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草根石布衣 作者:中秋月明 (連載中)

 
leewef 2016-7-29 09:22:46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24 483937
todozoom 發表於 2016-10-24 23:11
220、你的視野決定了你看見的世界有多大

    僅僅幾個小時過去,魚肚白一般的天光下,這裡就儼然變成了工地!

    昨晚武警司機要求石澗仁他們把車儘量靠著路牙子邊停放,當時石澗仁還以為是什麼經驗豐富的防災措施,結果就是為了給後麵來的工程車輛騰路,一臉嚴肅穿著軍裝的工程車司機們正操控幾台挖掘機,把山崖上搖搖欲墜的其他石頭泥土刨下來,然後化挖鬥為拳頭,就那麼直接把路麵夯實,雖然下麵的洪水還在衝刷路基,但勉強已經鋪出一條可供單車通過的安全路口,現在正是一個武警戰士來拍打車窗,示意石澗仁趕緊開車通過,後麵還有大量的土石方車輛、水泥罐車要過來傾倒建築材料填補道路。

    真是逢山開路遇水填橋!

    石澗仁一躍而起拿著一頁紙到另一輛車上,給了他們指令要求馬上回到後麵相對完善的城市裡去實施,然後到前方的縣城外武警指揮中心等待自己的消息。

    接著和武警們對上相互的對講機頻率,就立刻開車上路,這時候紀若棠才在一片迷茫中醒來。

    真正把她和石澗仁嚇一跳的場景立刻出現在麵前。

    如果說昨天中午那場地震,在石澗仁的印象中就是搖晃,很明顯這裡就……怎麼形容呢,他們看見的倖存者說自己就好像站在一個篩糠的籮筐上!

    左右前後上下全方位的篩動!

    所以地麵上的建築幾乎就跟豆腐渣一樣直接散碎掉了!

    石澗仁比較離奇的沒有帶上嚮導,本來武警戰士都建議他帶個本地人再往裡麵走,但石澗仁拒絕了,他儘量把去市裡麵打電話的那部車上飲水食物都往這邊塞滿,
根本沒有能再裝人的空間,越過斷路的地方以後,隻要看見往外走的人,無論是軍警還是當地人,紀若棠都跪在副駕駛打開的窗戶邊,一包麵包或者蛋糕加一瓶水。挨個的遞出去。大多數人經過的時候,都伸手接了,但隻有少數人說謝謝,因為大多數人臉上隻有驚恐跟悲傷。幾乎這時候逃出來的,都有自己的親朋好友消逝在裡麵。

    這樣的忙碌也讓紀若棠沒了悲色。特別是經過一處幾名武警戰士設立的臨時衛生檢查點的時候,一名衛生兵提醒了石澗仁:「帶上這幾個口罩,前麵會有大量的傷亡者。雨水之後隻要太陽一曬,很容易成為疫病爆發區。還有這個消毒噴霧劑帶上,小妹妹,不要隨便碰任何東西。隨時注意觸碰消毒,有任何傷員告訴他們往這裡走。我們先做檢查,小傷都可能隨時導致死亡……」

    對這個龐大的國家來說,對這片廣袤的山川土地來說。上萬軍警算什麼,撒進上千平方公里的災區裡,其實目光所及的範圍也隻能分到幾個人!

    現在抵達的軍警顯然除了維護秩序穩定民心,就是在瞭解情況,大量的人員物資正等著有的放矢的前往。

    石澗仁對這個總體指揮很認可,也說明是有條不紊的。

    但是體現到眼前,抱著頭破血流的親人,心急火燎的破口大罵不作為,甚至有扒拉著墨綠色越野車的車窗,哀求能不能立刻掉頭幫他們把孩子送出去的父母,那就是憤慨和抱怨。

    紀若棠為難極了,一個勁的不停解釋:「我的母親也在裡麵,我們還要趕緊去……」她當然想救那渾身是血一動不動的孩子,可救了這個再救那個,難道這輛車千里迢迢到這裡來就是當救護車送人的?恐怕再來十輛車都不夠用,更何況她還百般牽掛自己的母親。

    石澗仁麵沉如水的根本不停車,結果換來外麵激憤不已的痛罵!

    少女看著手裡的麵包和水,聽著那些不堪入耳的辱罵,甚至有詛咒她的母親幹脆死在裡麵的,驚恐難過又難以置信,自己不是一直在盡力幫助這些人麼?怎麼說翻臉就翻臉,沒有達到讓他們滿意的要求,就立刻把自己當成仇人一樣了:「他們,怎麼這樣……」

    石澗仁簡單:「這就是自私和卑劣,也是人性的一部分,不要在意,繼續發,就算辱罵,我們該做的繼續做,我們能做的是救助更多人,瞭解更多實際情況,還有我們自己本身的目標。」

    過了一會兒,女高中生還是單純:「可他們遭遇的這……這太不公平了。」

    石澗仁小心駕駛避開人:「公平?在災難麵前,看起來人人都是公平的,但你躲在屋簷下躲過了石頭,我卻死了,這公平麼?耳機裡另一邊震中地區已經各種救援擁擠得水洩不通,這邊還什麼都缺,公平麼?」

    紀若棠睜大眼,似乎自己從來沒思考過這些。

    石澗仁真正做到了人生導師的責任:「但是換個角度看,同樣一萬個災民,那邊集中在一個城鎮裡,這裡散佈在十多個鄉村中,隻有一份力量的時候,你說先救哪個?肯定是集中而成活率大的那個,這也更容易對全國鼓舞民心,做出榜樣,所以整體的看,這麼做是最大的公平,如果說一開始就亂糟糟的胡亂救援到處瞎折騰,雜亂無章的結果會讓全國人民都失望,凝聚起來的力量就會小很多,知道麼?作為領導者,要從宏觀看待問題,而不是抱著孩子痛不欲生的父母,他們隻能看見自己的孩子!」

    「現在輿論中心在那邊,後續的援助也都在往那邊集中,這都是為了勁往一處使,但實際情況是到處都有困難,所以我們要做的,就是把哪怕一點點溫暖和善意帶到這些地方,激發他們求生的意誌等待後續,那就夠了!」

    戴著口罩的少女跪在車窗邊,睜大了以前隻有笑意的眼睛,看著這無比極端又現實的人間百態,比在學校學習的深刻多了!

    對石澗仁來說,這也是學習,類似經曆戰亂的場麵,隻有在這樣的場景下,才知道人性的美好和醜惡。

    不過越野車的前進很快戛然而止,因為順著已經修修補補兩三處的公路前進了兩公里多,看見河對岸的城鎮幾乎被篩成一片廢墟,好多人站在同樣垮塌的橋邊翹首以待這邊的救援,先頭部隊的武警們真不要命,他們用繩索捆綁住自己躍入激流中遊過去,牽起幾條繩纜以後,一個個爬過去,進一步瞭解情況再決定怎麼連接這座斷了唯一公路橋的城鎮來,石澗仁順著公路再往前走點,剛剛看見一個小村鎮,就再也沒法走了,車上的食物和水倒是已經騰空了小半部分,石澗仁下車來看著巨大裂縫的公路非得從山崖上翻過去,這回知道把車儘量開到靠邊的角落停放,免得影響了後續部隊的工程施工,整理了一些食物和水在背包裡,拿著地圖冊跟收音機,就帶著紀若棠開始選擇步行。

    逆著三三兩兩往外走的災民,隻有這兩人在往裡走,紀若棠本來想把車裡的東西都搬出來放在路邊等災民隨便拿的,石澗仁阻止了她:「力氣大的這個時候會帶走他吃不完的去賣,其實他們隻要堅持到前麵有武警,再到市裡麵,很快就有援助了,沒有監督的慈善就是毒藥。」

    這不是他的經驗之談,而是作為謀士學習在戰亂中如何平定民心,重建恢復那得是常備科目,師父經常念叨這些戰亂以後的扭曲,很記憶猶新。

    女高中生的認識還沒有這麼深刻,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也儘量背了個小包,戴著口罩跟石澗仁一起走,偶爾側頭看看他和自己。

    黑色夾克加深藍色襯衫,牛仔褲和腳下普通帆布運動鞋的男人,一件有點大的男式灰色衝鋒衣罩著露出一雙細腿黑色緊身褲跟戶外登山鞋的少女。

    走在一片灰暗,還有點淅淅瀝瀝小雨飛絲的崇山峻嶺之間。

    彷彿那些動畫片裡世界末日的場景。

    可紀若棠知道,自己再也不會對那種COSPLAY的搔首弄姿小把戲感興趣了,人生才是一場最真實的COSPLAY。

    扮演自己這個角色。

    接著在兩公里多以後,石澗仁和紀若棠就看見了王雪琴。

    對,一聽就是個女孩兒的名字。

    石澗仁已經再三注意不要跟女性生物產生聯係,但命運的軌跡好像怎麼都避不開。

    有時候女人真比男人靠譜一些。
todozoom 發表於 2016-10-31 23:12
221、泣露0般草,吟風1樣鬆

     米白色的小西裝,下麵同色的長褲雖然沾滿了泥汙,但再看看上麵大翻領到外麵的黑色襯衫,就應該覺得這樣一個時髦穿著女子的身影不應該出現在這樣一個地級市下麵的縣再下麵的鄉鎮一級所在場地,而且還是一個靠近山區裡麵的鄉,旅遊者也不會這麼穿,所以站在廢墟上麵的王雪琴一眼就被石澗仁和紀若棠看見了。

    這時候二十八歲的王雪琴正在自己儘量能站得最高的地方用嘶啞的聲音大聲喊:「幫幫我……有誰能幫幫我!」周圍幾乎朝著一個方向逃離災區的人三三兩兩,偶爾有人會離開這個鬆散的隊伍,過去幫她揀幾塊磚,大多數人反而還加快了步伐離開。

    倒也不能怪走過的災民自私,逆向而行的石澗仁大跨步的衝過去詢問怎麼回事以後,也覺得這個女人是驚慌失措得不知道該怎麼辦:「不用再徒費勞力了,這……樓裡麵很難有生存者,而且我們現在沒有工程設備,是沒可能徒手翻開這片廢墟的,振作你的精神,用到更應該用的地方去!」說完拍拍對方的肩膀,石澗仁就準備繼續往前走,紀若棠倒是悄悄的取出一瓶水和一包吃的,準備跟上就給這個頭髮散亂的女人。

    沒想到這個女人反而一把抓住了石澗仁:「你是誰?你準備到什麼地方去?前麵是地震最厲害的區域,萬一還有餘震怎麼辦,不要進去……」滿臉認真和執拗跟她沙啞的嗓音,形成了獨特的氣質,通常在這樣的小鄉村很難看見這樣的氣質。

    所以石澗仁難得的停下身形:「我們到黑石子鄉去,那裡有個風景區……」

    不用王雪琴說話,旁邊經過的災民就有人開口:「還風景區?沒了!整個黑石子都沒了!」

    紀若棠一下就軟坐到地麵!

    王雪琴卻看著石澗仁那堅定又要轉過去的眼神:「真的!不信你跟我來看……」說完拉著石澗仁的手就跳下廢墟,看得出她已經極端疲憊,但搖晃兩下還是站穩了拖著他跑,後麵紀若棠支撐著起身,踉蹌著跟上。

    現實來得是那麼直接明了。可能就是這個在河邊的鄉村遮擋了石澗仁的視線。三個人順著廢墟隻是剛轉了個彎,殘垣斷壁後突然一下眼前開闊,這邊是完全對著河麵的,那條可能平時都山清水秀溫吞吞的不知名小河。現在全都是奔騰的黃漿水,然後就在這幾十百多米寬的河麵對岸。就是為河水提供黃漿的來源。

    這裡準確的說是青藏高原的邊緣,也就是從平地到高原第一步台階的地方,山體都是那種陡峭很高的連綿山脈。跟之前月亮湖邊一個個小饅頭似的小山丘完全兩碼事。

    而眼前這幾座原本鬱鬱蔥蔥佈滿原始樹林的大山,
麵向河的整個半邊都垮塌了!

    結結實實的把河道邊。還有幾座山脈之間的山穀全都填高了幾十米!

    原本就腳軟的紀若棠徹底再坐到地麵,一隻手摀住嘴,一隻手無意識的抓著地上的什麼石頭使勁的捏!

    留著短髮的女青年給石澗仁指對麵:「一、二。看見沒左邊第二座就是黑石子山,你說的那個風景區我知道。我還跟鄉政府去考察過防火育林的工作,看見沒,那一條白線就是公路。原本進去就是十幾間房,有個縣裡的農家樂山莊,外麵有投資商準備來開發這裡,有一次接待我還去過,就住在那個山莊,現在全部被埋在下麵了,起碼幾十米深,整個山穀都塌方填上了,和我們這邊是地震搖晃垮塌建築完全兩回事!我們這邊可能還有倖存者!」

    石澗仁都忍不住深吸一口氣,他第一次見到青藏高原的山,這樣動不動嗖一下猛的豎立七八十度山坡的高山幾百米,直衝雲霄的感覺,要看山頂仰起頭能掉帽子的程度,地震起來那山體整個就碎了垮塌下來……恐怕拿這地球上任何一種人造建築或者軍艦大砲,都會給壓得粉碎,但平息住情緒,依舊打開手裡的大幅地圖冊,對照衛星定位消失的坐標點。

    王雪琴湊上來主動指:「喏,這裡是黑石鄉,今天早上我隻看見三個從黑石鄉逃出來的,這裡是我們……我們石龍鎮……沒了,我們石龍鎮也……」說到這裡,這個女青年的臉上終於有些控製不住的波動。

    石澗仁無奈又心有預兆的確認了,地圖上自己標註的衛星定位點,絕對已經埋藏在山體崩塌之中,就算是旁邊的女人都能看出這張地圖的清晰,等高線下的兩條山脈,如同兩道牆在河邊,每道牆都連綿好多座山頭一直到青藏高原上,現在看上去綠油油的山體都有半數變成黃白色的山體岩麵,時不時的還有大塊砂石從幾乎垂直甚至反凸出來的山崖墜落,坐標點就在兩道牆跟兩座山頭之間,現在那裡已經平白抬高了十多層樓的沙石土,夾雜著被碾壓砸爛的樹木,整個一大片都是米黃色。

    好像一座座的墓碑!

    如果從相麵到風水的關聯學科來說,石澗仁要是來過一次,就算不懂地質學,都堅決不會選這個地方作為事業發展地,看上去太晦氣了,這時候他隱約想起那一行二十多人裡麵還有那位馮大師,他就沒有覺得看起來不吉利?

    真是學藝不精害死人!

    看看滾滾河水和對麵幾乎支離破碎的那條白線公路,要到對麵去實地勘察不是分分鍾能辦到的事情,但石澗仁依舊決定盡快要過去看看,生見人死見屍,哪怕僅僅是回報紀如青在老王葬禮上的張羅,石澗仁也要把這個欣賞自己的人找到,更不用說安撫紀若棠這……

    剛剛想到這裡,一聲痛徹心扉的哭聲終於從嗓子裡衝出來,十八歲的少女看著對麵已經山崩地裂成「另一座」山脈,終於明白自己再也見不到母親,見不到那個一直深愛自己,卻儘量扮演嚴父角色的慈母了,那種連心都被揪住的劇痛讓她雙手使勁交叉抱住手臂,無助的跪在地上,蜷縮著全身,把頭深深的埋進膝蓋大腿裡,隻想忘記眼前的一切,好像抬頭就能有誰來告訴自己這都不是真的。

    也許就是受了這種感染,王雪琴終於也開始慢慢流淚,從石澗仁看見她開始就一直處在不正常亢奮狀態中的情緒終於也好像有了道裂縫,跟著先蹲下,再跪到紀若棠的身邊,伸手抱住了這個現在無比虛弱的少女,儘量哽嚥著安慰她:「看開點……起碼走得不痛苦……你也不需要直接麵對那種痛苦……我……我可是眼睜睜的看著幾十上百人同時遇難在了我的麵前!」

    已經默默的在心頭對紀如青允諾了她的託付,轉過身的石澗仁沒有半點悲傷寫在臉上,聞言也是一愣。

    經曆過這樣的場景,這個女人能依舊站在這裡撫慰別人,營救別人,這才是真正的有大將之風。

    職業習慣害死人啊,縱然這個時候,石澗仁依舊重新打量了一番這個女人。
todozoom 發表於 2016-10-31 23:13
222、沒有什麼會凋謝,陽光帶來1切


    王雪琴是大學畢業生,作為優秀學生幹部培養到這邊來掛職鍛鍊了好幾年的副鄉長,絕不是隨隨便便跟著吃喝的那種小花瓶。

    終於坐在那一大片廢墟的旁邊,王雪琴難掩複雜的情緒:「我們石龍鎮鎮政府,是周圍二十七個村鎮最大的,好幾個鎮的臨時辦公地點都在我們的鄉政府大樓,周邊一共有一百多名工作人員和鄉鎮幹部在樓裡辦公,這是我們前年才竣工的新大樓……」

    五層高的鄉政府大樓比石澗仁在自己長大的山區看見的衙門肯定氣派多了,但現在完全崩塌在麵前就是一堆瓦礫。

    王雪琴說起這個還是渾身發抖:「我……昨天早上五點就起來到市裡麵開會,中午回來還沒吃飯,下車以後,看著他們酒足飯飽的走進大樓,忽然想還是趁著正式上班前到門口的小食店吃碗麵,然後我剛剛走到大樓前麵這個空地,地震……周圍所有建築都塌了!連小食店都塌了……一直抖了兩分鍾,好像好像隻有兩三個人從樓門口跑出來,其他人全都壓在裡麵了!」

    紀若棠跟她環抱在一起,淚眼婆娑的看著河對麵,似乎對方的瑟瑟發抖也能讓她共鳴,勉強仰頭幫王雪晴撥開散亂的頭髮,還有抹去領口上不可避免的泥漿。

    石澗仁撐著腰也在看對麵,他忙碌了半小時,把整個辦公大樓的廢墟嚐試從各個角落搬動一下,最後放棄了,不知道是工程質量還是這裡太靠近震中,建築幾乎是毫無抵抗就垮塌了,用好幾根棍子撬著看,他都認為這棟建築的垮塌沒有留下什麼空間,裡麵的人生存希望非常小,跟河對岸紀如青他們的遭遇基本一樣。

    而這個時候,他更在乎的是生者:「這條破損的公路進去還有多少鄉村?多少人?」

    王雪琴把下巴放在紀若棠的頭頂,輕輕撫慰這個少女:「五個鎮,輻射97個自然村,17萬人口……這條公路基本上是唯一從山裡麵出來的道路,還有六十多公里的鄉村二級公里,聽說裡麵基本上路麵都是七拱八翹的被破壞了,好多倖存者都是翻山出來的,到處都有傷亡,都在順著這裡到縣裡麵去……」

    石澗仁看著那些相互支撐著步行的散亂人群,冷酷:「縣裡去不了,縣城外麵的大橋垮了,最穩妥的在四十公里外的市裡麵,武警已經抵達五六公里外,下午就能到這裡……」

    王雪琴有些欣慰又詫異:「縣城去不了?那這些群眾怎麼辦?」看來從地震爆發以後,她一直都在這裡。

    石澗仁轉頭看著短髮的女青年:「你為什麼不到縣裡麵去,或者再到市裡去尋找安全,
聽口音你也不是本地人,你不是應該立刻想辦法聯係你的家人報平安麼?」

    王雪琴撥了撥頭髮環顧四周苦笑:「我……我走了,這裡就真的沒有活人了,昨天下午我曾經哀求過周圍倖存的人,認識的人能留下來,可他們都走了,到了晚上,看見一直從裡麵走出來的人,我才知道那邊是最苦的,無論怎麼,無論是救援還是重建,這裡都是最靠近裡麵的,總要有人來站崗來接待,要有熟悉情況的人,我們整個石龍鎮……就隻有我了。」

    沒錯,大難臨頭的時候,無數的人都在爭先恐後的朝著外麵逃難,這無可厚非也無從指責,但總有些人,在這種時候,會下意識的站出來,這就叫責任。

    哪怕她也怕得要命。

    石澗仁點點頭放下自己的背包:「這裡還有點吃的和水,小棠你留下來陪著這位姐姐……」

    女青年這時候才詫異的做了自我介紹:「王……王雪琴,石龍鎮永清鄉副鄉長。」

    石澗仁隻拿了一根樹枝當棍子,就跟他落在那輛帕薩特上的烏木棍一樣:「對,是王鄉長,小棠,我跟你說過的我們既然來了,就要做點什麼,好麼?就在媽媽能看到的地方,勇敢的站起來,做一個成熟理智的成年人,就像這位姐姐一樣,我們就把這裡當成紀念媽媽的地方,哭哭啼啼那都是做給別人看的,你母親希望你變成什麼樣,你不應該就在她的眼前展現給她麼?」

    真的,就是這麼一番話,語言的力量,就好像一劑強心針,不,強心針都隻是臨時推動,現在使勁抹掉臉上淚水站起來的少女,顯然是真的成長並站起來了。

    紀若棠使勁雙手由下到上的推過自己光滑白皙的臉蛋,彷彿把所有的稚氣和哭泣都抹掉了,帶著濕潤的眼睫毛,眸子裡剩下的隻有堅定神采,使勁點頭的並肩站在王雪琴旁邊,讓年輕的女村官都無比驚訝這個少女突然從內到外的那種脫胎換骨變化。

    隻在一瞬間!

    石澗仁很滿意的點點頭:「我現在步行回去找其他人,爭取在今天,我們就能在這裡建立起第一個救助點,無論是吃的還是喝的,以及睡覺的地方,我希望能讓所有逃出來的人看到希望,而不是隻有怨氣,這就是我們現在努力的目標,所有一切都圍繞這個目標來做,你明白了麼?」

    紀若棠響亮的回答:「明白了!」

    王雪琴左右打量兩張其實都比自己還年輕的臉,認真的開口:「我……我能做什麼?」

    石澗仁不介意對方是官員:「儘可能協助我們,而且武警馬上也會找到這裡來,你應該主動給他們提供一切能提供的便利,包括後勤保障,最重要的是,立刻建立一個正式的辦公點,辦公樓垮塌了,麵向任何災民還有援助力量的政府辦公點必須存在,後麵源源不斷的支援力量會鋪天蓋地的過來,那時候如何井井有條的讓援助梳理到最應該去的地方,如何讓這些災民不要背井離鄉的去變成難民,那就是你的責任。」

    也許王雪琴隻是需要個提醒,顯然在麵對群眾工作上,她比石澗仁更有經驗和覺悟,小布衣不過是在她最為慌亂的時候,給了她一個撕開灰暗的光亮。

    轉頭看看周圍幾乎沒有一棟完整房屋的廢墟瓦礫,再看看那些表情麻木一心朝著外麵挪動步伐的災民,王雪琴也使勁雙手揉了揉自己的臉,露出第一次發自內心的微笑:「謝謝你,石龍鎮……歡迎你們的到來,感謝你們對這裡的援助,謝謝!」

    二十八歲的王雪琴,到鄉村掛職鍛鍊上班不過一年出頭,身上的穿著打扮明顯還帶著城裡學生幹部的影子,哪怕很多人都知道基層工作是一口大染缸,特別是年輕人奔著公務員旱澇保收,還有各種孝敬灰色收入來的,對吃拿卡要已經習以為常並認為是慣例了,但這個姑娘明顯有點不願同流合汙的影子,就好像她身上那件米白色的小西裝,也好像她如同長者一樣輕輕抱住素不相識的紀若棠撫慰一樣,還有她理清思路以後,愈發澄清的眼神……都顯現出她穩沉的大將之風。

    大多數人在這個時候會嗤之以鼻或者選擇逃命,個別人還標榜自己擁有選擇生命自由的時候,總有些人彷彿骨子裡就流淌著不同的血液。

    成功者的血液。
todozoom 發表於 2016-10-31 23:14
223、吹走陰霾,始見初心

    那張清單裡,石澗仁特別提到了給洪巧雲、林嶽娜和文助理、張主管的電話,怎麼說都是寫好了的,林嶽娜必須把態度傳遞給楊德光跟莊成棟。

    所以下午四點過,兩輛原本送盒飯的麵包車,兩輛酒店的二十座中型麵包車,滿帶著物資就過來了,江州的確是距離這裡最近的大城市,這個鄰省的省會也許把所有精力都用到距離他們更近的震中,全國各地湧來的援助也都集中那邊,所以四輛車沒有半點延誤堵車就一路暢通抵達。

    酒店裡麵搬來還帶著Logo的棉被內胎兩百床,十個摺疊雨篷,十多張座椅,不鏽鋼早餐車,做盒飯的那些個鍋碗瓢盆灶還有佐料配料,甚至還有一兩百斤大米和今天採購的蔬菜肉類,所有東西都是現成的,第一時間就籌集起來搬上車趕路。

    莊成棟碩大的身材靈活的跳到石澗仁麵前,聽他說了情況二話不說,扛起最重的煤氣罐就開始步行,楊德光重操舊業的用棒棒挑米,其他年輕人也都是賣力的好手,正好過路的武警看見了,一個隊列就把所有東西協助搬走。

    石澗仁說得沒錯,到這個下午,軍警已經抵達了石龍鎮,並正式以王雪琴設立的接待點作為前沿指揮部,開始朝著更裡麵進行急行軍,很顯然在縣城都沒法提供支援的時候,石龍鎮這個點是各方都急需的。

    下午六點過,所有經過石龍鎮廢墟的災民,都能夠領到一份熱騰騰的盒飯跟一瓶水,而經過這裡進去災區的武警戰士們,也不用啃乾糧了,因為整個災區救援攤子鋪得非常開,部隊裡麵的炊事車後勤保障也很難跟上,聽聞這邊解決了問題,武警部隊的一位軍官主動過來感謝,並留下幾輛軍車協助搬運物資,並且要求工程車輛優先保證貫通到石龍鎮的公路。

    到得晚上十一點過,當全國人民都關注那邊終於衝進了傷亡慘重的震中時候,這邊的公路終於也修補到了石龍鎮。

    於是當舟橋工程部隊在徹夜施工,試圖連通縣城斷橋的時候,石龍鎮已經變成第一個有燈光,有帳篷區的集結點,可以說是這一帶第一個災民安置點。

    從領到盒飯開始,就有人選擇不往外麵走,哪怕這第二天下午又爆了一次相當強烈的餘震,到晚上還是有數百人擠在這些帳篷跟篷布下過夜。

    人是群居動物,是需要榜樣的。

    一個王雪琴站在廢墟上喊不住人,多了石澗仁和紀若棠就不一樣,等再有了一個團隊那就基本穩定下來了;

    當香辣可口的飯菜吃進胃裡,
之前一直在尋求生命安全感的人終於意識到了生命的存在,這時候不顧一切的慌亂才會鎮定下來。

    所謂定海神針,並不是這根針有多神奇,而是這根針能慢慢帶動周圍擴大影響。

    王雪琴確實是擁有這份穩定的能力,石龍鎮之所以成為周圍較大的鎮政府所在地,就是因為這裡在群山環繞之間,是突出於河岸邊的一片平坦之處,相比周圍基本都在山腳的村落,這裡沒有被直接掩埋的危險,所以設立一個最靠近危險區域的安置點很合理,她也懂得離開原來的廢墟,就在河岸邊的開闊地安置所有人,隨著到晚上她手邊已經有四十多個能指揮的人,有些是裡麵出來的基層幹部,有些是心懷感激的年輕災民,王鄉長幾乎是這裡職務最高的人,哪怕後來從裡麵出來了一位鎮長,這裡還是以她馬為瞻,因為鎮長隻停留了幾分鐘,端了盒飯就回市裡麵去了。

    渾身已經痠痛得好像要散架,王雪琴還是堅持著巡視完所有的帳篷,叮囑幾個年輕人用石灰在地上劃線,因為據說明後天還有更多的災民,還有更多的武警從兩邊都會抵達這裡,要預先劃片分區,要設立臨時醫院免得混亂,腦子裡還在紛繁複雜的謀劃這些事情,就看見那個神奇的年輕人正帶著他那高大壯和矮傻壯的同伴,轉悠著到處用樹枝搭棚,因為第一天運到的帳篷不夠,大部分人都得露宿,所以有個棚總比在露天強,何況這一天還時不時的就會下雨。

    王雪琴忽然就心裡安靜下來,撐著旁邊的果樹,嘴角有點笑容。

    石澗仁開了在果樹林裡利用樹枝搭棚的技巧,這顯現出他絕對是個很熟悉鄉村生活的傢夥,可他身上那股子決斷跟氣質又絕對不是鄉下人能具備的,這讓年輕的女村官很不解,最後還是去問問他那個好看的未婚妻吧。

    紀若棠是這麼跟王雪琴介紹自己和石澗仁關係的,兩個女性之間有種說不出的默契,王雪琴都驚訝這個小女孩遠年齡的成熟冷靜,特別明事理,紀若棠非常清晰界限的隻負責生活方麵,安排調動烹飪盒飯、購買原料、整理物資清單、搭建帳篷,細緻到燒水做飯,給災民提供熱水洗腳洗澡,保證女性衛生間的安全遮羞,等等細節都麵麵俱到。

    所以王雪琴就能專注在梳理各方關係上,迎來送往成了她的主要職責,不止一位武警軍官在這裡感嘆,這是他們遇到最好的救援安置點,要是各地都有這樣的情況,而不是等著他們來做,分散援救的力量來操心安置,那肯定救援效率會成倍的提高。

    王雪琴明白自己的確也是最擅長做這個的,從大學時期在學生會組織各種活動到畢業以後先在某些單位做冷板凳,她衡量出來自己的確是很擅長大刀闊斧的管理,而不是耗費很多精力在內部勾心鬥角上,過去大半天跟這兩個年輕人在一起的工作,居然是自己最得心應手的十來個小時,當然她也知道,現在不過是還處在混亂中,也許明天,就有更高職務的人來替代自己,自己可能又要被安排到什麼不起眼的角落去。

    使勁捶著手臂緩解痠痛,走回那輛墨綠色的越野車,這就是她們倆姑娘的臨時住所了,王雪琴卻沒看見紀若棠,環顧看看用柴油電機亮著燈的24小時接待救助點,都沒有看見那個小姑娘,副鄉長想想就往河岸邊去,果然隻是轉過一大片安置區,就看見那個孤獨的身影站在河邊,雙手抱著手臂看著對岸。

    今天下午她倆一起見證了餘震的威力,幾座山在強烈搖晃震動中,再次把掩埋的米黃色砂石抬高了十來米,看著那些震耳欲聾的巨石墜落砸在塌方的山穀裡,那邊絕對是不可能有什麼生存的可能性,哪怕在那一刻有動物一般的本能爬上陡峭山壁,估計在這樣的餘震中都會被搖晃下來。

    王雪琴想走近點,安慰這個失去了母親的小姑娘,可當她剛剛靠近,卻聽見那少女在笑,充滿自信的朗聲:「媽媽!我今天跟阿仁在一起,我們做出了七百多個盒飯,送出了五百多瓶水,幾乎每個人都在跟我說謝謝,我真希望你也能得到誰的幫助,頑強的活下來,活下來看見我已經長大了,看到再也沒有人詛咒你,看到那些人停下來跟我們一起努力,阿仁說得對,也許這個世界就是黑暗的,但是我們要儘可能的點亮,照亮那些還在陰暗角落裡的人,讓那些人看到希望,看到光明……」

    笑聲就出現在這裡:「嘻嘻,我覺得他就是我的齊天大聖,會一直保護我的……」

    女村官忽然輕鬆了不少,之前有些灰暗消極的情緒一掃而空,甚至覺得相形見慚。

    光明本來就是用來照亮黑暗的。
todozoom 發表於 2016-10-31 23:15
224、逝者已矣 生者如斯

    當然陰暗的角落依舊無處不在。

    地震發生十二天以後,當到處都是各大公司集團讚助援建的生活救助,災民安置真的成了個一擁而上的顯擺事情,好多獻愛心人士這個時候站出來博名聲的時候,石澗仁反而跟紀若棠離開了。

    首先就是因為清塘集團其實並不怎麼配合這一係列的災區救助行為,從酒店這邊提供的物資幾乎是每天都在減少。

    石澗仁自己那點家底兒差得還很遠,是洪巧雲私人援助了十萬購買帳篷,然後他自己又持續不斷的提供人員,付工資在這邊免費提供盒飯,每天數百上千份盒飯,就算食材後來已經是多方免費提供,各種飯盒筷子調料依舊是筆不小的開支,他自己的銀行卡很快就見底了,如果不是奶茶店那邊還能持續提供點現金,估計石澗仁立刻就得滾回碼頭去當棒棒了。

    這種情況下,原本規模龐大的清塘集團顯得尤為重要,開始提供的棉被、食材、車輛和人員都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但是隨著紀如青在這次地震中不幸遇難消息終究還是傳遍了集團,先是酒店那邊6續有人辭職,連在石龍鎮這邊派過來的十多個員工中都有人辭職,接著是集團有高層開始提出要清理資產,最心寒的就是立刻就有人開始變賣集團資產,好像無數的債務賬單猛然一下就湧過來,用那位文助理的話說就是,如果紀若棠再不回去露麵,清塘集團就徹底被拆散了。

    所以說,大集團大公司在遇見事兒的時候,反而不如個奶茶店輕鬆。

    其實第五天左右,隨著移動通訊車開到石龍鎮,移動電話就能用了,幾乎每天晚上紀若棠和石澗仁都能接到江州過來的電話,對江州生的事情都是清楚的。

    但石澗仁徵求了紀若棠的意見,兩人繼續呆在這裡忙碌,石澗仁好像看不見自己銀行卡上的數字在慢慢清零,紀若棠也彷彿對集團公司的危難時刻不聞不問,直到這邊安置點徹底的穩定下來,兩人最後跟王雪琴深談半宿,然後才在淩晨不聲不響的離開。

    和來時一片廢墟的石龍鎮不一樣了,原來的廢墟正有十多台工程機械在小心翼翼的做24小時不間斷挖掘清理,找尋遇難者遺體,但更重要的是一大片新的帳篷城鎮好像雨後春筍一般充滿生機活力的矗立在河岸邊,整齊排列的架勢就好像千軍萬馬的陣營,正在麵對這場救災重建的戰爭。

    如果說剛來時候看見的是人類在大自然麵前的渺小,這個時候感受到的隻有人類的頑強,那種麵對不可抗爭的世界,依舊萌芽蠶食的恆久力量。

    也許這就是人類為什麼是這個星球上最高等級生物的原因吧。


    陽光穿過山川間的縫隙照亮車廂裡的時候,紀若棠已經沒那麼白皙,天天在紫外線較強的山區野外忙碌,少女的臉上現在帶點健康的小麥色。

    真是很健康的氣色,也許型沒有以前那樣精雕細琢的整潔,隻是隨意的紮了個馬尾辮在腦後,身上更是穿著一套不合身的迷彩作訓服,但渾身上下都洋溢著健康的神采,如果可以把當初石澗仁剛剛抵達江州,站在那個自然博物館前麵的情形作比較,她現在的精氣神就是那樣,用好奇熱切的目光看著周圍一切。

    這是種無限熱愛生活的氣質。

    高級豪華的越野車已經被員工開回去了,那兩部越野車都是借的,集團自己的越野車都跟隨紀如青埋葬在對麵的景區裡,現在石澗仁開的是自己的破麵包車,還剩了一部給莊胖子他們,估計還要持續一段時間,負責石龍鎮食堂的他們才會回江州去。

    紀若棠一點都不像急急忙忙要回去保住千萬家產的貴小姐,坐在破陋的副駕駛上居然笑罵著脫下自己的解放膠鞋:「阿仁,我跟你說,回去你得賠我一雙腳,這一輩子你都得賠我,天天跟你一起洗襪子,我有腳氣了!」

    石澗仁表情愉悅,時不時有側頭看姑娘的表情,他也穿著一身迷彩服,這幾乎是安置點所有工作人員最常見的衣服,但他顯然不是看少女的美麗容顏,而是帶著一種滿意的欣賞,一個雕塑家塑造出了滿意作品,一個畫家畫出一張好畫的那種表情。

    紀若棠抬頭看見他的目光也笑,但沒了以前痴纏情怨的成分,灑脫得大方自然,居然摘了腳上的灰綠色軍用襪子就伸過去:「聞聞看!」

    其實哪有什麼異味,但也嚇得石澗仁趕緊抓緊了方向盤屏住呼吸:「這些天可沒少出車禍,小心軍警叔叔把你抓去當典型!」

    紀若棠哼哼的在座位上蹦躂一下:「吉叔叔麼,還有6叔叔,你覺得他們會來抓我?」

    石澗仁嘿嘿笑,果然,兩人開出去這一路上,無論是武警檢查站還是迎麵過來的軍車,幾乎都是熟悉的臉龐打招呼:「阿仁!糖糖!你們怎麼出來了……」

    「回江州了?好好好,一路順風,以後一定到江州去找你們喝酒!一醉方休!」

    「一定要好好的!好人有好報……」

    「早點生個大胖小子,叔叔們也好過來討杯酒喝!」

    這些奮戰在災區第一線的人,好像沒覺得自己做的事情有多了不起,隻如同每天都在送走的朋友一樣告別。

    紀若棠就探身在駕駛座後麵的窗邊,挨個給別人招手,有點紅眼圈,最後不好意思的嘻嘻到前麵坐下:「都是好人哦。」

    石澗仁點頭:「就算人性本惡,但總歸都是向善的,在這樣的極端環境條件下,隻要有人站出來指引,絕大部分人都是好人。」

    紀若棠已經熟悉這種兩人之間不管是教學還是交談的模式,沒了以前崇拜的眼神,更多是思考:「就好像雪琴姐那樣站出來?」

    石澗仁笑:「她和我們又不一樣,她腦海裡也有信念支撐……雖然這個信念不同,但都希望帶領大家過上好日子,我們都在自己該站出來的時候站出來了。」

    這時候已經不能說紀若棠是女高中生了,原本就對人情世故出同齡人的她,這會兒認真的握著小拳頭鼓勁:「好!爭取春節我們再來,幫助石龍鎮過個好年!好不好?」

    石澗仁輕鬆的點頭:「你有這樣的鬥誌,那就最好。」

    紀若棠伸手俏皮:「那跟我拉鉤上吊,春節到石龍鎮,陪著媽媽一起過年!」

    完全沒有童年夥伴的石澗仁哪玩過這個,有點懵懂,紀若棠自己動手把他放在手排擋上的尾指翹起來一點,勾住依依呀呀的開始唱:「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變……」

    腦海裡其實轉悠著大量事務的小布衣,還沒意識到這是種戀人之間的小把戲,城裡人的套路太多了。

    不過他忽然問了一句:「拉勾這個我大概能理解是握手契約的意思,為什麼要上吊?」

    紀若棠還楞了一下,就抱著肚皮嘻嘻哈哈的笑開了。

    帶著這樣歡快的笑聲,破舊的小麵包車顛簸著離開災區,重新回到江州。

    回到那片依舊要認真麵對的生活中去。

    人不可能總活在悲傷裡。
todozoom 發表於 2016-10-31 23:16
225、你若盛開,清風自來

    破麵包車重新開進明珠苑的時候,保安差點沒認出來這兩人,攆人的手都舉起來了,紀若棠勾開點絲探頭:「小劉叔叔,我是別院三號樓的業主。

    保安可能更驚訝的是她這種說話的平和語氣,忙不迭的開門:「不是糖糖麼……好久不見了,度假去了吧,地震呢……」

    紀若棠客氣的點點頭說謝謝,等破麵包車進去以後才若有所思:「現在我能懂你為什麼要當棒棒,坐在街邊用另一種角色去看別人了。」

    石澗仁對她樹個大拇指,但不說多,紀若棠其實還是那個小姑娘啊,嘻嘻笑兩聲:「這會兒我就覺得以前太把自己當個寶,以為天底下都該順著我來,其實離開我媽,什麼都不是,對不對?」

    石澗仁聽出來她的語調還是有點緊張:「平常心麵對,我可是親手把師父下葬的,長輩遲早會離開,我們也終究要自己站起來。」

    紀若棠終於鬆開肩膀,放下一路上刻意的笑聲低沉一下下:「要看見家裡了,所有跟媽媽有關聯的生活要重新回來,提醒我這是個沒有媽媽的世界,還好我有你。」

    石澗仁笑笑,這時候紀若棠對他的意義已經不是之前那個每週見見麵學學英語的少女,原本隻是想藉著清塘集團的平台看看,汲取點經驗反過來帶領自己那幫人的思路,現在風馳電掣般的已經變成義不容辭的責任了。

    紀若棠還給自己深呼吸了幾口氣,握緊小拳頭打氣,小麵包車停在別院前,再次接受了保安的驚訝和慇勤,幾乎小跑著陪到門口:「這些日子你和紀總沒在家,我們安排清潔公司一直在做維護。」

    紀若棠禮貌的說謝謝,掏出似乎很久都沒用過的鑰匙打開門,再次深呼吸,平穩的走進去,還轉頭對石澗仁擠出個笑容:「來吧,這裡雖然沒有合適的衣服給你更換,但是歡迎你到家裡來。」

    穿得比保安還差的石澗仁在門口脫了鞋,終於引得紀若棠笑起來:「哎呀,看來你才是真的有腳氣了!小陳叔叔謝謝了!」說完就拉了石澗仁進來關上門。

    順勢這手就沒鬆開,帶著石澗仁從門口開始一點一滴講述,其實搬到這裡來住也不過就是最近一年多的事情,這套房子裡自己跟忙碌的母親回憶並不多,最深刻的反而都生在石澗仁出現以後,似乎放下嚴父擔子的紀如青跟女兒才有了很多母女之間應該有的親切。

    少女沒有哭哭啼啼,而是帶點微笑,一直牽著石澗仁走上二樓,小布衣也終於第一回看見現在高檔點的臥室是什麼樣,
接著是充滿少女幻想的房間,他正想抽出手到下麵等待,紀若棠卻轉身認真:「這時候我都覺得住在這裡有點幼稚了,那我今天就搬到你那裡去住好不好?」

    石澗仁真的吃驚一下:「你……可能沒法理解我那邊生活的艱難方式,我說過,你的目標和我,乃至別的人不一樣,你能有臥薪嚐膽的心態,那就足夠了,畢竟你是女孩子……這樣吧,你住到集團公司去,怎麼樣?」

    紀若棠看著他的眼睛:「我們不可能會分開的,永遠都會在一起。」好像是給自己下肯定的點點頭:「現在是下午時間三點,五點來接我一起到公司,好不好?」

    石澗仁低頭看看自己的穿著:「不能快點?半個小時我就能回去換了衣服過來。」

    紀若棠眯了眯眼:「你不跟某些人打個電話聯絡一下?」

    石澗仁忍不住學城裡人嘁了一聲,轉身下樓了。

    的確還是有幾個電話要打的,把車扔到盒飯作坊去換帕薩特,這邊還是有幾個姑娘在忙碌的,有些盒飯訂單也不能停,不過洪巧雲已經等在這邊了,一臉的關切:「接下來很困難麼?」

    石澗仁卻對她抱抱拳致歉:「不能跟你一起到德國,去見證你的畫展,對不住了。」從時間上來說,還有兩天洪巧雲就要出了,石澗仁不可能拋下那千頭萬緒的紀若棠一個人來麵對,何況畫展他隻是見證,並不能影響到什麼。

    洪巧雲儘量俏皮的笑笑:「我叫你那個……嗯,我讓趙倩帶著掌中寶給我攝像,回來放給你看。」

    石澗仁再抱抱拳:「也感謝你援助的善款,我們確實幫到了很多人,這點我非常自豪,但你知道我的做法不能給你在什麼地方刻個碑。」

    洪巧雲笑得比他開心:「老詹也籌集了一些善款,本來打算正式當麵給你的,回來我再交給你,我比你自豪。」

    石澗仁點點頭告別:「我回去換衣服,隨時保持聯係。」

    洪巧雲對他做加油的手勢,回到畫室裡,原本掛滿畫幅的牆上已經空蕩蕩,這半年來的作品都已經送上國際航班前往歐洲了。

    開車回出租屋的石澗仁這時候終於覺得自己應該要搬家了,或者對沒什麼行李的他來說,用換個住處更合適。

    但跳下石階,立刻聽見雪花汪汪叫的聲音以後,狗吠卻停止了,走近門邊更能聽見裡麵一把柔聲:「別鬧啊,叫兩聲嚇唬人就夠了,你爹出門做大事去了……」

    石澗仁頓時啼笑皆非,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但還是先敲敲門,那裡麵的聲音立刻就驚慌:「誰?!雪花,叫!快叫!」大狗這會兒卻不叫了,隻刨門,顯然它光憑腳步呼吸就能判斷是誰。

    石澗仁真的覺得想哈哈笑:「好了,好了,是我,石澗仁。」

    「啊?!」

    就一個字,裡麵傳達出的驚喜、驚慌、還有濃濃的思念情感,石澗仁真能分辨出來。

    然後立刻門一開兩條藍白影同時撲出來,有那麼一剎那石澗仁想閃開的。

    但左右夾攻的態勢讓他穩穩的站在那,先有些吃驚看見大隻的白狗居然也穿了件藍白漸變色的衣裳,再現趙倩則給自己弄了件淺藍色的風衣?!

    12月中旬,江州已經有些寒風了,一改以前有點拖遝的藝術風格打扮,趙倩相當利落的短風衣裡麵深藍襯衫加下的深藍色筒裙,露出了膝蓋以下的一長段白生生的腿,嗯,石澗仁這會兒知道有絲襪這種神奇的東西了。

    趙倩原本都展開手臂了,跟著他的目光看到自己腿上,硬生生剎住,紅著臉更把雙腿絞在一起:「正……正在學著習慣穿高跟鞋……」

    哦,對的,下麵還有一雙米白色的高跟鞋,一下就把以前嬌小的姑娘抬高不少,這樣站在那看著真的就跟搖曳的……這會兒肯定不能算是小白花,應該是已經迎風盛開的蘭花,石澗仁頓時腦海裡冒出了空穀幽蘭這麼個詞兒,很欣賞她這個打扮,沒有白領的商業味,也不全是慵懶的藝術氣息,搭配順滑散開的長,有點灑脫的飄逸感。

    趙倩的目光肯定都跟在他的眼神上,儘量驕傲的站直了展現自己的變化,真想大聲說這種自信心上的改變全都來自你啊,不過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拉了拉風衣前襟,實在是再挺胸也沒什麼料,這個是硬傷。

    雪花一個勁的歡快圍繞兩人轉圈,差點把婷婷佇立的姑娘給撞翻,石澗仁也注意到她的動作連忙進去:「行李收拾好沒……」聲音有點戛然而止,因為竹板床上正整齊的碼放著女孩子的衣服呢,特別是各種內衣都擺在最上麵,轉頭再看看,原本天光地白的房間又大變樣,貼在牆上的白紙現在都畫滿了藍色的花花草草,耿妹子留下的花花綠綠簾子倒是沒動,可其他地方到處都給整理得……石澗仁覺得有點女人味。

    轉頭看趙倩漲紅了臉:「你不在家,我這些天整理出國的東西,不想在寢室招搖,就住在這邊了。」

    石澗仁隻覺得幸好沒讓紀若棠跟著一起來。
todozoom 發表於 2016-10-31 23:17
226、識不足則多慮

     有人照顧的家的確是不一樣,起碼石澗仁離開這麼些天,屋裡沒有什麼受潮黴變的味道,更沒有塵土髒亂的跡象,光是看看他身上有些磨損的迷彩服,趙倩就機靈的把石澗仁那些衣服找出來,嫻熟的幫他配好黑襯衫和夾克,石澗仁看看那件深灰色的普通夾克不是自己的,趙倩解釋:「洪姐……已經說了紀小姐家的事情,我回來翻了翻,你就一件小西裝,天氣冷了……上個月底發了工資就想給你買件衣服了,幸好沒亂買,去選了件看起來樸素點的,你那小西裝太時尚了。」

    石澗仁都不好意思說自己那小西裝是怎麼來的,自從自己下了山,這還是第一個秋冬季來臨,摸摸那頗為厚實的冬衣,說不感動不可能:「謝謝你了。」

    趙倩笑起來眼睛就真的眯成縫:「我還怕你說我亂花錢呢……我又不怎麼花錢,你看這風衣是我自己設計找裁縫做的,這次跟著洪姐去她的畫展上就穿這個……」

    二十歲的姑娘有不花錢的?

    上個月一直在化妝品行業裡麵轉悠的石澗仁總算知道這年輕姑娘的錢是多麼好賺了,使勁撓撓頭撩開簾子到裡屋去換:「知道去畫展的目的吧?去見識一下,藉著這個機會,看看國外是什麼樣,更重要是體會那些風土人情,看看別人的心態是怎樣的,聽我師父說過,德國很了不起呢……」

    他沒看見女大學生閉上眼帶點微笑的站在外屋,似乎在體會這種相處的感覺,睜開眼還轉了個圈,坐到竹板床邊又開始找東西:「知道了……化妝品店開業一週,銷售很好,嗯。真的很好,林姐都過去跟……他商量說自己也要開一家。」好像是不想用爸爸這個詞幹擾了公事化的內容。

    石澗仁的聲音隔著半邊牆壁出來:「我聽說了,第一天開業酬賓就賣了七千多的營業額。這幾天還天天看漲,學生的消費力還真強。」

    趙倩肯定有仔細關注:「他們說要是開在美術學院這邊還是不可能。畢竟那邊人數多,消費得起的數量就夠……」

    就跟夫妻似的有一搭沒一搭隨口說著話,石澗仁飛快的換上了裡外衣服,夾克的確是很合身,站在那塊不大的鏡子前都能看見自己精神抖擻的模樣,撩開簾子,趙倩已經把他唯一那雙皮鞋收拾幹淨放在軟墊邊,但出奇的是居然翻出來兩塊黑紗:「我想你回來可能會有些匆忙。不知道準備這個沒有,紀小姐還是蠻需要照顧的,你細心點好好陪著……」

    說著站在他身側,仔細專注的把那黑紗給套在石澗仁右臂上,再用別針給卡住,石澗仁看著:「其實我覺得生死循環……」

    趙倩難得伸手輕打一下他的肩頭,
低頭認真:「你看得透,別人都看不透啊,不管怎麼說人情世故還是要有的,好了。這個帶給紀小姐,幫我給她說節哀順變。」然後回身就把自己的衣服往包包裡裝:「待會兒我就搬回學校去,你……有什麼事情要找我就給街對麵奶茶店打電話?」

    不知道為啥。石澗仁覺得之前理由滿滿的搬家說不出口,遲疑一下出門:「這段時間我可能會一直住在外麵,記得出國注意安全。」

    趙倩一點不讓他擔心的響亮說嗯,隻是等那匆忙的身影走遠了以後,雪花仰頭看看旁邊的姑娘,似乎一下就變得洩了勁的姑娘意興闌珊的在屋裡轉了幾圈,大狗也不明所以的跟在後麵轉,趙倩偶然一停步,傻乎乎的大狗一頭撞她腿上。姑娘終於嘻嘻笑出聲來,不過看著那使勁搖尾巴犯傻的大狗。姑娘又變得多愁善感似的,側坐下來伸手抱住雪花的頭。慢慢在那胡思亂想。

    石澗仁站在紀若棠麵前的時候,拿出那個黑紗也讓少女有些驚訝:「呀!幸好有你想得這麼周到。」

    石澗仁不貪功:「趙倩準備的,走吧。」

    紀若棠已經換上當初參加王汝南追思會時的那套黑色西裝套裙,如果說三個月前的少女穿上還是裝著大人樣的清雅,今天她似乎已經有挺拔的身姿和成熟的氣度,再看一眼黑紗:「幫我謝謝她……兩包東西,我好不容易才拖到樓梯口的,你搬上後備廂。」

    還好石棒棒的吃飯家夥一直就丟在這車上,稍微有點吃驚兩個大箱子的尺寸和重量,最後一個後備廂一個後排座給帶走。

    坐在副駕駛的少女已經把黑色戴在了手臂上,轉頭看坐進來的司機:「我已經做好了準備,你呢?」

    石澗仁笑笑:「識不足則多慮,我沒什麼需要準備的。」

    嚴肅的少女也笑起來:「那倒也是,我可是紀如青的女兒,我才不會輸給那些亂七八糟的家夥呢!」

    十多分鍾以後,黑色帕薩特平靜的駛到外表氣派豪華的威斯頓大酒店門前,卻讓整棟大樓的人都一石激起千層浪般動起來:「來了!真的來了……」

    多少個窗口都有人在悄悄的探望,無論是大樓前停車場的保安,門口的門童,大堂經理還是做清潔的女工,全都偷偷摸摸的拿目光瞟著這裡。

    和當初兩個人在地震剛發生抵達時候的慌亂不同,這時候甚至有點死氣沉沉,一種壓抑得比較奇怪的氣氛,好像所有人都在觀望。

    紀若棠最後一次在車廂裡對石澗仁俏皮的笑了笑,拿著一個黑色的小手包推開副駕駛門,收斂起少女的笑顏,深吸一口氣之後,輕輕仰起下巴,從容的把目光略微高出平視的角度,讓高跟鞋落在酒店門前的大理石拚花地麵上。

    石澗仁也沒有慇勤的扮演司機角色過去幫她開門,而是把車鑰匙笑著拋給迎上來的門童:「停到紀總的車旁邊,裡麵兩個箱子送到紀總的辦公室,謝謝了。」

    門童眼睛一亮,接過來就是響亮的回應:「好的,仁哥!」

    石澗仁都不知道自己已經如此有名了,笑著錯身時不經意拍拍對方的肩膀:「很機靈嘛,我很看好你。」

    這麼一兩句話,原本開門就靠近大門的紀若棠已經落落大方的站在錚亮的落地旋轉門前方,並不等著石澗仁,從小記憶中好像無比熟悉的酒店大門,這一刻在她眼裡有了絕對不同的意義,大堂經理已經快步迎到門邊來躬身:「紀小姐好……」目光飛快掠過那手臂上的黑紗,沒敢吭聲。

    紀若棠卻沒有半點哭哭啼啼,笑著點點頭主動握手:「黃經理好,今天該你值班?現在酒店的入駐率怎麼樣,宴會部的午餐和晚餐訂單情況如何?市場部的會議銷售呢?」腳下卻一點沒停,直接就走進挑空足有十多米的空曠大廳裡。

    大堂經理詫異了零點幾秒,連忙握手並跟上腳步:「現在入住的客人有……」

    燈火輝煌的酒店大堂,明顯工作人員多過於客人,而且所有的目光顯然都在少女身上,紀若棠不再有深呼吸的動作,而是自然鬆開大堂經理的手,嘴角掛起一點點難以莫名的笑容,一邊走一邊用自信的目光慢慢環視所有人,而且不限於在所有人的臉上,比如一個扔在牆角的紙團,立刻就讓她的目光停在那裡。

    僅僅就是這麼一個目光,就立刻讓三四個人反應過來,有人用對講機呼叫清潔工,有人直接過去揀,還有人往大堂櫃檯下躲,隻露出點眼睛看可能到來的發飆。

    沒想到紀若棠卻昂首闊步的直接朝著電梯走過去。

    大堂經理連忙幫著按鍵,這時才看見石澗仁從大門走進來,他臉上的笑意明顯賤得多,甚至有點點頭哈腰那種,隨著他也消失在電梯間那邊,然後大堂經理似乎滿頭大汗的抹著臉走回崗位。

    整個大廳裡所有員工難以抑製的發出一大片嗡嗡的議論聲!

    「天啊!那是……紀小姐麼?簡直就是小號的紀總!」

    「眼睛!你注意到那眼睛麼,你看見紀小姐的眼睛沒,她看你沒,根本就沒看你,好像看著你頭上麵,對不對?可心裡就是發怵!對不對?」

    「走路的氣勢,太像紀總了,以前她都不是這樣的……」

    還是有人小聲:「不就是虛張聲勢麼……」

    大堂經理聽見就發飆:「來!你最聰明你最有眼力!現在就調到清潔組去,剛才到會議廳那條通道是誰負責的區域,為什麼會有垃圾!你們倆一起,現在就去大堂清潔組,給我洗衛生間!不準議論,全都回到崗位上麵去!」

    一舉一動這時候都是別人琢磨的要點。
todozoom 發表於 2016-10-31 23:26
227、細節決定成敗

     站在電梯裡沒有對話動作,隻是靜靜用眼神交錯的兩人,叮一聲站在打開的電梯門口,董事長辦公室的行政助理們已經齊刷刷的站在門外迎接,就跟石澗仁第一次從紀如青的辦公室裡出來看到的差不多,好像少了兩三個,十二個男女,年紀從二十多歲到四五十歲分佈很開,文助理現在的氣質比上次看見要好得多,臉上的妝比較重,戴著一副暗紅色邊框眼鏡,帶著所有的同事表情嚴肅:「歡迎您回來,紀小姐,我們對紀總的遇難感到非常悲痛……」聽那語氣,要馬上就哭出來也不難,還真有兩個立刻就有點哽咽的。

    紀若棠卻沒有跟著這樣的情緒走:「生亦何歡,死亦何苦,生老病死是正常的,我已經在現場祭奠過母親,陪了她十二天,現在收起所有的情緒,保證清塘集團未來的持續發展,保證這個擁有一千二百名員工的集團,所有員工能夠共同成長和過上更好的生活,才是各位應該跟我一起努力的方向,吳律師到了麼?」

    包括文助理都有些猝不及防,上一回看見紀若棠在停車場召集主管們,也隻是結結巴巴的重複幾句讓大家不要慌亂而已,現在明顯有種脫胎換骨的感覺,四十多歲的管家轉頭看向石澗仁,卻發現上回打主力的這個年輕男人,這會兒抱著手臂笑眯眯的站在電梯門邊,也正把目光看著她,有些詫異的點點頭把目光移開了。

    因為紀若棠似乎一直都處在運動中,說完這幾句話就近開始握手:「吳秘書,你主要負責集團內部聯絡的,請安排人力資源部、後勤工程部、財務部、保安部、餐飲部、市場部、客房部的經理今天稍晚下班,六點整到總經辦會議室等著開會,朱秘書,你聯絡公司三位副總,四位集團股東明天上午十點整到總經辦會議室開會,謝謝黃助理在石龍鎮跟我們一起的努力,謝謝,謝謝陳助理……」

    十二個人挨個握手,這些久經職場考驗的老油子居然和大堂那些員工感受差不多,麵前這個乳臭未幹的小姑娘居然迸發出一股讓他們覺得很難以置信的壓力感。

    隻有石澗仁微笑著看紀若棠的動作,捕捉她那刻意從右側開始握手的順序,可能也沒人注意到她腳下移動的左腳,每次都故意朝前壓一步。

    對於習慣了右手握手的人來說,從左至右幾乎是個順理成章的動作,後麵的人是下意識的側身等著,但換個方向,幾乎後麵所有人都會看著前麵握手的場景跟對話動作,紀若棠再這麼每個人都朝前壓一步左腳,握手者不得不往後退一步,然後跟在後麵的人都下意識的會調整隊形!

    變相的有種下意識的集體服從感!

    最後握到文助理的時候,她比之前站的地方已經後退了兩米多!

    紀若棠的手指輕柔溫涼,
帶著春風拂麵般的感受給了這些高級助理極為深刻的印象,這點甚至是紀如青都未曾給予過他們的記憶。

    不過要是他們知道這小姑娘過去十來天,幾乎每天都要給幾百近千人送盒飯、握手、安慰,也許就不難理解在石澗仁的教導下,會蛻變成什麼樣子了。

    話說曆史上最會籠絡人心的那些明主,無一不是這方麵的高手,隻是或坦誠、或親善、或豪邁的不同款式罷了。

    這時候幾乎所有人都看著那踩著厚絨地毯自信而過的少女身影,朝著以前的董事長辦公室走過去。

    大多數人都有點懵,也許真沒想過這小姑娘會直接站到前台來吧?

    這樣的詫異下,有幾個人摸出了移動電話,石澗仁都站在最後麵看著。

    當然,立刻有人意識到了這點,沒人打電話,又把目光轉移到這個不起眼的男人身上來。

    董事長辦公室的門已經打開了,石澗仁在派出所見過的那位吳律師正跟另外兩個男女站在大門口表情嚴肅的等著,這時候紀若棠才輕輕轉身,越過中間的助理把目光投放到石澗仁這邊來。

    所以石澗仁沒抱著手臂了,笑著在幾乎所有人的目光中點頭穿過,但卻在進門前示意:「等等保安部的張主管一起?」

    紀若棠居然不是言聽計從的那種,所有人都看見她皺了皺眉:「那你在外麵等他,抓緊點。」

    石澗仁恭敬的嗯。

    其實也就三兩分鍾,保安部的頭頭頂著一腦門子汗從另一部工作電梯匆忙過來:「剛剛才得到通知,狗*日的……」

    石澗仁溫潤的點頭低聲:「回頭再說。」伸手推開門,兩人一起走進去。

    留下外麵的助理秘書們對這位神秘的前老闆女婿地位,充滿了猜測。

    總經辦隻有文助理一個人坐在裡麵,三位法律方麵的專家跟紀若棠一起坐在一張橢圓形的會議桌邊,張明孝肥壯的身軀這時候有點佝僂的跟在石澗仁的旁邊,其實從這個動作就能看出他下意識對小布衣表現出服從的態度,所以裡麵坐著的幾個人都下意識多看了兩人幾眼,石澗仁卻把後麵的保安部主管讓出來,很客氣的請他坐到文助理旁邊,自己孤零零的坐在橢圓形桌子的末端,很沒地位的模樣,而且他接著就起身主動開始倒茶的行為,又讓人覺得他是不是隻會諂媚溜須,靠著對女人慇勤嘴甜才能上位,所以在派出所還救過他一回的吳律師隨意的點點頭,就開始對紀若棠羅列法務繼承等方麵的文件。

    十二天,足夠石澗仁在石龍鎮做很多事情了,軍警工程人員也在第八天左右用人工浮橋連通了對麵的兩個鄉村,石澗仁帶著紀若棠過去看過現場的,王雪琴親自給他們指引了外來公司的車隊應該停在什麼地方,包括這一帶唯一有點檔次可以入住的度假村農家樂徹底的被垮塌山體掩埋,深深的掩埋,石澗仁順著山澗岩石爬下去,最終也隻能看到一輛黑色商務車的尾門給擠得紙片一樣,隸屬於清塘集團的車牌號證明了一點僥倖都沒有。

    站在那一片沒有任何生命倖存的地方,隻能說紀如青在突如其來的搖晃和山體崩塌剎那,移動通訊係統馬上就要被摧毀的一兩秒之間,第一反應就是把女兒交給了石澗仁,而不是自己的生命或者財產。

    也許唯有母愛才會如此偉大。

    不過現階段整個災區都還是搶救傷員和活人的重要時刻,挖掘必須要等到下一步,所以在黑石子鄉艱難找到的目擊者證明了的確幾部外來投資商的車和人都在這裡被掩埋以後,王雪琴代表當地政府出具了死亡證明。

    本來這一步也是要等到後麵逐漸清理完成的,但顯然清塘集團這麼大的商業機構不可一日無首,憑藉這個手續,紀若棠才能順利繼承紀如青留下的產業。

    非常明晰的遺產關係,正因為自己跟女兒是相依為命,紀如青從一開始就把關係理得非常明白,清塘集團其實並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存在,其實也沒有集團公司這麼一個正式的法律說法,和很多集團公司是先有大公司然後多元化發展開子公司不同,清塘集團就是名義上的幾家酒店成立聯盟,紀如青以個人股東的名義在其餘三家酒店裡麵佔股,唯有兩家威斯頓酒店是她以自己和女兒的名義成立的獨立公司,紀若棠非常明確的以繼受取得,而且最重要的一點,今天淩晨剛滿十八歲的紀若棠已經是法律意義上的成年人,可以按照法律繼承母親的公司和財產。

    當表情平靜的少女在一大疊文件上籤字以後,這就意味著她已經從女高中生直接變成兩家資產幾千萬的四星級酒店企業法人,同時還擁有三家其他四星級酒店份額不等的股份。

    沒有人可以跟她爭奪這聽起來過億的資產。

    關鍵這財產就沒什麼現錢!
todozoom 發表於 2016-10-31 23:27
228、氣場的修煉也不是2天形成的

    商人和富豪其實是不能劃等號的。

    億萬資產的商人,可能是指他所擁有的廠礦企業價值億萬,但如果變現是不是有人接盤是一回事,還牽涉到大量的資產債務和借貸關係。

    國外當然有那種傳承好多代的富豪,成天紙醉金迷花錢,反正運行正常的祖業在賺錢就行,而國內現在還基本都是改革開放以後富起來的第一代,第二代能接手的都不多,所以財富的積累還沒到閒得流油的地步,基本都還秉承一個與其說讓錢躺在銀行,不如滾動流通起來投資的心態,一百萬搏幾百萬的項目比比皆是,所以看著幾千萬的資產,很大一部分要還銀行借貸,有了閒錢又投到新的項目,一時半會兒也看不到紅利出來。

    這就是為什麼很多有錢人說垮就垮了,因為隻要中間一個環節出岔子,現金流跟不上崩盤,對於講究關係和信譽的商界來說,那真是大富豪的小船說翻就翻。

    兩家獨資的威斯頓大酒店當然也有很大一部分借貸銀行的錢要還,就跟普通老百姓買房貸款一個道理,比如說紀如青敢投資幾千萬到黑石子的項目,那中間她自己的能有幾百萬就不錯了,其他全是以她的社會地位和人脈關係積累帶來的資金,可能是銀行的,也可能是什麼金融機構或者個人的,合起來才算是她的投資,然後再跟其他合夥人類似的資金來源合起來才是總投資。

    所以說到底,幾乎國內所有千萬富婆億萬富豪們在沒到賺錢分紅的時候,賬麵上肯定比萬千窮人欠債還多得多,隻是因為往來賬目太大,隨便手指縫漏一點,也能讓老闆個把人過得比萬千窮人富裕得多,這種富裕其實更多是繃麵子,繃給各方看的。

    紀若棠簽下的其實不光是財富,還有普通人難以承受壓力的債務壓力,以及總計過千名員工的飯碗,換句話來說,這一千多個人都是吃錢的鬼!

    所以原本紀如青為女兒設計的道路並不是這樣的辛苦結局,以她起碼還有二十年的職業生涯,起碼能讓紀若棠到國外享受舒舒服服的富二代生活,隻要能獨立自強就足夠了。

    但顯然天有不測風雲這句話永遠都有效。

    於是看著紀若棠簽下名字,周圍人的臉上並沒多少羨慕,更多是疑惑,這麼個十八歲的少女能幹什麼?然後附帶的轉頭看看這邊的石澗仁,難道把希望寄託在這邊這個頗有些溫吞吞加賤笑的男人身上?

    還好這裡應該絕大多數人都不知道石澗仁是棒棒出身,不然肯定對紀若棠這位年輕女總裁的未來更加看衰。

    現在也足夠看衰了。


    作為職場上的老油子,誰都不會把自己的未來係在一個十八歲的小姑娘身上,對不對?

    公司法務部的工作人員主要是確認整個程序是沒有問題的,作為專門幫紀如青打理法律問題的吳律師有自己的事務所,這樣能最有效的保證起碼合同法務這塊是獨立不出問題,所以以往紀若棠都要叫聲吳叔叔的律師整理完以後,還主動給新總裁擁抱一下叮囑有空再細聊,跟石澗仁點點頭就帶著一大疊厚厚的文件,包含他得到新的律師代理授權文件走了。

    光是轉換眼前這一大堆手續,吳律師的收費就不是個小數目,夠他的團隊忙活好久了。

    這個過程持續了一個多小時,法務部的兩人也出門,其中一個帶回來一長串各種職場精英,這就是威斯頓酒店的主管們了,對於這家酒店目前兩百多人的規模,十來個正副主管坐在會議桌邊,終於讓另一頭的石澗仁顯得不那麼孤單。

    可他依舊還是笑嘻嘻的跳起來挨個倒茶,跟個缺心眼兒似的,這回就有手腳伶俐的家夥跟他搶這份茶水小廝的工作,也有人冷眼旁觀。

    縱然成熟的高級套裙幫紀若棠抬升了幾歲的成熟,縱然她在酒店大堂和總經辦的細節能影響並驚詫那些員工,帶來不一樣提升員工士氣的作用,但是坐在這樣一群平均年齡都在四十歲左右的職場精英麵前,少女終究還是少女,的確跟個未成年少女坐在一大堆老師麵前似的,誰能想到不到半年前,石澗仁還在幫她開家長會呢?

    好在紀若棠的氣質也不是普通少女,雙肘放在桌麵上,十指相對的指尖對指尖,手掌不接觸,自然形成一個尖塔狀,在十多個男女動作或大或小的坐下過程中,她一直保持這個動作,幾乎一動不動,哪怕有幾個態度很不好的,大聲點說話,她都沒有任何變化。

    從行為學上來說,這是個給人感覺極為自信的動作,特別是假如身體後仰保持這個手勢,相當傲氣,但放在桌麵卻收斂很多,更主要的是在小姑娘的臉前麵形成個手指籠,把大拇指抵在下巴上,她能從手指縫隙間靜靜的觀察每個人,可在場每個人看她的時候,都或多或少會被手指遮擋一部分麵部表情神態。

    算是能起到墨鏡的作用。

    當然石澗仁給她設計的這個動作最大好處是不會讓她顯得手足無措,也非常有利於保持情緒穩定,一點不會覺得難堪,更不用去跟旁邊的人說話掩飾尷尬,甚至所有人都坐好了以後,紀若棠依舊這麼靜靜的看著大家,讓所有叔叔阿姨們不由自主的安靜下來,因為這種被人窺視的感覺很不舒服。

    先把食指彈開相互對敲幾下,紀若棠才把手放下來:「我的母親紀如青,威斯頓酒店的創辦人,12月5日下午兩點四十分,在這次八級地震中不幸遇難,她是在為集團新項目勘察黑石子景區酒店選址的時候遇難的,同時還有其他二十一名同行者一起遇難,這點我們已經在黑石子風景區的當地政府獲得了確認,就在剛剛,我也已經獲得了我母親的所有財產繼承,包括大家供職的這幾家酒店。」

    逝者為大,不管怎麼說在四星級酒店任職的主管這點起碼的禮儀是有的,整個場麵很安靜,紀若棠獲得了一個良好的講話空間,不到半年前還坐在學生堆裡驚訝看石澗仁站在講台上侃侃而談的少女,現在自己充滿自信的言,卻沒有那種小大人的做作:「但很顯然,我不具備帶領大家,帶領威斯頓酒店走得更好的能力,我還很年輕,還有很多東西需要學習,所以現在我宣佈我作為威斯頓酒店繼承人的第一項決定,我將麵向全社會招聘一位德才兼備的總經理,擔綱整個酒店體係的運營管理,當然在座各位擁有競爭這個職位的優先權,一週時間,我等待各位提交各自關於酒店經營的總經理任職計劃書和薪金要求,並逐一單獨麵談,如果在座的十七位酒店高級主管拿不出讓人信服的計劃和方案,我就在江州電視台和一係列相關媒體上刊登招聘廣告。」

    這才是一石激起千層浪,原本進來時候麵色各一,其中有兩個穿著行政總廚衣裳的專業人士還很不屑的坐在遠離會議桌邊,身體後仰在椅背上,伸直了雙腿,甚至把桌椅前麵兩隻腳都翹起來,雙手抱在頭後,相當傲慢的神情,都不由自主的坐正了。

    投其所好,永遠都是交往的黃金法則,而且這個好不是那些庸俗的酒色之好,而是對有追求的成功人士,讓他們看到事業更高峰的希望。

    起碼就這麼幾句話,這座酒店惶惶不安的情緒基本就摁住了。

    把新總裁和一大群心懷各異主管之間的對立關係,變成了主管們相互競爭的關係,新總裁反而可以坐收漁利。
todozoom 發表於 2016-10-31 23:33
229、論演員的道德修養

    最後是由文助理站起來挨個兒介紹每位主管的職務和在酒店服務的年限。
   
    紀若棠認真的挨個兒握手送出辦公室大門。

    偌大個帶會議室的總裁辦公室裡隻剩下四個人。

    當初離開這裡到災區去的時候,最主要的四個人,重新坐在沙發邊的時候,有種不太真實的感受。

    因為離開了會議桌,石澗仁依舊貫徹了端茶倒水的舉動,張明孝這次有跟著動手,兩位女士就分坐兩邊的單人沙發,寬大的墨綠色真皮沙發顯得很富貴,也很老氣,石澗仁坐在了長沙發靠紀若棠這邊。

    年輕的總裁依舊端著態度,雙膝側靠在一起正坐,這也保證了她的膝上短裙不會走光:「在這裡,再次真誠的感謝文助理和張主管過去十多天裡廢寢忘食的支持。」的確有很多事情電話都是在飯點或者半夜溝通完成的,甚至歸屬保安部的車隊在半夜都有組隊出發運送的,更不用說從外麵租用車隊運送各種物資了,這樣一家四星級酒店的社會能力不是石澗仁那點小水池能比的。

    石澗仁嚐了嚐這參茶,泡了十多杯,他也算是泡出點經驗來,似乎先燜一會兒味道會甘甜一些,還跟文助理分享了自己的這個發現。

    紀若棠無奈的小小翻個白眼訓斥:「夠了!你!」

    石澗仁做個鬼臉靠在沙發椅背上,果然兩位主管都非常放鬆的開始倒苦水。

    張明孝說得很清楚,自己好不容易才把所有車輛的車鑰匙拿到手裡,但是有一位副總已經把一輛本田開走了。這幾天光是抓酒店內部偷竊倉庫物資的人。他就忙得焦頭爛額。交給派出所的有七個!

    就好像不到十年前的那場轉製盛宴一樣,那些在國營廠裡麵大肆把東西搬回家的經驗,讓人在聽聞這傢俬營企業老闆遇難以後,第一反應就是趕緊撈一把!

    因為這家酒店倒閉就在眼前了!

    張明孝說得很直接,要不是石澗仁臨走給他的印象,他沒準兒也想拍屁股走人,能撈一把當然最好,沒誰會為這種事情覺得愧疚。樹倒猢猻散不是天經地義的麼?

    但現在石澗仁的做派,說到這裡他也有些江湖氣的摸出香煙散發給石澗仁,紀若棠眼珠子都瞪大了,第一次看見石澗仁接過香煙嫻熟的跟對方點上嘻嘻哈哈。


    文助理的表情就多了些說不太清楚的東西,含含糊糊得多,要不是張明孝一直在邊上氣憤的提醒,她恐怕都難以啟齒那兄弟集團,還有工程師、司機等等各種隨行人員遇難的後事是多麼麻煩,更不用說另外幾家酒店立刻就動了各種各樣的心思,這個月的賬目應該就能看見各種人之常情了。

    紀若棠好像卸下了在之前那些高管麵前支撐的麵具。先厭惡的扇了扇麵前的煙霧,把石澗仁攆出去跟張明孝抽煙。才帶著撒嬌的口吻:「文阿姨……你覺得該怎麼辦嘛?」

    文助理也心亂如麻似的搖頭:「不知道啊,這事情來得太突然了……都得好好想想。」

    等文助理出去的時候,石澗仁才頗有些輕浮的搖晃著回來,看著心事重重的文助理招呼門童,用金燦燦的手推車把紀小姐的行李搬到後麵董事長的套房裡,自己才一步三搖的走進辦公室關上門。

    紀若棠已經靜靜的坐在落地窗前了。

    既沒有之前幾乎每個動作都是精心設計過的有板有眼,也沒有後來刻意撒嬌的無助,就是靜靜的看著二十層酒店周圍燈火闌珊的城市建築群,不過晚上七點過,十二月的夜色當然會來得很早。

    石澗仁關上門以後,腳步也就沒那麼輕佻,慢吞吞的走到那張大班台前,坐在自己跟紀如青對話的班前椅上,紀若棠卻不看他的抬手勾勾手指:「坐到我旁邊來,隔牆有耳。」

    小布衣想想覺得有道理,繞過桌子,紀若棠坐的竟然是她以前那張母親背後的小椅子,石澗仁倒也不囉嗦的在老闆椅上坐下,但有點驚異的在氣壓支撐位上搖晃幾下,感受這種高成本帶來的舒適感,紀若棠嘴角就掛起點笑:「隻要看著你這樣,我就不煩惱了。」

    石澗仁也是想讓她輕鬆點:「在石龍鎮見識過那樣的場麵,回來再看看這樣的局麵,會有多煩惱?」

    紀若棠看起來真的輕鬆,就那麼斜著倚過來,石澗仁想讓開點的,熱呼呼的新總裁小聲:「萬一裝了竊聽器或者監控攝像頭呢?我們要裝著狗男女打情罵俏啊,要不到裡麵房間被窩裡說?」

    石澗仁頓時覺得還是這樣好點:「哎喲,有這樣的東西?」

    紀糖糖開心的嚇唬土包子:「有……你忘了大堂這些都有監控能在監控室看見麼,還有竊聽器聽說就指甲蓋那麼大……湊近點,再近點嘛。」

    石澗仁賊兮兮的左右看看還給自己挖了個坑:「要不我把燈關了不就看不見了?」

    紀若棠得忍住笑:「好!」

    不過等石澗仁關了燈坐過來,她才開始第二輪嚇唬:「還是得靠著說話,一來不能被竊聽,二來聽說還有種夜視的攝像頭,黑燈瞎火都能拍出人影來!真的,那種看著綠油油的都是這樣攝像頭拍的,你說我們關了燈還坐很遠不是很奇怪?」這麼說的時候,幾乎都在石澗仁耳邊咬著了。

    山裡娃真的被外麵的高科技糊弄住,聽紀糖糖舒舒服服的靠在他懷裡小聲:「說吧,我覺得文助理好像有點不對勁,老張倒還簡單沒啥大問題,對不對?」

    回到自己本職工作的小布衣,緊繃的雙臂都放鬆不少,剛舉起來就被紀若棠拉住抱在懷裡,雖然兩人還坐在兩張椅子上,但十八歲的新總裁已經軟綿綿的蜷在他懷裡了,這讓石澗仁說話很沒風度:「那個……聽言觀形,知人良法,你跟隨你母親學習這麼久,多少也明白點,不過在我這裡,嘿嘿,《周易.係辭下》裡麵就說過,將叛者其言慚,心疑者其辭技,也就是說將要叛變的人,說話時候多少會帶點慚愧的眼色,文助理那沒多掩飾的目光可清晰呢,其辭技就是說話含含糊糊,她不想我們知道過多的細節,免得有準備,這兩方麵一對照,這位文助理肯定在吃裡扒外的和誰勾搭上要背後捅刀子了……」

    紀若棠已經把自己神奇的蜷在兩把靠背椅上,仰起頭眸子在落地玻璃外的燈光下熠熠生輝,看著石澗仁臉上也有點各色霓虹燈的反光出神:「我覺得你說古文的時候最帥……」

    喂!咱們在討論酒店的生存大計呢,能專心點麼?!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leewef

LV:4 遊俠

追蹤
  • 1

    主題

  • 265

    回文

  • 1

    粉絲

家住台灣台南市