不再是讓人把自己不屑的認定為算命先生,自己就應該在這方面下功夫,當然英語方面的學習也很重要,背單詞和熟悉正式的語法很有必要,當然現在紀若棠言傳身教的發音聽力是很有水準了,進展神速。

對,談情說愛有什么意思?都是在浪費時間,在書籍和知識的海洋里面遨游才是最愉悅的事情。

說句沒良心的話,耿妹子走了這些日子,他一個人天天晚上都能在家安靜的看書,別提多開心了。

結果今天回到家,快速的點上兩盤蚊香,就開始坐在唯一的那張舊涼板椅上開始舒坦的喝茶看書,還沒翻幾頁,忽然就聽見外面一聲尖叫,接著后窗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以前耿妹子在家里洗澡的時候就被后窗那邊有人偷窺過,石澗仁一激靈,抓了門邊的烏木棍打開門沖跳出去!

就跟以前沖出去捉拿偷窺者無功而返差不多,很可能就是那個有些好色的中年房東顯然很熟悉地形,等石澗仁二三十米曲折臺階繞到后面去,已經根本看不到任何人影了,有些莫名其妙的小布衣甩甩手里的烏木棍,正搖頭往回走,忽然就看見黑黢黢的路邊有個白色的小影子在動。

第一反應還以為是雪花從畫室那邊跑過來了呢,石澗仁有些奇怪的湊近一看,居然是個人!

抬起滿臉的淚水,蜷成一團蹲在的影子依稀竟然是趙倩!

九點多才從十多二十公里外江州大學教育區書店回來,還了車回到家都快十一點了,石澗仁記得現在應該已經過了大學生們熄燈關宿舍樓休息的時間,對了,好像大學還沒有重新開放宿舍樓吧,小布衣腦海里瞬間真是多了很多問號,左右快速的張望一下,黑摸摸的到處都是出租屋也沒人住,確認沒有其他人,不會是大學生們惡作劇的場面,才詫異的開口:“怎么是你?”

勉力抬起頭的女大學生蹲坐在地上雙手交叉抱著自己的肩,有些抽動但在竭力止住哭聲,黯淡的燈光下石澗仁看不太清楚她的表情,只有那臉頰上的淚水在反光,就再問一遍:“怎么回事?”

使勁抽抽的女大學生站起來的時候有些搖晃,有了前車之鑒的石澗仁只看著不伸手,借著強烈的黑白反差,這才發現趙倩白天穿著的那件白色襯衣,現在被撕破了一些衣領但其他還算完好,姑娘正是雙手交叉捂住了領口,現在卻慢慢的松開手,握緊了拳頭,嗓音里的顫抖都說明了她挺胸的動作是多么艱難:“你……你,包養我吧……”

啥?excuseme!

小布衣的學習能力真不是蓋的,這一刻腦海里立馬就冒出來這個詞。
leewef 發表於 2016-8-2 16:36
168、讓人呵護的憐惜

鼻子里還是能嗅見污水溝發酵的味道,到處都是漆黑亂糟糟的違章建筑,導致頭頂上除了混亂的屋頂就是更亂糟糟的樹枝,反正就別想看見星空啥的。

在這樣的環境下聽見女生哀怨如泣的話,石澗仁第一反應真的是很不厚道想笑,但是看對方隱約的表情和撕破的衣裳,還是趕緊回到今天的撲克臉,更想立刻回到有光的地方,起碼能看見對方的表情,所以帶頭起步:“走吧,先到屋里坐下說……”原本剛要伸手去扶,臨時變成了把烏木棍伸過去,趙倩還在抽抽,但雙手像個溺水的人一般,抓住棍子的力量很大。

石澗仁跟帶著盲人一樣走前面:“這里有臺階,缺個角你注意點……”又覺得自己特么真的是犯賤,動不動就這樣溫柔體貼干嘛,使勁閉上嘴。

可滿眼淚水的女大學生不光情緒劇烈波動,淚水更是模糊了眼睛,雖然穿著帆布運動鞋,一個不小心就在亂糟糟的梯坎上失去平衡,石澗仁眼明手快的順著烏木棍,一下就把她抱住!

真的,耿妹子和石澗仁同居這么久,小布衣都從沒主動抱過那姑娘,對紀若棠更是以禮相待,面對趙倩的時候,卻沒什么心理障礙的一把就抱起來。

還別說,這姑娘輕飄飄的跟耿妹子的肉呼呼完全是兩種風格,腦海里閃過這個很不要臉的訊號以后,很想給自己一嘴巴的小布衣連忙快走兩步跳下臺階把姑娘放下來,指指門里面:“左邊小屋的床頭,好像還有兩件耿妹子留下的衣服,你如果不嫌棄,可以先換了,換好了我們再說話,天大的事情,只要人還在,都好商量。”

自己就轉頭蹲在了門邊墻外,就好像無數次耿妹子在家洗澡。他嫻熟的蹲在外面一樣。

實在是剛剛接近門口,有了點屋里的燈光,就看見撕開的襯衫領口露出了大片白皙的肌膚,更不用說那肩膀上白色的細細帶子了,石澗仁好歹知道那是什么。

還是非禮勿視。

一手提著牛仔包,一手使勁抓著自己領口,低頭看看那其實也沒什么起伏溝壑的春光。女大學生深深的看了一眼那轉過去蹲著的背影,轉頭再邁進屋里。第一眼看見的又是墻上那張自己作廢的素描畫,咬緊的貝齒唇瓣都能沁出血來了……

好一會兒,石澗仁聽見后面低低的一聲:“好了,你來吧……”

聲音不太對勁,沒了往日的怯生生,更多是一種絕然的悲壯,石澗仁下意識的點評辨識著這句話,站起來轉頭邁步,站在門口剛剛適應了門口的光線。哎呀,頭暈!

估計是站起來太急,供血不足的頭暈!

就在竹板床邊,那以往都扎成兩個麻花辮的長發已經散開披在腦后,石澗仁這一刻只能注意到這個。

因為很明顯長發下面啥都沒穿!

白熾燈下,烏黑的長發襯托出好像雪白的青春,雖然臉上愈發顯白。脖子卻不可抑制的通紅一片,還有下面……啥都沒看見,沒看見!

小布衣猛的轉過身來抓起門邊剛晾曬好的自己襯衫外套之類背身扔過去:“穿上!你在做什么!”

似乎是為了幫助自己關閉所有視覺系統,忍不住蹲下去之前,石澗仁順手關掉了門口的拉線燈繩。

周圍原本就只有這盞燈的環境,一下變得漆黑。石澗仁才松了一口氣,但腦子里卻始終晃悠著點什么!

背后的聲音好像在哭,但又竭盡力氣的掙扎出來:“包養我!一年,一年就好,她們說五萬塊你就能包養我一年!好不好,你不是喜歡我么,我就給你包養一年……”石澗仁腦海里還在回旋那是素餡包子還是紅糖饅頭。就感覺聲音越來越近,干脆一下趴到自己背上,哪怕是隔著一層襯衫的纖薄面料,還是能感覺到那無比輕柔的身體貼靠在自己背上不停顫抖!

其實還真有點像當初雪花剛抱在懷里的瑟瑟發抖。

那種充滿恐懼,對未來未知的恐懼,心有不甘又迫不得已的復雜情緒似乎一下都傳遞過來!

不得不說,洪巧云對趙倩的評價是真到位的,這種看起來就干凈清澈的柔弱少女很容易激起男人的呵護感,哪怕是血氣方剛的毛頭小伙子,剛才潮水般爆發出來那些個晃悠的綺念,似乎都在這種顫抖中瓦解了,君子不欺暗室的說辭都不用搬出來,光是這種憐惜感都讓石澗仁好像被澆了一盆冰水,雙手撐著膝蓋站起來,自然也把那輕飄飄的身體馱起來,可能感覺到他在轉身朝著竹板床那邊走過去,趙倩的聲音好像從牙縫里擠出來,甚至有磕牙齒的緊張:“一……年,你,你包養我,只要五萬,五萬塊……”

可能這時候她連自己在說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有這個念頭在支撐著她不至于滑下去,支撐著她已經完全放棄的尊嚴,支撐著她忘乎所以的瘋狂,雖然她都不完全明白這五萬塊的價格意味著什么。

石澗仁早就忘了今天自己反復告誡自己別對女孩子殷勤的細節,憑借對自己房間的熟悉,從床頭撿起一件折好的T恤展開反手兜在輕柔的身體上,隔著面料溫柔又堅決的把趙倩從自己身上摘下來。

也許感覺到膝彎已經在床沿,緊張甚至恐懼得牙齒可可響的女大學生松開了手,松開躺下去,準備面對最無奈的遭遇,但手指死死的扣緊了床沿。

石澗仁卻順手拉過了床單一下裹住了她!

再快捷的抓過床頭棒棒必備的繩子,嫻熟的就把她給捆在床單里!

當棒棒最緊要的就是能捆東西,一根結成圈的手指粗麻繩,三兩下對折就能把一件貨物從四方均衡的扣套在一起,再最后打上個蝴蝶結方便穿過棒棒挑起來,這一手石澗仁可是跟楊德光他們學了真傳的。

從未經歷過這等事情的女大學生嚇得尖叫聲都憋在嗓子眼了,卻啪嗒一聲,房間里的燈就打開了。

黑暗中突然看見光芒的趙倩低頭看看被捆得跟個粽子一樣的自己,有些目瞪口呆又恐懼得想大叫……

石澗仁卻終于松了口氣,抓過自己放在水泥臺板上的開水杯,咕嘟嘟的仰頭喝了一大杯水,又提起水壺倒上:“你喝不喝?”

對異性接觸還處在厭惡惡心階段的女大學生下意識的先搖頭,再強迫自己點頭,石澗仁卻又咕嘟嘟的自己喝了,好像徹底澆滅了心底的火焰,哭笑不得:“把你包起來,是為了能好好說話,你說你是干嘛,中午看起來就有點不對勁,現在居然鬧出來這樣的事情,這么晚你在這里來干什么,剛才巷子里面就是你在叫,遇見什么事情了?”

一邊說,一邊又倒上水,拉過旁邊的小板凳坐下。

實在是一頭烏黑的長發下,被抱在床單里的姑娘,好像被麻繩在腰間綁出來更多的凹凸,他忽然又覺得嗓子眼有點干!

他當然是不懂這種異國鄰邦的捆綁藝術啦。

看著他的表情,更詫異的是看著自己被綁成怪模怪樣,趙倩忽然開始臉紅,使勁的臉紅,整張臉好像發燙一樣臉紅,之前視死如歸一樣的氣勢終于也被撲滅,重新回到那蚊子般的聲音:“解開……幫我解開……”
leewef 發表於 2016-8-2 16:36
169、換個角度就沒多大個事兒

雙手使勁拽著床單,明明是自己脫了衣服,現在卻表現得好像是在防備石澗仁要撲過來,趙倩的雙手捏緊了床單邊緣,指節都有些發白了:“我……我已經給你了,你什么時候要都行,只希望你真的能給我五萬塊。”

解開繩索前石澗仁確認了這姑娘不會再胡來:“至于么?現在奶茶店一天的營業額就能達到一萬塊,你就把自己的身體賣五萬塊,虧我還把你當成一個優秀的設計師在培養,你就這樣看賤自己?”

趙倩一般不梳劉海,她都是三七分的黑發,現在有些低垂的想遮住臉,輕輕搖頭更助長了頭發的散亂:“那是你們的錢,我只要五萬……”

面對頗有些鉆牛角尖的女大學生,再看看眼前這個場景,任誰進來估計都會感覺看到良家婦女的現場,石澗仁再給自己灌一大杯水,也促使自己沒半點火氣的輕言細語:“來,從頭說……剛才是你在尖叫什么?提前來就為了這個,你晚上一直在外面轉悠?還是覺得丟人鼓不起勇氣?”

聲音低低的從頭發絲后面透出來:“九點過我就回來了,看見你回來的……我害怕,結果突然有人拉扯我的衣服,我就叫起來了……”

石澗仁無奈:“這里學生放假以后,根本就沒多少人住,你一個小姑娘,又沒耿妹子那樣的潑辣兇悍,跑這些地方來干嘛……唉,好了好了,究竟為什么要五萬。”

趙倩一下抬起頭,滿臉又是淚花:“你先答應包養……”

石澗仁更無奈的起身,看著旁邊疊得整整齊齊的姑娘衣裳內衣,還是選擇拿旁邊打包的奶茶店紙巾盒遞過去:“能別提這個詞么。我都不知道你從哪里學來的,你念大學就是學這個的?我都替你害臊……”

刻意加重的語氣,讓小白花終于被惹惱:“你才不害臊!明明就是那個姓蔡的來找你說包養!你還去那種地方耍小姐……你還。你還……還把我的畫掛在床頭!耿妹子剛走你就又找別人,你才不害臊……”但聲音還是接近貓兒喵喵的檔次。遠不如耿妹子戰斗力全面,可沒想到她想得還蠻多嘛。

石澗仁恍然大悟,又詫異的看一眼自己掛在竹板床邊的素描習作:“是你畫的?”

趙倩都呲牙了:“你還裝!全班都知道……知道你……”暗戀自己的話卻說不出口來,因為似乎想起了自己現在的狀況,哪里有半分甜蜜或者戀愛的感覺。

石澗仁倒是懶得解釋自己用來警示自己的意義,反正現在他已經過了這個階段,起身過去摘下素描習作,因為他的走近。趙倩還下意識的閃躲了一下,但又抿了嘴皮盡量堅持在那床上盤坐著,雙手指節倒是沒有那么白了。

隨手折疊一下畫紙放在旁邊,石澗仁覺得對方的情緒也差不多了,平靜的延續前話:“你不是個亂花錢的人,究竟是為了什么要五萬塊錢,說出來,有道理的話我給你就是了,就當你問我借的,不用再提那些個亂七八糟的事情。沒多大回事。”

陡然一下,真的非常明顯,直到剛才還緊繃的身體。在被單里面好像金字塔一樣繃緊的蓬蓬,立刻就萎頓或者說是松弛下來,可眼淚更是瀑布一樣流出來!

和耿妹子那種嚎啕大哭不同,趙倩就是抽泣,無聲的那種。

石澗仁順手抓了旁邊臺子上的書繼續看,繼續喝水。

沒有得到安慰或者追問的姑娘默默的哭了好一會兒,才平復情緒:“我……需要四萬六千多元去還債,家里已經沒辦法再借到一分錢,我只有把自己……”說到這里又開始流淚。石澗仁原本都要放下的書又拿起來。

又是好一會兒,趙倩才抽一抽的繼續:“爸爸。爸爸從去年就開始做傳銷,騙了好多縣里面的熟人老鄉到他那里去做傳銷。3888一個人,有幾個被騙了逃回來的,就天天到家里要錢要人,媽媽……”說到這里又開始哭……

石澗仁那本《心理溝通術》都又看了四十多頁,趙倩才斷斷續續的把整個梗概勾勒出來,一年多以前差不多高考前,原本是縣里面中學老師的父親開始到外地做傳銷,接二連三的騙了熟人過去,結果別人都把這筆賬算在了家里的母女頭上,去年這剛進入大學的單純姑娘就是拿著不多的一兩百塊生活費,還借了些同學的錢想勤工儉學的進點貨做點小買賣,又被騙了。

說到這里,女大學生簡直哭得一塌糊涂:“說好了四百塊……四百塊批發給我兩千件貨物,手帕、針線包、相架、扣子什么都有的混合貨物,結果給了我十包兩千顆扣子!兩分錢一顆的有機玻璃扣子……哇……”

那樣子真是悲從中來!

連被單散開了一些,光滑白皙的光溜溜肩頭都露出來不少,更有一對兒精巧的小鎖骨,看著就讓人疼愛,她也沒注意到,使勁扯紙巾擦臉。

輪到石澗仁目瞪口呆了:“你真好騙!被單……要掉了。”

趙倩低頭才發現自己整個上半身又要露出來,驚得一下裹住,哭聲都消除不少,但還是抽抽得厲害:“能賣的都賣了賠給別人,還差四萬六千多,媽媽……媽媽愁得都要上吊,說要不是想著我,早就去跳河了!”然后就好像燃燒完的灰燼里面又出現個火星,再次哇哇大哭,可能這一年來的重壓早就讓她想這樣暢快的哭一場,哪怕哭過以后苦難依舊,起碼這一刻是得到了宣泄。

石澗仁臉上沒了笑意不再看書,若有所思的把目光轉到那窗戶上,對方有些匪夷所思的行為得到了理所當然的解釋,換做任何一個人,面對自己父母犯下的這種錯誤,這個女孩兒做出這樣的選擇真是必然的,況且還有那么多明里暗里的誤會暗示,都讓她孤注一擲的決定把自己賣掉,連病急亂投醫都說不上,幾乎是孤注一擲。

但顯然石澗仁思索的不是這筆買賣,等姑娘已經把一盒紙都抽完,猶豫要不要冒著被單全部掉落走光的危險去再拿一盒紙的時候,他才開口:“還錢只是小事情,你父親還在繼續做傳銷,對不對?”

這才是最愁人的,趙倩幾乎已經哭干了淚水一般,有些無力的拉著被單蜷起來,把自己縮到竹板床的墻角去,順便這樣拖起來的被單也方便她能擦拭淚水,聲音就從被單里嗚嗚嗚的出來:“不知道……我不知道,傳銷就是熟人騙熟人,整個縣城里面都知道他幾乎是照著電話號碼本上的號碼挨家挨戶的騙到桂西鐵林去……春節媽媽才接到他一次電話,他說他要做大事業,要發財,說我們不理解他,瘋魔了一樣……”

好一會兒目光飄無的收回來,石澗仁似乎想起些什么,站起身來看看那墻角縮成一團的姑娘:“好了,時間不早了,你也收拾下情緒早點睡覺,哭不能解決任何問題,明天你帶五萬塊回去給你母親解決欠債的問題,我去鐵林,想辦法把你父親找回來,你別忘了,你是個美術學院的學生,未來的設計師,不要因為這樣的事情耽擱了一輩子。”

說完就關上外面的大門搖搖頭到里面小屋睡覺了。

趙倩的泣聲頓時就噎在嗓子眼里,自己看得如幾座大山一般沉重的巨大壓力,現在陡然一下竟然豁然開朗?

真的有種突然輕快的釋放感!

被單里露出來的小臉有些難以置信,睜大淚眼朦朧的眼睛看著那背影掀開簾子到里面去,心里難以抑制的涌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就在壓力驟去,渾身酸軟無力的剎那,忽然感到涼颼颼的風從身子下面飄來,詫異的低頭一看,包裹住自己的被單因為被縮在墻角的自己拉扯到臉上擦拭,收起來坐在床上的兩腿間早就沒在被單完全遮蓋的范圍了!

再看看石澗仁剛才對著竹板床的小板凳,那低矮的角度,自己幾乎是把被單下部扯起來把光溜溜的兩腿間全都釋放給他看了?

女大學生再沒了之前毅然決然的獻身精神,羞憤異常的連忙把被單裹緊了自己!

真的不要活了!

他會不會認為自己是故意的……

反正都已經賣給他了……

羞死人……

就當是先給點定金?

趙倩那小腦瓜子里頓時展開了復雜的連軸轉。

總之這么一打岔,哭泣就神奇的不見了,巨大壓力折磨了整個暑假的小白花竟然就這么帶著胡思亂想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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